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決鬥的兩個人愈來愈凶,由招式的互試進入到性命相博了,雙方都精招迭出,想把對方一劍刺倒,而站在一邊觀戰的天殺門徒,也都忘其所以,他們雖然被玉妙容鎮住不敢行動,但現在他們已為戰局所吸引,玉妙容就是不再監視,他們也不會有所動作了。
因為這一場血戰是任何人無法插手介入的!
驀而一聲痛吼,是鐵錚一劍砍斷了焦世慶的一隻左掌,焦世慶負創力拚,幾次狠攻,逼退了鐵錚,將身一躍,越牆而出,鐵錚也跟著追出。
玉妙容不敢怠慢,忙也飛身上了牆頭,但見焦世慶已經逃出了十多丈,鐵錚挺身飛擊。
焦世慶似乎怔住了,既沒有跑,也沒有躲,眼看著鐵錚的劍鋒已快搠及他的胸前,斜里一團銀光擊到,剛好打在他的劍上,使他的劍一偏,刺了個空。
焦世慶這才如夢初醒,低吼一聲,回身再逃,去勢如飛,幾下子就跑出老遠不見了!
鐵錚並沒有追擊,拾起那團擊偏他劍勢的銀光發怔,玉妙容追過來問道:「鐵大哥,怎麼回事?」
鐵錚苦笑道:「我出道以來,不知碰到過多少高手,遇上了多少強敵,我都沒服過輸,今天我算是認了!這個人身手太一高了,他以一個雪球擊偏我的劍勢倒不足為奇,但雪球仍然能夠保持完整不碎,這份功力簡直使人難以相信!」
玉妙容接過他手中的雪球,只覺得那是隨便抓一把雪捏成的,並不太結實,能夠擊偏鐵錚的劍鋒,完全是發出的人內力運用之巧,因此也怔住了,頓頓才問:「是誰呢?」
鐵錚苦笑道:「我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玉妙容道:「他為什麼要救焦世慶呢?那多半是對方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那個天殺門主!」
鐵錚搖頭道:「不會!這個人跟我們是友非敵,更不會是天殺門主,這一點我可以斷定的!」
玉妙容道:「何以見得呢?」
鐵錚拉著她到兩邊都挖了一條寬有兩尺,長約兩丈,深可及腰的雪壕,壕中倒著五六個漢子,每人手中都拿著噴筒火器等物,可是這些人一個個都呆睜著眼,一動都不動,顯然是被制了穴道。
玉妙容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鐵錚道:「焦世慶逃到這兒,忽而止身停步不前,是想利用壕中的伏兵來對付我的,不想這些人都被暗中制住了,使他大感意外,連我的劍刺過去都不知躲閃,直到我一劍刺偏,他才警覺急急地跑了!」
玉妙容一驚道:「這老賊真可惡,那麼這些人又是誰制服的呢?難道另外有人幫我們的忙?」
鐵錚點頭苦笑道:「不錯!這個人代我們制住了伏兵,自然不會是天殺門主,但他為什麼又要救走焦世慶呢?」
玉妙容道:「制住伏兵與救走焦世慶的是同一人?」
鐵錚道:「是的!這些伏擊者個個都身手不凡,但看他們被制的情形,似乎毫無知覺,可見身手極高,除了那個人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者了!」
玉妙容也陷入了深思。
鐵錚跳下壕溝,拉起一個人來,仔細看了一遍,忽而道:「這些人是被冰魄神珠制穴的!」玉妙容也看看道:「不錯!那一定是我娘了!要不就是我外公,除此二人外,沒人會有這麼妙的手法!」
鐵錚道:「都不可能,令堂大人的造詣雖然比我高,但還沒有到憑一枚雪球擊偏我的劍勢而不碎的程度,你外公或許有此功力,但他老人家已經封劍歸隱,不再理江湖上的糾紛了,而且他更沒有救焦世慶的必要!」
玉妙答道:「那可不一定,我外公雖然不管事了,但他老人家只有我娘一個女兒!知道我娘受人傷害,當然不會坐視,說不定連我外婆都出動了。」
鐵錚一揚眉笑道:「你說對了,這個人必然是你外婆,只有她老人家的魚龍九變手法才有這份功力,而且也只有她會來管這份閑事。」
玉妙容道:「何以見得呢?」
鐵錚道:「天殺門主毒害令堂,是為了要強迫你表舅低頭,而你外婆只有你表舅一個內侄,為了要令堂下嫁你表舅,差一點老夫婦又因之反目,現在有了這件事,她老人家當然不肯袖手了,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玉妙容不通道:「你怎麼知道天殺門主是為我表舅呢?」
鐵錚笑道:「令堂大人不履江湖,只有跟你表舅笑道人有那麼一點淵源,除此以外,再也沒有用令堂的生死作為脅迫的可能,也只有為笑道人的事,你外婆才會出馬。」
玉妙容道:「假如是我外婆來了,她為什麼不現身跟我相見呢?又為什麼要救下焦世慶呢?」
鐵錚笑笑道:「那是找到天殺門主最簡捷的方法,焦世慶是天殺門中次要的負責人,這兒的巢穴被搗毀,他一定會去找天殺門主報告,你外婆不讓我殺死焦世慶,就是想跟著他去找到天殺門主,當然也沒有空暇跟你見面了。」
