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撲朔迷離

第四章 撲朔迷離

徐府花軒內,辣手羅剎展飛虹正與鐵膽孟嘗徐三泰之女徐月青促膝談心,徐月青年逾三旬已作商人婦,但綽約明艷,看似花信少婦。

軒外忽走來紫面韋護東方旭,擒龍手陸慧乾,小達摩江上雲。

展飛虹徐月青二女盈盈相迎。

徐月青道:「三位叔父不在前廳與家父-話來到花軒必有指教。」

東方旭哈哈大笑道:「賢侄女未出閣之前向有伶牙利齒,能言會道,不料婚後竟然越來越會說話了,莫非賢侄女有拒客之意?」

徐月青粉靨一紅,嗔道:「東方叔父老是跟侄女開玩笑,侄女都身為人婦了。」

「哦!」東方旭長長哦了一聲道:「唉,年已老朽到是忘懷了,在老朽眼中你還是黃毛丫頭永遠長不大的小孩。」

小達摩江上雲連聲催促速備酒菜。

擒龍手陸慧乾道:「展姑娘,你認識易煥堂么?」

展姑娘抑唇一揚,說道:「贛南道上曾有過一面之緣,陸老師為何提及此人?」

「他來了,共是五人。」陸慧乾道:「我最厭惡與清延鷹犬圖旋,自有徐兄他們接待,故而避開。」

展飛虹道:「易煥堂拜望徐前輩,莫非是與廬陵總鎮安祥之死有關?」

「不是!」陸慧乾搖首答道:「據聞清廷業已壓抑此事,安祥覆舟溺斃於人無尤,不願興起大獄。」

展飛虹冷笑道:「長江鏢局失鏢顯系清廷改弦更張之計,狠毒異常!」

「不錯!」小達摩江上雲點點頭道:「橫逆之來不能退讓,惟宜謹慎不可,聽說展姑娘昨晚大發神威,四傷十五斃命,江某大為欣服。」

展飛虹玉靨一紅,道:「不瞞江老師,如非有人暗中相助,我非傷在盤邛四邪八柄毒利劍之下。」

江上雲道:「詳情江某已知,只不知暗中相助之人是誰?」

展飛虹尚未答言,陸慧乾道:「我等三人場外旁觀,發現情勢險惡已是不及。我們要知道什麼人暗中相勸還要你問么?」

這時徐月青已命使女傭婦送上酒菜。

東方旭淺飲了一口,長嘆一聲道:「盤邛等人為何堅稱顏總鏢頭被劫去的暗鏢是膺品,那麼真物何在?那只有顏中錚程乃恭兩人知情?令老朽不解的是,長江鏢局失鏢已是眾所矚目,事關清廷,盤邛身後必有指使人,他就是不怕惹火燒身嗎?其真正意圖是什麼?」

