第十九章
原來司馬瑜的身上正穿著一件金甲,那是毒龍國中傳國之寶,華子明央求司馬瑜代逐沙克浚時,將它送給了司馬瑜!
司馬瑜嫌它帶著麻煩,乾脆貼身穿了起來,外面再套上衣服,此甲天堅可攻,難怪可以硬擋一削而不傷。
那人看了一下,忽然彎腰恭敬地作了一躬,司里瑜連忙還禮道:「別客氣!若要論真實本領,我也許還比不過你。
那人搖搖頭,伸手撫撫肩膀然後又輕輕地吹了一下,最後又彎腰一躬!
意思是表示對司馬瑜掌下留情十分感激!
司馬瑜歉然一笑道:「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那人搖頭,司馬瑜不禁一皺眉頭道:「不行!我非去不可!難道我們還要再打一場?」
那人雙手連搖,然後又指指來路,似乎是叫司馬瑜趕快離開!
司馬瑜作色道:「不!我是特地來的……」
那人訪惶無計,手忙足亂地比了半天,司馬瑜卻是一點都不懂,那人沒辦法,最後蹲在地下用手指刻了一行字,又迅速地用腳擦去了。
司馬瑜卻已看清了,但見他寫的是!「前程艱險,君等宜速退!」
看完之後,司馬瑜笑笑道:「謝謝你!不過我還是非去不可,今天我在路上看見你們帶了五個人進來,那五個都是我們中華人氏,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那人用手比了個殺頭的姿勢!
司馬瑜怒道:「『什麼!殺掉了?」
那人搖搖頭,用手指指月亮,先是一降,繼而一升!
司馬瑜明白了道:「要等到明天晚上再殺?」
那人點點頭司馬瑜哼了一聲道:「那我更得去問問明白了。
你們怎可隨便殺人呢?」
那人又連連搖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司馬瑜道:「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要去看看是誰在那兒主謀,希望你不可再攔我!」
說著轉身向巨廈走去,冷如冰等四女也趕緊跟著,那人果然沒有再攔阻,其餘的那些白衣人有幾個人還準備出手攔截,卻被那個人擋住了!
司馬瑜一直走到巨廈之前,只見重門緊閉,冷如冰等人已經跟到了,那批白衣人仍在原地指手劃腳!
司馬瑜望望那扇大門道:「我想這裡面有許多古怪呢!」
冷如冰點頭道:「不錯!所以我們該特別小心才對…」
正說之間,那門忽然打開了!
從門裡望進去,黑沉沉的一片,好像裡面還深的很,當門站著兩個白衣人,一個是頭上蒙著白紗,為剛才前去報信的人。
另一個卻是頭梳高髻的女子,手擎著一盞羊角風燈燈,光下看她的臉十分蒼白,雖然是很年青,也很美麗動人,可是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他們見司馬瑜等人就站在門口,似乎感到頗為驚異。
雖是說的漢語,然而腔調十分生硬,一聽就知道她是異邦人士。
司馬瑜因為她的口氣很不禮貌,因為也漠然地道:「當然是走上來的!」
那女子將眼一瞪道:「我知道是走上來的,不走難道還是爬著上來不成!」
司馬瑜怒道:「混帳!你這是對誰說話,不因為你是個女子,我馬,上就給你一點教訓……」
那女子見司馬瑜忽然會生這麼大的氣,倒是頗感詫異道:「怎麼!難道我的話說錯了?」
司馬瑜冷笑一聲道:「你話倒沒有說錯,可就是像吃生米長大的……」
那女子更奇怪了道:「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吃生米長大的!』司馬瑜不禁一愕,心想這是從那兒說起,他原是嫌這女子說話的口氣太硬,所以才罵她一句俏皮話,不想這世上還真有吃生米的人。
這時靳春紅走上來輕輕一拉他的衣服道:「陽春教徒因為崇尚自然,不食煙火,吃生米確是事實,而且此女對漢語不太嫻熟,倒不是故意對我們不禮貌……」
那女子立刻道:「對了!我的漢語是說得不大好,希望你們不要見怪!咦你怎麼知道我們是陽春教的信徒?」
話還是對著司馬瑜問的,司馬瑜卻以為人家問的靳春紅,所以不作答覆,那女子好似不耐煩,兩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司馬瑜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對靳春紅道:「靳姑娘,你怎麼不說話?」
靳春紅笑笑道:「不!人家是在問你呢!」
司馬瑜詫然道:「這種事只有你清楚,問我幹嗎?」
靳春紅道:「高麗男女禮防甚嚴,凡事都以男子為主,當家主事全屬男性,你是我們中唯一的男子,當然一切要唯你是問呀!」
司馬瑜搖搖頭道:「這個場面真會把我蹩死,還是由你去應付吧!」
靳春紅道:「有你這句話就行了,人鄉隨俗,規矩上一點都不能錯,經過你的這番委託,我說的話才能作數!」
司馬瑜連連搖頭,心中暗呼豈有此理,可是那女子卻果真把眼睛望著靳春紅,在等她的答覆。
靳春紅微微一笑,這才上前道:「我家主人對貴教的事不太清楚,全權委託我代言……」
司馬瑜又是一怔,然而靳春紅對他飄過一個眼色,使他把要說的話又壓了下去,那女子也飄了司馬瑜一眼道:「你主人是幹什麼的?」
靳春紅微笑道:「主人是中原貴族,我們四人都是他的侍婢!」
那女子臉色又和緩了一點道「原來如此,我失敬了,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話了,你們怎麼知道陽春教的?」
靳春紅笑道:「陽春教名滿高麗,再加上獨門武器鉤劍,一看即知!」
女子又問道:「你們是怎麼通過山下那一關的?」
靳春紅道:「主人精通武學,自然仗著本領闖上來的!」
女子微現詫容道:「你主人能斗過我們教下第一劍嗎?」
靳春紅微現傲態道:「中原名家如雲,主人一劍獨尊!」
女子微微動容道:「這麼說來,你們的身份還夠,請問你們來此有何貴幹?」
司馬瑜又想開口,靳春紅卻搶著道:「主人性好遊歷,足跡遍及天下,剛好在山路上遇見了貴教門人,所以才專程前來拜訪!
