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煞星高照

第三章 煞星高照

三條人影,先後瀉落地面,三人都是鬚髮皆白的獰惡老者,看樣子,年紀當在六十開外,衣襟上各綉了一個普通頭顱大小的白骨骷髏頭,幾乎佔了胸襟的全幅,一望而知這三個獰惡老者在教中的地位決不會低。

三個白髮老者身形立穩之後,齊把銳利如剪的目光,朝陳霖一掃,口裡發出了一聲冷笑,然後又朝地上的三具死屍瞥了一眼,臉上頓露殺機。

這時,另外三個幾乎喪命的高手,齊朝這三個白髮老者一躬身,臉上驚怖之色,還沒有完全褪去。

居中的一個白髮老者,聲如夜梟嘶鳴般的向那原先的三個高手道:「你們各回本位!」

「遵堂主令諭!」

三條人影電閃馳離,晃眼之間,已沒入右側一片蒼林之中。

陳霖嘴角擒著一絲冷笑,註定這三個白髮老者,他初次出道,對自己所學,還沒有十分把握,同時,因年齡所限,他的功力,較之當年的「血魔唐中巨」差了兩三成,這是從他師父的遺言里忖測出來的。

那居中的白髮老者,望著陳霖一陣傑傑怪笑道:「小子,報名受死!」

陳霖傲然冷哼一聲道:「憑你還不配要我報名!」

三個老者,同時怒哼了一聲,那居中的獰聲道:「你是何人門下,竟敢公然向本教尋釁?」

「這個你也不必問,反正我不會告訴你,現在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不據實答覆的話……」說著朝地上的三具屍體瞥了一眼,又道:「這就是你們的榜樣!」

三個白髮老者聞言之下,不是怒,簡直的是奇了,可能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於以這種口吻向他們說話,齊齊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那立身右側的額上有一疤痕的白髮老者,右手大拇指一翹,朝胸前一指道:「小子,你狂妄得天下少有,你知道老夫三人是何等樣人嗎?」

陳霖劍眉一揚,冷聲道:「大不了一個白骨教徒而已?」

「哈哈哈哈,小子,你站穩了,你聽說過『雪山三尊者』否?」

那老者滿以為這一報出名號,對方起碼唬個骨軟筋酥,豈知事實大謬不然,對方滿不當回事的搖了搖頭,幾乎氣破胸膛,倒吞了一泡口水,接下去道:「小子,老夫『雪山三尊者』之末『三眼尊者鄧超』!」

朝中間和左邊的老者一指道:「這位是『絕命尊者胡竺生』,排行第一,那位是『千手尊者趙辟』,排二!老夫三人現掌『白骨教』外三堂,小子,你現在是自了還是……」

陳霖不屑的立即介面道:「不管自了他了,現在本人提出問題,希望據實答覆!」

居中的「絕命尊者胡竺生」鼻息咻咻的道:「小子,你說說看?」

「三年之前『四毒書生』被白骨教追殺,如今生死如何?」

「雪山三尊者」同時面現驚容,估不透對方的用意何在?何以會追查「四毒書生」的下落?不由互望了一眼,其中的「千手尊者趙辟」陰惻惻的一笑道:「小子,你先說出來路,本堂主再答覆你!」

陳霖不禁心中一緊道:「如此說來你知道『四毒書生』的下落?」

「你先答本堂主的話!」

陳霖腦中電似一轉,沉聲道:「你別管我的來路,你且說出『四毒書生』現在何處?」

「絕命尊者胡竺生」傑傑一笑道:「小子,你與『四毒書生』是什麼關係?」

陳霖面上立時飄過一絲殺機,恨恨的哼了一聲道:「什麼關係閣下無須過問,你只答覆我的問題就是!」

「小子,你今生再也休想得到答覆了!」

聲落,陡地拍出一掌,掌風之中,夾以絲絲裂膚寒氣。

陳霖估不到對方會猝然出掌,掌風未至,已覺寒意逼人,有如驀地置身冰窖之中,口鼻皆窒,身形一旋,脫出寒飈之外,飄忽迅捷,有若幽靈鬼魅。「絕命尊者胡竺生」驚噫了一聲,雙掌疾收倏發,一股寒濤,又告卷出,五丈之內全被寒飈充滿,使人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的感覺。

陳霖心頭一凜,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波!」的一聲巨響,勁氣成漩,砂石激射,「絕命尊者」被震得連退兩個大步,陳霖微退半步,但那寒飈觸體,使他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雪山三尊者」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名不見經傳的怪少年,竟然能接得下江湖中聞名喪膽的「玄冰掌」的一擊,而且還佔了勝著,這簡直是透著邪門。