忽聞軒外隨風送來一個清朗話聲道:「這個在下知道!」

陸慧乾一聞話聲,即欣然大喜道:「簡老弟快請入來!」

簡松逸飄然走入,抱拳一一行禮。

陸慧乾眉頭一皺,道:「老弟快別酸氣十足,陸某要聽盤邛真正意圖。」

簡松逸微笑道:「盤邛身主使者中了他人釜底抽薪之計。」

「釜底抽薪!」東方旭說道:「這話老朽不明白?」

「顏總鏢頭俠譽大江南北,結交滿天下,」簡松逸道:「他等聞得顏總鏢頭有難,必然趕來拔刀相助,人數越來越多,豈非中了一網打盡之計!」

東方旭哦了一聲道:「這個老朽懂了,那有心人故而施展釜底抽薪之計,使聞風趕來相助主人按兵不動,如此一來程乃恭豈不是背上黑鍋了么?」

江上雲冷哼一聲道:「不至水落石出,誰也不知此事真偽,也許程乃恭真與清廷暗中勾結,互通聲氣亦未可知。」

展飛虹驚道:「真的么?」

江上雲嘆息一聲道:「人心難測,無法妄下實論!」

忽見花徑中一個短裝漢子快步走來,在軒外停身,躬身施禮道:「小的奉主人之命請展女俠及諸位大俠駑臨前廳-話。」

陸慧乾道:「那大內侍衛易煥堂還在么?」

短裝漢子答道:「易大人因撫署相台匆匆辭去,程副總鏢頭來了,將來達謝展女俠救命宏恩。」

展飛虹偕同東方旭等人離了花軒,徐月青自歸內室而去。

徐府庭園佔地廣袤,翠蔭參天,繁花如簇,展飛虹等人行徑一座假山之側,忽見假山之後冒起一條黑影,雙手拾指疾揚,打出一片芒雨飛針迎面襲至,那人身形穿空如電拔起。

變在猝然,簡松逸眼明手快,搶身阻在展飛虹身前,啦喳揮出一柄招扇,一開一闔將襲來芒

雨飛針悉數收入扇內,身形騰空返去。

簡松逸身法竟快得出奇,眼見黑影即將穿入繁技密葉中,居然趕上,冷笑一聲,招扇展開揮出,將收來芒雨飛針悉數打回。

只聽一聲凄厲慘叫,那人如斷線之鳶般急墜跌落在地,身形迅快委縮。

這本是彈指剎那功夫,簡松逸落地,只見那人逐漸已化為一灘血水,僅留下一身黑衣。

陸慧乾頓足道:「此人必是盤邛同黨!」

展飛虹雖心中膽寒,卻面色極為鎮定,朝簡松逸盈盈一福致謝救命之恩,笑靨如花道:「少俠雖深藏不露,今日才露出真才實學,我……」

這尚未了,簡松逸突倏潛龍升天拔起,穿向參天古木籠翠密葉中不見。

擒龍手陸慧乾知簡松逸發現那死者尚有同黨,故而匆-追出,「我等還是先去大廳吧!」隨命領路短裝漢子不可宣揚出去。

短裝漢子自然遵命。

展飛虹耽心簡松逸安危,意似不願,被東方旭一把拉住,呵呵笑道:「展姑娘大可放心,簡少俠身法迅快,我等追也追不上,走吧!」

大廳內響出哈哈宏亮此起彼落大笑聲。

徐三泰目注程乃恭道:「這麼說來,五月十五日含鄱口後山之約有展女俠一人,定可手到擒來,一切迎刃而解!」

層飛虹飛步掠入嬌笑道:「徐伯父,侄女那有這大的能耐。」

長江鏢局副總鏢頭程乃恭一見展飛虹,神色微微一變忙抱拳再度致謝。

展飛虹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輩之祈應為,何謝之有。」說時東方旭陸慧乾江上雲已魚貫進入大廳。

大廳上除徐三泰及程乃恭外,尚有一字慧劍丁源,通臂猿倪鳳子,鐵拳神鏢趙金英,追魂刀李震濤在。

程乃恭抱拳與東方旭三人行禮,說道:「還有那位簡少俠咧?」

陸慧乾答道:「他在後園花軒內賞花怡情悅性,程兄你尚未撤出長江鏢局么?」

程乃恭道:「撫署聞諷異常震怒,現遣有官兵巡護,諒不妨事了,程某一來向諸位盛情義助致謝,再意欲在五月十五日期前邀約同道好友助拳,程某不便久留,告辭。」

徐三泰呵呵大笑道:「救兵如救火,徐某也不便強留了。」

群雄恭送出得廳外,程乃恭堅請留步,抱拳施禮轉身快步離去。

陸慧乾忙向徐三泰說出方才假山後暗襲展飛虹兇徒被簡松逸系斃。

徐三泰大驚道:「程乃恭蒙有重嫌,速追蹤程乃恭身後暗察他舉止如何?」

群雄魚貫追出徐府,展飛虹與徐三泰是一路同行……。

口口口

翠花街是南昌府錢莊銀樓集中地,一條寬僅丈余石板街道熱鬧非凡,行人肩摩接踵,川流不息,遠遠望去只見萬頭躦動,黑壓壓地一片,擁擠不堪。

寶祥興錢莊門前,一個神色匆惶四旬左右黑衫中年漢子好不容易穿過擁擠人群抵達錢莊,正欲一步邁入,忽感肩后一麻,下顎自動跌落,眼前漆黑望后就倒。

突見那人身後現出簡松逸,猿臂疾伸一把扶住,道:「劉兄,酒能傷身,貪杯誤事,小弟送

你回家。」一面說一面扶住那人穿人人叢中。

片刻之後,只見程乃恭神色不安,滿頭大汗進入寶祥興錢莊。

柜上執事店夥對程乃恭極為恭敬問候,程乃恭佯裝著滿面笑容快步向內進間走去。

一間不算大的卧室陳設雖簡,卻鐵塵不染,窗外是一小天井,臨窗一張黑漆方桌坐著一個花白蝟須,獅面豹睛短裝老者,一杯在手,四色小菜,正獨酌淺飲,目光凝視窗外若有所思。

程乃恭閃身而入,喚道:「匡老!」隨手合上房門,坐了下來。

匡姓老者一見程乃恭,立郎放下酒杯問道:「得手了未?」

程乃恭呆得一呆,道:「他們兩人回來了么?」

「沒有!」

「這真有點邪門。」程乃恭面色微變道:「程某前往徐府向展飛虹再度致謝,徐三泰命人去花軒請展飛虹前廳晤面,照算他們兩人在展飛虹未到達前廳時立即狙襲出手,怎知展飛虹非但來得很快,而且亦未提及遭受狙襲之事!」

「他們兩人你可曾親目睹潛入徐府後園了么?」

「怎麼不見,而後程某再到門前求見。」

匡姓老者略一沉吟道:「稍安勿燥,徐三泰宅院廣深,也許兩人潛伏之處未必就是展飛虹必經之路。」

程乃恭想想也對,點點頭道:「那只有等候,想他們武功極高,就是被擒也無法問出口供。」

匡姓老者微喟了聲,道:「不論如何,展飛虹於你總有救命之恩,你何忍下此毒手!」

程乃恭苦笑了笑道:「程某豈能不知感恩圖報,只是身不由主,奉命而為,迄至如今,程某僅聞某聲,不見其人,僅憑信物,而且每次都換了不同之人。」

「這主意委實狠毒,人死在徐三泰府中,徐三泰必邀同道找出真兇,瓊花崖一真師太也必一怒下山,星星之火燎原,可以預見江湖之內掀起血腥浩劫!」

程乃恭不禁一怔,說道:「匡老似不同意程某的作法?」

短裝老者嘿嘿乾笑道:「誰叫老朽曾經受你程副總鏢頭救命宏恩,更親口允諾替你做三件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匡老知道就好。」程乃恭凄然一笑道:「旁人眼中,均認為程某甘作清廷鷹犬,其實非是,程某也說不出什麼理由來。」忽地面色一變,道:「不好,恐兩人均遭了毒手!」

匡姓老者面色沉凝,頷首道:「你料得不錯,唉,徐三泰府內恐另有能人。」

程乃恭咬了咬牙,冷笑道:「一不做,二不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附耳密語良久。

匡姓老者面色頻變,一言不發,待程乃恭言畢,才徐徐答道:「程副總鏢頭真要這樣做么?萬一失手又該如何?」

程乃恭面色一變,冷笑道:「不許失手,匡老應知後果如何?」

「老朽怎麼不知。」匡姓老者面色肅穆沉凝答道:「程副總鏢頭方才來時是否有人跟蹤老朽不知,老朽決定你離去后立即起程,至於何時才能辦成,老朽並無把握說出期限。」

程乃恭似欲說什麼,但欲言又上,緩后立起道:「黃昏日落時分程某還要再來。」啟開房門走出,招呼柜上替他準備總數壹萬兩文銀庄票二十張,然後步離寶祥興錢莊消失在熙來攘往人群中……。

