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飲啄前定

第十三章 飲啄前定

「請你指引進出『白骨鎖魂大陣』的訣竅!」

絕色少婦聞言變色,愕然道:「你還要再闖白骨教?」「是的!」

「目的仍在『四毒書生』?」

「你說對了一半!」

「還有什麼目的?」

「四毒書生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白骨教也與我有三江四海之恨!」

「我不懂?」

「白骨教竟然假冒東海離心島『烈陽神火教』之名,炸毀了『血池』,這筆帳將算在該教所有人的頭上!」「血池真的已被炸毀了?」

「當著我的眼前被炸。」

「你為何不阻止?」

「來不及阻止!」

「那你準備怎麼辦?」

陳霖眼中立時射出駭人至極的凌芒,殺氣騰騰的恨聲道:「我要血洗白骨教!」絕色少婦驚悸的向後退了一步,眼中射出一種極其複雜的光芒,道:「你怎會知道是白骨教所為?」

「我在四具屍身之上找到白骨教的標誌!」

「哦!」

「你是否願意指引我進出『白骨鎖魂大陣』的方法?」「不!」

「為什麼?」

「我對該陣,僅是一知半解,而且僅只能進到百丈左右,也就是你上次失陷陣中,我帶你出陣的那個限度,再深入我可毫無把握!也可以說根本就不可能!」

「你不肯告訴我?」

「並非不肯,而是無能為力!」

陳霖的指望,又告落空了,為了要破「白骨鎖魂大陣」,他造訪「南宮先生」,但「南宮先生」已告生死不明,他把希望寄托在絕色少婦身上,但她卻無能為力……他的兩眼有如利電寒芒,逼視著絕色少婦,似乎要看透她的內心,要測出她所說的話中,含有多少真實的成分!絕色少婦粉面一連數變,也許她受不了他眼神的逼視,也許她確實言不由衷!

陳霖冷凄凄的道:「你不會騙我?」

絕色少婦不由芳心一震,囁嚅著道:「我……幹嗎要……騙你?」

「如果有一天我發覺你在騙我……」

「你永不會發覺,因為我不騙你!」

「但願如此!」「弟弟,你與『四毒書生』究有何仇?」

「不共戴天之仇!」

絕色少婦粉腮又是一變,道:「你能告訴我是什麼樣的仇嗎?」

「目前不能!」

「你不說我也會知道!」

陳霖不由一震,道:「你知道什麼?」

「我目前也一樣不告訴你!」

陳霖以為她是因自己不肯說出因由,而在言語上故意逗自己,僅一笑置之!

絕色少婦又道:「你憑什麼斷定『四毒書生』必在白骨教中?」「三年之前,四毒書生被白骨教追殺而告失蹤,而教主『白骨屍魔』曾經說過只要我能進得了幕阜山白骨總壇,他就會告訴我四毒書生的下落!」

「告訴你下落,當然是不論生死,同時下落兩字並不代表他們置身在白骨教中?」

「我知道,我的目的只是要知道下落!」

絕色少婦聲音略顯激動的道:「換句話說,如果你得到了『四毒書生』的下落,就毋庸再闖白骨總壇?」

「以前是這樣,現在不同了!」

「為什麼?」

「他們炸毀了『血池』,這筆帳不能不討!」

「如果我為你設法探出『四毒書生』的下落,你肯否不再上幕阜山!」

陳霖訝然道:「你能探得出『四毒書生』的下落?」「我只是這樣想!」「我奇怪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管你奇怪不奇怪,如果我真的能探到「四毒書生』的下落,你願不願意放棄對白骨教索仇?」

「難道你與該教有什麼淵源?」

「沒有?」

「那你為何一再阻我上幕阜山?」

「我不願你去冒生命之險!」

「這倒不見得!」

「你別忘了你曾險些喪命在『白骨鎖魂大陣』之中?」陳霖俊面一紅道:「我不會忘記,但我仍然要闖,不達目的不休!」

「你不願聽姐姐我這片言忠告?」

陳霖心內電似一轉,道:「如果你真的能探查得出『四毒書生』的下落,我就聽你的話,放棄此舉,但我不能禁止家師『血魔』不向該教尋仇報復!」絕色少婦頓時面露喜色,道:「只要你不去就成,令師的事,我豈敢過問!」

陳霖心裡感到無比的歉疚,對方對自己這樣關切,而自己卻在騙她。不由在心裡暗道:

「姐姐,原諒我,我是不得已啊!我至死也不能放過白骨教!」當下又道:「我希望有個期限!」

「期限?」

「是的,過了期限而不能得到『四毒書生』下落的話,我仍然要上白骨總壇!」「不必談什麼期限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陳霖震驚得緊抓住絕色少婦的香肩,連連搖撼道:「真的,現在?」

「不錯!」

「為什麼以前你不告訴我?」

「我只是在近日才發現!」

「說吧,『四毒書生』現在哪裡?」

「你會失望的!」

「為什麼?」

「四毒書生已不在人世!」

陳霖頓時如置身冰窖之中,從頭直涼到腳跟,「四毒書生」如真的不在人世的話,這一筆血債豈非又落了空,將何以慰母親在天之靈,下意識的大叫道:「不會的,不會的,四毒書生還在人間,他們不能死!……」

「可是他們確已墓木拱矣了!」

「我不信!你得拿出具體的明證!」

「這是當然的!」

陳霖激動的全身簌簌而抖,牙齦咬得格格作響,道:「什麼為證?」

「我發現了他們埋骨之所!」

「什麼地方?」

「幕阜山中!」

「我必須要親自去證實!」

「當然,我陪你一道去!」

三天之後,陳霖和絕色少婦,聯袂登上了幕阜山。在一道寬約百丈,深不見底,雲霧蒸騰的斷澗邊緣,有一座隆起的墳堆,墓碑上赫然刻著:「故師兄四毒書生之合冢師妹何艷華敬立」等字樣。

陳霖和絕色少婦雙雙站在墓前。

陳霖看著這墳墓,滿臉俱是悲憤怨毒之色,半晌之後,身形微挫,單掌上揚……絕色少婦急道:「你準備做什麼?」

「掘墓毀屍!」

絕色少婦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噤,道:「弟弟,俗語說人死恨消!」

「不,永遠不!」

話聲中,不再理會絕色少婦,單掌猛然劈出……一道狂飈卷處,土石飛揚激射,墳墓立被夷平。

「弟弟,不可!」

「有何不可?」

可字出口,又是三掌連環劈出,掌風呼轟中,地上立時現出一個三丈方圓的大坑,坑底露出四具森森白骨!

陳霖雙掌交叉一掄一揮,一股疾旋勁氣,把坑底的四具白骨骷髏,卷出了坑外。

接著,對準白骨又是一掌,「格吱」聲中,骨屑灑滿一地。「弟弟,這樣你總可消了恨了?」

陳霖恍若未聞,舉首向天,悲呼一聲道:「母親,孩兒不肖,不能手刃仇人……」

話才出口,立覺不妥,這樣豈非把自己的底細給泄了,頓時住口!絕色少婦,嬌軀陡然一震,眼中射出一種極為複雜的光芒,但一瞬即逝,道:「弟弟,四毒書生是你殺母仇人?」陳霖此刻又無法改口,只好嗯了一聲,算是答覆!

