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人的理由
整個客棧頓時亂套了。
莫雷忽然覺得眼前人影一晃，胡青山不見了。他心裡一驚，本能地四下里張望，卻見胡青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到胖子那裡去了，此時正與坐在馬車上打算離開的胖子說著什麼，隨後見到他們兩人迅速往這邊走來，將放在莫雷腳下的大木箱抬起，朝馬車走去，然後把大木箱裝進馬車車廂里。
胡青山再次走回來，背上竹簍，拿起拐杖，扶起莫雷，說道：「我們走吧。」
胖子一甩馬鞭，馬車很快駛離並不平安的平安客棧。
雖然已經駛出好遠，早已望不見平安客棧了，可莫雷的心還是無法平靜下來，眼睛盯著腳下的車廂木板發獃，滿腦子都是頭顱和無頭屍體從窗戶里飛出的畫面，渾身不住地微微發抖。
胡青山拍了拍他的臂膀，柔聲安慰道：「莫雷，別擔心，很快就到費斯鎮了。」
坐在旁邊的中年男子無限憐憫地望著莫雷，半晌之後說道：「看這位小兄弟臉色蒼白，驚魂未定，想必是第一次出遠門，沒見過這種場面吧？」
莫雷點點頭，顫聲道：「他們怎能隨便亂殺人？真是太可怕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說道：「這種事我見多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唉！關於平安客棧，我也早有耳聞，因此，無論如何我都要離開那個鬼客棧，絕對不能在那裡過夜。」
說到這裡，中年男子忽然語氣一變，恨恨地道：「最可恨的就是那些馬車車夫，一個個膽小得要命，一來到平安客棧便不敢再往前走了，硬是把客人留在那間鬼客棧里，然後拍拍**走了，真是氣死人。」
駕車的胖子哈哈大笑，朗聲說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可你們就是不聽，還以為我騙你們，害得我浪費了半天口舌，不然早就到費斯鎮了。不過，這樣也好，讓你們親眼見到，不再有任何留戀了吧？」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夜幕開始吞噬著大地，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了。草叢中的不知名的小蟲開始叫了起來，歸巢的鳥兒此起彼伏地嘰嘰喳喳地叫著，林間的馬路更增添了幾分荒涼。
馬車馬輪展過碎石土路的聲音顯然非常匆忙，馬蹄聲也顯得突兀起來了。
胖子駕著車，熟練地，平穩地往前走。
胡青山忽然說道：「莫雷，聽你父親說，你七八歲的時候便能一下子放倒兩三個普通的壯漢，武道修為上已經遠遠超過兩位哥哥，是不是真的？」
莫雷知道胡青山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從恐懼的心境中解脫出來，於是答道：「確實如此，不過，那些所謂的普通大漢只是普通的莊稼漢，打倒他們靠的只是小小的技巧，要是用蠻力，我可不行。」
胡青山哈哈大笑：「聽你這番話，便知道你果然是個老實人。」
中年男子插嘴道：「小兄弟，出來混，做人不能太老實，老實容易被人欺負。不過，裝成老實的樣子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小兄弟，你知道什麼樣的人騙人最容易得手？」
見莫雷答不上來，中年男子解釋道：「就是那些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人，這些表面老實的人最容易讓人上當。」
莫雷望了望正在駕車的胖子一眼，問道：「像胖哥哥那樣的人？」
中年人頓時哭笑不得。
胡青山介面道：「不錯，這位大哥說得不錯，你可要記住了。」
莫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胡青山又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膽量，在外面混，沒有膽量可不行，就象剛才一樣，你一看到殺人，便嚇得臉色蒼白，一看到血便亂了方寸，一聞到血腥味便頭暈，這樣是不行的。」接著又問，「莫雷，你沒殺過人吧？」
莫雷愕然問道：「為什麼這樣問？」
胡青山道：「沒殺過人可不行，一定要學習如何殺人，否則將來哪一天被人殺死都不知道。」
莫雷道：「聽你這番話，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大夫，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我十歲的時候比你現在還單純，可是後來我漸漸發現一條真理……」
「真理？什麼真理？」
「醫生不但要會救人，還要會殺人。」
「為什麼？」
「因為有時候殺人便是救人。」
「胡說，哪有這種道理的？」
「怎麼沒有道理？有些人活著，會害死很多人，因此，要是你殺了他，便等於救了很多人。」
「殺人的人自然有官府捉拿歸案，開堂秉公處理，個人怎麼能濫用私刑？」
「你這個說法是錯誤的，剛才的事你也親眼看見了，你覺得官府能抓得住那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嗎？」
莫雷說不出話來，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難道我以前所受的教育都是錯誤的嗎？難道我真的要學會殺人，習慣殺人？以前練功時，刀槍棍棒，拳頭膝肘，擊向的只是樹桿或者沙袋，就算跟家丁對打訓練也只是點到為止，絲毫未盡全力。想想那人把人家腦袋割了下來，把頭扔出窗外，再把屍體丟到馬路上。一個鮮活的生命瞬間在他手上消失了，他還神情自若，甚至理直氣壯地罵罵咧咧。
剛才光是看見這種情景，都已經頭昏心悸半天。要是換了自己，能下得了這個手嗎？要是不能下手，會不會像胡先生說的一樣，將來哪一天被人殺死都不知道？看來，我正面臨著某種觀念的巨大改變……
莫雷陷入深思之中，其它幾個人也就不再說話。
正在這時，馬車前進方向忽然一偏，拐進了一條窄小的土路。
中年男子見狀，驚問：「胖子，怎麼不走大馬路？」
胖子道：「得了，別瞎嚷嚷了，給我安靜一點，我自有分寸。」
車廂里的三個人你望我，我望你，神情凝重起來。
可能是感覺到車廂里的氣氛變得異樣了，胖子安慰道：「大家不要緊張，這一帶我熟得不能再熟了，就連路邊有幾棵小草，幾塊小石子，我都瞭若指掌。告訴你們吧，為了趕時間，我現在抄近路去費斯鎮，這條小路我經常走，不會有問題的，放心吧，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