玉妙容興奮地道:「我外婆要是出馬,那個天殺門主就慘了,她老人家一身武功已臻化境!」
鐵錚搖搖頭道:「你也別太樂觀,天殺門既然曉得用令堂來威脅笑道人,自然對你們幾家的關係很清楚,更算好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說不定連你外公出頭干預的可能都計算到了,因此,你外婆出頭了,並不一定就是能解決問題!」
玉妙容不禁又怔住了道:「那該怎麼辦呢?」
鐵錚道:「白髮龍婆崔老太太出馬了,追蹤的事由她先忙吧,我們來做些善後事宜了!」
他們把那些漢子都解開了穴道,卻又廢了他們的武功,而且更絕的是在每人臉上,用劍尖劃了『天殺』兩個大字,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藥水滴進傷處,使那兩個字深入肌里,泛出深藍色,然後道:「我不殺你們,也不問你們的門戶出身,只留了這個記號使你們見不得人,那些漢子一個個抱頭鼠竄而去。
鐵錚才大笑上馬,跟玉妙容一起離開了。
走在路上,玉妙容才道:「鐵大哥!你廢去他們的武功也就罷了,何必還要在他們臉上刺字呢?」
鐵錚嘆道:「他們都是一些名門大派出身,如果我不刺上這兩個字,他們很可能會捏造一篇言詞,鼓動師門來向我尋仇,我可招架不住!」
玉妙容道:「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永遠見不得人了!」
鐵錚笑道:「沒那麼嚴重,等傷口一脫落了痂,字跡就會看不見了,就是不能喝酒,一杯酒下肚,字跡重現,這是我制人的一貫手法,他們都知道的,以前我懲治一些惡徒,也是用這個手法的,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老老實實,回到師門也不敢說了!而且這也是幫他們脫離天殺門的唯一辦法,臉上有了這個暗記,天殺門主再也不會用到他們了,他們也不敢再回到天殺門了。」
玉妙容道:「你廢了他們的武功,他們還能當殺手嗎?」
鐵錚笑笑道:「那只是嚇嚇他們的,我只封了他們的氣穴,一個月後,穴道自開,又恢復正常了,那時臉上的疤也結口落痂了,這些人只是一步走錯,年紀輕輕,一身武功練成不易,我又何忍毀了他們一生呢?」
玉妙容不禁輕嘆道:「鐵大哥,看你殺人時,誰都會以為你心狠手辣,沒想到你也很仁慈的!」
鐵錚淡淡地道:「我只殺該殺的人,只做該做的事,並不是做給人看,也不是為了討好誰!」
玉妙容不禁默然了,跟著鐵錚的後面,慢慢地走著,也不知道路的遠近,更不知道上那兒去!
足足走了有五六個時辰,天色已黑,他們才在一個鎮里歇下,玉妙容才問道:「鐵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鐵錚道:「保定府,我們又走回頭了!」
玉妙容道:「要上那兒去呢?」
「不知道,這要讓焦世慶來決定的,看情形他是回京師去,我是由馬兒憑著氣息跟蹤的,絕對錯不了!」
「那麼他也歇在這兒嗎?」
「不知道,但到了這兒,不必再靠馬兒了,我另外有找到他的方法,你先歇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來!」
他要了兩間上房,自顧又出去了,足足過了兩個更次,才回到客棧里,卻聽得玉妙容在屋子裡呻吟著,連忙敲門進去,看見玉妙容和衣躺在床上,臉色緋紅,目光如霧,口中不住呻吟,用手一摸額上,卻熱得燙手。
這一下使鐵錚大為吃驚,連忙捧起她的身子,連連地叫了幾聲,玉妙容才哼出兩個字:
「水!水!」
鐵錚知道發燒的人一定會渴的,連忙出去要了一盅熱茶,讓她喝了下去,又絞了一把冷手巾,搭在她的額上。
玉妙容才漸漸有了知覺,無力地道:「鐵大哥,你回來了,我大概是病了,一進門就躺下了!」
鐵錚摸摸她的衣服,竟是一件單薄的夾衣,不禁嘆道:「你穿得這麼少,怎麼會不生病呢?」
玉妙容道:「我那件狐皮披風在大王莊打鬥丟了,後來被熱火一烤,出了一身汗,到外面又經冷風一吹,在馬上我就凍得發抖,可是又不敢跟你說!」
鐵錚嘆道:「你真傻,身子不舒服就該說,這怎麼能拖的,你怎麼又不敢跟我說呢!」
玉妙容幽怨地道:「我怕你又會說我嬌生慣養吃不了苦!」
鐵錚輕嘆不語。
玉妙容又道:「從早上到現在,一口水沒下肚,風裡吹、雪裡滾、水裡烤,我知道闖江湖的人拿這些當家常便飯,但一塊生鐵要久練才能成鋼,鐵大哥,你得給我時間慢慢磨,不能一下子就指望我是塊精鐵。」
鐵錚歉然地道:「妙容!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因此我實在沒有照顧別人的習慣!」