匡姓老者在房內自飲自酌,剎那間,壺中點滴無存,菜肴席捲雲掃而盡,長身立起,穿窗掠上屋面疾閃不見。

口口口

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室中突然亮起了一星火光,點燃了鉤掛在壁上一盞油燈。

燈焰微弱,室內景物隱鉤,只見這間石室內並無一物,地上躺著一黑衫人昏睡不醒。

那點燃油燈的也是一個黑布罩住頭面,玄衣短裝漢子,眼孔內逼射炯炯逼泛懾人寒芒。

「朋友,醒醒。」蒙面人伸掌拍開黑衫人穴道。

黑衫人睜眼醒來,只覺虛弱異常一陣頭暈眼黑,須臾始感好些,勉強坐起,道:「請問尊駕此是何處?」

「牢房,但不是官府牢房!」

「在下何故被囚?」

「朋友心內明的,只須說出奉何人指使狙殺展飛虹,若句句實在,決不損及朋友毫髮釋之離去。」

「無可奉告!」

「朋友最好放明白點,此時此地即使朋友有意自絕也辦不到,兄弟也無意在朋友身上用刑,朋友何必代人受過,兄弟就在石室外一喚即來。」言畢立即走出石室,合上鐵柵落鎖。

黑衫人神色木然,想起自己逃出徐三泰廳內,在寶祥興錢莊門前突頭昏眼黑不省人事。

他喃喃自語道:「此處莫非就是徐三泰家中?或是金獅鏢局?哼,別想在自己口中套出一個字!」

此人雖是視死如歸,預置在齒縫內毒藥發覺已無,兩臂酸軟無力,連-死一個螞蟻的能耐都沒有,何況自絕。

再發覺雙腿已然癱瘓,無法動彈,不禁臉色大變,猛感腹中飢如雷鳴,搖首長長嘆了一口氣。

驀地,鐵柵外閃出耀眼的燈光,接著搬動桌椅及放置於盤碗盞之聲,陣陣酒肉芳香朴鼻襲來,這更使黑衫人饞涎欲滴。

在室外響起數人對話語聲。

方才進入石室內蒙面漢子亦有他的語聲,只聽得一人宏笑道:「兄弟們,今晚酒菜豐盛,咱們來個不醉無歸!」

「好哇!小弟特吩咐廚下做了一隻叫化雞,燒乳豬,佐料與眾不同,稍時便會送來!」

「難怪東主稱你老饕又好酒貪杯,醉酒醺醺回到家下嫂子不是打就是罵還是改不了。」

「也難怪吳賢弟十天半月難得回一次家!」

相與大笑不絕。

酒食中只聽一人道:「兄弟,此人究竟如何發落,昏睡在石室中已三天三夜了?」

「誰知道呢!」那蒙面漢子答道:「東主宅心仁厚,不加刑辱,隨他吐實不吐實,反正這人為虎作倀,百死莫蔽其辜,小弟方才一片好意,勸他吐實,東主或可釋之離去,總比他囚在石室內不生不死來得好些。」

黑衫人不禁一怔道:「我已在此三天三夜了么?自己如何吐實,只奉命行事而已完成使命后拿信物去寶祥興錢莊兌換五千兩紋銀庄票。」情不自禁緩緩伸手入懷探悉,只覺空無一物,由不

得面色大變,咬了咬牙,呼喚道:「在下願意說了!」

室外喧笑之聲突然寂滅,接著開鎖啟門。

黑衫人察見一條人影進入,仍是黑衫蒙面,道:「在下萬典,另一同伴名喚伍成……。」

「原來是魯東雙煞!」

萬典道:「在下與伍成一月前突有一黑衣蒙面人登門求見,與尊駕裝束一模一樣,手持師門信物令我等趕來南昌府聽信待命,尊駕當知我輩江湖人物規矩認物不認人……。」

「這個兄弟知道!」

「昨晚在客棧黑衣蒙面人又手持信物命我兩潛入徐三泰家中狙殺辣手羅剎展飛虹,事後去寶祥興錢莊各領取五千兩庄票。」

「黑衣蒙面是同一人么?」

「不是,伍成不幸遭絕毒飛針反噬身亡,在下猛萌逃念,逃離徐宅趕向錢莊以信物換取庄票,不料……。」

「萬老師不要說下去了,故而教東主說你們魯東雙煞不過是兩名小卒而已,問不問都無關緊要,這樣吧!萬老師暫委屈片刻,待兄弟稟明東主是否釋放還不一定,不過萬老師至少不會死。」言畢虛空在萬典身上點了一指快步轉身離開石室而去。

口口口

萬山迂-,峰巒起伏,山道上現出一條迅快矯捷的老者身影。

這條山道可至九江口,較官塘大道可省卻兩百里途程,但需攀山越嶺險境崎嶇,又過於冷僻,故行人視為畏途。

山徑彎道處一株古樟樹下隱約可見一座長亭,這老者跨入亭內不禁驚噫出聲。

靠壁長條石板上竟睡了一個黑衫漢子,睡得很濃,鼻息呼呼。

老者正是在寶祥興錢莊內與風雷鎮八方程乃恭晤面的匡姓老者,忖道:「莫非我匡殘眼花了不成,萬典兄會睡在此處?其中定有蹊蹺!」

匡殘身受程乃恭所指使,而伍成萬典魯東雙煞卻是奉匡殘之命狙殺展飛虹,魯東雙煞不認得匡殘,但匡殘卻認識魯東雙煞。

魯東雙煞乃江湖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武功算得上一流好手,怎會熟睡在此亭內,匡殘進入竟無所覺,此大悻常理,分明其中必有緣故。

