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此刻,匡九思神色慘變,往昔的靈智巧變盡蔽,木然發怔。
南天一凶竇無咎見勢頭不妙,忙嘿嘿冷笑道:「匡兄為何被這小子矇混,不見令郎本人豈可聽債?」
一言提醒匡九思,點頭說道:「小弟差點中計。」
說著森冷的望了沈謙一眼,繼續又道:「老夫焉能妄聽你這一面之詞,但老夫寧可信其有,這樣吧,你兩人前來,只准一人回去將犬子護送返回,不如你暫留此,以七日為限,休心生圖逃,這方圓之內已設下奇奧幻變陣圖,外人易入難出,一經發動,不說是你,就是武林蓋世高手也無法倖存。」
沈謙朗聲大笑道:「在下既敢來此,圖逃二字未免無稽,在下同伴也無須回去,大約明日午時左右,令主自然相信在下之話句句實在,那時令主已是後悔莫及了。」
匡九思不禁一怔道:「有這等事,那你說說看。」
沈謙微笑不語,神態極為悠閑自在。
南天一凶竇無咎冷笑道:「危言聳聽,虛聲恫嚇,此等無稽之事老夫決然不信。」
沈謙目光沉凝,注視在竇無咎臉上,淡淡笑道:「常聞家師言說老前輩是近百年武林中最突出人才,僻性奇異,除了恩怨極分明外,並無多大惡行,也不在正邪之列,獨樹一幟,棲隱南天枕聞潮音,悠然物外,在下不勝欽仰欣羨,可是……」
竇無咎不禁傾耳靜聽,聽得此處接道:「可是什麼?」
「可是聞名勝於見面。」沈謙嘆息一聲,繼續說道:「老前輩真正為人實令在下非常惋惜。」
竇無咎目中冷電精芒進吐,沉聲道:「這卻是為何?」
沈謙緩緩啟齒道:「華山武當衡山三派掌門被劫持,武林公論此非出自匡九思本心,必有人暗中為其精心策劃,如在下所料不差,當出自老前輩所為。
以老前輩一代英縱之才,睥睨武林,萬人欽仰,足以自豪矣,而到頭來不免自甘人下,為虎作倀。
似此遭江湖同聲唾棄,貽武林百世之羞,晚德不堅,在下雖是名無名末學後輩,亦深所不齒老前輩所為,何況他人,豈非聞名遠勝於見面。」
此時之竇無咎真正下不了台,面色紅白互現,羞愧難已。
竇無咎深覺這少年義正嚴詞,自己助匡九思策劃,實由於一時衝動,卻未想到為自己留下了不可抹除的疵污。
但是,南天一凶竇無咎乃一成名多年武林前輩,今晚卻受這後輩責斥,威望受損太甚,何況又當著匡九思郗雲甫面前,益發無地自容,不禁惱羞成怒,凶心大發。
只見他仰天哈哈狂笑道:「老夫行事自有是處,你懂得什麼?老夫不過替日後武林預為之計,如今武林之內盡多偽貌良善,自命正派之人,濫竽充數……」
沈謙竟不待說完,接道:「世無百歲人,枉作千年計。」
此語一出,啟人猛省。
匡九思、郡雲甫不禁胸中惕然一怔,心中俱都暗道:「這人究竟是何人門下,語中滿含禪機。」
竇無咎越發火上加油,早就蓄凝平生絕少施展過獨門絕學「通天指」力,趁著沈謙話才落音,曲指猛然一彈,虛空疾向沈謙「胸俞」穴戳去。
只見沈謙悶哼一聲,如受重擊,蹬蹬蹬,踉蹌倒出數步,月色映在他面上,顯得紙一樣灰白,身形尚自搖晃不止。
南天一凶亦是退出一步,面色慘白,目中神光黯淡。
要知他那通天指力,最耗損真元,是以輕輕施展,但一經展出,雖罡氣護體,亦要洞胸裂腹,當場立斃。
他這一指幾乎耗損了他五成真元,故而如此情狀。
竇無咎料沈謙必死無疑,豈知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見沈謙卓立調息,復元得異常迅速,不過片刻,又是神光煥發,英風凜凜,較自己尚要恢復得快。
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疾晃在匡九思胸后,喝道:「匡兄趕緊退出,發動陣式。」