玉妙容微弱地一笑,她終於聽見這個鐵漢說出一句比較帶感情的話了,雖然他只是淺淺的一句道歉,但出自鐵錚之口,那已經很夠了,同以柔聲道:「鐵大哥,我還是口渴得厲害,請你再倒杯茶給我好不好!」
鐵錚果然又倒了一杯茶,喂著她喝下去,玉妙容吁了口氣道:「謝謝你,我舒服多了,剛才我喉嚨里直冒火!」
鐵錚笑道:「如果你一進屋子,就喝幾口熱茶,驅驅風寒,一定會好得多,最好能熬碗熱薑湯喝下去!」
玉妙容道:「我是吩咐了,可是夥計端進來,放在桌上,我已經沒力氣起來喝了!」
鐵錚看見桌上果然有一碗薑湯,但已經涼透了,不禁嘆道:「你沒力氣,可以叫店裡的人端給你。」
玉妙容道:「叫那個一身油膩的臟男人來喂我喝,我寧可死了也不要!我雖然不想做什麼千金小姐,到底是個女孩子……我知道這又會招你好笑,但我沒法子!」
鐵錚果然笑了,但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笑,站起來,把火盆里的炭又撥旺了一點,然後出去拿了一個瓦罐進來笑道:「你只是受了點風寒,又挨了餓,我要了一罐小米粥,燉熱了喝下去,蓋上被子睡一覺就會好的!」
玉妙容把頭點點,然後低聲道:「鐵大哥,能不能夠麻煩你去燒一桶熱水來,我要洗個澡!」
鐵錚道:「開玩笑,你還能洗澡!」
玉妙容道:「我非洗不可,因為我……」
她紅著臉,不說下去了!
鐵錚見她的衣服還是貼在身上,半濕半干,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去弄,你的衣服是非換不可,這樣子穿著病會加重的!」
他到了外面,沒多久就提了一桶熱水進來道:「妙容!我看你還是躺著,我絞了熱手巾,給你在被窩裡抹一抹算了,你的身子太弱,不能洗澡的!」
玉妙容道:「不!我一定要洗,現在我已好得多了!」
鐵錚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我在門口等著!」
玉妙容嬌羞地點點頭,鐵錚替她帶上了門,就在門口站著,聽裡面玉妙容猙扎著起了床,又聽見一陣水響,接著卻是咕咚一聲,好像是人摔倒的聲音!連忙推門進去,只見玉妙容倒在水桶邊,褲衣褪到腳面上,露出兩條雪白的腿,卻有一片殷紅染在大腿上,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把她抱了起來,送回床上,立刻打開馬包找葯。
玉妙容卻在床上哼道:「鐵大哥,我不要緊!」
掙扎著又要坐起,鐵錚按住她道:「別動,你真是的,受了傷也不說一聲,還硬撐著!
傷在那裡!」
玉妙容將頭藏在被子里,低聲道:「不是受傷,是我們女孩子免不了的麻煩事,你別管,我歇一下自己再來弄!」
鐵錚吁了一口氣道:「我說怎麼會病得這麼快呢,在這兩天是最不能受風寒的時候,你還是躺著吧!」
他把藥瓶放了下來,把火盆又移近了一點,小心地為她身上抹了一遍,找出乾淨的衣服,先為她穿上了,又撕開了塊乾淨的白布,襯上厚紙,給她系好了。
玉妙容只有紅著臉,由他去弄去,直到他把換下的衣服在桶里也洗了,晾在椅背上,移在火盆旁邊烤著。
玉妙容才低聲道:「謝謝你,鐵大哥!」
鐵錚一笑道:「沒什麼,幸虧有一次我在破廟裡,替一個孕婦接過生,還學會了如何處置,否則就瞎抓了!」
玉妙容紅著臉笑道:「你還當過穩婆?」
鐵錚苦笑道:「沒辦法,剛好遇上,那是在關外,也是大雪天,我騎馬經過一座破廟,看見一個婦人倒在廟口,我把她扶進裡面,才發現她是孕婦,因為漢子出了門,趕回娘家待產,在路上摔了一跤,震動胎氣,當時就生了,好在她還有點經驗,於是就由她口中指點,我動手,居然接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玉妙容道:「你一點都不忌諱?」
鐵錚道:「這有什麼好忌諱,我自己也是那樣出生的,何況當時只有我一個人能幫她,難道就看她活活在風雪裡凍死不成,而後我收了那小孩子做乾兒子,去年我還去看他,那小子已經四歲了,精壯得像頭小豹子。」
玉妙容吃吃地笑了,鐵錚把燉熱的小米粥餵給她喝了下去,玉妙容才羞赧地道:「鐵大哥!你也去睡吧!」、
鐵錚把她往裡推推道:「我睡在這裡!」
玉妙容滿臉嬌羞,雖然嗯了一聲,卻把頭埋進了被子里,鐵錚道:「妙容!你別誤會我有什麼歪心思,我打聽清楚了,焦世慶落腳在這兒,但是只有幾個人,恐怕還不是天殺門主所在之處,我不想去打草驚蛇,但也得防著點,因為這兒既有天殺門的人,我們的行蹤可能就落在對方的眼裡了,萬一來次突襲,你又不能行動!」