不知貴教為何移駕到中原來了?」
那女子頓了頓才道:「你主人的身份高貴,我應該去請公主出來接待,有話也請你們去問公主吧!」
說著朝那白衣人一比手,示意他到山下去繼續守衛,而她自己則轉身歸人門內,隱人黑暗中不見了!
司馬瑜這才出聲道:「靳姑娘!這是怎麼加成,怎會又把我抬成主人了!」
靳春紅笑笑道:「陽春教主也是高麗皇族,不把你抬得高一點,就無法進得此門!」
司馬瑜不服氣道:「那我們就衝進去!」
靳春紅神色莊嚴地道:「陽春教武技另成一派,教中高手如雲,山下一個教徒就夠你應付的了,硬闖談何容易,你不是要進去救人嗎!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因此我們不妨隨機應變,等一下你不妨隨便冒充個什麼親王身份,到時再見機行事好了!」
司馬瑜苦笑了一下道:「我冒充貴族還可以只是委屈你們淪為侍婢,似乎不好意思,再說我對皇室的事實在怕了,剛從毒龍國壓劫歸來,又遇上個什麼公主……」
靳春紅微笑道:「東夷多美人,見公主總比見沙克浚愉快多了!
司馬瑜見她還在開玩笑,不禁把劍眉一掀,正想發作,忽然前途燈火閃亮,有如一條長龍般地迤邐而來,靳春紅連忙道:「人家來了,還是小心點應付吧!你的氣度都夠了,只要神色之間多帶一點傲態就好了,我們都會捧你場的。」
司馬瑜來不及表示反對,那列燈火已緩緩移近,清一色都是白衣人,臉蒙白紗,每人都手執一面宮燈,靳春紅微笑道:「看排場倒不小,可是還比不上毒龍國的氣派大!」
司馬瑜一整神色,人群中已簇擁出一個高髻盛裝的白衣女子,臉上只蒙一層薄薄的輕紗,隱約可見姿容,眉黛春山,雙瞳剪水,禾麗不群。
宮裝女子身後則跟著四個少女,倒是未蒙面紗,不過膚色蒼白,一個已經見過了,其餘三人全差不多,冷冰冰地毫無生氣。
那宮裝女子走到他們身前半丈處停下,輕紗後傳出一陣婉轉如銀鈴的悅耳聲音道:「婢子無知,簡慢寶貴,倪春秀代致歉意!」
不僅語調清脆,吐字也十分圓潤,而且別有一種雍容之態!
司馬瑜只得一拱手道:「在下等來得冒昧,請公主原諒!」
貴妝女子彎腰答禮道:「倪春秀已自報賤名,請教貴人如何稱呼!」
司馬瑜只得道:「在下司馬瑜!
靳春紅連忙跟著道:「家主人系晉國公司馬大人世子!」
倪春秀喔了一聲道:「司馬藻人人華夏干城,不知政躬安否?」
司馬瑜對於官場的人物一無所知,靳春紅致名其妙地給他安上一個世子身份,弄得他滿頭霧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靳春紅深怕他露出馬腳,連忙又代答道:「國公大人不幸作古!」
倪春秀忙道:「哲人其痿,四野同悲,幸喜後繼有人,看世子英武雄姿,年紀青青,世襲祖爵,一就是邦國重寄!」
靳春紅又代答道:「世子丁制在服,雖襲需未理一,所以才得暇遊歷!」
倪春秀點點頭,伸手一比道:「「貴客辱臨,草木沾輝,既蒙賜顧,還請駕蒞蝸居小駐!」
司馬瑜只得硬著頭皮一拱手道:「打擾!打擾!』」
倪春秀在面紗后透出一聲輕笑問道:「但不知世子還帶有多少隨從?」
司馬瑜這次可學乖了,順嘴扯謊道:「』在下微服出遊,未敢招搖,只帶了四名侍兒!」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攜艷姬暢遊山水,果真是豪門風流本色!」
司馬瑜瞼上一紅,冷如冰也笑著道:「我們自幼既蒙指派侍候世子起居,為了怕世子路上生活不習慣,所以才跟著出來,其實以世子本意是不想帶我們同行的!」
倪春秀點頭笑道:「當然!當然,世子乃金枝玉葉之體,換了旁人也侍候不了,只是世子帶著這一批嬌滴滴的美女同行,想必會惹來不必麻煩吧!」
冷如冰一笑道:「世子幼稟家學,掌中一枝劍力敵萬人,保護我們絕無問題!」
倪春秀也笑笑道:「聽說世子將敝教的劍手擊敗了,足證家學淵源,賤妾少不得還要請益一番,世子請!」
司馬瑜拱拱手道:「在下遠來是客,還是公主請!」
倪春秀倒不多作謙讓,點點頭轉身在前走了,等她們走出十丈之後,司馬瑜等人才跟在後面緩緩前進!