匡九思似為他所制,逼不得已似地同掠出梨林外。
郗雲甫大喝道:「兩位是欲將小弟一併葬送在內么?兩位既不義在前,小弟也不仁在後。」
說時掌中已扣著一把「星寒」釘。
林外傳來南天一凶竇無咎語聲道;「郗兄不是說過兩無偏袒么?」
郗雲甫不禁一怔,答道:「小弟誠然說過,但這位老弟來意乃是面晤匡兄,竇兄竟越俎代皰,未免多事。」
竇無咎傳來冷笑聲道:「就是匡兄令郎活在人世,走馬換將盡釋所囚這些正派能將我等放過么?小弟習性不伸手則已,一經伸手即萬無退縮之理,既是郗兄以此見責,小弟姑以三天為期,若匡賢侄全身而回,一且唯匡兄主見,否則小弟將孤注一擲。」
說罷突然無聲無息。
沈謙望著郗雲甫微微一笑道:「老前輩理他則甚,匡九思如及早悔悟尚好,否則三日之內老前輩將目睹他們遭報。」
忽地,只見一個黑衣大漢疾奔入林,奔在沈謙身前,躬身施禮道:「在下奉令主之命前來,令主雲只要少俠願意出山,當安然無阻,將少令主安然帶回,當有商量之餘地。」
沈謙微笑道:「我們如不願離開呢?」
大漢不由呆得一呆,道:「令主也曾留話,一二日之內這座梨林及迎賓館舍少俠等可隨意行動,百丈以外則不啻地獄絕境,慎勿走出百丈外。」
沈謙朗笑道:「你是說三日限外,我等必難免一死?」
大漢答道:「在下不過奉命,題外之言恕在下不敢妄置一詞,少俠何忍目睹武林無數精英身遭慘死,請少俠三思。」
沈謙不禁雙眉猛剔,目中怒光逼吐,沉聲道:「這是匡令主親口吩咐的么?」
大漢心神一凜囁嚅道:「正是。」
「如今你家令主及竇無咎人在何處,怎不當面敘話,要你傳言則甚?」
沈謙聲色俱厲的說著。
大漢垂首不敢正視,答道:「令主與竇老前輩此時已遠去十數裡外了。」
沈謙冷峻目光環掃了林外一眼,沉聲道:「在這百丈外有無你弟兄在此潛伏窺視,若我發覺,休怨我誅盡殺絕。」
大漢惶悚道:「少俠放心,我家令主言出法隨,僅賓舍內留置一雙不懂武功的青衣小婢供少俠使喚,除此以外,百丈內決無一人窺視,如有,但憑少俠誅殺,倘少俠如願離山,只須長嘯一聲,在下即趕來接引三日盡於此,在下告退。」
說完一揖至地,疾奔出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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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迷茫,山風勁疾,吹得三人衣袂瑟瑟飄飛,林中梨樹已斷折了半數以上,地上儘是累累梨實,斷干殘枝,落葉揚風逐空飛舞。
沈謙垂首似跌入沉思中,久久不抬起頭來。
半響,郗雲甫才慨嘆一聲道:「老弟武功機智確屬超人一等,不然竇無咎匡九思邪有如此輕易退卻,但他們決不就此甘心,一定還會出什麼鬼花樣,老弟必須當心一二。」
沈謙抬面笑道:「晚輩胸有成竹,諒他們不敢怎樣,匡九思即使陰險狡毒,但其子命懸晚輩手中,也有點投鼠忌器。」
說此一頓,望著郗雲甫微笑道:「有晚輩在此,他兩人宛若芒刺在背,心緒繁亂,靈智昏蔽,讓他們自亂步驟,不血刃而決勝此為用兵上策,有何不可。」
郗雲甫暗暗驚佩,道:「老弟才華氣質無一不好,令師想必為武林異人,但不知是誰,能否賜告老朽?」
沈謙答道:「家師桫欏散人。」
郗雲甫不禁驚哦了一聲道:「難怪,難怪。」
說完目注了沈謙一眼,似有話出口。
他始終懸心其子郗鴻的下落,但處於此種形勢之下,自己又不便出口,故欲言又止者再。
沈謙已知郗雲甫心意,道:「老前輩可是惦念令郎現況么?」