一面說,一面曲肱躺了下來,玉妙容突地滾在他懷裡,火熱的胳臂緊緊地抱著他,低聲道:「鐵大哥!我……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
鐵錚微微一怔道:「妙容!那不算什麼,人在患難中互助是應該的,再說我們還是師兄妹!」
玉妙容道:「不!鐵大哥!你可以不要我,但我卻跟定你了,別說是師兄妹,就是親兄妹,也不能讓你為我做那些事情的,難道你還要我去嫁別的人!」
鐵錚嘆了口氣道:「妙容!你要認清楚我是個流浪漢!」
玉妙容道:「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雖然我父親是將軍、總督,但他也是江湖人,我們一起同行了這麼久,我還殺過人,還算什麼大家閨秀呢,你不要我我就死!」
鐵錚又嘆了一口氣,卻沒有什麼話說。
玉妙容摟得他更緊,而且把火熱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
鐵錚才笑笑道:「妙容!那個夥計已經被我從熱炕上叫起來兩三趟,如果再把他叫起來,他非罵人不可。」
玉妙容道:「你叫他幹嗎?」
鐵錚道:「出去替我找個粉頭兒來呀,你自己身子不舒服,卻又這樣地逗我,我是個活生生的人,這麼活色生香,軟玉溫香抱滿懷,豈有不動心的,萬一動了心,不找個粉頭兒來殺殺火,豈不是憋死了我!」
玉妙容先是一怔,繼而才道:「你敢,如果你敢去找別的女人,我就是走不動,爬也爬了去跟你拚命!」
鐵錚笑道:「這那像個千金小姐,簡直就是潑婦!」
玉妙容貼著他的臉頰道:「誰叫你自己不正經的,剛才你說的話,不像個俠客,倒像個流氓,我自然也要用潑婦的方法對付你了!」
鐵錚笑了一笑,伸手輕輕地抱住她,兩片嘴唇,兩顆心,已經牢牢地結合在一起了。
經過一夜的休息,玉妙容已經好多了,只是有點軟弱,但已經能自己起來,把烘乾的衣服收了起來。
鐵錚醒來時,發現她已經把屋子都整理過了,欠身坐起來道:「妙容!你怎麼起來了?」
玉妙容紅著臉道:「我本來就沒什麼病,以前每到這時候,我總會有點不舒服,只是這次特別厲害。」
鐵錚道:「那你就該多休息!」
玉妙容笑道:「沒關係,來得厲害,去得也快,我已經好了,鐵大哥!你早上要吃什麼?」
鐵錚道:「喝酒,早上起來我除了酒之外什麼都不吃!」
玉妙容一皺眉道:「那有大清早就喝酒的!」
鐵錚笑道:「江湖流浪漢,喝酒還分早晚!」
「那不行!我外公說大清早喝酒最傷身體!」
鐵錚一嘆道:「他是個有福氣的人,雖然身在武林,卻很少管江湖上的事,自然可以過正常的生活,我卻不同,昨夜到現在,不過才合了兩個時辰的眼,還有一半時間是醒著的,不靠酒來提提神,精力怎麼夠兒!」
玉妙容的臉色抽了一下,心頭也有點刺痛:「鐵大哥,你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糟蹋自己的身子!」
鐵錚瀟洒地一笑道:「我倒沒這個感覺!」
「你現在是年紀輕,底子足,將來呢?」
「我從不想將來,一個像我這樣的流浪漢,能不能活過明天都不知道,還敢想將來嗎?」
玉妙容笑道:「真要被人殺了倒也罷了,萬一你活下來了呢,弄得百病叢生,纏綿病榻又怎麼辦?」
「不會有這一天的,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撐著爬也要爬起來,直到擠完我最後的一點力氣,也許就躺在路旁,也許暴屍在荒野里,那時我已沒有了感覺!」
「大哥!你別說得這麼怕人好不好?」
「江湖客的歸宿就是如此,我出道江湖近二十年,在風雪中為十六個人收過屍,其中有十二個都是鼎鼎有名的江湖人,及一個滿五十歲的老頭,十二個人中有四個是傷重而死,另外八個既沒有傷,也沒有大病,就是因為一點細小的原故,或許就是從馬上捧了下來,就到了生命的盡頭!」
玉妙容一怔道:「為什麽?他們為了什麼呢?」
鐵錚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在死路的臉上都十分安詳,還帶著笑容,他們一定知道了答案,但活著的人沒一個能說出來的,也許就在將去的一剎那,他們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倒是摸索到了一點!」
「是什麼?」
「他們已充分地利用了生命,沒有浪費一點,生命是一塊乾柴,慢慢地燒,最後還會剩下一些炭,只有投進一堆烈火中,才能徹底地發揮最後一點功用,燒得連灰都不剩了!」
「炭還是能燒的,並不算浪費呀!」
「是的!但木柴能燃起幾尺高的火焰,炭火卻只有星星一點,火焰能照徹四野,炭火只能照亮自己,人假如不為自己活著,就得把自己投入熊熊的烈火之中!」