「玄冰掌」威力所及,任你是一等一的高手,莫不當場血液冷凝而死。

極少有人能接得下,所以胡竺生才得了「絕命尊者」的稱號。

殊不知陳霖在「血池別府」之中,日以寒泉靈菇充饑,身浸血池,修習奇絕天下的「血影神功」,任何歹毒陰功,對於他差不多都失去了應有的效果。

「絕命尊者胡竺生」冷哼一聲,怪叫道:「小子,難怪你這般目中無人,再接一掌試試!」

試字方落,雙掌已猛推而出,匝地寒飈,怒卷疾涌,勁勢之強,無與倫比。

陳霖面上一緊,身形半側,揮掌疾迎!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勁。

「波!」的一聲震天巨響。接著是一聲悶哼!「絕命尊者胡竺生」蹬蹬蹬一連退了五個大步,陳霖身形連晃,被對方的刺骨寒飈,窒得打了兩個「噎!」

「雪山三尊者」做夢也估不到眼前這少年有這般深厚的功力,看樣子單打獨鬥,決不是他的對手,堂堂「白骨教」外三堂的堂主,竟然對付不了一個後生小子,這事傳出江湖,「雪山三尊者」的名號就得砸了,何況此際周遭隱秘之處,伺伏了不少黑白道的人物,這個臉他們無論如何也丟不起。就在「絕命尊者」被震退之後,「千手尊者」錯步欺身,獰笑一聲道:「小子,待本堂主來超渡你!」

說著,雙掌猛掄,幻起千重掌影,怪異至極的連揮帶划,無數股銳厲勁風,發出撕風怪嘯,齊向陳霖罩去,有如萬弩齊發。

這種功力,簡直是奇詭透頂,以一人而能在同一時間,發出無數股銳利如箭的勁風,確屬使人難以置信。

陳霖雙掌也自一陣揮掄,場中立時響起一片勁氣擊撞的「波!波!」之聲,震耳欲聾,就在這連珠般的「波!波!」暴響之中,陳霖身形似魅,直踏中空而進,左掌揮掄如故,右掌變指,電閃點出,指向眉心之處。

「千手尊者」雖有千手之號,但在陳霖飛指疾點之下,只覺封擋無從,避無可避,不禁亡魂皆冒,身形電閃後退,雙掌舞成一面密不留縫的掌牆,護住上盤。

陳霖使的是「血影門」中的絕著「飛指留痕」,詭異厲狠冠蓋武林,錯非是「千手尊者」,掌上有特殊造詣,如換別的高手,准得應指而倒。

陳霖得理不讓,指式不變,如影附形跟蹤而進,「千手尊者」但覺使盡渾身解數,仍然無法封擋得住,頓時冷汗直流,膽裂心寒,眼看「千手尊者」難逃。

驀然-一股強猛絕倫的勁氣,從斜里電閃劈來!

陳霖不遑傷敵,身形向右側一飄,讓過這凌厲的一擊,眼光掠處,這出手襲擊的,正是那額上有一塊疤痕的「三眼尊者」。

「三眼尊者鄧超」在一掌拍出,解了「千手尊者趙辟」之厄以後,身形暴縮三尺,鬚髮戟立,雙掌上提平胸,衣袍無風自鼓。

陳霖見對方的怪態,心中微凜,不知對方要展什麼絕著,忽見對方額頭上的疤痕,漸次隆起,變成一個紅色小球,思念未已,只聽「波!」的一聲輕響,「三眼尊者」額上的小球,竟然爆炸開來,紅光現處,射出一蓬細如髮絲的血箭,廣被五丈方圓。

陳霖一時之間手足無措,急切里一式「血影沖霄」,直線射向空中,饒他閃讓得快雙腿已被數股血箭射中,只覺一陣麻癢,心知這血箭必含劇毒,頓時殺機大熾,旋身落地,快逾電掣的欺向「三眼尊者」連攻三掌。

慘嗥聲中,「三眼尊者」張口射出一股血箭,身形搖搖欲倒。

「絕命尊者」與「千手尊者」雙雙怒喝一聲,電閃撲上!……陳霖雙臂疾振,向兩側圈出層層勁波,勢如滔天駭浪,硬生生的把兩尊者撲來的身形逼了回去。

周遭隱伏的無數高手,全被這罕聞罕見的功力驚得心旌搖搖,咋舌不已。陳霖逼退對方之後,並未跟蹤進擊,聲音冰寒至極的發話道:「三位到底說是不說『四毒書生』的下落如何?」

「雪山三尊者」這時已並肩而立,但其中的「三眼尊者」似乎受傷不輕,身形兀自顫動不止!

這三個不可一世的人物,在江湖中誰不忌憚三分,想不到今天栽得這麼慘,尤其使他們驚異的是對方已被「三眼尊者」的毒功「無眼血針」射中,竟然行所無事,難道這小子已練到了百毒不浸的地步不成?

他們當然想不到眼前的人正是目今江湖盛傳的「血魔」傳人「活閻羅」,因修習「血影神功」之故,已具備有克毒的本能!

陳霖因另有打算之故,所以未曾施展「血影神功」,否則的話,這「雪山三尊者」怕早已當場伏屍。

且說陳霖見對方只顧猙獰惡毒的瞪視著自己,不答自己的問話,更是火上加油,身形陡地前飄五尺,冷哼一聲道:「你們既然不肯說,我也不勉強,先打發了你們之後,我自會找上『白骨教』總壇,弄個水落石出!」

說著,俊目倏然射出兩道駭人煞光,正待……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飛瀉落地,其中之一匆匆向「雪山三尊者」

道:「稟堂主,點子已在三裡外現蹤,正向此處而來,『赤衣幫』『和合會』都派有高手追躡在後!」

接著人影又起,徑朝前道射去,瞬息無蹤!