說時微微嘆息一聲,又道:「令郎雖身受陰手所傷,但性命決無問題,數月前晚輩與師門舊友西行入川,過贛時途遇令郎,令郎已是神智失常,時而昏迷,時而清楚,經師門舊友察視傷勢,發覺被一種極毒辣陰手所傷,須求取一味靈藥方能痊癒,當時無能為力,遂點了令郎三處穴道,緩和發作所受痛苦,寄託於一山村小店靜養,晚輩等因有要事在身,不得已離開令郎赴川而去。」
郗雲甫憂形於色道:「請問犬子現仍在該處么?真實地點望請賜告,犬子究竟受何人毒手,少俠知情么?」
沈謙道:「老前輩勿須憂急,晚輩師門舊友已趕往該處施治,說不定令郎痊癒后亦要趕來此地。」
郗雲甫目光突變得森厲如電,道:「莫非就是匡九思所傷?」
沈謙搖首道:「另有其人。」
郗雲甫不禁一怔。
忍聞林外傳來極輕微的擊掌聲,只見沈謙電疾掠去,郗雲甫正待起步,盧俊出聲阻止道:「是自己人,老前輩請留下。」
這時,衣雲掩月,一片暗茫,山風送濤,聲如哀鳴。
郗雲甫心內有種說不出凄涼滋味,見盧俊說完已坐地枕樹閉目假寐,不禁低喟了一聲,百無聊耐只有在林中徘徊漫步,那鬱悶悵觸,竟有增無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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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距十里之遙,一座非常隱秘幽谷內,有一天然洞穴,深藏在絕壁危崖中,外人甚難發現。
洞內迅捷無比掠出兩條黑影,直拔峯巔之上停止。
只聽南天一凶道:「匡兄,如今情勢如箭在弦,不能不發,方才接獲飛報,武林人物已趕來五泄山中,若不依小弟之計,恐將一敗塗地,不可收拾。」
匡九思乾咳一聲,說道:「小弟方寸已亂,唯竇兄所命,所懸心不下的,就是犬子安危可慮。」
竇無咎冷笑道:「匡兄,我看你是中了這小輩的詭計,無論如何小弟俱不信真有其事……」
突然,一個陰惻惻語聲飄來道:「你不相信就好。」
語畢,接著是一個凄慘厲噑衝起。
那慘噑之聲不忍卒聞,山谷回應不絕,使人毛骨聳然。
竇無咎臉色一變,迅望慘噑之處撲去,身形沾地,只見一具屍體伏在一塊山石上不動,耳聞一聲冷笑飄然遠逝。
匡九思接蹤趕來,四面望了望,隨即取出火摺子刷地亮起一道熊熊火焰,將屍體翻轉一瞧。
赫然卻是詹少羽屍體,只見他眼耳口鼻溢出黑血,目瞪口張,心脈震斷已是無救,死狀甚慘。
匡九思不禁長嘆了一聲,兩肩一振,穿空斜飛而去,決如星瀉電閃,轉瞬不見。
竇無咎不虞匡九思突然離去,不禁一怔,忽聞耳後傳來一聲冷笑道:「留下你性命終是大患,竇無咎你納命來吧!」
究竟竇無咎是武林頂尖高手,聞聲知警,身形迅疾下挫向左滑開七尺,只覺森森劍氣銳嘯奔雷掠耳而過,寒罡迫人,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他滑開后又自沖霄翻起,半空中雙掌夾擊而下,眼中已瞥清來人,就是前見之紅面少年,手持一柄秋水一泓寒芒吞吐的寶劍,第二式即待展出。
只見沈謙冷笑一聲,視排山倒海壓來罡風如若無睹,五指一抖,颼地一劍奔出,寒電暴漲,匹練橫空,逕向竇無咎下撲的身形刺去。
竇無咎暗中冷笑,忖道:「老夫這掌力含蘊先天真罡,無堅不摧……」
心念未了,猛見劍氣竟突破真罡,來勢略未受挫,迅如奔雷掣電疾刺而來。
沈謙這一招乃天象七式中「長虹貫日」,威力奇大,竇無咎不禁嚇得亡魂皆冒,凌空奮力一個「鯉魚打挺」,疾射瀉下峯頭而去。
沈謙劍芒掃及竇無咎肩頭,削落一片背肉,只聽竇無咎悶哼一聲,身形沉瀉,杳入幽暗中。
沈謙知他這一逃去,不知又要掀起多大風浪事端,大喝了一聲,身形拔起,掉首化為流星奔瀉向竇無咎身後撲下峯頭。