匡殘也不叫醒萬典,逕望對過石板凳上坐下,取出插在脅下一支銅嘴旱煙管,裝上煙絲,敲燃火石點吸,叭嘰叭嘰噴出一口口的煙霧。

約莫盞茶時分,只見萬典動了動身子,兩臂望上緩緩欠伸,雙眼未睜,自言自語道:「好累!」

萬典慢慢睜開雙目,仰視亭頂,只當自己尚囚在石牢中,猛感體內血氣漸已暢通,不禁大喜過望,翻身坐了起來,一眼瞥見對面坐了一個花白蝟須,獅面豹睛老叟,手托旱煙管目光——逼視著自已不由臉色一變。

匡殘咧了咧嘴淡淡一笑道:「魯東雙煞,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今日為何落了單?」

萬典聞言更是一驚,瞧出匡殘也是武林人物、功力似高深不測,道:「老丈為何識得在下?」

匡殘呵呵大笑道:「雙煞橫行魯東,誰人不知那個不曉,這還要問么?」說著面色一沉,接

道:「萬老弟,你尚未答覆老朽之言!」

萬典乍睹匡殘之下,還以為自已是匡殘救出石室,繼知非是,但自已何以來到此處甚感茫然,不禁躊躇未答。

匡殘突面現驚詫之色道:「萬老弟的武功似為人制住穴道,照魯東雙煞習性,老朽如此問話,恐毒手猝發不死即傷。」

萬典忽離坐撲出,拾指箕張微鉤,身化飛鷹攫兔,凌厲迅猛抓向匡殘雙肩穴道。

匡殘似視若無睹,仍端坐不勁,待萬典拾指銳厲勁堪堪觸及眉頭,上身迅疾一側,銅嘴煙管疾點而出。

萬典只覺兩臂肘骨被千斤重-敲擊,痛微心脾,不禁張嘴狂-出聲,一個身子不由自主地望牆上急掠了去。

匡殘左掌迅疾若電一抓一送,將萬典送向原坐處跌下。

不言而知萬典摔得著實不輕,咧嘴滋牙,哼哼不絕。

匡殘好像無事一般,仍叭嘰叭嘰吸了一口煙,笑道:「其實我老人家是多此一問,你們兩個奉命去狙殺展飛虹,不幸失手一死一逃是么?」

萬典聞言不禁臉色慘變,大驚道:「老丈是如何知道的?」

匡殘冷冷答道:「老朽當然知道,你我均是一條線上的人,要知失手敗逃處刑之慘非你所能禁受,何況尚殃及家小親朋無辜。」

萬典機伶伶打一寒顫道:「你老是……。」

「不用多問?」匡殘搖手道:「萬老弟,你將失手經過情形詳細告知老朽,不許隱瞞絲毫,

老朽或能指點你一條生路!」

萬典震驚匡殘武功精湛,更凜明處刑之慘,逐苦笑一聲-出詳情。

只見匡殘面色頻頻變異,暗暗心驚,忖道:「恐怕江湖之內即將劇變,血流成渠,積屍如山,不論黑白邪正,都是我炎黃漢胄,何忍眼見生靈塗炭,精英喪折險盡,可惜老朽勢單力薄,無可奈何!」遂望了萬典一眼,道:「萬老弟是說安然逃出徐三泰宅中,不料抵達寶祥興錢莊前突遭人暗算被擒,之後又被糊理糊塗送至此處。」

「正是!」

匡殘不禁心神猛凜,忖道:「看來自己行蹤亦為對方采悉,預知老朽所擇途徑,趕先一步將萬典留置亭內……。」他不敢望下想下去,面色突變,低喝道:「老朽瞧瞧外面是否有人潛伏窺聽。」身形疾閃出亭。

片刻返身入亭萬典道:「你老有無發現!」

匡殘低聲附耳密語道:「萬老弟知道么?……。」突伸指點在萬典死穴上,伸臂扶起萬典屍體竄出亭外掠向綿密森翳叢林中放下,自言自語道:「非是老朽心辣手黑,實則免你殃及無辜,何況你們魯東雙煞作惡多端,心狠手辣,此老朽當年過之無不及,死不為過!」

雙掌連抓帶揮,草土飛揚,片刻之間挖成土坑,將萬典屍體放下掩埋。

驀地,身後遠處傳來險惻惻冷笑道:「委實手辣心黑,殺人滅跡!」

匡殘疾地旋身右掌一揮而去。

勁風如潮,力逾千鈞,一株大樹咔喳大響中斷,上半截飛出兩三丈遠墮下,枝葉濺飛,塵土瀰漫。

匡殘凝目望去,只見斷株之後冉冉現出一個身高八尺,穿著一襲鑲黑土黃長衫,瘦削長臉,蒼白無髭中年之士。

這人雙目開合之間,精芒如電,寒森冰冷,懾人心魄。

「是他!」匡殘心神猛震,暗道:「姜翰林還活在人世,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三十年前姜翰林兇殘狠毒,惡名久著,黑白兩道無不側目,匪號九尾蠍子武功超絕。