「弟弟,你大仇已報,心事已了,我舊話重提,雙雙偕隱,嘯傲山林!」「不!」

「為什麼?」

「我還有很多事待了,這不過其中之一!」

絕色少婦黯然一嘆。

陳霖一雙如電神目,在那些骷髏碎屑之上掃去,忽然大叫一聲道:「不對!」

絕色少婦愕然道:「什麼不對?」

「誰能證實這四具枯骨確是四毒書生的遺骨?」

「有墓碑為憑!」

「墓碑豈足為憑!」

「為什麼不能?」

「難道不能做假?」

絕色少婦激動不已的道:「你為何有這種想法?」

陳霖正色道:「四毒書生既是被白骨教追殺而畢命,他們的師父『三絕姥姥』可不是等閑之輩,以淫、毒、狠三絕聞名江湖,為什麼不替他們報仇,反而由他們的師妹『江湖一美何艷華』在白骨總壇附近為他們樹墓立碑,而且據我所知『三絕姥姥』師徒,似乎與白骨教有極深的淵源,這事不合情理!」絕色少婦面色微白,道:「他們有這樣做的必要嗎?」

「極有可能!」

「你認為這墓和白骨都是假的!」

「我有這種想法!」

「為什麼呢?」

「依我的看法是白骨教因見我師徒必欲得『四毒書生』而甘心,所以不惜造假冢以瞞人耳目,用意當然是在絕我師徒追索之念,至於其中蹊蹺,尚待證實!」

「那這四具枯骨又何來呢?」

「這就更不足為奇了,白骨教為了布設『白骨鎖魂大陣』,派出教徒到處殺害無辜,取骨應用,區區四具枯骨,算什麼回事!」「你認定了這墳墓和屍骨都是假的?」

「我的判斷是這樣!當然我須要證實!」

「如何證實?」

「闖白骨總壇!」

「可是你不能通過『白骨鎖魂大陣』?」

陳霖恨恨的道:「我會的,時間遲早而已!」

絕色少婦廢然的嘆了一口氣,緘口不語,實在她已無話可說了,她知道無法使陳霖放棄任何他既經決定的行動!陳霖抬頭從無底絕谷看過去,只見一座孤峰,半隱於雲霧之中,他認出了,這正是白骨教總壇所在之地,自己立身的地方,恰當孤峰的右側。

他緩緩移動身形,向那絕谷邊緣走去!

絕色少婦也默默地跟著走過去。

只見這絕谷寬約百丈,下臨無底,由上下望,但見霧氣氤氳,裊裊娜娜,蒸騰翻卷,岩壁平滑如鏡,寸草俱無,猿鳥亦無法托足,令人不寒而慄,隔谷對望,那孤峰的上段,霧鎖雲封,只隱約露出一點輪廓,下段隱約於絕谷之中,中段依稀可辨仍是平滑如削,寸草不生!

陳霖出奇的想道:「我為什麼一定要經由峰前的『白骨鎖魂大陣』,本門『血影沖霄』身法,蓋世無雙,既然能出得了『血池』,難道就上不了這孤峰,雖然看起來這孤峰的岩壁較之『血池』更為平峭,但仍可勉力一試,只要落到谷底,穿過這百丈距離,再設法飛升……」

想到這裡,不由豪雄之氣大發,俊面立呈喜色。

絕色少婦靠近他的身邊,輕輕的道:「弟弟,你在想什麼?」「我……

我在想如果能從這絕谷登峰,就可以不必通過白骨鎖魂陣!」

「渡這絕谷登峰?」

「我這樣想!」

絕色少婦格格一笑道:「除非你肋生雙翅!」

陳霖淡淡的一笑,也不爭辯,他也沒有理由爭辯,因為想終歸是想,是否能做到,他也沒有把握,單隻谷底是什麼一種情況,就是個謎。

絕色少婦又道:「你以為白骨教憑三面絕谷一面布以『白骨鎖魂大陣』竟高枕無憂了?」

陳霖道:「難道不是?」

「你又錯了!」

「錯在何處?」

「這三面絕谷可算得上是天險!」

「天險,哼!我不相信就無人能援壁飛升!」

絕色少婦又是一聲格格嬌笑道:「弟弟,你先別自負,我知道你身負絕世武功,但你仍然無法飛越這天險,放眼武林,可以說絕對沒有人能渡越,不論是以往或是將來!」

陳霖倔強的道:「我不相信!」

「你認為我是危言聳聽!」

「你且說說這天險到什麼程度!」

「你知道這谷之底是什麼情況?」

「難道你知道?」

「也許!」

「你去過?」

「沒有,但有人去過,我從去過的人口裡獲知!」

「谷底怎麼樣?」

「這孤峰三面被水環繞,那水的幅度,在五十丈之外!」陳霖心裡暗自忖道:「我在『血池別府』之時,所練的『血影神功』初步,便是在『血水池』之內練的,意動即能浮升水面而不沉,五十丈寬的水算得了什麼?」當下意態昂揚的道:「水難不倒人!」「不錯,可是這水不是普通的水!」陳霖詫異至極的道:「是什麼樣的水?」

「弱水!」

「何謂弱水?」

「普通的水,有浮力,只要功夫稍厚的人,均可以借力而渡,甚或是踏波而行,但這水卻是鵝毛不載,落葉不浮,所以稱之為弱水!」

陳霖不由咋舌,但心裡卻轉念頭道:「管它什麼水,好歹總得要試試!」心念之中,傲然道:「即使如此,我仍然要試上一試!」絕色少婦雙眉一蹙道:「先別談弱水,單隻深不見底的絕壁,你如何上下?」

陳霖下意識的朝下望了一眼,不禁心裡發毛,但冷傲孤僻成性的他,卻不甘露出怯態,滿不在乎的道:「這不能改變我的想法!」

「你真的不要命了?」

「未必就真的會要得了命!」

「你真的要冒這個奇險?」

「我說了就會做!」

絕色少婦惶急的道:「我不許你……」

驀在此刻-不遠處傳來一聲冷笑。

兩人不約而同的側轉身形-只見一條人影,電閃瀉落在兩人身前,赫然是那蒙面怪客。絕色少婦芳容為之失色,嬌軀猛震。

蒙面怪客,一雙犀利如冷電寒芒的眼睛,先朝絕色少婦一掃,然後轉向陳霖道:「孩子,你想做什麼?」

陳霖暗驚於蒙面怪客何以忽然會在此處現身,想起身邊還伴著一個美絕天下的少婦時,不禁俊面發燒,一頓之後道:「前輩,我們又見面了!」「嗯,似乎我倆有緣,總是不期而遇,這位是……」陳霖不由大感窘迫,他連她的出身姓名全不知道,尷尬的道:「是我的同伴!」