此時,雲移月現,山谷間又是一片迷濛。
沈謙雙足一踏實,竇無咎已是遠走二三十丈外,即將隱入濃翳林木中,不由心中大感焦急。
當他正要啟步時,驀感身後金刃劈空風聲襲來,夾著冷沉語聲道:「大膽小輩,敢侵入本幫禁地滋生事端,你不要命了么?」
他聽風辨物,知有四股兵刃劈到,如不退讓,股兵刃全都砍在背上,自恃火浣獸衣護身,略不閃避,登時,四股兵刃砍實。
暗施猝襲的共是四人,猛展全力以泰山壓頂之勢劈下。
四人只覺砍下如中金石,反震之力將兵刃彈了起來,虎口欲裂,一手右臂震得麻木失靈,不禁紛紛驚呼出聲。
沈謙驀地旋身,左手五指迅如電光石火般攫出,一把扣住一人的腕脈穴上,右手白虹劍揮下。
驚虹一閃,那匪徒一隻右臂齊肩活生生的被削落,血噴瀉曳,慘噑一聲後仰面倒了下來。
另一二匪徒不由猛駭,紛紛轉身欲逃。
沈謙身形奇快無比,一劍揮下又自一式揮出,長虹揮卷,寒光暴伸,又是兩個匪徒齊腰削斷,沈謙左手五指同時飛攫另一匪徒。
他那璇璣二十四擒拿手法乃南宮康侯畢生精研的絕學,奇奧莫測,另一匪徒已縱身向外,卻被沈謙一式「天星回鎖」扣住腕脈穴震了回來。
匪徒被沈謙震得只覺全身骨骼鬆散了般,麻軟乏力,忍不住唉叫出聲,額角冷汗涔涔落下。
沈謙冷笑道:「竇無咎逃往何處,想必你當知道,速速領路,還可饒你不死。」
那匪徒是一瘦長中年大漢,聞言木立不答,眼中露出惡毒之色。
沈謙知他心懷不念,遂嘆息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慎言立行,一步都走差不得,何事不可為,獨涉身邪匪盜藪中,在下不勝為尊駕惋惜。」
語聲略略一頓,又道:「在下孤身前來,不敢說自恃武勇,為的是能救數百武林精英,逼非得已孤注一擲。
如今,貴幫好手如雲,雙拳難敵四手,若在下稍存仁心,適足於反喪其生,在下死不足惜,但數百武林高人性命如何?」
沈謙說時,五指稍緩緩松卻。
中年大漢忽低首微喟了聲,道:「兄台之言,句句金玉委實不錯,無奈兄弟身不由主,這樣吧,兄弟引路就是,恐竇無咎趕去向被困武林群雄施展毒手,遲則不及。」
沈謙五指一松,道:「如此在下先謝謝尊駕了。」
中年大漢苦笑一聲,轉面奔去,沈謙緊隨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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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狹長山谷中,兩側峭壁懸崖,斧斷梭聳,高可百丈,猿揉難攀,入口被巨石堵死,只剩下出口如壺嘴瓶徑,形勢天險。
這片狹谷中,黑壓壓的都是武林群雄,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神色憂急。
數次群雄發動攻出狹谷,無奈黑煞匪徒據險而守,群雄負傷累累而逃。
不言而知這數百武林群雄,多半是華山武當衡山三派高手為營救掌門人而來,尚有少林三大護法率領第二代弟子趕來助拳的。
西冷橋畔匡九思偽裝採蓮實老者,用極詭蜮的手法彈出迷性藥粉,使韓廣耀神智一迷,自動隨後追來。
群雄當時不察,過後頓感大有蹊蹺相率趕出,不禁追入這片狹谷中。
忽聞山崩地裂之聲,群雄不禁大驚,聞聲後顧,只見塵霧彌天飛涌中,巨石崩塌如雨,將入口堵住。
立時有十數人大喝一聲,疾撲出口而去,出口石弩芒雨飛射,紛紛受傷退卻。
被困一日一夜,想盡方法衝出險地,均無功而退,受傷甚多。