一路都是黑黝黝的,只有那些人手執宮燈,每隔五六丈站定一人,高舉燈火照路,四個女孩子都緊緊地傍著司馬瑜,好像是在保護他的。
司馬瑜輕輕地道:「難過死了,要讓人拆穿了多難為情!
靳春紅也輕聲道:「我們是來救人的,鬧穿了也沒有多大關係,不過對方情況未明,能裝一時算一時,多了解她們一點也好,這個姓倪的女子看來很不簡單,她對中原的情形好像很熟悉,你報名也太快了一點,幸而貴族中有與你同宗的,否則我也沒辦法替你圓說了!」
司馬瑜不禁問道:「那個什麼晉國公是真的死了?」
靳春紅笑道:「那當然是真的,否則人家也不會相信,這種事情你當大俠客的不關心,我這個強盜頭可多少要了解一點!」
司馬瑜默思片刻道:「我看還是把話說明算了,我一個江湖人去冒充貴族世家可實在不習慣!」
冷如冰笑道:「既然已經冒充了,就得裝到底,你剛才應付得很好,公候世家的排場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到過毒龍國,照著那個禮儀行事就不會錯!」
司馬瑜想想又道:「那個倪春秀是真的公主嗎?」
靳春紅道:「高麗國王不姓倪,她自稱公主,恐怕也是自抬身價,不過她出身貴族是不會錯的,這可以從氣度上看出來,據我判斷,她多半是陽春教主的女兒,陽春教的一個劍手即如此了得,她的劍術恐怕還更高明,她的口風中還有意找你較量呢!你應該多小心一點……」
司馬瑜道:「較量倒無所謂!我只是在擔心那五個被她們擄去的人,她們不在高麗,到中原來做什麼?劫取我們國人又做什麼?」」
靳春紅道:「所以才要探探清楚呀!不過你等一下可別直接提出這個問題,最好是旁敲側擊,將她們的底細摸清楚再作打算!」
司馬瑜點點頭,大家不再開口,默行了一陣,已經到達一所大廳之前,廳門敝開,裡面燈燭輝煌,照得十分清楚!
倪春秀站在門口笑著道:「世子請先坐一下,賤妾換件衣服再來相陪!」
司馬瑜拱拱手,什麼都沒有說,已有兩個白衣女子將他們引進正廳!
廳中陳設雖然華麗,到底不如沙克浚在毒龍宮中的陳高,所以他們看在眼中,並無新奇之感,只是有一件陳設非常奇特,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是一尊神像,面貌猙獰,青臉狼牙,狀如夜叉,手執鉤劍,樣式倒與山下人所用完全相同,劍作銀色,神像卻是青銅鑄就!
最奇的是這尊神像的四周都結著一層透明的堅冰,高約尋丈,厚有三四尺,剛好將神像裹在中間!
現在已是春天,氣候甚暖,廳中又燃著許多火炬,可是那神像四周的堅冰上卻直冒冷氣,絲毫未曾溶化!
神像面對著廳門,地位十分顯著。
靳春紅手指著神像悄聲道:「這恐怕就是他們所尊奉的雪山大神!」
司馬瑜點點頭,卻又不禁道:「這神像雖塑得如此醜惡,看來只令人恐怖,怎能生出尊敬之心!」
靳春紅連忙用手指壓著嘴說道:「不要隨便批評,以免觸犯人家的禁忌!」
司馬瑜也自海孟浪,幸喜那倪春秀不在場,這時一個女子端了一盅茶過來,操著生硬的漢語道:「世子請用茶!」
司馬瑜接了過來,小女子低頭退走了,司馬瑜見座位也只有一個,不禁有點發窘,靳春紅已笑著道:「你現在是世子身份,我們都是侍兒,自然不能與你並起並坐,縱然口渴如焚,也只有著看你吃喝!」
司馬瑜十分不過意,冷如冰也含笑道:「要裝就裝得像,千萬別跟我們客氣,不然給人家看見了,還會笑我們公侯世家,連一點規矩都沒有!」
司馬瑜只得一個人坐了下來,四個女孩子就侍立在他後面,片刻之後,但聞后廳一陣環佩呆當,著大家的眼前都為一亮!
倪春秀滿身珠光寶氣,盛妝而出!
她蒙面的輕紗已經取下了,膚欺霜雪,鬢賽停雲,頭上插著一枝金鳳步搖,兩耳上各嵌著一顆明珠,身上穿著團錦長袍,綴滿了寶石!
蓮步姍姍,帶著一股襲人的香氣,慢慢地走了過來道:「有勞世子久候,失禮之至!」
司馬喻雖然見過許多美貌的女子,他身後的四個女孩子尤稱人間絕色,可見對著明艷照人的倪春秀,也不禁有目眩神搖之感!