姜翰林注視匡殘良久,才桀桀獰笑道:「你不是魏九公么?歲月不饒,你也老了,老夫幾乎認不出你就是當年的魏九公。」

其實姜翰林已年逾七旬,只是有的人不容易出老,頭髮更烏漆黑亮,不見半根銀白。

「不錯,老朽正是魏九公!」

「好!」姜翰林目蘊殺機,沉聲道:「二十年前你我那舊帳也該清償了!」

匡殘哈哈大笑道:「人不死,債不爛,老朽無不接著!」將煙捍插在脅下。

姜翰林與匡殘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出手,只見兩條人影縱躍騰挪如飛,掌影漫天,生死猛轉。

只聽姜翰林陰惻惻笑道:「魏九公你死定了。」

但見匡殘踉蹌跌出兩步,目露怨毒之色,厲聲道:「姜翰林,你還是一如往昔的卑鄙!」

姜翰林道:「姜某找你不是一天,深知你將姜某武功及暗器路數摸得一清二楚,殃不知姜某已練成蠍尾針,能傷人於無形,置-護體也無用,姜某今天不要你痛快死去,使你受盡折磨才可消除姜某心頭之恨!」

匡殘暗暗嘆息一聲,身受三支蠍尾針,均-向要害重穴相距分毫,雖及時封閉穴道,卻再不

能施展武功。

須知兵家致勝之道,先發制人,后發制於人,匡殘雖有一身上乘武功,囊中也有不少狠辣暗器,但一切均歸之於無用。

姜翰林身法快極,一晃落在匡殘身前,伸手掀下匡殘下顎,冷笑道:「首先要叫你呼救無門!」

匡殘目中射出怨毒火焰,忖道:「也是自己昔年作惡多端之報,近年雖欲悔悟向善,但陷溺已深,無法自拔。」

姜翰林五指緩慢伸出,卸下雙肩筍骨、右腳飛踢匡殘雙腿穴道。

轟嗵一聲,匡殘跌在於地。

姜翰林兩指飛點了九處陰穴。

匡殘只覺飛麻襲體,宛如萬蟻噬身,這滋味比死都難過些,張口呵呵怪叫出聲,涕淚涌溢,全身戰顫不己。

姜翰林目注匡殘,嘴角泛出狠毒得意陰笑。驀地,姜翰林神色大變,只覺雙足疾麻無法動彈,身後忽轉出一個丰神瀟洒的儒衫少年。

少年右手摸了摸肩頭劍柄,搖首微笑道:「在下不願殺你,因為你也是中了在下的暗算,殺之不武。」

姜翰林暗暗冷笑道:「老夫雙手可以殺你。」意隨念動,兩臂疾伸。

那知才一伸出,真力全泄,雙臂倏地垂落,姜翰林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少年微笑不答一轉身解開匡殘穴道,接上筍骨,道:「匡老,其實若憑真實武功,姜翰林定

然敗在匡老雙掌之下。」

匡殘一躍而起,打量了少年一眼,猛地憶起程乃恭,言說過這位少年姓名,一身武學似高深莫測,抱拳相謝道:「少俠是否就是簡……」

這少年正是簡松逸,忙制止匡殘說下去,朗聲道:「匡老知道就好,無須宣於口齒,希望今後匡老請勿提及今日之事片言隻字。」說者已自轉過身去,冷笑道:「姜翰林,在下決不會殺一個並無戰搏能力之人,但你委實該死,饒你不得,這樣吧,在下為你解開被制穴道,倘你勝得了在下,便可饒你不死!」言畢伸指解了姜翰林被制穴道。

姜翰林恢復自如,五指望懷中摸去。

簡松逸道:「你身上除了腰擎一柄軟劍外,其餘蠍尾針等物俱被在下收去,休要妄念暗襲,一之為甚,豈可再乎。」

姜翰林就知今日遇上極為辣手強敵,陡地一個仰腰側竄出七八丈外,雙足甫一沾地,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簡松逸已自阻在身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簡松逸微笑道:「在下還是那句老話,只要勝得了在下便可饒你不死。」

姜翰林目中怒火猛熾,伸手疾拍腰際,迅疾無比撤出一柄寒芒如電的軟劍,一式「江河怒捷」揮出。

他那拍腰抽劍出招幾手在同一時間完成,端的奇快已猛,凌厲無儔。

匡殘不禁暗喊道:「要糟!」忽見簡松逸肩頭寒光暴閃了閃,身形飄閃開去。那姜翰林軟劍己脫手飛出,姜翰林木立如雞。

須臾,姜翰林自顱至尻中分裂開兩半,五臟六腑隨著鮮血涌溢流了滿地……

簡松逸那柄長劍依然還在肩頭,似根本沒有出鞘一般。

匡殘不由驚得呆了,暗道:「自己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沒有見過這麼快的劍法!真可以說是開了眼界啦!」忙走了過去,抱拳一揖道:「大德不足言謝,老朽與姜翰林同是一丘之貉,死有餘辜,為何少俠賜以援手相救?」

簡松逸道:「就憑匡老在寶祥興錢莊和程乃恭所說的話,為人不可以怨報德,足見匡老還有人性在,在下何能不加以解救。」

匡殘從辨認出簡松逸就是程乃恭曾提及過那位武功高深莫測的少年,胸中已是瞭然若揭,一切經過都墮入對方安排之下,不禁長嘆一聲,道:「少俠,老朽……」

「請勿提為何與程乃恭沆瀣一氣有不得已苦衷,在下並非施恩索報之人,倘非姜翰林猝然現身,在下還要一路尾隨匡老,偵明程乃恭的毒計。」簡松逸仰望雲天,長長嘆息一聲道:「家師嘗夜觀天象,言滿清氣數正旺,前明志士雖不屈不撓,力圖中興匡複漢室恐難如望,但謀事在人,極不濟也要使浩然正氣遺留在天地間,永植於炎黃世胄子子孫孫心中。」說著望了望匡殘一眼,又道:「我等決不能使清廷鷹犬陰謀得逞,因長江鏢局失鏢意圖掀起江湖間一場血腥相互殘殺,所以在下致力於消弭,使武林元氣保存。」