這時,有人出聲道:「總不成我等就如此束手待斃不成?」
少林了凈大師喧了一聲佛號道:「眾位施主請稽安勿燥,匡九思如要安置我等於死地,早就下手了,還能等到現在,只在兩谷壁之上推下巨石,便可將我等壓作肉泥。
依老衲看來,匡九思如非投鼠忌器的話,即於我等有所要求,何不靜待他來,看他有何話說。」
群雄聞言,想想也對,但胸中惴惴不安感覺無時或釋,紛相竊議如何脫險,均想不出一個美全善策。
西月斜墜,峽谷中一片冥暗,忽地天外飄來一聲厲嘯,劃破沉寂的夜空,回應不絕,尖銳刺耳。
少林三大護法盤坐於地,閉目調息,聞得嘯聲入耳,了凈大師倏地睜目,眼神如電,一躍而起,道:「阿彌陀佛,生死之機即將揭開矣。」
另兩高僧亦緩緩立起,群雄一個個屏聲凝氣肅望著出谷險道。
那尖銳厲嘯聲如奔空流星般傳至臨近嘎然而止。
沉寂了不過半盞茶時分,忽由隘口處現出一條黑影緩緩走來,身後分列隨著兩青衣小童,各提出一盞氣死風燈,射出昏黃色光亮。
山風勁疾,吹得燈光來回晃動不已。
群雄中有人低聲罵道:「那來的這等臭排場。」
來人是一面像文秀,三綹短須文士,微笑抱拳說道:「在下祝文灝,是一不第舉人,為匡令主延攬掌管文牘,在下現身非武林中人,自不應捲入武林是非中,無奈食他人之祿就該忠於他人之事,奉命差遺,身不由己,望各位見諒,請問那位是群雄之首,在下有話面告。」
華山混元手黎世雄疾掠而出,落在祝文灝身前大喝道:「那匡九思死了不成,要你出面則甚?」
說完一手迅疾抓住祝文灝曲池穴上。
祝文灝痛得身形發抖,面色蒼白,冷汗涔涔落下。
只聽他出聲道:「在下手無縛雞之力,縱然殺死在下,尊駕也不見得面上增添光彩,在下此來關係各位生死,如在下喪命,非但峭壁上萬斤巨石如雨推下,而且這片峽谷已安下地雷火藥,一經引發,各位只怕喪生無地了。」
群雄聞言相顧失色,黎世雄仍自緊抓著不放手,嘿嘿冷笑不住。
了凈大師道:「黎施主請放開他吧,且容他說出來意。」
黎世雄倖幸然放開五指,祝文灝痛得幾乎昏倒,但猶自硬挺著。
待痛楚慢慢消失后,他才出聲道:「自古以來,武林紛爭不已,啟釁之端,無非是正邪之爭,但正邪二字其理含糊不明,成則為王,敗則為寇,莫不是挾強鉗人口舌,自以為是,故匡令主有鑒於武林是非難明,欲一統武林,共推一人尊為霸王,訂下條例規章各承其事,若此永無一爭端,故命在下相邀各位去至總壇商議。」
黎世雄冷笑道:「那來的這多嘮叨,領我等前去就是。」
祝文灝冷冷望了黎世雄一眼,道:「尊駕稍安勿燥,在下還沒說完,令主雖無害各位之心,但各位中難免有害他之意,不能不防,意欲分贈每位一粒藥丸服下,暫時不能施展武功,一個對時自解,各位意下如何?」
武當通元道人哈哈大笑道:「你把我等看作三歲孩童不成,服下藥丸無異束手待斃,任你宰割,有什麼話請匡九思來此說明,你回報匡九思吧!」
祝文灝微微一笑道:「令主要存心害死各位,還須捨近求遠么?如不見信,各位請看。」
說完右手向提燈小童一擺。
兩個青友小童在懷中取出一支竹管,遞在唇邊吹起,嗚嗚之聲高亢響亮。
祝文灝微笑道:「各位請望頭上。」
群雄抬首仰視,只見兩面峭壁頂端隆隆之聲響起,壁石搖搖欲傾,石粉紛紛飛落,不禁大驚。
祝文灝道:「各位想已確信在下言之非虞,匡令主說過此事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服,請各位判明利害得失,三思而行,容在下暫時告退。」
說時轉身同著兩童向隘口處慢慢走去。
通元道人大怒,一掌拂出,了凈大師忙大袖一拂,橫身阻住,兩股勁力一接,各自震得退出兩步。
了凈大師低聲道:「通元道兄暫息胸中忿怒,小不忍則亂大謀,殺死一個祝文灝又有何用呢?