「雪山三尊者」互望一眼,連門面話都顧不及交代,轉身飛遁而去。

陳霖心裡暗叫一聲:「你們還逃得了!」身形將起,轉念一想,又鬆了內勁,定下身形,忖道:「看樣子那『桐柏派』的新任掌門『桐柏一劍西門俊』即將到來,既然『風雷掌鍾子乾』是他的師弟,而鍾叔叔又是父親的拜弟,說不定自己與『桐柏派』也有相當淵源,這些魔頭們生心要劫奪傳派之寶『軒轅經』,這件事我可不能不管,我何不如此如此……」

心念之中,身形一展,朝一座密林之中射去!……桐柏山下的三里坪,看上去一片死寂,與平時並無二致,但暗中卻隱伏了無邊的殺機,一場血雨腥風,正在醞釀之中!……一行十餘人影,風馳而來,逐漸已進入三里坪中。

就在此刻……四周響起一片嗖嗖的破空聲,無數人影,從四外的隱秘處所,紛向坪中射落,把那十幾人圍在居中。

那十幾個人為首的一個,雙手一舉,全部停下身來,這時可以看清,那為首的一個年在四十開外,修偉威稜,雙目開合之間,精光隱隱,腰系一柄長劍,后隨的十幾人,都是四十以上的年紀,一個個面現悲憤之容,環掃著四圍的人。

那為首的修偉劍客,目露威稜,朝四下掃了一眼之後,朗聲道:「在下『桐柏一劍西門俊』不知各位有什麼指教!」

四圍的人群中,立時響起了一片嗡嗡之聲,緊接著東首的人群之中,走出三個身穿火雲長衫的老者,到場中央站定,其中一個道:「西門俊,今天的事,不說你也明白,老夫等三人奉敝教主之命,專程而來,別無他意,向閣下借觀一下『軒轅經』,閣下如能賞臉的話,可免傷和氣!」

「桐柏一劍西門俊」哈哈一笑道:「軒轅經乃本派傳派之寶,慢說不在身邊,即使在身邊,我西門俊拚卻肝腦塗地。也要予以保全,三位此言,未免有悖武林道義!」

「嘿嘿,掌門人,你保有了『軒轅經』這麼多年,諒來必有驚人造詣,江湖中達者為王,咱們不必徒費神色,手底下見真章吧!」

忽然……嘿嘿冷笑聲中,湧出八個玄裳老者,朝來人桀桀一笑道:「東海八魔,難道也想分一杯羹?」

八個玄裳老者之一冷哼了一聲道:「閣下剛才曾說過江湖中講究達者為王,難道只許你們赤衣教伸手,別人就不能問津?」

「依閣下之見?」

「秘笈只有一本,說不得只好一較高下了!」

三個著火雲紅衫的「赤衣教」老者,身形側轉,面對「東海八魔」,反而把「桐柏一劍」等十幾人冷在一邊。

場中空氣驟呈緊張,雙方都現出劍拔弩張之勢,看樣子拚斗在所難免。

這時,西面的人群突然裂開一道門,徐徐走出八個年輕男女,一男一女,分成四對,聯肩走向場中,每人背上背了一柄長劍。

場中互峙的兩方,不禁面色又是一變。

四對男女走到距場中人約三丈之處,停下身來,排成一字式,那先頭的年在二十上下的劍客,俊目遍掃場中各人一眼之後,冷冷的道:「和合會八大弟子敬陪末座,彼此!彼此!」

「東海八魔」之一道:「貴會也想問鼎『軒轅經』,怎的派你們幾個男女娃兒來!」

八個年輕男女面上頓現怒容,當先的那劍客道:「江湖無老小,功力分高低!」

一言方落,南邊的人群中,又走出三個襟綉白骨骷髏的白髮老者,眾人面上為之一變,火雲紅衫的老者之一哈哈一陣狂笑道:「妙極,白骨教外三堂堂主『雪山三尊者』也來湊興,今天桐柏山下的三里坪,可以稱得上是群英大會了!」

三尊之首的「絕命尊者胡竺生」嘿嘿一陣乾笑道:「好說!好說!老夫等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過!嘿嘿!為了避免貴我兩教互傷和氣起見,我看三位還是抽身為妙!」

「赤衣教」三老者面上登時變色,其中之一道:「胡堂主這話甚合老夫的心意,我三人也是奉命行事,貴我兩教平素唇齒相依,當然不願為這區區『軒轅經』而成火水之勢,但……」說到這裡,話一頓,以目向「和合會」八大弟子和「東海八魔」看了一眼,語含深意的又道:「即使本教拱手讓賢,恐怕三位也未必能夠平安得手?」

「絕命尊者」傲然一笑道:「只要貴教答應不伸手,至於其他的……我看倒毋勞掛齒,本教自信還應付得了!」說完眼光向在場的各教派的高手一掃,一副我獨尊之態。

首先,「和合會」的八大劍手,齊齊在鼻孔內冷嗤了一聲。

接著,「東海八魔」仰天一陣哈哈,其中之一憤然道:「閣下未免太過目中無人,我八兄弟不是幾句大話就可以唬退的!」

「千手尊者」冷冷的介面道:「你東海八魔別太不自量力,憑你們那兩手還是識趣一點的好!」

「東海八魔」氣得鬚眉俱豎,齊齊怒哼了一聲,圍向「雪山三尊者」。

「赤衣教」三老者和「和合會」八大劍手,分朝兩側閃開,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他們正好蓄銳而待,冀收漁人之利。