好在蒙面怪客並未追問下去,改變了話題道:「你已經回到『血池』向令師傳警了?」

陳霖面上煞光又現,道:「血池已被炸毀,但這些不肖之徒,並非如前輩所說是東海離心島門下!」

「那是誰?」

「白骨教冒名而為!」

蒙面怪客身軀一震,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道:「真的?」「是的,千真萬確!」

「這倒是出人意想之外的事!令師無恙嗎?」

「托福!」

「哦,還有那『喪魂太歲』劫持『桐柏一劍西門俊』匿身『魔愁澗』的事,你可曾向令師提及?」

陳霖毫不猶豫的道:「有,家師在近日內將親赴鷹愁澗一行!」

蒙面怪客眼睛陡然一亮,轉過話題道:「孩子,你來此準備做什麼?」

「我……我要上對面這孤峰!」

「白骨教總壇?」

「是!」

「如何上法?」

「飛渡這道絕谷!」

「你能嗎?」

「勉力一試!」

絕色少婦這時忍不住插口道:「弟弟,我不許你去!」這一聲弟弟,當著蒙面怪客之前叫出,使得陳霖面上又是一紅,轉向絕色少婦道:「我已經決定了要這樣做!」絕色少婦滿面憂凄之色,顫聲道:「弟弟,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蒙面怪客哈哈一笑打斷了絕色少婦的話,向陳霖道:「孩子,以你的身手而論,大可一試!」

絕色少婦杏目圓睜,瞪視著蒙面怪客道:「閣下鼓勵他去送死?」

蒙面怪客語聲轉冷道:「何以見得?」

「絕谷深不見底,壁立千仞,而下面是鵝毛不浮的弱水!」「婦人之見!」「我就是不許!」

「哼!」

陳霖急道:「兩位大可不必爭論,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已經決定了要一試,縱是刀山劍林,龍潭虎穴,我也得闖上一闖……」絕色少婦道:「這絕谷甚於龍潭虎穴百倍!」

陳霖哈哈一聲豪笑,身形一起,便向那絕谷之內縱落!「弟弟,不可!」絕色少婦驚叫一聲,伸手抓去,卻抓了一個空,低頭望時,陳霖的身影已消失在那迷漫涌卷的霧氣之中……蒙面怪客厲聲道:「你這算什麼?」

絕色少婦咬牙道:「我愛他!」

「你愛他?」

「是的,我愛他!」

「有一天你會噬臍莫及!」

「我永不後悔!」

蒙面怪客怒聲道:「你在自掘墳墓!」

絕色少婦秀目之中,已蘊蓄了兩泡淚水,盈盈欲滴,她再度望了望那無底絕谷,以袖掩面,疾馳而去。

蒙面怪客冷笑數聲,也跟著離開。

且說陳霖急於要上白骨總壇,這絕谷是唯一可以一試的通路,毫不遲疑的涌身向下縱落,這下降之勢,何等迅快,轉眼之間,已沒入霧氣之中。他一方面把功力提聚到極限,一方面不斷的以足尖輕點那平滑的岩壁,藉以緩衝下降之勢,每點一次岩壁,身形就在半空劃一道圓弧,如此旋飛而下。

霧氣極重,能見度很低,以他的如電神目,在霧中也僅能看出三丈遠近,三丈之外,就是混沌一片!

久久仍不見底,陳霖不由大感急躁……忽然-腳下現出亮閃閃的一片水影。

陳霖不由驚魂出竅,大叫一聲:「弱水!」想不到這弱水竟然緊傍壁腳,連一絲緩衝的餘地都沒有,如果落入其中的話,勢將遭滅頂之厄。

當下,身形疾劃一道圓弧,待繞及岩壁之際,足尖猛點,身形拔高十丈左右,猝聚畢生修為功力,一式「血影沖霄」,旋空再起,然後雙足向岩壁全力一踹,身形似箭般斜斜射出!

這一射足有三十丈遠近,下望水影,仍不見邊際!

勢將竭,身形又往下落!

如果照絕色少婦所說,這弱水的幅度是五十丈的話,現在已越過了中流!陳霖心頭一緊,又復鼓勇運氣,虛空旋升而起,待到適當高度,疾朝斜下方射去!

這一射有十丈開外,邊緣在望,但已是力竭之勢。一咬牙,拚命聚積全身殘存之力,作第三次的旋射!他的力量已經告竭,如果這一衝之勢,仍不能登彼岸的話,他就算完了!

他閉上眼睛,不敢再望,「砰!」的一聲,竟落在實地之上!睜眼看處,雙足尖距水邊不足一尺,登時駭出了一身冷汗,這可是天大的僥倖,咫尺之差,如果落下弱水中的話,將遺恨千古!

他定了一回神,游目一掃,自己落身的地方,恰當絕壁之下,寬不及三丈的一條帶狀沙灘,下面的霧氣反而較之半空稀落,且有水光反映,視力倒不受阻。

仰首上望,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白骨總壇所在地的這座孤峰,上豐下銳,成了一個倒立的圓錐形,像極一柄倒插在地上的半開雨傘!

他喃喃的念著:「天險!天險!天……」

「血影沖霄」身法,雖然奇絕天下,但要飛升這數千仞的絕峰,必須藉助於岩壁的反彈之力,逐次旋迴飛升,像這種平滑如鏡而且是倒立的怪峰,卻無能為力!

尤其是峰下弱水圍繞,只能上而不能下。

他順手揀起一莖枯草,投向水中,果然入水即沉,證明了絕色少婦所言不謬。

他獃獃的望著那水和岩壁出神,此刻別說登這面的高峰,連要回來時的峰壁都恐怕不可能了,他不能一口氣由下而上,飛越五十丈寬闊的弱水!他激奇的忖想絕色少婦何以能知道這谷中之秘,以他的看法,任何人如想入谷而復出的話,恐怕簡直不可能,除非他的功力通玄!而絕色少婦卻說她是聽人說的,那說這話的人既然能安然出入這谷,其功力就難以想象了,決在自己之上。他又想到絕色少婦救引自己出「白骨鎖魂陣」!

她又無巧不巧地發現「四毒書生」的疑冢!

這些是巧合嗎?還是……似乎她對幕阜山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開始感到絕色少婦不僅是神秘,而且神秘得不可思議。她是誰?

江湖中何以不曾聽說過有這麼個異於常人的女子?

驀然-陳霖發現身旁沙上竟然有幾個淺淺的足印,不由駭然驚怪,翻身而起,忖道:

「奇怪,難道這絕谷之中,還會有人不成!」他因下峰之時,真力損耗過劇,現在還感到周身酸軟無力,心念急轉道:「不知道腳印是屬於什麼樣的人,我必須極快的恢復功力,然後按跡一搜!」

轉念一想,又覺不妥,如果谷內真的有人的話,彼暗我明,對方乘自己運功之際猝然施襲的話,倒是防不勝防。

於是,他打消了運功的念頭,細察那腳印尖端所指的方向,緩緩走去!