貧僧略擅風監之術,各位均非橫死非命之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不要我等絕命此處,匡九思再心狠意毒亦是成空,貧僧之見,不如採取拖延之策,靜觀其變化如何?」
群雄此時心中已無主意,唯了凈大師馬首是膽。
且說祝文灝走出陽口,相見南天一凶竇無咎敍明會晤群雄經過。
原來南天一凶竇無咎被沈謙一劍削落背肉一大片,鮮血如水般溢出,若非機警閃逃得快,便要劍下亡身。
一路飛奔逃走,越想越恨,自己蓋世武功竟然敗在一無名小輩手上,當下毒念頓萌生心中。
他料沈謙來意志在營救三派掌門及被困群雄,不由將一股怨氣出在群雄頭上。
他本想下令谷頂崩石下墜,將群雄葬身峽谷,後轉念一想道:「我這樣一做,於那位紅面小狗何損,反激使他變本加厲向自己尋仇。」
當下遂忖出此一毒計,以群雄之命追沈謙就範,慢慢刑辱沈謙使受盡諸般痛苦,方能平息胸中怨毒。
竇無咎奔入總壇尋覓匡九思影蹤不見,心頭疑訝不已,暗道:「匡九思懸心其子安危,莫非生出釋放三派掌門及群雄作為交換條件?」
遂速探視三派掌門所囚之處,見三派掌門仍在囚牢,不由大感困惑,忙去自己所居室中取出兩袋藥丸,急向峽谷流星電射掠去。
祝文灝在峽谷不遠築有三間小軒,依山傍水,松雲翠竹,情趣清幽。
竇無咎先至祝文灝小軒,詢明匡九思未來,便命祝文灝先去谷口相待,自己尚須察視四外形勢,萬一沈謙追來豈不弄巧反拙。
祝文灝離去后,他凝忖了片刻,走出軒外,發出一道黃紅兩色旗花,沖霄而起,閃亮了夜空。
須臾,只見有三人疾奔而來,躬身問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竇無咎道:「你們三人分領百名弟子在峽谷四周十里設下暗椿,但見有一背劍紅面少年及郗雲甫老賊,即予撲殺,否則也務使他們不能侵入。」
三人領命疾奔而去。
竇無咎臉上泛出陰險的笑容,倏然一躍掠向峽谷中發出一聲厲嘯,順道察視谷頂設伏措施后,來至隆口命祝文灝如此這般,祝文灝領命而去。
祝文灝返回后覆命,目露疑容道:「要取峽谷中人性命,還用得著這麼費事么?」
竇無咎陰笑道:「老夫要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歷盡諸般痛苦,以他們作餌,引來武林自命正派人物一網打盡,方消心頭之恨!」
祝文灝說這:「萬一他們不接受服此藥丸,將如何區處?依在下所料,他們必斷然拒絕。」
竇無咎陰森一笑道:「有雲好死不如惡活,老夫稍時顯露一些毒辣手段,使他們膽顫心寒,終必接受。」
說時將兩袋藥丸交與祝文灝。
驀地,遙遙只見疾逾飄風般奔來一條人影,竇無咎心中不禁一怔,身形一晃,迎向前去。
那飛奔而來的人,一見竇無咎迎來,忙停步垂手道:「老前輩!」
竇無咎道:「何事?」
那人答道:「本舵發現一重傷奄奄一息之人,手持一函,上書祝先生親啟,小的不敢妄自拆閱,所以來此請祝先生去一趟。」
竇無咎不禁一怔道:「那人是何來歷?」
「他已昏迷不能言語,恕小的不知。」
「書信可曾取來?」
那人忙取出一封信函遞與竇無咎手上。
竇無咎接在手上,端詳了信封一眼,盼附那人道:「你請祝先生過來。」
那人一躍縱身,如飛奔向谷口隆道而去。
竇無咎將信拆開,抽出信箋一瞧,不由愕然瞪視。
原來這信箋上滿是怪體文字,顯非鐘鼎,又非甲骨,設就是這兩種文字的話,他亦是一竅不通。
這時祝文灝已隨來人走至半途,就在祝文灝走出不過兩步,一條鬼魅般淡淡人影在祝文灝身後一晃不見。
祝文灝來到竇無咎身前,途中已聽那人詳說,也不由驚疑不至,直覺事有蹊蹺。
竇無咎道:「祝先生你拿去瞧瞧。」
祝文灝接過一瞧,也是直翻白眼。
竇無咎察覺祝文灝神情也是不知,猛然心神一凜,道:「不好,敵人心智鬼蜮,欲找出峽谷地點,用出此計,祝先生你速進入峽谷,勒逼他們就範,否則立即傳令墜石。」
祝文灝乃一文人,對於武林之事,雖然耳濡目染甚深,但身不入此境,究竟不明其中險惡。
此時,他茫無主意,點了點頭道:「在下這就去。」
說完,轉身邁開大步急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