殺氣頓時迷漫全場……一旁的「桐柏派」十幾個高手,心裡可大不是滋味,雖說「桐柏派」十多年前,遭逢變故,而自八大門派之中除名,但總還是一個門派,現在竟然被一些江湖幫教,當作了俎上之肉,一個個目眥欲裂,悲憤填膺。

場中,除了「東海八魔」勢力上比較孤單外,其餘「白骨教」「赤衣教」「和合會」都是當今江湖中最大的幫派,勢力幾乎凌駕七大門派之上,如果互相硬拚的話,鹿死誰手,很難逆料。

至於暗中還潛伏了多少魔頭,更在未定之天。

四圍,各幫派的高手,都在密切的注視著情勢的發展。

「東海八魔」站定方位之後,其中四魔攻向「絕命尊者」另外四魔,分別以二對一攻向「三眼尊者」和「千手尊者」。

剎那之間,人影閃晃,掌風呼轟如雷,勁氣四溢,激蕩成渦。

「赤衣教」三個著火雲紅衫的老者,互使一個眼色,同時撲向「桐柏一劍」等人。

「和合會」的四對男女劍手,齊齊吆喝一聲,身形電閃前飄,一字式排在「桐柏派」

諸人之前,寒芒動處,八隻劍揮舞起一片光牆,把「赤衣教」的三老者硬給擋了回去,一場混戰,終於揭開了序幕。

那邊「東海八魔」已有三魔分別傷在「雪山三尊者」的手下,其餘五魔,忘命狠攻,戰況極為慘烈,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雪山三尊者」功高一籌。這邊「和合會」的八個男女劍手,對敵「赤衣教」的三個老者,秋色平分,看起來一時之間,很難分得出高下。

「桐柏一劍西門俊」衡量目前態勢,如果他率眾突圍的話,必然會引起群魔聯手合擊,所以只有待對方分出高下之後,再定行止。

半盞熱茶的時間過後,「東海八魔」之中,又有兩魔傷在「雪山三尊者」之手,餘下的三魔,見大勢已去,互相招呼一聲,暴退出圈外,「雪山三尊者」目的是在「軒轅經」,對方既退身,也停手不攻,三魔扶起傷者,匆匆的交代了幾句場面話,在「雪山三尊者」的冷笑聲中,狼狽退出場外而去。「和合會」八劍手和「赤衣教」三老者,兀自狂斗不休!……「雪山三尊者」目送「東海八魔」的身影在場中消失之後,齊齊轉身,向「桐柏一劍」等人身前緩緩欺去!

「鏘啷!」連聲,「桐柏派」諸人長劍齊齊出鞘,蓄勢而待!……與「桐柏派」掌門「桐柏一劍西門俊」並肩而立的,是一個發如亂草,尖臉削腮的猴相老者。

「雪山三尊者」欺到諸人面前一丈之外,停住身形,「絕命尊者胡竺生」目注那猴相老者,陰惻惻的一陣怪笑道:「猴叟曹貽,你也想來淌這場渾水?」

「猴叟曹貽」兩隻精光灼灼的眸子一眨,嘻嘻一笑道:「我老猢猻命只一條,為了急友之難,只好豁出去了!」

「絕命尊者」不屑的道:「姓曹的,你如執意如此,那也是無法的事,不過我提醒你,你這樣犧牲了未免不值,閣下最好三思而行!」

「猴叟曹貽」面色一整,大義凜然的道:「值與不值不勞三位掛齒!」

「桐柏一劍西門俊」沉聲喝道:「雪山三尊,不必假惺惺了,出手吧!」驀然一一一一陣刺耳的冷笑傳處,一條人影,鬼魅般的飄落場中:驚叫之聲。響成一片,場中各人轉目望處,不由亡魂皆冒,骨軟筋酥……這飄落的人影,赫然是一個周身赤紅如血的怪物,連毛髮眼神,都是血紅之色。

「血魔!」

有人失魂落魄的狂叫出聲!

這傳說中的魔尊出現了,不知他何以會在此地現身,難道這如神話一般的人物,也想染指「軒轅經」?如果是的話,場內場外數以百計的高手,只好眼睜睜的看著,誰敢出手和這傳說中不可一世的魔尊一爭長短呢?

場中,「雪山三尊者」等十幾個各幫派的頂尖高手,一個個如被釘在地上,寸步難移,眼中射出駭極的光芒。

三百多年前的魔尊,竟然會突然出現在桐柏山下,這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傳說中,這恐怖怪物,殺人如麻,三百多年前,合十三門派之力,再加上近千的高手,圍攻這魔尊在「血池」畔的「生死坪」上,激斗三晝夜,「生死坪」上屍山血海,而他僅只受傷而退,其功力可以想見,三百年後的今日,他的功力更加不可想象!

三百多年前的人物,能活到現在嗎?

這是場中每一個高手心中的疑問,但誰敢出手試探,開口相詢,寧可信其有,不敢測其無!