玉妙容走到床前,溫柔地坐下,靠在他的身上:「大哥!以前你怎麼支配你的生命我不管,今後你卻必須把我也算進去,我們已經是一個人了!」
鐵錚笑了一笑:「你還是可以做你的大小姐去!」
「不!不會了,從我決定跟你一起出來時,我已經決定不再回去,經過了昨天晚上,我更決定這一輩子跟定你了!」
鐵錚皺皺眉道:「昨天我們沒怎麼樣呀!」
玉妙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鐵錚忙拉住她笑道:「妙容,別急,我逗著你玩的,別以為所有的男人都很隨便,我長到這麼大,還沒跟女孩子同一個鋪睡過,既然咱們在一起了,你也別想另外再嫁人了,以後你只要朝別的男人多看兩眼,我就會宰了那王八蛋!」
玉妙容被他壯建的胳臂抱著感到很溫暖,心裡已經開始在笑了,但臉還是綳著,冷冷地道:「那你管不著!」
鐵錚笑道:「我怎麼管不著,雖然咱們旗人對貞操的觀念不像漢人那麼認真,很多人對老婆偷漢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我可不行,我是個很小氣的男人!」
玉妙容終於忍不住笑了道:「我多看人家兩眼是我不好,你該對我生氣才是,幹嗎去找人家麻煩呢?」
鐵錚笑道:「沒出息的男人才會打老婆,我是個有出息的男人,絕不做那種事!」
玉妙容道:「有出息的男人做些什麼事呢?」
鐵錚道:「有出息的男人娶小老婆,你若是看上個小白臉,我就娶一個小老婆,你看上十個,我娶十個!」
玉妙容一橫眼道:「你敢!我會擰下你的腦袋!」
鐵錚嘆了口氣道:「所以江湖客不願意成家,不敢愛人或是被人愛,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失去自由了,不過你可以管我不娶小老婆,可不能管我喝酒!」
「我不是管你喝酒,只要你愛惜點身體,別成天泡在酒里,沒早沒晚的都喝!」
鐵錚哈哈一笑道:「妙容!如果我像你說的那種喝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多少人想要我這顆腦袋呢,只要我醉上一次,就不會醒過來了,從黑燕子殺了第一個人開始,就有人在等著我醉倒的機會好收拾我!」
「你從來也沒醉過嗎?」
「沒有!在白山黑水裡混的江湖人不是不怕冷,只有靠酒來取暖,常喝酒有個好處,就是不容易醉,尤其是以酒為糧的人,醉的可能更少,一個人的肚子有限,把肚子裝滿了酒還不醉的人更是無法醉,因為沒地方再裝酒了!」
玉妙容嘆了一口氣道:「說來說去你是非喝不可!」
「是的!否則我就不必說那些廢話了!」
玉妙容推開他站起來道:「那我叫店裡準備去!」
鐵錚笑道:「不在這兒喝?」
「大清早,還有什麼地方賣酒的!」
「當然有,過兩條街,有一家叫鐵葫蘆的大酒缸,專門為醉鬼開設的,那兒有兩批夥計輪流招呼客人,任何時間店門都是開著的,隨時都有酒喝。」
「怎麼叫大酒缸呢?」
「那兒沒有座兒,酒缸埋在地下,缸上加個木蓋,喝酒的人自己拿杓子舀酒喝,夥計在旁邊只管計數!」
玉妙容一皺眉頭:「幹嘛要上那兒去喝呢?」
「因為那兒的酒便宜,而且還奉送鹽豆兒,不另收費!」
「大哥!咱們還不至窮成那個樣子吧!」
「當然不是,我雖然不是財主,每天吃十兩銀子一桌魚翅席也還吃得起,不過那兒還有個好處,掌柜的娘子叫水蜜桃,據說她的身上永遠帶著一股水蜜桃的香味兒,而且她的臉也嫩得像水蜜桃,白裡透紅,一捏就接得出水來。」
明知道他是在說笑話,玉妙容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
鐵錚道:「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她還叫水蜜桃,但是臉已經成了乾桃脯了!」
玉妙容撲嗤一聲笑了道:「大哥!你能不能說正經的!」
鐵錚笑笑道:「正經的就來了,焦世慶昨夜就在那兒!」
玉妙容忙道:「你怎麼不早說!」
「現在說也不遲,昨夜我回來的時候,他才進去,這會兒可能還沒起來,因此我們現在去准碰得到他!」
「他會不會又走了呢?」
「如果他走了,會有人來告訴我的,現在還沒有人來,證明他還沒走,現在你不反對上那兒去喝酒了吧?」
玉妙容瞪了他一眼,鐵錚含笑穿好了衣服,帶了玉妙容出店而去,轉過兩條街,鐵葫蘆店的招牌已經在目了,那是一塊破木板,草草地漆了四個字,漆多半已剝落了,下面拴著個鐵葫蘆,像吊方郎中杖上掛著的差不多大小,也長滿了銹,鐵錚掀開了黑得發亮的舊棉門帘,才一腳跨進去,就定住了腳步,因為焦世慶就踞坐在一口酒缸前,而且偌大的一間屋子,除了十幾口半埋在地下的酒缸外,就只有他一個人!