走了一程之後,他不由躊躇起來!

腳印正反都有,而且十分凌亂,使他無所適從。

驀在此刻-不遠處的壁腳石罅之間,似乎有一團黑白相間的東西,蠕動了一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那東西移去!是一具白骨骷髏!不,是一個人,身上穿著一件繪成骷髏形的長袍!陳霖這一震非同小可,怎的谷中有白骨教中人出沒,難道……

再走近一看,頓時一陣熱血沸騰,高聲道:「你是白骨屍魔,白骨教主!」但反應毫無!

莫非已經死了?想到這點,不由一陣毛骨悚然!

再走近一看,對方是白骨教主不差,但已是奄奄一息,去死不遠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堂堂白骨教主,會垂死在總壇之側的絕谷之中,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如何會來到這絕谷之中?

他是被人所傷,還是……白骨教主的身軀又蠕動了一下。

陳霖貫足內力,虎吼一聲道:「喂,閣下到底是怎麼回事?」白骨教主似乎一震,在喘了一口大氣之後,雙眼徐徐的張了開來,但眼神渙散,顯然已呈油枯燈竭之勢!嘴唇動了幾動,但卻發不出聲音來!

陳霖此刻心裡的驚訝激動,難以言喻!

只見這掌理江湖中第一大教的教主「白骨屍魔」,雙眼遲滯,兩腮深陷,顴骨突出,枯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使他本來獰惡的面容更加駭人。他記得「生死坪」之役,他和自己的化身「血魔」交過手,他說只要自己能上得了幕阜山該教總壇,他將告訴自己「四毒書生」的下落!

在闖「白骨鎖魂大陣」之時,自己險些喪生在他的手下,他的功力,竟然比在「生死坪」和自己交手之時高出了許多!數天前,「血池」被炸的前一瞬,他親耳聽見有他在場,而後,他以不能想象的速度飛遁而逃,乘機發出訊號,使「血池」沉淪!現在-他是一個垂死的人,躺卧在這不見天日的絕谷之中。誰能相信這會是事實?

但事實擺在目前,你又能不相信嗎?

新仇舊恨,齊湧上陳霖的心頭,喃喃自語道:「我先要他供出『四毒書生』的下落,然後我將以最殘酷的手法結果他的……」心念未已,一陣細如蚊蚋的聲音,出自「白骨屍魔」

之口:「你是誰?」

「活閻羅!」

「活……閻……羅?」

「不錯!」

「血……魔的傳……人?」

「一點不錯!」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要上貴總壇找你結算幾筆新舊帳,想不到在這裡碰上了你,這是鬼使神差,也可以說是天意!」

「你準備……怎……么樣……對付我?」

陳霖俊面帶煞,恨恨的道:「我先要你回答我兩件事,然後把你凌遲處死,以消我心頭之恨!」

白骨屍魔,聲音似乎又大了些,道:「我們之間有這麼深的仇嗎?」

「哈哈,你還要問,告訴你,我殺了你之後,還要血洗白骨教!」

「白骨屍魔」麵皮微微一陣抽搐,嘴唇急遽的顫動,眼中射出兩縷駭異但極微弱的光,久久才道:「值得你這樣做嗎?」「當然!」

「好!這樣最好,半年來我和死神掙扎,但,我無法脫出死神的掌握,現在,死在你的手中,也好,讓我早些解脫!」陳霖驚愕莫名的向後退了兩步,道:「什麼,你到這絕谷之中已經半年了?」

「不錯,半年!」

「兩月之前在『白骨鎖魂大陣』之中暗算我的不是你?」「怎麼,你……你闖過白骨鎖魂陣?」

「不錯,我再問你,數日前率領教徒假冒『烈陽神火教』之名,炸毀『血池』的當然也不會是你了?」

「這些我聞所未聞,一概不知!」

「但那自承是教主的人是誰?」

「不知道!」

「你會不知道?」

「我被人陰謀暗算,陷入這絕谷之中,已足足半年了!」陳霖愈聽愈奇,既然最近幾件事,都不是對方所為,仇恨之火也告消滅,率性在他身前一坐,聲音趨於和緩,道:「閣下如何被人謀害至此?」

白骨屍魔眼中忽露極其怨毒之色,道:「說也無益,你請動手吧!」「我不殺你了!」

「為什麼?」

「最近發生的事,既非閣下所為,我們之間已談不上生死之恨!」

「你想知道?」

「是的,如你閣下願意說的話!否則,在下不願相強!」「白骨屍魔」

喘息了一陣之後,費力的道:「在臨死之前,能夠一吐積怨也好,我的慘遇,教中可能無一人知曉,除了那陰謀算計我的人而外!」

「謀害你的人是誰?」

「百幻書生兄妹!」

「什麼,百幻書生兄妹?」

「不錯!你認識他們?」

陳霖切齒道:「我要把他倆碎屍萬段!」

「他們與你有仇?」

「比海還深!現在你仍然說你的吧!」

「這絕谷本有一條暗道直通嶺頂,教中只有三數人知道……」

陳霖驚喜道:「暗道!在什麼地方?」

「你先聽我說,數年之前,我發現了谷中一個秘密,所以時常循暗道入谷探查,這件秘密除我之外,無人知道,半年前的一天,我又來此探視,不料,那暗道竟然在我入谷之後被人炸毀,使我困於這絕谷之內,靠著苔蘚和這弱水我活到現在,但也因為飲了這弱水的原故,我的下半身已然全廢!」陳霖不由打了一個冷噤,道:「你怎知害你的人是百幻書生兄妹?」

「白骨屍魔」恨哼了一聲道:「百幻書生的胞妹絳珠仙子就是我的愛妾!在出事之前,百幻書生恰好在我總壇之內,所以我斷定必是他兄妹所為!」陳霖心裡立時飄上另一件慘事,「烈陽神火教主」「雙殘鬼叟」是死於「絳珠仙子」的毒針,而「雙殘鬼叟」自承她是他的新夫人,由此而論,這淫狠的女人果然如江湖所傳,以美色去換取武功,這「白骨屍魔」僅是被害者之一而已!