「桐柏派」眾高手,更是心碎膽裂,驚魂出竅,如果「血魔」是為了「軒轅經」而來的話,他們連一拚的機會都沒有。

場中頓時靜得連每個人的呼吸都可以聽得到!

恐怖的氣氛,籠罩著整個三里坪,似乎每一個人都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血魔」眼射駭人血芒,向所有的人打量了一眼,這一眼使被看的人不禁的打了一個哆嗦,一個個臉現死灰之色。

傳說中,「血魔」武功深如瀚海,心狠手辣,殺人於舉手投足之間,任你一等一的高手!無法當其一擊,如果今天,他大開殺戒的話,場中的人恐怕無一倖免。

所有的高手,一個個如待決之囚,等候著最後的宣判,是生或是死!

現在,「軒轅經」的誘惑,還不如死亡的恐怖來得厲害。

「血魔」,在環視了現場一周之後,開了口,聲音冰寒得像是發自玄冰地獄,使人聽了,不期然的渾身戰粟:「像你們這等強取豪奪的武林敗類,殺了並不為過……」

話說至此一頓,所有的各幫派高手,一個個亡魂出竅,又聽他繼續說道:「不過,本人仰體上天好生之德,放過這頭一遭,通通與我滾!」

此語一出,眾高手如逢大赦,一條命大概是保住了!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無邊的驚詫,這傳說中的魔尊,竟然說出仰體上天好生之德的話,大大出乎眾高手想象之外!

他的用意何在?

難道三百多年的潛修,已化盡了他的殺心?

他何以要替「桐柏派」解圍?

但,懷疑是懷疑,各人紛紛移動身形,準備退去,萬一這魔尊改變了心意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桐柏派」眾高手,幾疑置身夢中,決估不到這魔尊竟然會替他們撐腰解圍,可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對方的用意目的何在?如果他待所有的人散盡之後再出手……「桐柏一劍西門俊」戰戰兢兢的上前幾步,恭施一禮道:「晚輩桐柏派後人『桐柏一劍西門俊』,打算重整門派,不料因傳派之寶『軒轅經』之事而引起武林人物覬覦,意存劫奪,若非老前輩援手,桐柏一派,可能因此而斬,此恩此德,敝派當垂為門訓,永傳不忘!」

「血魔」冷冰冰的道:「軒轅經確實在你身上?」

這話問得桐柏派十幾個高手心頭巨震,心想:「完了,對方的目的原來在此!」

桐柏一劍西門俊面色一變之後,恭聲道:「軒轅經已隨晚輩的師兄陳其驤同時失蹤!」

「陳其驤是……」

「他就是本派的第二代掌門,失蹤於十五年前!」

「血魔」略一沉吟之後,道:「可能的話,我替你們尋回『軒轅經』!」

這句話更出人意料之外,桐柏派諸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發展奇突的簡直不像是事實,然而,事實俱在,卻不由使人不得不信。

「桐柏一劍西門俊」再次為禮,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道:「晚輩謹謝老前輩成全之德!」

「掌門人不必多禮!」

「猴叟曹貽」這時忙搶步上前,深施一禮道:「晚輩江湖人稱『猴叟曹貽』敬謁老前輩!」

「血魔」兩道紅似火焰的眼神,朝猴叟一掃,道:「嗯,你能急友之難,誠屬可嘉!」

此際,四周的高手已退去了大半,但他們退得非常緩慢,好奇心使他們忘了兇險,要想一看最後的結果。

驀在此刻-數十丈外的蒼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撕風裂雲的刺耳怪笑,一個如狼嗥般的聲音道:「你是誰,竟然敢冒充血魔!哈哈哈哈,三百多年前的『血魔』,怕不早化骨灰,還能活到現在?」

「血魔」身軀,似乎微微一震!

這突如其來之變,使那些離去的各幫派高手,紛紛駐足以觀發展,這句話深深地打入每一個人的心坎!對呀!人終竟是人,哪有能活三百多歲的道理!

「桐柏派」諸人,頓感手足無措,面面相覷,駭異不已。

「血魔」緩緩轉過身形,面對那怪聲所發的蒼林,寒嗖嗖的道:「什麼人?給我出來!」

隨著話聲,只見蒼林之中,兩條人影,衝天而起,盤空三折,兩個起落,如流星划空般落場中,停身在距「血魔」三丈之外的地方。

只見現身的兩人,竟然是一般無二,一模一樣的一雙怪人。身長在八尺開外,枯瘦如柴,長發紛披及腰,露出一張青烏色的皮包骨的瘦臉,眼小如豆,閃射著駭人至極的青芒,一式的既寬且大的黑色布袍,單隻這副半人半鬼的形象,就足以使人喪膽亡魂、遑論其餘。

「芒碭二鬼!」

「猴叟曹貽」脫口呼出這兩個怪人的名號。

「芒碭二鬼」轉著四隻青光閃閃的眸子,打量了「血魔」半晌之後,突然狼嗥鬼哭般的一陣怪笑,笑聲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工夫,才告停了下來,其中之一道:「你敢冒充血魔?」

「血魔」仰天一笑道:「芒碭二鬼,你倆是來找死的嗎?」

另一鬼聲如破竹也似的道:「你究竟是誰?」

「血魔」仰首望天,不予置答。

那些本已離去的各幫派高手,這時又紛紛像潮水般涌回,但卻停在五丈之外!不敢再向前逼近!