玉妙容沒注意到鐵錚的手勢,也跟著跨了進來,見狀也是一怔。
焦世慶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笑笑道:「二位早!我算定二位會來,沒想到來得這麼早!」
既然已經進來了,鐵錚也樂得大方,找了一口酒缸坐下,淡淡地道:「焦大莊主不愧為神機妙算!」
焦世慶笑笑道:「彼此!彼此!黑燕子,你追蹤的本事也很大,我已經算走得秘密了,還是被你給釘住了,不過你的行蹤也沒脫出我的掌握,由此可見天殺門的人辦事並不含糊,昨天晚上二位睡得安穩!」
玉妙容的臉紅了,鐵錚的臉上卻浮起了一片煞氣,厲聲道:「焦世慶!你把鬼手胡彪的那批人怎麽了!」
焦世慶一笑道:「我是天殺門的北路總監,想摸我行蹤的人按例是不能放過的!」
鐵錚憤然起立,腰中長劍也出了鞘,焦世慶卻笑著擺擺手道:「別著急,大王莊已經被你挑了,我的行蹤也露了相,不必再守什麼秘密了,因此對那九個人,還沒有按照往例處理,他們還活著!」
鐵錚這才鬆了臉色,焦世慶道,「至於他們能活多久,那全要看你黑燕子對他們關心的程度了!」
鐵錚道:「我要你立刻放了他們,一根寒毛都不能少!」
「可以,我知道胡彪受過你的好處,只是偶而替你跑跑腿,打聽一點消息,既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是你的什麼人,所以連話都沒問他們,只是請他們在一個地方歇著,只要你點點頭,立刻就可以還你九個完整無缺的大活人!」
鐵錚道:「只是點個頭嗎?」
焦世慶笑道:「當然是在我提出條件之後!」
「什麼條件?你該知道我是不受威脅的!」
「鐵錚!老夫對你的一切打聽得很清楚,這個條件絕對是你能接受的,你一共殺死了我手下七名天殺星,二十幾名部屬以及本門護法黑河雙妖,挑了兩處據點,燒了大王莊,破壞了本門四次行動,這筆帳加起來不小吧?」
鐵錚道:「不小,就來把我凌遲了也抵不足數。」
焦世慶一笑道:「但是我願意一筆勾鉻,因為你是憑兩個人的力量,沒有任何助手干下來的,這證明了本門實力的脆弱,老夫對你們只有尊敬!」
鐵錚道:「別廢話,提出你的條件來!」
「天殺門殺人是為了求利,在商言商,既然這一筆生意是賠定的,就得及時住手,不能繼續賠下去,把老本都蝕光,所以我只要你答應中止對本門的破壞行動。」
鐵錚微笑道:「那可是你們自己找上來的!」
焦世慶道:「本門以後不會再找你,而且對玉桂的老婆天池龍女崔玉如也放棄了追索行動,這總該使你滿意了?」
鐵錚道:「條件相當優厚,還有沒有?」
焦世慶道:「還有一個附帶條件,就是請你立刻離開直隸,半年之內,不能到直隸來。」
鐵錚笑道:「這半年我上那兒去呢?」
「隨便你,你不是跟玉小姐成了親嗎?到山西去省視泰山大人也行,到關外帶新娘子祭祭祖宗也行,半年的時光是很容易打發的,而且本門還可以致贈一筆程儀,黃金千兩,明珠十斛,以供二位逍遙!」
鐵錚哈哈大笑道:「天殺門對鐵某實在太優厚了!」
焦世慶道:「黑燕子是第一個使天殺門敗得慘兮兮的人,本門對閣下表示由衷的敬意!」
鐵錚道:「這麼優厚的條件,我若是再拒絕,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焦世慶道:「閣下儘管問好了,老夫知無不言!」
「為什麼要我離開半年?」
「因為我要在直隸把天殺門重新再建立起,閣下這麼一直陰魂不散地盯著我,我無法放手行事!」
「就為了這個理由?」
「不錯!就為了這個理由,半年之後,閣下如果有興趣,可以再到直隸來,看看天殺門重建的實力如何。」
鐵錚笑道:「我可以再賺個千兩黃金,十斛明珠!」
「當然,順風船走慣了,把人都養懶了,鐵大俠這次的教訓,使本門得到一個刺激,因此等本門重新加強組織之後,很歡迎閣下再來試一試,看看我們的缺點是否有改善。」
鐵錚想了一下道:「好!我答應了!」
焦世慶笑道:「鐵大俠千金一諾,只要有了這句話,本門就放心了,請大俠回旅邸去小息片刻,兩個時辰后,老夫叫胡彪把黃金明珠送到客棧去。」
鐵錚道:「為什麼要兩個時辰呢?」
「因為胡彪等九個人不在這兒,老夫去放了他們,再讓他們到客棧,差不多就要兩個時辰。」
鐵錚道:「好!見到胡彪我就走,不過話說在前面,在這半年中,如果有天殺門的人再惹到我頭上可別怪我毀約!」
焦世慶笑道:「大俠請放心,大俠離開直隸后,本門的人即使見到大俠,也一定會避道而行。」
鐵錚笑道:「話說明白了就行,那我就回客棧去恭候了,兩個時辰之後,我也立刻動身!」
「鐵大俠準備往那兒去呢?」