思念及此,不由脫口道:「烈陽神火教教主雙殘鬼叟,曾自承絳珠仙子是他的新婚夫人,而且雙殘鬼叟死在她的毒針之下!」

「哦!這不要臉的毒婦,我現在悔之已晚,她出道以來,不知毀了多少高手,如太極掌門,華山掌門,都與她有染,而最後卻死於她哥哥百幻書生之手,還有那桐柏派掌門陳其驤也是被害者之一……」

陳霖一聽提到自己的父親,不由心頭巨震,激動至極的道:「桐柏掌門陳其驤也是……」

「不錯,陳其驤最先也是被絳珠仙子的美色所迷,最後卻被計誘上『生死坪』,予以毒殺之後拋屍血池……」

陳霖頓時目眥皆裂,悲嘶道:「我不把百幻書生兄妹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怎麼,你與桐柏掌門……」

陳霖這時恨火焚心,也顧不得隱秘身世,切齒道:「桐柏掌門陳其驤就是先父!」

「哦!」

「他倆人現在何處?」「依我推斷,你最近兩次所逢的白骨教主,可能就是百幻書生所扮,這狼子易容之術妙絕人寰,同時我被害的原因,必然是這狼子覬覦教主寶座!」

「不錯了,定是如此!」

陳霖對這垂死的老魔,不禁油然而生同情之念,接著又道:「我助你療傷!」

「盛情心領,我不中用了,我飲了谷中弱水,齊胸以下,經脈穴道已完全閉阻,氣血不行,皮枯肉盡,任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無濟於事了!」陳霖不由黯然一嘆,又道:

「你說谷底通往總壇的暗道已被炸毀?」

「不錯,已被徹底的炸毀!」

陳霖目光又轉到那向里倒傾的岩壁上,廢然的嘆了一口氣,看來此路不通,只有仍然朝峰前的「白骨鎖魂大陣」設法了!「白骨屍魔」似乎因說話太多而精神耗端,合目喘息不止。這不可一世的梟雄,想不到會落得這般下場!

陳霖忽地想起「四毒書生」來,正好乘機向對方一探,隨出聲喚道:「閣下,在下還有點事請教?」

「白骨屍魔」又緩緩睜開失神的眼,道:「什麼?」「請閣下相告『四毒書生』的下落!」

「四毒……書……生……」

「白骨屍魔」口裡漫應著,眼睛忽地閃射出奇光,緊緊地註定弱水對面的岩壁,費力的把頭扭向那邊,喃喃道:「啊!稀世瑰寶,千年難遇……可惜……可惜……」

陳霖不由被他這怪異的舉動所吸引,跟著向對面岩壁望去,只見距水面約三十丈高下之間,從那薄霧之中,透出一股血紅的光影,愈來愈盛,四周的霧氣,似乎被那紅光所迫,逐漸散開,頓時露出了清晰的岩壁。

紅光擴散至一丈方圓之時,形成一個耀目的光幢,凝聚不動。

陳霖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

「白骨屍魔」無力的把頭靠回地面,道:「這就是我說的谷中秘密!」

「什麼秘密?」

「這是血參,為武林不出世的瑰寶,練武人服下,可平增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最寶貴的是能保元護氣,雖遇重擊也不虞喪命,我為了它而不斷的入谷查探,但我無法飛越這道弱水,我將永遠也得不到它了,因為……我……生命之泉已……枯竭了!」陳霖稱奇不已,這真是聞所未聞的事!

紅光逐漸收斂……「白骨屍魔」突然惶急的叫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你既能來,也必能去,這東西每月只出現一次,如果紅光斂盡,你將無法找尋……快……快去……

快……」

陳霖本無得寶之心,被「白骨屍魔」這一疊聲的催促,頓時躍躍欲試起來,這時那紅色光幢,已收斂到不及先時的一半……「白骨屍魔」急得以手捶地,道:「快,快!我要在死前,一睹這異寶的形象!」

陳霖突被他這句話所感動,忖道:「好,我應該讓這垂死的人,在臨死之前得到一點滿足,我儘力而為吧!」

心念之中,默運「血影神功」,經過這一陣休息,來時的疲乏,已告祛盡,精神為之一振,剎那之間,全身紅光熠熠,身形飄飄欲起。

「白骨屍魔」驚愕得張口瞪眼……紅光閃處,陳霖已破空而起,斜向上射到三十丈高下之時,身形一旋,平飛三十丈左右,已過了弱水之半,忽呈下降之勢……「白骨屍魔」哪曾見過這種神功,不由「啊!啊!」連聲,驚心動魄不已。

陳霖這一著,本是鼓勇而為,並沒有十分的把握,可說是相當的冒險。

當身形降至離水面不及一丈之際,紅焰暴漲,又復旋射而起,繞空三匝之後,划空前射近二十丈,這時距那岩壁,僅五丈左右!

但他已呈強弩之末,欲振乏力了!

身形又告下降……那壁間的光幢,已縮小到原來的四分之一!

「白骨屍魔」已看出情況不妙,乾脆閉上了眼睛。

陳霖奮起餘力,狠命的一提勁,把身形旋高三丈,向岩壁撞去-在千鈞一髮之中,終算貼上了岩壁,十指往壁間一插,穩住身形,再調真氣。

光幢更小,幾乎已到了盡斂的程度。

陳霖貼身之處,距那「血參」所發的光幢,還差了五丈左右的一段!略事喘息之後,鼓起丹田殘存真氣,雙足一蜷,猛踹岩壁,身形斜射而起,凌空劃了一道圓弧,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血參」之旁!

紅光斂盡,只見一段粗如兒臂的血紅之物,已慢慢向石罅之中縮去。

陳霖不由大急,左手疾抓岩壁,右手電筒閃向那「血參」抓去,一下抓個正著,往外一帶,竟有尺半長短,四肢五官隱約可辨,像極剛生下地的嬰兒!「血參」雖已得手,但他已冷汗遍體了!

「白骨屍魔」這時又睜開眼來,望著對面壁間的陳霖,心中激動不已,「活閻羅」不愧「血魔」傳人,能人之所不能……陳霖握住這罕世難逢的異寶「血參」,不得主意,此刻,他確實已無法再往回飛越弱水,但他曾在心裡默許過要讓「白骨屍魔」在臨死之前,滿足他數年來的渴望!

心念幾轉之後,突然一抖手,把那「血參」朝「白骨屍魔」卧處拋去,無巧不巧的正好落在他的胸口之上!

「白骨屍魔」手撫著那「血參」,滿足的笑了,「活閻羅」滿足了他臨死前的願望:

「活閻羅」冒生命之險,取得「血參」,卻毫無貪婪之念,這種胸襟在武林中,可說是絕無僅有!「白骨屍魔」被對方至高無上的品格感動了,枯澀的眼中,竟然擠出了兩滴淚珠!這老魔一生作惡,此刻他回復了人性……他費力的舉起了手,向陳霖連招。

陳霖本不打算再回頭了,但他想起「四毒書生」的下落還不曾問得清楚,還有,更重要的,他要向他打聽出入「白骨鎖魂大陣」之法……於是-他以兩手插入壁中,支持住身形,疾急的調息起來,足有頓飯工夫,功力才告恢復,以同樣艱巨的方式,他又越過了弱水,重回到「白骨屍魔」的身旁!

只見「白骨屍魔」雙目緊閉,手中還握著那枝「血參」,像是已斷了氣了!

陳霖疾以右手中指,對正他的「命門大穴」,一縷紅色內力,由指尖逼出,射入對方的體內,半晌之後,「白骨屍魔」竟告悠悠還魂!

「白骨屍魔」臉上露出一絲幾乎分辨不出來的微笑,把「血參」推向陳霖!