「桐柏派」諸人,觳觫不己,他們深知這「芒碭二鬼」兇殘陰狠成性,在江湖中予取予求,並喜歡生啖人心,活飲人血,功力較之「雪山三尊者」更高,二鬼向例是同進同退,出手必雙。

「血魔」是真是假,誰也不能論斷,因為他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有關他的一切,僅是武林故老代代相傳而來,誰也不曾親眼見過,但依情理而論,「芒碭二鬼」的揣測,十分有理,人,終竟是人,沒有能活到三百多歲的道理。

但眼前的人又是誰呢?

當今武林中從未聽說有人練成這種周身赤紅如血的怪武功!

而且,這傳說的來源是起因於「八旗幫」的二堂主三香主在「生死坪」

上,被「血魔」的傳人「活閻羅」以獨門手法「飛指留痕」所殺而告傳遍江湖。

如果說「血魔」已不在人間,這當前的「血魔」是假的,那無數年代以來,所有身入「血池」的人,無一生還,這又作何解釋?而且傳言中他的傳人未滿二十?

於是一一三里坪上的高手們,懷著疑懼參半的心理,在等待事實的發展,反正不論後果如何,已有「芒碭二鬼」出頭,與旁人無憂。

「芒碭二鬼」見對方的態度,頓時感到莫測高深起來,對於自己的推斷,已有些兒動搖,萬一對方是真的「血魔」的話,他倆立時就得做真的鬼了!「血魔」凝注了「芒碭二鬼」半刻之後,冷冰冰的道:「你倆是自了還是要我動手?」

語氣的狂傲冷森,使得所有的高手由背脊骨冒出寒氣!

「芒碭二鬼」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三步,心裡忖道:「如果對方真是三百多年前的『血魔』重臨江湖的話,想逃也逃不了,如果自己的推測正確的話,又何懼之有!」

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二鬼存心以生命作孤注一擲,真假當可立判。

「芒碭二鬼」之一強捺心神,硬起頭皮道:「如果你真的是三百多年前的血……唐中巨老前輩,我兄弟倆決不敢有勞出手,立即自決當場,可惜……」

「血魔」依然冷冷的介面道:「可惜怎樣?」

「芒碭二鬼」天生的一對惡物,心意相通,互望一眼之後,齊聲答道:「可惜你不是!」

是字方落,雙雙以畢生修為內力,電疾攻出一掌,勢若駭電奔雷,勁道萬鈞。

「血魔」怒哼了一聲,也是雙掌齊揚,猛推而出……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

「芒碭二鬼」鬼號般的狂叫道:「你不是血魔,決不是!」

所有在場的高手,心神一震之後,立時起了一陣騷動,這一對掌,證明了當前的「血魔」決不是三百多年前的「血魔」,否則的話,「芒碭二鬼」豈能擋得下他的一擊,於是,恐怖的心理大減,不約而同的向場中逼近了一丈。

「桐柏一劍」等人,心中的感受,可非筆墨所能形容,想不到事態的轉變,如此詭譎玄奇。這「血魔」竟然是冒牌貨。

但他是誰呢?

他何以練有這種傳說中的「血影神功」呢?

即使是假的,但他能接得下「芒碭二鬼」全力的一擊,這種功力也夠相當駭人的了,放眼當今武林,能接得下二鬼搏命般一擊的,可說少之又少。「芒碭二鬼」膽氣頓豪,先把兩隻豆大的眼睛,朝「桐柏一劍」等人一掃,然後再轉向「血魔」,陰惻惻的一笑之後,身形電閃一分,一左一右,又告全力攻出。

「血魔」左右開弓,「波!波!」兩聲巨震,雙方又互換了一掌,依然旗鼓相當。

各幫派的高手們,貪婪之心又告復活,他們又想到了稀世瑰寶「軒轅經」,他們希望這身份不明的「血魔」和「芒碭二鬼」鷸蚌相爭,而伺機收漁人之利。

「芒碭二鬼」乍退又進,鬼爪如幻,分進合擊,似有意要在數合之內,擊倒對方。

「血魔」身影有如幽靈,在「芒碭二鬼」凌厲的攻招之下,暴退五尺,只見他眼中的血芒,陡然熾盛起來,周身散發矇蒙血影。

「芒碭二鬼」見狀,不由心中巨震,身形一閃,又朝……突然-冷笑聲中,「血魔」

雙掌一圈一劃,一道紅光閃閃的掌風,應掌而發。

一聲慘絕人寰的厲嗥起處,二鬼之一,首當其衝,被震飛兩丈之外,「砰!」的一聲,塵沙揚處,聲息頓杳,看來已名登鬼錄。

看得所有在場的高手,膽顫心寒,有人驚叫出聲:「這是血影神功!」

另一鬼,見骨肉慘死,悲嘯一聲,忘命的猛撲而上。

又是一道紅光閃爍,那一鬼被震得身形一連幾個翻滾,張口狂噴血箭,一聲奪人魂魄的厲嘯聲中,那一鬼居然翻身再起,右手上揚,五指箕張……枯瘦黛黑如鳥爪的手掌,驟然漲大數倍,五指粗逾酒杯,黑底透亮,一步一步,向「血魔」身前移去,獰惡之態,有如橫死冤鬼,令人不寒而慄。眾高手群中,又是幾聲驚叫。