因為倪春秀的美麗中,另含有一種高貴的氣質,高貴得使人不敢逼視!
所以他只站起來拱拱手,口中卻不知如何應付。
倪春秀見到司馬瑜失神之態,不禁微微一笑!
那銀鈴般的笑聲將司馬瑜由失態中驚醒過來,連忙道:「那裡!那裡!在下初睹公主神儀,幾疑天人降凡,失儀之處,尚請公主見諒!」
倪春秀微微一笑道:「世子太過獎了,世子管纓望族,公侯世家第且又足跡四海,目中佳麗不下萬千,賤妾不過是東島夷女,粗陋之姿,怎能當世子如此盛譽!」
司馬瑜臉上微紅道:「在下並非虛誇,中原佳麗雖多,如公主者實難覓第二人!」
倪春秀輕輕一笑道:「世子如此說不怕有人不高興嗎?」
司馬瑜一怔道:「誰?」
倪春秀笑笑道:「此言若被世子家中聞之,恐將啟閨中大波!」
司馬瑜微笑道:「在下尚未授室!」
倪春秀眼中一亮道:「賤妾以為侯門侍兒,也不見得不如賤妾!」
說著一指司馬瑜身後,司馬瑜這才想到冷如冰等人還站在後面,心中倒是一驚,生怕她們會不高興,誰知冷如冰微笑道:「公主太言重了,妾身等不過是下人,怎敢與公主相比!」
倪春秀微微一笑,朝後面招呼道:「上筵!」
那兩名白衣女子立刻比比手勢,只見廳後轉出一列白衣人,有的捧酒,有的端菜,-一排在桌上!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來得太倉促了,夜間無法準備,只得粗治幾味薄餚,實在不成敬意!」
司馬瑜也謙謝道:「叨蒙盛待,只憾無以為報,若早知公主在此,在下多少也該帶上一些厚禮!」
倪春秀笑道:「大家都別客氣了,一直這樣鬧虛文,實在太沒意思,難得貴賓降臨,水酒了杯,聊以聯歡,你我還是丟開那些客套,大家好好聊聊!」
司馬瑜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敬遵公主吩咐!」
一個白衣女子上來要替司馬瑜斟酒,靳春紅卻搶先一步接過酒壺道:「世子由我們侍候慣了,不可有勞姐姐!」
那女子臉色微變,卻在倪春秀的眼光示意下垂首退過一邊,靳春紅先放下酒壺,在自己懷中取出一個小玉杯,放在司馬瑜,然後再替他斟上一杯酒,酒泛淡青,杯是羊脂潔白相映之下,十分和諧。
司馬瑜正在奇怪靳春紅的舉動,倪春秀卻毫不經意地道:「世子當真是公侯出身,這飲器恐怕是和稹雪玉製成的吧!」
靳春紅笑笑道:「公主法眼高明!」
倪春秀又笑道:「雪王杯驗毒如神,世子可能是對賤妾還不太放心!」
司馬瑜滿臉通紅,靳春紅卻笑著道:「世子除了那支杯子外,任何東西都不習慣,所以婢子時刻都得替他帶著,希望公王不要多心!」
倪春秀毫不在意地道:「公侯門第,行事自然會與眾不同。
妾雖然不太懂,可也不會小氣到那種程度,這位大姐要是驗明酒中無毒,便請讓我敬世子一杯!」
靳春紅訕然退後,倪春秀已經舉杯一飲而盡,司馬瑜則在靳春紅的眼中得到了暗示,知道好酒可以喝,遂也舉杯一飲而盡!
兩人放下酒杯,白衣侍女替倪春秀斟滿了、馬惠芷則搶出來替司馬瑜斟酒,斟罷退後之際,長袖不經意地一帶,將桌上的一盤白切雞拂倒在地上!
乒乓一響,瓷盤跌得粉碎!
司馬瑜不禁一愕,連忙掩飾地斥責她道:「你太粗心了!」
馬惠芷不作聲,低身去撿取地下的碎瓷殘肴,倪春秀臉色微變地道:「這位姑娘不必麻煩了,由她們來收抬吧!」
一個白衣女郎過來彎腰幫忙拾取,手指卻輕輕地對準馬惠芷的腕上抓去!
馬惠芷裝作不覺等她的手快要抓上之際,忽然回過手腕,將剛撿起的幾塊雞肉朝她手中塞去,動作由為迅速。
那女子手握雞肉,摹而發出一聲驚呼,身體猛然縱起!
倪春秀的動作卻更快,未容她落地,手中銀著忽然射出,那女子連一聲都沒有叫出來,銀著穿過咽喉砰然跌倒在地下,已然氣絕而死!