陳霖激奇的道:「閣下這是為了什麼?」

「白骨屍魔」久久才掙扎著發出聲音來:「這該……歸……你……」

「不,這是你發現的,我不過是助你一臂取得而已!」「天材……地寶……我……不能糟蹋……我已不中用……了,我也……滿足了!」

「不!」

「白骨屍魔」雙眼怒視陳霖,一眨不眨,額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青筋鼓出,顯然他激動到了極度。

陳霖不忍心看對方痛苦之容,只好接過。

「白骨屍魔」的神情,才告平靜下來!

「閣下,我有兩個問題請教?」

「你……不……聽我……先說……遲恐不及了……我在臨死之前,要……贖罪!」

陳霖只好閉上了嘴!

「白骨屍魔」突然精神大震,面上現出了一抹紅光,雙眼瞪視著陳霖道:「聽著,你必須……阻止……否則……天下蒼生將遭到……空前的■毒……」

「請講,力能所及,我一定辦到!」

「四毒書生……現在白骨總壇之內……煉製一種毒藥,毒絕天下……」

陳霖忍不住插口道:「四毒書生果然在白骨教總壇之內?」

「聽我說,這種毒藥,煉成之後,將由所有的教徒,廣泛的使用,任你功力蓋世,稍沾即死,無法救治,據我揣想,已屆完成階段,如讓其煉成使用,無異是武林末日,我請你予以阻止,稍贖我過去的罪慫……」

說到這裡,一陣喘息!

陳霖暗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件事若非被他揭發,後果不堪設想,武林蒼生,將死無噍類了!」

「白骨屍魔」喘息一陣之後,又道:「你……我相信……能辦得到……」

陳霖點點頭道:「在下當儘力而為!」

「白骨屍魔」一頓又道:「百幻書生……兄妹……既然也是……你的仇家……我在九泉……之下,當能看得到……他倆遭報……」

陳霖星目放射奇光,將頭連點。

仇蹤已明,想不到全集中在「白骨教」總壇之內,只要自己能入得白骨總壇,將可快意恩仇,目前既不能從這絕谷飛升這倒懸的孤峰,只有出谷仍從正面的「白骨鎖魂大陣」著手……「白骨屍魔」似乎心愿已了,雙眼緩緩闔上,面上的那抹紅光,逐漸消退,變為死灰之色,喉頭一陣咕嚕急響……陳霖正想向他追問進出「白骨鎖魂大陣」的訣竅,忽見他已然進入彌留狀態,不由心中大急,放聲高叫道:「閣下……閣下……我請你指示如何破解『白骨鎖魂大陣』?」

連叫三遍,對方反應毫無!

陳霖計無所出之下,急將對方身形側轉,右手掌心緊貼對方「命門穴」

要想以本身真元,供他暫時維持住片刻生命。

但,來不及了!

他掌心所逼出的真元內力,已無法透穴而入!

「死了!」

陳霖廢然的嘆息了一聲,收回了手!

這一代魔頭,就這樣無聲無息結束了他生命的旅程。

陳霖悔恨交集,想不到對方這麼快便斷氣,使他無法打聽出「白骨鎖魂大陣」的訣奧,他望著那已死的白骨教主獃獃出神!

世事的詭譎變化,使他心力俱疲,他感到江湖風濤的險惡,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單純,其中所包含的複雜成分簡直無法想象。不能問出破陣之法,是他最大的失策,血海仇家都在白骨教中,同時「白骨屍魔」臨死吐露的「四毒書生」煉製奇毒之秘,如果不及早予以制止,任其煉成而普遍由白骨教徒使用的話,武林真的要面臨末日了!

……陳霖埋葬了「白骨屍魔」之後,才把思念回復到那支稀世奇珍「血參」之上。

聽「白骨屍魔」說起,這「血參」服下之後,可平添一甲子以上的功力,而且最奇的是能保元護氣,與人交手,決不虞重傷而死!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奇遇,自己再加上一甲子功力,當可把本門「血影神功」發揮到十成,如是,「血影門」的各項武技,也必創一新的紀元,師父地下有知,也必含笑九泉了!

於是-—他就地盤膝而坐,把「血參」送入口中,一股冽冷奇香之味,立沖鼻觀,「血參」入口即融化,化為津液,順喉而下……半刻之後,一股暖流,自丹田之中升起,漸漸熱力頻傳,轉眼工夫,已是炙熱如焚,陳霖內力本來雄厚,忙以本身真元接引,穿經走脈,循周身運行……盞茶時間之後,陳霖已被包裹在一座赤紅的光幢之中。

光幢由紅轉淡,最後,只剩下淡淡一層血影!

這就是「血影神功」的極限!意動即可傷人!

待到血影收盡,陳霖已告功成果滿,只覺全身真元充盈滿溢,氣爽神清,身軀飄然欲起,不由大喜過望!

心裡忖道:「我現在不知功力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不知是否已達到了師父遺柬之上所示的極限,照遺柬所示,『血影神功』到了極限,只剩一層淡淡血影,意動即可傷人,而師父他老人家窮其畢生修為,也只練到了七成,我何不試試!」

心念之中,運起「血影神功」,五成之時,血芒立現,運到七成,周身赤紅如火,再加緊凝運,血芒漸斂,只剩下一層淡淡的血影,若有若無的繞著身軀。

不由喜極而仰天祝禱道:「師父啊!您的遺命傳人迭獲奇緣,已完成了您遺柬中所示的最大限量,三百年後的今天,本門武功,將在武林中再放異彩!」

但當他念及「血池」已然被「百幻書生」以白骨教主的身份,假借「烈陽神火教」之名而予以炸毀,自己一時託大,未能及時阻止,致令本門發祥之地的「血池別府」永沉地下,又不禁恨火中燃,愴然不已。

他轉身對著「白骨屍魔」的新冢,長身一揖,道:「閣下,安息吧!當在下手刃仇讎之時,會把你的事提出,正如你閣下所說,如泉下有知,當可見到彼獠遭報,在下並謹志謝相告先父被害經過和仇家,及惠讓『血參』之德,絕谷弱水,常伴君魂,再見了!」

身形一展,如長虹經天而起,凌空三折,輕而易舉的越過弱水,到達彼岸,神功再運,施出「血影沖霄」絕技,只見一圈圈的淡紅光暈,在薄霧之中盤旋升空,工夫不大,安穩的登上了峰頭,仰望白骨總壇所在地的孤峰,仍如巨靈魅影,隱現在雲霧之中,下望絕谷,依舊是霧氣迷茫。

絕谷之行,他感到些微的失望,因為他不能從絕谷登上對面的孤峰,但卻有著更多的收穫-巧獲「血參」,使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得悉了父親確已死於血池之中,而主凶是「百幻書生」兄妹!

揭開了「四毒書生」被「白骨教」追殺而失蹤之謎,原來所謂追殺,是為了要掩江湖人的耳目,實際上是與「白骨教」狼狽為奸,暗煉毒物,以資橫掃武林!

還有,現在的「白骨教主」是「百幻書生」鵲巢鳩占,恐怕除了「百幻書生」兄妹和自己而外,再無人得知了!