匡殘黯然嘆息道:「得聞少俠之言,宛如當頭捧喝,大夢初醒,老朽決竭盡綿薄,以贖前愆,少俠知道么?程乃恭與老朽僅是走卒以供驅使而已!」

「在下知道,匡老無須為難,只聽命行事以免敗露貽誤大局,匡老此行是否與展飛虹姑娘其師有關?」

匡殘不由大驚失色道:「少俠真乃神人!」遂附耳密語良久。

簡松逸搖首慨嘆道:「程乃恭味盡天良,甘作鷹犬,其行可誅,看來匡老還是按原定之計行事免啟疑竇,在下也可免除長途跋涉。」說時忽蹤身一躍,檢起姜翰林一柄軟劍一躍而回,笑道:「好一柄緬鋼軟劍,在下本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惜在下一時心急,未曾探出姜翰林來意是否與程乃恭有關。」

「老朽也有此疑。」

當下兩人挖掘土坑殮葬姜翰林屍體后,簡松逸在林中取來一藍布包袱,內有酒菜肉包乾糧,擇一山石上相對痛飲,商談日後行事之計。

酒逢知己乾杯少,匡殘發現簡松逸學識淵博精深,心智武功無一不超絕群倫,受益良多,不禁大為欽服,相見恨晚。

日薄西山,兩人才依依不捨灑淚而別。

口口口

鐵瞻孟嘗徐三泰府內依然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接來送笈,徐三泰周旋其間,談笑風生,一如往昔。

其實,內宅一團紛亂,擒龍手陸慧乾等群雄相繼返回,唯獨不見簡松逸蹤影,尤其展飛虹芳心如焚,柳眉深鎖。

金獅鏢局總鏢頭追魂金刀李震濤道:「李某與丁老師渡江前往長江鏢局,局內原有事在外的鏢頭俱已聞迅紛紛趕回,將李某兩人接待在大廳內敘話,因程乃恭於內室書寫極禮邀約同道卧拳,懇請稍待。」

東方旭望了陸慧乾一眼,道:「言談之間,可曾聞及顏中錚下落么?」

李震濤答道:「沒有,約莫一頓飯光量過去,程乃恭果從內室走出,手持一疊函禮,連聲致歉,呀咐鏢師分途攜帶書函邀約助拳友朋同道。」

小達摩江上雲道:「目前顏中錚下落成謎,雖說程乃恭知其隱藏之處,但俱是我等猜測之訶,我等非探出其下落不可,才能獲知實情!」

東方旭頷首道:「老朽也有此意,不過說來容易,卻茫無頭緒做來極難!」

忽見一家丁匆匆奔入向陸慧乾稟道:「陸大俠,門外有一姓陸的姑娘求見,自稱系陸大俠的幼妹。」

陸慧乾哦了一聲,雙肩猛揚,欣然笑道:「這丫頭怎麼也來了?」立起匆忙走出。

展飛虹只端坐著愁眉難舒,一言不發。

東方旭坐在一旁,目光注視著展飛虹,面現似笑非笑神情。

展飛虹察覺不禁玉靨霞生,嗔道:「老英雄,幹嗎盯著人家嘛?」

東方旭呵呵一笑道:「老朽也被姑娘叫得糊塗了,一會兒老前輩,一會兒東方老師,如今又是老英雄,老朽委實不知道在展姑娘面前還是長輩?抑或平輩?唉,老朽知你平日爽朗大方,無異鬚眉,怎麼這幾日竟魂不守舍,說話顛顛倒倒!」

展飛虹羞得直蹂雙足,嬌嗔道:「前輩為大不尊,這是怎麼啦!」

說時只見擒龍手陸慧乾偕同一年方二九,明眸皓齒,容貌端麗紫衣勁裝少女進入,笑道:「此乃陸某幼妹名喚慧娥。」說著一一代為引見。

陸慧娥瓠犀微露,齒若-貝,媚而不冶,端而不艷,只覺秀在骨子裡,儀態若可方物。

展飛虹與陸慧娥一見投緣,向陸慧娥問長問短。

陸慧娥有一句答一句,轉聲低語,答詞甚為得體。

擒龍手陸慧乾呵呵大笑道:「家父家母晚年生此幼妹,視同掌上明珠,寵愛異常,難得幼妹並未恃寵而嬌,全家上下無不對她敬愛有加,還有一身武功,老朽會的她都會,她會的老朽瞠乎其後。」

陸慧娥嬌嗔道:「大哥,這不是存心拆小妹的台么?」

忽聞外面傳呼道:「簡少俠到!」

內宅客廳自簡松逸現身進入,氣氛為之一變,群雄心由一塊大石方始落下。

陸慧乾為簡松逸引見其幼妹陸慧娥。

簡松逸微微一笑抱拳道:「陸姑娘好!」

不知怎地,陸慧娥玉靨霞生,襝-一福道:「簡少俠好!」

此刻展飛虹笑靨如花,道:「少俠為何這麼晚才回來?另一賊徒追上了么?」

簡松逸不想把事宣洩,暫予守秘,答道:「在下遲了一步,被那廝穿入擁塞人群中逃逸無蹤,因此在下過江前往長江鏢局暗暗查探!」

「少俠也為了長江鏢局么?」追魂金刀李震濤道:「李某也同丁老師去了長江鏢局,怎麼未見少俠?」

「在下僅在長江鏢局外四周巡視,瞧瞧是否有可疑人物徘徊,回途時發現鏢師們縱騎而出,諒是奉命邀約同道。」簡松逸望了展飛虹一眼,道:「展姑娘,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在下所料不錯,這謀之人必殺姑娘而後快,狙襲暗算亦必層出不窮,宜時加小心,以免不測。」