這一個突然的變故使得司馬瑜等人大驚失色,可是倪春秀卻若無其事地坐在原位上一動都不動,她身後的三個白衣女子也視若無睹。
馬惠芷則露出一臉詫色道:「這是怎麼一會事?」
倪春秀望了她一眼,目中閃過一絲異色,然後才淡淡地道:「我這侍女太不懂規矩,所以我才出手告誡她……」
馬惠芷訝然道:「菜盤是我打破的,要罰也應該罰我呀?」
倪春秀冷笑一聲道:「你是世子的人,我未使代勞?」
馬惠芷轉向司馬瑜道:「世子!公主的意思是要您處罰我!」
司馬瑜莫明其妙地道:「你是無心之失,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你了嗎?」
倪春秀又冷笑一聲道:「世子待下人倒很寬厚!」
司馬瑜大感為難,馬惠芷又對著他道:「世子!公主似乎對您的處理不滿意呢!」
一面說一面用眼睛對他連連示意,司馬瑜則弄得莫明其妙,既不懂馬惠芷的用意何在又不能不作表示,想了半天只得對倪春秀道:「這四個人雖是在下的侍女,可是她們與在下自幼一起長大,名曰玉仆,位猶兄妹,所以……」
底下的措辭很難,他只好一聲聲地支吾著,倪春秀卻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統御辦法,世子是否認為賤妾的處置太嚴厲了一點!」
誰知倪春秀竟毫不為許地道:「世子說得很對,賤妾處置過後,即已深悔孟浪!不過錯已鑄成,無法悔改,只有下次多注意了,來人哪!怎麼還不把屍體招出去!」
立有個蒙面的白衣人過來,抬起屍體轉到門外去了,另一個白衣人過來將地下的殘肴收拾乾淨。
倪春秀則舉杯向著司馬瑜道:「世子!別為那些不愉快的事敗了我們的酒興,來!再喝一杯!」
雙方對幹了一杯之後,倪春秀舉起新布的牙著勸客用餚,由於馬惠在方才的一舉動中,他看出這些菜肴中必須有一部分是吃不得的。
所以手上雖也挾著筷子,卻不知由何處下著才好,而馬惠芷與靳春紅等人卻又全無暗示,好像存心在看他的膽識與判斷。
這時倪春秀已挾著一片海參送進口中細嚼,司馬瑜心想她既然吃得,這道菜應該沒問題,遂也挾了一片,背後的馬惠芷卻開口了!
「世子,您前天才鬧過胃病,這些腥氣的東西好還是少吃!」
司馬瑜聞言立刻又放了下來,倪春秀冷笑聲道:「世子這麼健康的人也會有胃病!」
馬惠芷笑著道:「世子在府中錦衣玉食享用已慣,來到外面自然比不上在府中的享調,因此常鬧不舒服,目前只宜吃些清淡的東西!」
司馬瑜從她的話中各少已得到一點暗示,可是遍觀席上六樣菜全是葷的,清淡一點的只有一味干炸核桃仁,乃挾了兩塊放到嘴裡。
倪春秀緩緩放下筷子道:「世子對貴下倒是言聽計從!」
司馬瑜訕然解嘲道:「不!在下也只揀能聽的聽,她們是為著我好!」
倪春秀冷笑一聲道;。公侯門中侍兒究竟不比凡俗,豈僅心智過人,而且還學識淵博,世子將她們當作侍兒實在是太委屈了!」
冷如冰垂下眼帘道:「我們生來是作奴才的命,如此於願已足!」
倪春秀又掃了四女一眼道:「她們不僅允文,可能還解武事!」
四女腰下都懸著寶劍,司馬瑜自然不能否認,只得道:「她們暇時跟著在下一起練練,就是不太高明!」
倪春秀笑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世子可肯容賤妾開開眼界!」
靳春紅連忙道:「陽春教劍法舉世無變,當著公主面,那有我們放肆的餘地!」
司馬瑜趁著機會問道:「不知公主在陽春教中身居何職?」
倪春秀蕪然道:「教主倪煥廷乃是家君賤要不過是一名祭師而已!」
司馬瑜再問道:「貴下何以稱你為公主呢?」
倪春秀笑笑道:「家祖曾被封為雪山王,不過到了家君時,已與王家脫離關係,公主二字,只是叫來好玩的,世子可認真不得!」
司馬瑜又問道:「貴教一向在高麗,公主怎麼有興趣蒞臨中原呢!」
倪春秀神色微動道:「這個說來話長,待少時酒後,再與世子煮茗長談,目下枯飲無聊,我們不妨行個酒令,也好讓賤妾領略一下世子文才!」
司馬瑜知道她在故意撇開話題,正要想法子多問她幾句,倪春秀又道:「賤妾雖生長在夷狄,卻心慕中原漢唐文明,是以對漢學略加涉獵,今天好容易遇上世子這等高人,非要請益一番不可,把筆筒拿過來!」
一名白衣侍女立刻捧著一個玉筒,筒中插了許多象牙製成的令箋,送到席上,倪春秀笑笑道:「賤妾將中原流行的各種酒會,均製成箋條,世子請隨意制一根出來,看看要如何請教法!」
司馬瑜無奈,只得抽了一根,看上面只刻著射覆二字,仍把眉頭一皺道:「這是個古令,在下對此道一向生疏,恐怕要在公主面前出醜了!」
倪春秀道:「一射一覆,我們只在室內生春,不說到外頭去,範圍就小得多!」
司馬瑜知道不應也是不行,只得道:「那就請公主先賜教吧!