「魔指追魂,他要與對方同歸於……」

「血魔」身形微微一震,紅光閃處,「血影神功」又告出手……同一時間,「芒碭二鬼」之一,狂嗥一聲,右手五指,竟告離掌飛出,夾著一蓬血雨,穿過血影勁風,疾射向「血魔」,快比電掣。「血魔」睹狀,掌式不變,身形向側急扭……一聲震徹全場的慘號,夾著一聲悶哼!

只見「芒碭二鬼」中的一鬼,橫屍在另一鬼的身側,而「血魔」的身形,則呈搖搖倒之勢,顯而易見,他已在「魔指追魂」之下受了傷。

二鬼已死,「血魔」受傷,時機可謂千載一時!

「雪山三尊者」首先縱落場中,徑奔「桐柏派」諸人,緊接著「赤衣教」「和合會」……人影如飛蝗,紛紛圍了上來!「桐柏派」十幾個高手,背背相對,連成一個面向外的劍陣,奮力抵敵。

一聲陰森冰寒的笑聲起處,只見一條紅影,穿入人群之中剎那之間,只見:屍體橫飛,紅光閃爍,血雨狂噴,慘嗥聲,悶哼聲,金刃破風聲,喝斥聲,……交織成一首凄絕人寰的交響樂章,三里坪上,殺氣彌天,血腥撲鼻,地獄慘魂般的畫面,層層疊出,慘不忍睹。

人,不斷的減少!

屍體,不斷的增加!

然而,那些未死的,依然猛撲不休,他們在貪慾的支配下,忘了死,忘了一切!

殺劫,如火如荼的展開!

那邊「桐柏派」的劍圈,已被擊潰,「桐柏一劍西門俊」和義薄雲天的「猴叟曹貽」,浴血奮戰,各敵住一個「雪山尊者」,其餘的桐柏弟子,悲死即傷,情勢危殆非凡,如果再持續半盞茶的時間,「桐柏派」諸人,可能無一倖免。

戰況愈演愈烈,那些功力較差的,早已橫屍當場,剩下來的,都具有不俗的身手,「血魔」每一出手之間,必有至少兩人喪命,但,人數太多,此仆彼起。

「血魔」似乎對於「桐柏派」諸人,非常關懷,頻頻窺視,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施展絕招,「桐柏派」連新任掌門人在內,就得全部橫屍當場。心念之中,沉聲喝斥道:「要命的都給我退出場去!」

但,沒有一個人應聲退出!

「血魔」自顧自的苦笑一聲,左掌「血影神功」,右手「飛指留痕」,兩種神功,同時施展,專揀人多的地方出手!有如滾湯潑雪,當者披靡。這一來,情勢大變,那些幸得不死的高手,已經覺悟到再斗下去,無異找死,於是紛紛撤身場外!「雪山三尊者」猛攻數招,迫退「和合會」八大弟子之中僅余的五人,疾撲向「桐柏派」的五個尚在力拚「赤衣教」三老者的高手!

眼看「桐柏一劍」等人決無法在「雪山三尊者」的手下走過三招……「血魔」飛掠而前,疾撲功力最高的「雪山三魔」!「絕命尊者」首當其衝,慘嗥半聲,仆地不起,緊接著「三眼尊者」被「飛指留痕」點中眉心,悶哼一聲,橫屍就地,這一來,「桐柏一劍」等人,壓力頓減,情勢立刻好轉。

「千手尊者」見其餘兩尊者已告斃命,不由驚魂出竅,正待飛身……紅影閃處,一股萬鈞勁道,壓體而來,急切里,就勢斜飄八尺,身形未穩,眼前紅影又現,連意念都來不及轉,只感脅下微麻,勁道全消,「噗通!」栽倒。

「赤衣教」三個火雲紅衫老者與「和合會」的五弟子,偷眼瞥掃場中,入目一片屍山血海,人已走得一個不剩,「血魔」赤紅的身影,已告逼進身來,不禁魂散魄飛,閃電般飛身疾遁!

暴風雨終止了,三里坪中,屍山血海,為武林近百年來,罕見的血劫。

「血魔!」是真是假,仍然是一個謎,但有一點可以認定,照武林相傳下來的故事推斷,這血魔決不是三百年前的「血魔」,因為功力懸殊了二三成,話雖如此,已足夠使整座武林為之震動了。

「桐柏一劍西門俊」和「猴叟曹貽」雙雙向「血魔」重申謝忱!

「血魔」似乎也受了點傷,掃了兩人一眼之後,沉聲道:「願不久的將來,『桐柏派』再度躋身八大門派之林,那『軒轅經』我將儘力為你們尋回!再見!」

說完,疾行兩步,一把抄起被制住穴道的白骨教外三堂堂主之一的「千手尊者」,電閃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山嵐霧影之中。

晚風夕陽之下,「桐柏一劍」等人,埋死救傷之後,徑奔桐柏山「碧雲山莊」而去。

這一場奪寶之役,生還者寥寥無幾!