展飛虹聞言芳心一甜,不禁大為感動,道:「承蒙少俠關注,不勝感激,飛虹僅是武林未學

晚輩,為何非要致我予死地而後快?其中原因委實理解不透?」

簡松逸微笑道:「道理十分簡單,姑娘已是成名人物,若遭暗算,令師必然激怒下山尋仇,從此江湖永無寧日矣,還有……」說時面色微微一變,似想起一件極為重大的事,但又不便出口,語聲憂然而也。

展飛虹說道:「還有什麼?少俠為何欲言又止?」

簡松逸太息一聲道:「端憑臆測,自以為是,莫因在下杞人憂天之想法而導入歧途,雖百死莫贖罪愆!」

展飛虹格格嬌笑道:「你看你說得這麼嚴重?你不說誰知道你在想什麼嘛!」

突聞小達摩江上雲雙掌一揮,整個大廳內燈燭全熄,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群雄不禁一怔,只覺廳外悠悠送入一陣陰風,冰冷刺骨,接著一片啾啾鬼聲飄浮無定,陰風陣陣送入一點兩點暗藍色鬼火。

鬼火一現,隱隱可見數具有形無質魅影,哭叫道:「展飛虹賊婢還我命來!」

語聲尖銳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展飛虹大怒,吒道:「鬼域伎倆,姑娘何懼之有!」劍已出鞘,勢如雷霆天怒,刺向鬼影。

簡松逸則掠向廳外,撲向陰風送來方向,右掌緩緩送出,只見一隻肉掌變成赤紅如火,熱炙烈焚。

驀聞哇的一聲怪鳴,一條黑影沖空騰起,簡松逸曲指一彈,一點飛星如矢離弦般擊中那條黑影,煞時湧現熊熊烈焰把那黑影吞噬如斷線之鳶般墜地,轉眼已燃成一堆枯灰。

大廳內陰風立止,陰風乍起時,群雄們驚覺有異,陸慧乾牽著幼妹陸慧娥疾掠向後廂而去,

小達摩江上雲掌滅燈火后,即喝命群雄速退,只有展飛虹關心簡松逸未即離開,聞徉鬼魅呼罵聲大怒揮劍出手。

俟簡松逸掠回廳內重新燃亮燭火,只見展飛虹倒在椅角面色蒼白如紙,不禁大驚失色。

群雄返回內廳,見狀不禁相顧駭然。

小達摩江上雲於是嘆息道:「陰風一起,江某便知是酆都天羅洞主手下施展陰風殘魂邪法,-命速退暫避,展姑娘系天羅洞主陰磷斷魂砂所傷,非天羅洞主獨門解藥莫救,此去酆都迢迢萬里,為之奈何?」

簡松逸道:「在下身旁正有一粒解救陰磷斷魂砂獨門解藥,可否請陸姑娘抱入內室,容在下施法解救!」

陸慧娥低應了聲:「遵命!」玉臂伸出欲抱起展飛虹。

「且慢!」簡松逸搶先抓起展飛虹,歉然一笑道:「在下忘懷了展姑娘身羅陰磷斷魂砂,旁人誤觸立即感染,幾乎鑄成大錯!」

陸慧娥雙眸睜得又圓又大,愕了一愕,說道:「難道少俠就不懼感染嗎?」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救命如救火,稍時再詳告陸姑娘!」扶著展飛虹走向客室放在榻上。