還望題目出得容易!」
倪春秀略一沉吟,才說了一句詩道:「明月千里寄相思!」
司馬瑜思索良久,才搖頭道:「這範圍太廣了,恐怕不好射!」
倪春秀道:「那就再加一句好了,兩覆一射範圍就小多了,脈脈西風起鄉愁!」
司馬瑜到處找了一遍,忽然看見菜肴有一味醬雁肉,遂知道她上句是指鴻雁寄書,下句是說聞雁思歸,乃笑笑道:「公主運兼入化,足見才思,在下射一句南北何處不是家!」
倪春秀鼓掌贊道:「妙極了!春雁北來,秋雁南飛,南北何處不是處,世子果不愧為文武兼資,現在該世子請教了!」
司馬瑜一身豪情凌雲,夾在這個文縐縐的場面上實在不耐煩,想了一下道:「在下才疏學泥,只能說些倪俗!」
倪春秀笑笑道:「以世子才情,定能化俗成雅,但不知有何佳名見頒!」
司馬瑜一整臉色道:「廟中清供,席上佳肴!」
倪春秀搖頭道:「世子這範圍更大了!」
司馬瑜道:「在下也添一覆吧,三才並天中,萬物首稱靈!」
倪春秀想了半天,不禁愕然道:「世子的第一覆好像是指用上的魚肉,第二覆分明是個人字!」
司馬瑜點點頭道:「不錯,天地人謂之三才,人為萬物之靈,在下說的正是這個!」
倪春秀神色微變道:「世於這兩覆怎麼能聯起來的呢?」
司馬瑜也神色一變道:「那要問公主自己了,這件事恐怕只有公主會懂!」
倪春秀變臉沉聲道:「世子不妨說明白一點!」
司馬瑜冷笑一聲道:「公主不是關著五個人嗎?在下會截得公主傳書信鴿,那五人聽說是拿來作為犧牲之用,以人就刀殂,公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倪春秀佛然變色起立道:「原來世子是為那五個人來的?」
司馬瑜也停然怒道:「不錯!我不能坐視自己同胞遭受茶毒!」
倪春秀忽然把臉色放了笑道:「世子想要怎麼樣呢?」
司馬瑜瞪著眼睛道:「把那五個人放了,同時說出你們在此地的真正目的的,假若你們沒有什麼不規的行為,我還可以不追究,否則……」
倪春秀似笑非笑地道:「否則如何?」
司馬瑜庄容道:「否則我就要憑胸中所能,為人間盪余不平!」
倪春秀笑笑道:「照世子的言行看來,世子應該是個仗義江湖的俠士而不像是個公俟子弟了!」
司馬瑜朗然道:「公俟子弟未嘗不可以儀義行快!」
倪春秀微笑道:「公俟子弟耽於行樂,他最關心的是本身的安危!」
司馬瑜哼了一聲道:「你這話太武斷了!」
倪春秀笑著擺擺手道:「這個問題不談了,世子是否一定要跟我們為難!」
司馬瑜劍眉一掀道:「那要看公主對在下如何答覆了!」
倪春秀想了一下道:「放人可以遵命,不過此舉對他們並無好處!」
司馬瑜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倪春秀笑笑道:「等世子見到他們后,自然就明白了,我也不必多作解釋,世於若是有膽子的話,不妨跟我去看一下!」
司馬瑜立刻朗聲道:「我既然來到此地,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靳春紅剛要阻止,可是司馬瑜答應得太快,只有輕輕地一嘆,倪春秀笑著道:「世子是現在就去,還是等吃過了再去!」
司馬瑜急道:「當然現在就走,否則我一口也吃不下!」
倪春秀一笑道:「只怕世子看過之後,更吃不下了!」
司馬瑜不知道她這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可是倪春秀已經作勢欲行,只得也跟著作準備,倪春秀一瞟冷如冰等四女道:「她們也要去嗎?」
冷如冰道:「是的!我們一步都不能離開世子!」
倪春秀不懷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那就請吧!掌燈帶路!」
那剩下的三名白衣女子各自取了一盞宮燈,徑向廳後走去,倪春秀跟在後面,司馬瑜等人也跟在後面,最後則是三四個白衣蒙面的人。
廳后的建築遠不如前面輝煌,再過去則是一條黑黝黝的甬道,兩旁都是整塊的大石砌成的厚牆,腳步踏在上面,四壁激起空空的回聲。
凌絹微覺恐怖地道:「我感到有點不大對勁!」
司馬瑜豪笑道:「即使是龍潭虎穴,又何足懼哉!」
倪春秀回頭笑笑道:「世子豪情不錯,只怕你等一下就不會如此說了!」
司馬瑜懶得和她鬥口,於脆置之不理,甬道七折八彎,終於來到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四面不通氣的大石室。
牆上插著火炬,發出森藍色的光芒,照得氣氛十分恐怖。
他們在途中所見的五個男女,各自綁在一根大石柱上,顯見有氣無力,另一邊的牆前供著一尊與外廳所見相同的神像,也被透明的堅冰所包圍住,只是在火炬的藍光照射下,更顯得猙獰怖人!
司馬瑜不禁微愕道:「這是什麼地方?」
倪春秀笑笑道:「這是陽春教的祭台!