他望著不久之前,被自己劈開的「四毒書生」的假冢,不由從心裡發出冷笑!

他又想到「百幻書生」把「白骨屍魔」暗算在絕谷之中,憑著易容之術,幻化為「白骨屍魔」掌理「白骨教」,如非自己身入絕谷,恐怕這個謎永遠也不會被揭破,那自己今後又到何處去覓仇蹤,這真是天網恢恢了!

而「百幻書生」假他人之名炸毀「血池」,卻又要俟自己出池之後,才發信號點燃炸藥,這就不可思議了,難道他故意要為自己留下禍胎?這其中可能又是一個陰謀……他愈想愈迷離莫測……驀然-—一條人影,朝陳霖立身之處,電閃射來!

陳霖此刻的功力,已到了意動即能傷人的地步,聞聲不驚,緩緩側過身來。

人影一瀉落地,赫然是那神秘的絕色少婦。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她竟然還沒有離開幕阜山。

絕色少婦乍見陳霖之面,那一份驚喜,簡直無法形容,一把握住陳霖的雙手,連連搖撼道:「弟弟,你……你……竟然能平安出谷?」

陳霖被她的這一份純情所感,也激動的道:「姐姐,我沒事,讓你擔驚了!」

「啊!不!弟弟,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

說著在陳霖的額上親了一下!

陳霖不由一顆心怦怦而跳。

絕色少婦又道:「弟弟,你在絕谷之中,有所見么?」陳霖心念急轉道:「還是以不說為妙,不然話就長了!」隨即漫應道:「正如你所說,下面是一道鵝毛不浮的弱水!」「還有呢?」

「倒懸的孤峰!」絕色少婦盈盈一笑道:「如何,我說要想從絕谷登上孤峰是不可能的事?」

陳霖赧然一笑道:「我放棄了!」

絕色少婦激動不已的道:「你放棄了再闖白骨教?」陳霖面容一肅,搖搖頭道:「不,我只是放棄了由此登山而已,白骨教我豈能輕易放過!」「可是你無法通過『白骨鎖魂大陣』?」

「會的,有一天我會的,雖然目前不能!」

絕色少婦粉面一黯,跺了一下腳!

陳霖故作不見,顧左右而言他道:「姐姐,那蒙面怪客哪裡去了?」

「你下峰之後就離開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

陳霖心念一轉,微微一笑道:「姐姐,我們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

絕色少婦粉腮一變,道:「為什麼?」

「我對你的神秘感到不安!」

「你說過你永遠愛我的?」

「不錯,但我愛在心裡,我在心裡永遠保留著你的倩影,但在行為上我們還是以分開為妙,不然我會覺得痛苦!」絕色少婦粉腮頓呈蒼白,妙目之中流露出極為凄怨之光,顫聲道:「可是我不能沒有你!」

陳霖心裡不由一盪,忖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我連你的名號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如此隱秘身世,這畸戀的結果將是什麼?」於是一橫心道:「姐姐,我又何嘗捨得離開你,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正常,這使我痛苦,我不希望這痛苦隨時日以俱增,所以……」

「你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世!」

「不!我不強迫你!你可以照你的意思去做!」

絕色少婦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光影,道:「好,我告訴你!」陳霖想不到自己隨便這麼一說,對方竟然真的願意揭開本來面目,這在他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究其實,他決不可能從心上抹去她的絕世芳姿的,心裡雖然激動,但表面上仍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道:「如你願意告訴我的話,我洗耳恭聽!」絕色少婦微微一頓之後,毅然道:「我叫沈君璧!」「沈君壁!君璧……這名字好極了!」

「貧嘴!我極少在江湖中走動,所以沒有外號,也沒有人知道我的姓名!」「啊!我該稱你一聲璧姐!」

絕色少婦展顏一笑,有如春花怒放,嬌聲道:「弟弟,你滿意了?」

陳霖俊面又是一整,道:「璧姐,你有丈夫?」

絕色少婦笑意忽斂,一副憾然之態道:「不錯,有,但是死了!」

「死了?」

「嗯,你不再說離開我了吧?」

「要!我仍然要說!」

絕色少婦沈君璧鬆開握住陳霖的纖纖玉手,退了兩步,訝然道:「為什麼?」

「我血仇在身,大事未了!」

沈君璧秀目之中,射出兩縷奇光,往陳霖面上一邊幾繞,道:「現在我可以問問你的身世了?」

陳霖點點頭,慨然道:「我叫陳霖,先父是桐柏派掌門陳其驤!」

沈君壁一怔之後,道:「你的仇家是誰?」

陳霖俊面之上,立泛殺機,咬牙切齒的道:「四毒書生』和『百幻書生』兄妹,還有太極和華山兩派掌門,但這兩個掌門人死了,我知道是死於『百幻書生』之手,他要滅口,可惜!哈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殺了同路人,卻滅不了口……」

沈君璧粉面頓呈鐵青之色,一連向後退了三步,兩手緊緊地抱住螓首。

陳霖不由大感駭異,急道:「璧姐,你是怎麼了?」

沈君璧痛苦的道:「哦,霖弟,我恐怕是舊疾突發了!」

「那怎麼辦呢?我們下山去找醫生診治?」

「不用,一會就好!」

陳霖忙過去扶住她的嬌軀,沈君璧乘勢倚在陳霖的懷裡,雙雙坐地下來,兀自嬌哼不已,一聲聲敲落在陳霖的心板上,弄得他愁眉苦臉,沒個理會處。足有盞茶工夫,沈君璧呻吟漸止,倚在情郎懷中,沉沉睡去,香澤微微,嬌鼾吁吁,軟玉溫香,伊人似玉,陳霖不由意馬心猿……正在此刻-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陳霖疾推沈君璧道:「璧姐,璧姐!有人來了!」沈君璧星眼半睜,嬌慵的伸了個懶腰,「唔!」了一聲道:「什麼?」

「有人來了!」

「哦!」

哦字出口,人已一躍而起,只見數條人影,朝這邊飛馳而來!遠遠地就可分辨出那刺目的白骷髏號誌!

陳霖雙目一紅,道:「白骨教徒!」

沈君璧粉腮一變,殺機立現,急道:「霖弟,你別動,交給我!」不等陳霖回答,她已飛身劃去!

陳霖忽地憶起在棗林之內,兩人初次邂逅之時,沈君璧就曾毀了數個白骨教的高手,她聲言與該教有仇,現在她搶著出手,自也不好再岔一枝!數個白骨教徒,見有人迎面馳來,紛紛停下了身形,只見沈君璧射到眾人身前之時,更不打話,出手便是殺著!

慘嗥之聲,接連響起!

只聽其中為首的那個驚呼道:「啊……你……你……」兩個你字出口,也跟著橫屍就地!