可憐展飛虹渾身如冰凍一般,牙關緊咬,面色已是青紫,不言而知所罹塞毒巳深。

簡松逸掀下層飛虹的下顎,取下一顆清香撲鼻丹藥喂入展飛虹口中將下顎合上。

這時徐三泰已聞訊趕來,見狀驚道:「老弟,你真有天羅洞主獨門解藥么?為何還不見醒來?」

簡松逸道:「展姑娘所罹寒毒已深,非在下與她打通穴道,無法即時回醒,但……」,面現

極為為難之色。

東方旭正色道:「我輩武林人物,行俠仗義,通權達變,豈可拘泥於禮數,嫂溺援之以手,少俠於速速打通展姑娘穴道吧!」

簡少俠紅著一張臉,頷首道:「在下遵命!」

徐三泰道:「我等去廳內-話,不要使簡老弟分神!」

群雄隨著徐三泰退了出去,一面問及詳情並察見廳外妖人被燒成一具枯炭,知妖人已除,不禁額手稱慶。

小達摩江上雲道:「天羅洞主自敗在佛陀禪師佛法後,便立下誓言不出文羅洞外一步,門下七弟子亦遵誓自願長隨為伴,永不為惡,難道時隔十數年,便自廢誓言為了何故?」

徐三泰道:「內情恐非為你我所想像,情勢愈來愈複雜險惡,必須從長計議!」

忽見簡松逸由內廂飄然走出,掌心托著一把暗藍色陰磷斷魂砂,大小不一,大者如同粟米,小者宛若細砂,數達二三十顆,微帶腥臭氣味。

小達摩江上雲道:「妖人真箇居心狠毒,陰磷斷魂砂十粒即可致人於死,如許之多,難怪獨門解藥服下后不能立即回醒!」

展飛虹滿面嬌羞走了出來,道:「妖人現在何處?我非將他磔骨成灰難消此恨。」說時直對簡松逸白眼。

東方旭哈哈笑道:「妖人現在廳外園中,恐姑娘無法得償心愿!」

展飛虹不知妖人已焚斃,不禁一怔,心疑妖人必遭生擒活捉,翩若驚鴻般疾掠出廳而去。

簡松逸伸手入懷取出一隻細頸闊口澄黃瓷瓶咬拔瓶塞,將陰磷斷魂砂傾入瓶內,道:「在下

意欲以其人之道反治其入之身,非逼出天羅洞主薩磊吐出隱情不可!」

擒龍手陸慧乾推了幼妹陸慧娥一下,低聲道:「展姑娘為何尚不見返回廳內,你去瞧瞧!」

陸慧娥盈盈走出廳外,只見展飛虹捩亮了把油火摺,站在一堆焦骨前若有所思,也不驚動展飛虹,悄無聲息走前。

原來展飛虹在想方才簡松逸施救情景,解藥服下后已然回醒,只是遍體如浸在寒泉內一般,又口噤不能出聲,羞於睜眼。

只覺簡松逸兩指如電點了自己身上十數處穴道,雙掌按在胸前,兩股熱流循穴緩緩攻入,血脈凍凝漸解運行周天,由慢而快,沖開破阻,猛感熱如為焚,不禁嗯嚀出聲呻吟。

那知簡松逸雙掌迅快移動撫摸,更是嬌羞不勝,欲推開坐起,卻又穴道受制無法動彈,不禁羞憤欲死,暗道:「簡松逸,你膽敢乘機妄施輕薄,看我饒得了你!」

須臾,只覺簡松逸雙掌已停,半晌不見動靜,不敢睜開雙眸,最後終於忍不住啟開眼縫一線發覺簡松逸身影已杳,穴道亦已自解,彈身躍起,站在廳后偷聽他們說話,才知有點錯怪了簡松逸乘機輕薄。

回憶前情,不覺低垂粉頸,霞飛雙靨。

驀聞身後傳來一個瀝瀝鶯聲道:「展姐姐你是怎麼了?」

展飛虹啊了一聲疾轉嬌軀,嫣然笑道:「我是在想,妖人是如何焚斃的?為何不將其生擒活捉?」

陸慧娥道:「小妹也不知詳情,只知簡少俠發現姐姐已遭了暗算僵倒在地。」

展飛虹熄滅手中火摺,拉著陸慧娥道:「走,我們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內廳業已擺上一席豐盛的酒宴,天時已晚,群雄晚餐尚未進用,再也是替展飛虹壓驚,一見二女即起身延請入席。

酒宴之際,小達摩江上雲突想起一事,道:「簡少俠,江某嘗聽自傳聞,謂陰磷斷魂砂狠毒無比,一中人體,立即透衣因人體熱力化為毒煙穿入毛孔循血攻入臟腑,適才少俠收了一掌斷魂砂,少俠用何方法吸出還原?」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展姑煥功力深厚,雖罹受斷魂砂,但體內真氣自生抗拒排斥,又服了獨門解藥,砂毒更是逆回,在下不過用吸字訣將砂毒吸出使其還原,望請諸位不要譏笑在下班門弄斧才好!」

群雄知是謙虛之詞,紛紛推譽誇讚。

展飛虹暗道:「怪不得他雙手在自己身上移動撫摸,只覺黏吸力道甚大,血行反流,原來是吸取砂毒,這麼說來自己到錯怪了他了。」

徐三泰忽長嘆一聲道:「兇徒妖人再次侵擾,幸虧均化險為夷,寒舍不能增添人手預為防範之故恐遭受官府之忌,清廷嚴禁我輩江湖人物蓄養武士,結黨成群,因此老朽舍下僕役均多不知武功,以免被誣謀叛之罪!」

東方旭道:「這點我等均知,小弟家下也是一般,每隔三月街須帖稟當地官府將三月來舍閑出入賓客舉動告知,不容絲毫隱瞞。」言下不勝慨嘆。

陸慧乾道:「方才那妖人未及逃出,被焚成一具焦炭,少俠是用何物使其燒斃?」

簡松逸目露茫然之色道:「在下也是不解其故,妖人騰空脫逃之際,忽全身火起,烈熊熊墮下,轉叫之間已燒為一堆焦炭枯骨。」

「不妙!」陸慧乾面色一變,道:「妖人必有同黨,今晚再次受襲定然難免,我等須嚴加戒備!」

展飛虹柳眉一揚,冷笑道:「凶邪既是沖著我展飛虹來,理應由我展飛虹單獨接著。」

東方旭呵呵大笑道:「這不過是藉口而已,其實老朽等無一不是對方眼中之釘,非拔之而後快,豈獨展姑娘爾。」言畢商量今晚如何戒備布伏之策。

飲用既飽,徐三泰立起,道:「倘陸賢弟猜測不錯,凶邪來犯必在三更后,諸位且請暫歇息片刻,老朽尚須吩咐家下人等藏身不出,以免波及!」抱拳辭席向廳后內廂走去。

簡松逸亦離席相隨,進入內廂,低聲道:「徐伯父,小侄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三泰閱言大感驚愕道:「老弟,為何這般稱呼?有話只管說出,老朽決不為忤。」

「小侄疑心他們中有與官府中鷹犬互通聲息之人。」

徐三泰不禁面色大變,說道:「老弟是否察覺有異,他們均與老朽肝膽相照,交情深厚,似無與官府鷹犬互通聲息之人。」

簡松逸道:「小侄雖有心疑,卻不敢妄斷誣指,譬如長江鏢局副總鏢頭程乃恭實難料到他竟是為虎作倀之輩!」

徐三泰目露駭異之色道:「老弟,你也瞧出了么?唉,此事委實雲譫波譎,也許程乃恭難言之隱,所以非至水落石出,無法妄下定論。」

簡松逸沉吟須臾,方道:「小侄須往撫署一探,務請守秘,小侄去去就來。」話落人去疾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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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鷹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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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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