司馬瑜悻然道:「你們果真是擄劫活人來作為犧牲作品!」
倪春秀沉下臉來道:「世子這擄劫兩字下得太難聽了,陽春教條首戒非取,所以在高麗能留下盛名,這五個人都是我們化錢買來的?」
司馬瑜怒道:「胡說!人口那有買賣的?」
倪春秀笑笑道:「買賣人口並不足奇,世子的四個侍女不也是化錢買來的嗎?」
司馬瑜道:「那不同,你們是買人來殺的!」
倪春秀冷笑道:「他們的家人甘願出售,關我們什麼事?」
司馬瑜悻然怒道:「胡說!世上那有這種忍心的父親?」
倪春秀道:「一點也不假,豈僅是他們的父母同意,他們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因為他們活著也不會多久了……」
司馬瑜正想出言斥責,倪春秀已對馬惠芷道:「這位姑娘是個行家,世子不妨去問問她!」
馬惠芷對著五個人看了一眼道:「他們都染上了麻瘋症,而且病況很重,離死期不遠了!」
司馬瑜不禁為之語塞,良久才道:「麻瘋患者都是集中放遂到一處的,他們怎會留在外面呢!」
倪春秀冷笑道:「這個問題最好是問他們的家人去,麻瘋是一種很危險的傳染症,可是有些不解事的鄉愚,發現自己的女子染有此症時,又捨不得將他們送出去,一直留在家中,等到病象發作,無可救藥時,又怕引起眾怒,不敢聲張,我派專人訪查到這種情形,再化錢把些病人買來,實在還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司馬瑜愕又驚道:「你買這些人來做什麼?」
倪春秀微笑道:「當然有用了,而且這一片山叢,也是我向貴國官府出資承租的……」
司馬瑜搖頭道:「你越說越荒唐了,官府怎麼有權利將國土租借給異族人士……」
倪春秀道:「我承租此地並未立契,只是取得口頭承諾,是以與官府無礙,同時也不會有人來追究,因為此地原是麻瘋病患的放遂地!
司馬瑜翻著眼睛道:「你這種行為究竟有何目的?」
倪春秀想了一下道:「世子一定要問得如此清楚,只有請你再看一點東西了!」
說完又做了一個手勢,那幾個跟來的白衣蒙面人立刻去搬動牆上的兩個鐵環,拖出與鐵環相連的大石,露出一個黑沉沉的深洞,高可及人,寬約五六尺。
倪春秀用手一比道:「世子欲知究竟,不妨入內一觀!」
司馬瑜不禁有點蹉跎,倪春秀的臉上現出不屑的笑容道:「話倒講得很堂皇,真把內情告訴你時,你又不敢去了!」
司馬瑜怒聲道:「去就去!難道我還被你味退了不成!不過我先警告你一句,若是你想弄什麼魔鬼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倪春秀漠然全無表情,只是用手一比道:「請!」
司馬瑜走到洞口,隱隱感到洞中吹來一陣冷風,乃又回頭道:「你不進去?」
倪春秀搖搖頭道:「此中乃陽春教禁地,凡是本教弟子,未曾奉召不敢擅入!」
司馬瑜立刻問道:「奉誰的召?」
倪春秀似乎發覺到自己失言,頓了一下才道:「我在教中不過是一名祭師的身份,上面還有許多職司較高的人,他們都可以對我發布命令!」
司馬瑜也頓了一下問題,此中既里禁地,為什麼我能進去呢?」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不是教中人,自然不受禁令限制!」
司馬瑜還想問得清楚一點,倪春秀已沉下臉道:「我所能說的僅止於此,世子要進去就請快,否則就別再過問敝教之事……」
司馬瑜聽她如此一說,毫不考慮地就閃身進人洞中,冷如冰等四女慌忙也跟著進去,忽然洞外射進一點火光,直襲他們身上。
司馬瑜眼睛很尖,看出那點火光只是一支火炬,連忙伸手接住,卻聽倪春秀的聲音在外面格格輕笑道:「世子走得太匆忙了,怎麼連照明的燈火都忘了攜帶,賤妾特為送上……」
隨著她的笑聲,洞口又是一陣隆隆急響,洞被塞上了,倪春秀的笑聲,話聲,也被隔斷了。
洞中黑暗沉沉,只有他手中的火炬發著森森的藍焰,照著五個人臉上的愕然驚色!
冷如冰忍不住埋怨道:「瑜弟弟!你行事太魯莽了,糊裡糊塗沖了進來,等一下怎麼出去?」
司馬瑜證了一怔才過:」今天的事反正無法善了,那一餐斷腸宴實在吃得我太難受了,因此不如早點求個痛快解決……」
大家都默然不語,片刻之後,還是冷如冰打破沉寂道:「那個倪春秀的行徑的確太怪異了,我看她全身都透著邪氣……」
司馬瑜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惠姑!你是故意打翻菜的,為了什麼呢?」
馬惠芷道:「那幾樣暈菜上,無一不染著麻瘋病毒,我怕你不知道,糊裡糊塗地吃了下去!」
司馬瑜不通道:「那有這事……」
馬惠芷道:「你沒有看見那個侍女想趁我撿拾碎瓷時偷襲我嗎?結果我把殘肴塞在地的手上,她立刻驚跳起來……」
司馬瑜立刻道:「正是啊!倪春秀也立刻動手將她殺死,我到現在還不明白!」
馬惠芷笑道:「那雞肉上全是瘋毒,沾上就無法可救,所以那侍女會如此驚惶,倪春秀大概是怕她泄露機密,才出手將她殺死!」
司馬瑜駭然咋舌道:「危險!危險!所以我說那是一場斷腸宴,真是一點都不錯-…
咦!惠姑!你不是也沾到那雞肉了,難道你不怕受到傳染!」
馬惠芷笑笑道:「我從小就浸淫醫道,全身都用一陣藥水浸過,所以不怕任何病毒侵犯……」
司馬瑜想想又道:「倪春秀也有麻瘋症嗎?」
馬惠芷搖頭道:「沒有!」
司馬瑜搖頭道:「這就奇了!她吃的東西也染有瘋毒,難道……
馬惠芷笑道:「我有領防的方法,她自然也有,這些不關重要的問題,還是留著以後再談吧!現在我們該決定怎麼付眼前的局勢?」
司馬瑜道:「歸路已斷,只有前進了,但不知前面也有什麼?」
冷如冰輕嘆一聲道:「艱險不問可知,你這一多問,把大家都在苦了!」
司馬瑜引咎自責,不敢作聲,擎著火把向前走去,洞越來越寬,一路行來,倒沒有遇到什麼險阻。
又行片刻,眼前突然一寬,卻已走出了山洞。
天上繁星閃爍,斜月媚人。
地下卻是一片令人無法相信的恐怖情景!