陳霖疾移身上前道:「璧姐,都解決了?」

「唔!」

「我記得你曾說過與該教結有梁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哦!這個,我有一個師妹,死在他們的手中,所以我立誓凡見了白骨教中人便殺!決不容情!」

陳霖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沈君璧看了地下的屍身一眼,道:「霖弟,我們走吧!」「好!」兩人並肩馳下了幕阜山,將及官道南北分歧之處,雙雙停下了身形。

陳霖道:「璧姐,容我向你說聲再見!」

沈君璧不由花容慘淡,幽幽的道:「我們何時再見?」「山不轉路轉,隨時都可以見面!」

「你準備何往?」

陳霖幾乎脫口說出「鷹愁澗」一想不妥,漫應道:「我先趕去赴一個友人之約!」

「如此,你珍重了!」

「再見!」

陳霖頭也不回的朝向南官道劃去,蒙面怪客曾告訴他已經探悉「喪魂太歲」的巢穴,在幕阜山最南端的「鷹愁澗」,而這官道,正好是沿山麓向南北延伸。

「喪魂太歲」殘殺桐柏派弟子,劫持「桐柏一劍西門俊」,陳霖以身在此山範圍以內,所以順便予以了結!

他卻不知這「鷹愁澗」座落何處,只一味的朝南疾馳!但見山脈連綿,無窮無盡,奔行了近百里,兀自不見山緣。彤雲密布,電光閃閃,雷聲隆隆,眼看大雨將至,陳霖心裡忖道:「且先尋個避雨之處,以免變成了落湯雞!」心念之中,游目四顧,除了坦蕩的官道外,竟然不見半個人家,不由著急起來。

又往前馳趕了數里,天空烏暗如墨,似欲覆壓而下,忽見道左林中隨約露出一角紅牆,心想,不是廟宇必是庵堂,且先去避過這陣雨再說,轉身就向林中射去,果然是一間破敗不堪的神祠,身才入門,豪雨已傾盆而下。剛自步入正殿,只見已有人先在,俊目掃處,不由一陣熱血沸騰,目眥欲裂,殺機陡然高熾,那人赫然是「樵止山」中被自己掌傷而遁的「南宮先生」,怒哼一聲道:「百幻書生,今天你休想遁形了!」

掌隨聲出,一股重逾山嶽的勁氣,夾著淡淡血光,電閃卷向「南宮先生」。「南宮先生」身形微挫,舉掌相迎……驀在此刻-—一聲驚叫,突然傳來:「住手,使不得!」

隨著這一聲驚叫,一條人影,電疾射向陳霖。

陳霖此刻恨火焚身,仇焰蔽眼,哪裡還會去分辨那驚叫聲的好歹,對撲來的人影,恍如未覺,掌出如故-轟然巨響聲中,夾著半聲慘嗥,「南宮先生」一個身形被擊飛起來,直向那殿壁之上撞去,積塵紛落中,又「砰!」的一聲反彈回地上……就在「南宮先生」剛被震飛的剎那,一股奇狂勁道,已劈正陳霖的身上!陳霖的功力,自服下了「血參」之後,已達意動即能傷人的地步,掌風及體,一種本能的反應,「血影神功」已遍布周身……

「波!」接著是一聲悶哼,那由后襲來的人影,立被一道駭人的反震勁道,震得直向殿外庭心飛射而出,「叭!」的一響,摔翻地上。

陳霖這才回過身來,向庭心之中望去-只見一個水淋淋的黑影,從庭心積水之中掙扎著起來,連跌帶爬的上了階沿。陳霖細一分辨來人,不由驚叫出聲:「猴叟,怎的會是你?

請恕我……」「猴叟曹貽」人本瘦小,這一在暴雨積水之中打過滾,衣袍全貼在身上,更是滑稽得好笑,只見他將手連搖道:「我老猴子死不了,無所謂,南宮老兒被你毀了!」

陳霖恨恨的道:「他死不了,我要留活口有話問他,手下已留了分寸!」「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瞞人眼目只有一次,難道我還上第二次當?」

猴叟三步兩步衝進殿中,口裡道:「你把他當誰?」

「百幻書生的化身!」

猴叟跌腳嚷道:「我的天呀!他是真正的南宮老兒呀!」陳霖這一震非同小可,急道:

「真的?」

「難道我會騙你!」

「你怎會知道他是真正的南宮先生?」

「你自己去證實吧!」

猴叟說著,已奔到殿壁旁邊,雙手扶抱起「南宮先生」,一陣探索道:「還好,心脈未斷,不然,我老猴可真罪過不輕了!」陳霖疾靠過去,往「南宮先生」的面部一抓一摸,「南宮先生」依舊還是「南宮先生」,既無面具,也未易容化裝,這時才感到自己太孟浪了,歉疚至極的道:「猴叟,我是無心的!我決想不到……」

猴叟小眼一翻道:「事情過去就別提了,目前先給他療傷要緊!」

「猴叟,到底是怎麼回事?」

猴叟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偶然碰上他的,起初我以為又是那假的南宮先生,自忖功力不及對方,迫得繞道暗暗尾隨,眼看大雨將臨,我們就不約而同的入了這神祠之中,我突然蹩不住這口氣,冒叫一聲,豈知他竟然毫無反應!」

猴叟望了望臂彎中的「南宮先生」又道:「我壯著膽現身出來,豈知他竟然不認識我,一副木然之態,我不敢分毫大意,猝然向他攻出一掌,他也舉掌相迎,但卻勁道平平,被我一掌震退丈余,我才看出事有蹊蹺,試著和他說話,他竟然語無倫次,我進一步的查察,證明他確是我那老友南宮老兒無疑,只是想不透何以會變成這等模樣!」

「哦!」

「我剛才到殿外方便,眼見你沖入殿來,猝然出手,出聲阻止,遲了一步……」

陳霖偏頭一想道:「這事的關鍵,仍在『百幻書生』的身上!」

猴叟介面道:「我也是這麼想,樵止山的假墓,和『百幻書生』假冒他的形貌出現等情形來推斷,必與『斷魂谷』和『百幻書生』有關!」

「百幻書生現在已是白骨教之主!」

「有這等事,你何以知道?」

「原來的教主『白骨屍魔』已經遭害,『百幻書生』幻化的形貌竊據了教主之位,這事只我一人知道!」

陳霖接著把幕阜山絕谷弱水的事,概略的一說,猴叟嘖嘖稱奇不置。

「猴叟,我已得到『桐柏一劍西門俊』的下落!」

「真的?」「在幕阜山極南端的鷹愁澗中!」

「他還活著。」

「這就不知道了,他被那『喪魂太歲』劫持,而『喪魂太歲』的巢穴已知是在『鷹愁澗』中!」

猴叟詫異至極的道:「喪魂太歲果真沒有死於八大門派圍攻之役?」

「這事只有待進入鷹愁澗之後才能分曉了!」

「鷹愁澗是由亂石疊聚成的兩座禿峰夾峙而成的絕澗,寸草不生……」

「你知道地點?」

「知道,距此不足五十里!」

「我現在就是奔赴那裡!」

「此事暫且不談,先給南宮老兒療傷吧!」

驀然-—個人影,無聲無息的,有若幽靈似的出現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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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冷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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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飲啄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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