「這個也要告訴閣下嗎?」
「當然不必,老夫只是為大俠計算一下行程,看看要多久才能離開直隸,以便計劃著手重新布署。」
「那就是說我不走你們不開始了?」
「是的!老朽不想再一次跟大俠發生誤會!」
鐵錚道:「好!我不說出准去處,但是我擔保在五天之內,一定離開直隸省境,這樣總可以了吧?」
焦世慶十分滿意地道:「可以!可以,我們一言為定!」
鐵錚道:「那我就告辭了,希望兩個時辰后能見到胡彪!」
「當然!天殺門言出必踐,這點信用大俠是清楚的!」
鐵錚拱拱手,回身出了鐵葫蘆居。
玉妙容一言不發,跟在他後面,一直來到客棧里,鐵錚才道:「妙容!把行李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動身吧!」
玉妙容道:「大哥!你真要跟他們妥協?」
鐵錚道:「胡彪是我的朋友,為了幫了我的忙,刺探焦世慶的下落才被他們制住的,我不能要他為我送死!」
玉妙容沒話說,她對鐵錚了解很少,但知道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他的生死知己,何況有九個人之多,鐵錚是不能拿他們的生命來逞強的!
默默地枯等了兩個時辰,一個漢子匆匆地來了,見了鐵錚,滿臉愧容地道:「鐵爺!小的真慚愧!」
鐵錚笑道:「不能怪你,夭殺門的那一批兇手,不是你們能應付得了的,是怎麼著的道兒?」
胡彪道:「您走後不久,小的叫查老二在鐵葫蘆居外面瞟著,大伙兒在屋子裡喝著酒等著,也不知怎麼的,糊裡糊塗就失去了知覺,醒過來后,仍然在屋子裡,水蜜桃那個婆娘叫小的拿了這包東西給您送來。」
鐵錚一笑道:「原來你們根本沒離開屋子!」
胡彪道:「不!被搬開過,醒來后大家的衣服都是濕的,不知在那個雨地里窩了一陣子!」
「弟兄們都好嗎?有沒有人受傷?」
「回鐵爺!弟兄們都好,只有查老二扭了腿,但也不是大傷,歇兩天就會好的!」
鐵錚道:「好了!胡彪!這兒你們也不能待了,把這些銀票拿去,有家的安家,沒家的分了,你自己留下一半,帶著弟兄們,兩天後到京師高升棧來找我。」
他打開送來的包袱,裡面是一個匣子,裝了一匣明珠,一疊銀票,恰合五萬兩,足抵千金之數。
胡彪習慣了不多發問,拿了銀票,屈膝行禮後走了。
鐵錚笑道:「我們也走吧,到京師去好好玩個半年!」
玉妙容這才愕然道:「我們要在京師耽半年?」
鐵錚笑道:「是的!如果你不想耽那麼久,可以到山西去探探令尊,我這半年是被人圈定在京師,除非他們先違了約,找上我的麻煩,我才能離開北京。」
玉妙容道:「你不是答應對方離開直隸的嗎?」
鐵鋒道:「不錯!所以我才要在京師里停留,北京內城歸九門提督管,外城屬京兆尹管,都不在直隸將軍的轄區,我答應離開直隸,這不算違約!」
玉妙容想了一下,才會過意來,笑著道:「大哥!你真夠狡猾的,誰都知道北京是在直隸!」
鐵錚笑笑道:「不錯!大家都是這麼想,但是焦世慶跟我打交道時,該多了解我的過去,把話敲實在一點!」
玉妙容道:「這又有什麼典故么?」
鐵錚笑道:「有一次,一個大貪官退仕還鄉,搜颳了一輩子的民脂民膏,買了一對玉佛帶同家去,那對玉佛價值十五萬兩,我就動上了念頭,決心不讓那對玉佛過山海關,除非他肯捐十萬兩銀子賑濟山東水災,先期發出一個通知給他,他緊張了,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請出了江湖上三個很有聲望的前輩出來保鏢。」
玉妙容忙道:「你得手了沒有?」
鐵錚道:「那對玉佛是藏在一個檀木匣子里的,就在我抱了匣子要離開的時候,那三個老前輩現身出來了,要求我留下匣子,否則不惜一死相拚!」
「這三個人也太沒骨氣了,既然在江湖上大有名望,就該潔身自愛,怎麼去為一個貪官護財去呢?」
鐵錚輕嘆道:「人是很難說的,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件事做得很不光明,所以不好意思公開向我打招呼,把我追到一個無人之處才現身向我要求。我不知道他們得了人家什麼好處,但是顧念他們成名不易,生平沒有劣跡,犯不著跟他們拚命,於是把匣子留了下來。」
玉妙容道:「這可不像你的平素為人呀!」
鐵錚笑道:「他們要我留下匣子,我就留下了匣子,我要的是那一對玉佛,又不是那口匣子,何不做個人情呢?」
「原來你把裡面換走了!」