一片廣闊的空原,中央駕著一個高達數丈,寬長各有兩丈的木台,木台的正中又安放著一個高長寬都只有兩尺的方石台。
木台下圍著許多人!這些人因為都被白紗蒙著頭臉,看不清面目,也分不出男女,僅只知道他們是人而已,甚至連死活都無法判斷,因為這些人都像是泥塑木刻一般,半天也不見移動一下。
木台的正後方是一座大銅像,高與台齊,形相與外貌所供的雪山大神一般,只是因為比例放大了,看來更為猙獰……
這一切都是見過的,何以司馬瑜與同行的四個女子會感到驚心怵目,毛髮倒立,恐怖之至呢?
問題的答案仍是在本台上,在本台中央的小石台上。
那石台的寬窄僅可容一個人站立,而石台上也站著一個人,一個全體赤裸的年青女人,她之所以能顯示年齡與性別,只因為她有著長長的頭髮,一身美好的肌膚與玲瓏分明的身材線條,她的雙手各持著一柄發亮的匕首。
這些似乎也值不得恐怖,恐怖的是她的動作……
司馬瑜等人在出洞的時候,即已將火把弄熄了,所以他們能看到台上的一切,而台上的人卻沒有發現他們。
而且他們出洞時,那女子正開始她第一個怖人的動作。
她高興起手中的匕首,凌空飛揮了兩圈,然後以激動而響亮的聲音叫道:「至尊至尊的神啊!掌握著命運的神啊!求你繼續賜福給我們,為了感謝你已經所賜的恩惠,我們謹獻上卑微的祭禮……
「首先獻上哺育生命的泉源……」
她左手的匕首往下一落,寒光掠過她的前胸,將一支尖聳的乳房切了下來!而右手的匕首以輕快的動作刺了過去,刀尖刺進切下的乳房,挑送著朝前一抖。
乳房飛進神像猙獰的大嘴中……
那女子全身都好像麻木了,割了乳房后,居然毫無痛楚的感覺,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臉對著神像。
過了片刻之後,那神像開始有反應了!
先是將頭點了幾下,銅塊摩擦的聲音十分清脆而刺耳,然後那兩支燈籠般的眼睛忽然地轉動起來,射出灼人的碧光……然後那猙獰的大嘴開始咀嚼……
那女子這時才發出一陣興奮的歡呼:「感謝你,萬能的神啊!
感謝你接受我們的祭禮……現在我們再獻上另一道哺育的泉源左右兩手動作互易,割下了另一支乳房,像上次一般地擲了過去!
這次那神像彷彿已迫不及待了,居然伸出一條丈許長的大手,接住乳房,放進口中去咀嚼……
那女子連割兩支乳房后,已不如先前那段精神,可是她的聲音卻充滿了更多的興奮與激動……」
「莊嚴的神,偉大的神!請你再接受我狂熱的心……」
匕首一落,插進她自己的前胸,弦了幾絞,再拔出來時,刀尖上果然又挑著一顆血紅的心。
神像的長臂伸了過來,在刀上擺去了人心,貪梵地吞了下去!
女於的聲音也開始轉為微弱,只有興奮之情不滅:「神!我們的主宰,請你飲我生命的酒,用我的生命之糧……」
先前她割乳,剖心的時候,身上居然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這時才像是泉一般地噴射出來,射進神像的口中。
神像的巨目中光華更盛,張口承接著那道血泉,直到那女子的身子快要倒下來的時候,它才伸出手臂,握住女子的細腰,往口中送去。
這神像與人類身材的比例大概是十多倍,因此第一口就咬下了她的頭,第二口吞下了她的上身,第三口后,那女子整個地消失了……
神像吃飽了,滿足了。
高展開她的長臂,伸了一個懶腰!
張開它猙獰的血盆大口,打了一個呵欠,然後它巨目中的光芒漸漸地轉為微弱,終於淡然隱去!它的姿勢也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神安息了!
血淋淋的活人祭典完成了!
木台上面那些被白紗蒙裹的人們同時伏了下去,作了個膜拜的動作,這是司馬瑜等人所見的第一個動作。
從這個動作上,證明他們都是活人,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