鐵錚笑道:「我在得手的時候,就想到情形不太對勁兒,因為得手了,起初還以為是假的,可是我打開一看,玉佛又的確在裡面,我就想到那貪官必然是另有安排,所以我取出了玉佛,放了兩塊磚頭進去,順手把玉佛塞在一個行李卷里,只帶著空匣,所以他們要我留下匣子,我就留了下來,再悄悄回去,把玉佛弄走了,他們見我出來時挾了那口匣子,沒防到我會來上一手掉包!」
「後來呢?他們不氣死了?」
「當然生氣,四處揚言要找我麻煩,我乾脆約定了一大批江湖上叫得起字型大小的朋友,公開跟他們理論,他們倒很聰明,公開承認了那件事做得不對,但是我不該欺騙他們,使他們下不了台,以江湖規矩而言,我若是憑本事帶走了那對玉怫,他們雖然丟了人也沒話說,那種做法就太不應該了,我就把那天的情形一絲不漏地再說了一遍,經他們承認無誤后,我才說三位要我留下匣子,我遵命留下了,並沒有欺騙三位的地方!」
「那他們不是活活氣死了?」
鐵錚笑道:「生氣是難免的,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找不到我的毛病,只好自認倒楣了,最主要的是我行得正,當時把變賣玉佛所得到的十三萬兩銀子委託在場的幾個俠義道上人物代為拿去賑災,我自己半文未落私囊,打劫的對象是個眾所周知,劣跡昭彰的貪官!」
玉妙容嘆道:「鐵大哥!你雖然問心無愧,但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吧?」
是的!不但黑道上的人恨我入骨,白道上要我命的也大有人在,但我並不灰心,因為我的朋友畢竟多於仇家!「
玉妙容不說話了,她已經了解俠義兩個字,本是一種不求報酬的胸懷,何況她也見過鐵錚的朋友,那些雖然都是些小人物,但他們卻有隨時肯為鐵錚一死的決心,這就是最大的收穫了,頓了一頓后,她才道:「大哥!如果焦世慶不在京師,你在那兒又能做什麼呢?」
鐵錚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什麼都不做,陪著你在京師逍逍遙遙的過半年平靜的日子!」
玉妙容的臉紅了道:「大哥!我出來是為了我母親!」
鐵錚道:「焦世慶既然答應了不再找令堂大人的麻煩,早一天遲一天找到她都沒有關係。」
玉妙容剛要說什麼,鐵錚忽又道:「不過我小時候看過相,天生是個勞碌命,恐怕也難得逍遙。」
玉妙容嫣然一笑道:「大哥!你別賣關子了,我知道你到京師必然是有用意的!」
鐵錚笑了一笑,居然換了一個話題道:「妙容!這次回到北京,你可得注意,你不是玉三小姐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既然我決心走上江湖這條路,我就沒打算再是個千金小姐了,什麼日子我都能過!」
鐵錚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要你做什麼,你可別叫苦,我給你找份職業,你也別嫌賤!」
玉妙容笑道:「你別拿這個來難我,除了要我上八大胡同去當窯姐兒,我什麼都幹得了!」
鐵錚微微一笑,也不多說話,收拾了行李,又給她另外買了件羊皮布面的黑斗篷,上馬走了。
路上很平靜,天殺門再也沒找他們的麻煩,一直來到長辛店,鐵錚找了家小客棧住下,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小包袱,笑問道:「妙容!你會唱小曲不會?」
玉妙容愕然道:「不會,大哥!你問這個幹嗎?」
鐵錚道:「那你可得趕緊學,好在你很聰明,也懂得看曲譜,我給你找了份本子來,你看看就會了!」
玉妙容一驚道:「大哥!你要我賣唱去?」
鐵錚道:「是的!你既不能這個樣子滿城亂轉,而玉三小姐艷名動京師,認識你的人不少,為了掩人注意,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在天橋存身下去!」
玉妙容剛要反對,鐵錚又取出一把二胡道:「好在這玩意兒我也學過幾天,我們倆演一演,過幾天就開場子去。」
玉妙容道:「大哥也跟我在一起?」
鐵錚笑道:「天橋那個地方不僅卧虎藏龍,而且是個吃人的地方,沒有我這老江湖跟著,你連骨頭都叫人吞了。」
玉妙容這才笑道:「只要大哥跟著,就是真把我賣進八大胡同,我也認了,不過我們這麼做是幹嗎呢?」
鐵錚道:「自然是探天殺門的底子,我就是在那兒吊上長白四煞的,因此我想還是在那兒摸他們較為可靠些!」
玉妙容笑著打開包袱,裡面有一套半新舊的團花棉襖,一條長綢裙以及一些廉價包金的首飾,一本舊曲本。
於是,兩人便在小客棧里開始練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