江湖中又是一陣風風雨雨,傳說紛壇:「血魔」真的出現了,但真為莫辨,功力之高,駭人聽聞!

連毀「雪山三尊者」「芒碭二鬼」等不可一世的高手……武林,又面臨一次血的恐怖!

且說「血魔」夾起被制的「千手尊者」徑朝山深林密之處馳去-「千手尊者」穴道被制,苦於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眼可看得分明,他奇怪「血魔」何以要挾持自己,難道這魔尊另有什麼企圖不成!

眨眼工夫,來到一處隱蔽之所,「千手尊者」被解,但只覺渾身勁力全失,試一提氣,眼前一黑,幾乎暈死,原來「血魔」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廢了他的武功。

奇事又發生了,只見「血魔」身上的血芒漸消,轉眼之間,回復為一個俊美已極的少年,原來正是向自己師兄弟三人追問「四毒書生」下落的那少年,不禁張口結舌,吶吶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道:「你……你……你為什麼要冒充血……」

「哈哈,冒充,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何謂冒充,現在你總可以說出『四毒書生』的下落了吧!」

「嘿嘿,小子,大不了一死而已,本尊者就是不說,你待如何?」

「這可由不得你!」

「千手尊者」目蘊無比怨毒之色,厲聲道:「小子,你到底是誰?」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我叫活閻羅,『血影門』第三代掌門,明白了吧?」

「你……你……就是那……活閻羅……」

「嘿嘿,不錯!活閻羅……血魔……二而一,一而二,就是在下,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不說!」

「好極!」陳霖口裡說了一聲好極,右手中指,虛空向「千手尊者」的身軀一點,「千手尊者」不由殺豬似的慘叫起來,冷汗涔涔而下,只覺全身如蟲行蟻咬,五腑皆裂,痛得在地上翻滾不休!「你說是不說?」

「不……說……」

陳霖的手指,又是虛空兩點,「千手尊者」慘號更烈,頻頻以頭碰地,雙手把地上抓成了兩個深坑,力竭聲嘶的道:「我……說「說!」

「四毒……書生……並沒有……死,現在……」

「現在何處?」

「在……在……」忽然他瞥見一尺之外,有一小根突出地面的石筍,一咬牙,翻過身去,把自己的太陽穴對正那石筍撞去,「撲!」的一聲,紅光迸現,不可一世的「雪山三尊者」之一「千手尊者」,就這樣結束了生命。陳霖待到發覺,阻止已是不及,不禁恨得牙痒痒的!自言自語道:「你不說,還有旁人會說,我誓必得到這個答案不可!」「喲!什麼答案?」語如黃蔦出谷,珠落玉盤,悅耳清脆之極!

陳霖一怔神之後,冷喝一聲道:「什麼人?」

「何必這樣凶霸霸的!」

話聲中,一陣香風飄處,面前已立定了一個美艷如仙身著玄色勁裝的少女,只見她生得瓊鼻瑤口,眉黛春山,杏眼桃腮,口角上方,兩道淺梨渦,望著陳霖嫣然一笑,這一笑有若百花齊放,春到人間,看得陳霖心頭一盪。「這白髮老兒是你殺的,嘿!白骨教的堂主!」

陳霖心頭又是一震,把眼轉向別處,冰冷至極的答道:「是我殺的又怎樣?」

「你功力還不錯嘛,你真的是『血魔』的傳人『活閻羅』?」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看樣子這少女必定隱在一側很久了,所以自己方才說的話,全給對方聽了去,自己被人隱身在側,還渾然不覺,這跟頭栽得不小!

「是又怎樣?」

「咦,你真是狂得天下少有,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那少女口中說話,嬌軀又向前移了數步,雙方相距不到五尺,撲鼻異香,薰得陳霖心如鹿撞,只好轉過頭來,後退了兩步,他這才又看清,這少女美則美矣,只見眉目之間,隱含盪意!

陳霖孤僻冷傲成性,面上依然一片冷漠之色!

那少女了無羞態笑盈盈的又道:「嗯!活閻羅,這名字太可怕了,當然這不是你的名字,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啊!我忘了告訴你,我叫柯如瑛!」陳霖不由心中一動,這名字好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過,不由脫口喃喃的念道:「柯如瑛,如瑛!柯……」

「對了,柯如瑛,那你的名字呢?」

陳霖冷冷的瞥了那少女一眼,道:「我沒有名字!」

「嘻嘻!豬有名狗有姓,一個人怎麼會沒有名字,你不肯說罷了!」

陳霖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香風飄處,那身著玄色勁裝的少女柯如瑛俏生生的橫攔身前,櫻口微張,露出一排編貝也似的玉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朝陳霖上下打量,滿面春風的道:「你既然不願說出名字,我也不希罕,我問你,你是不是跟你師父來的?」

「我師父?」

「嗯!三里坪中造成浩劫的『血魔』你不是他的傳人嗎?」

陳霖心放寬了一半,原來這少女並沒有完全把自己對「千手尊者」說的話全聽了去,下意識的點頭,算是答覆,那少女又道:「你還在追問什麼……什麼……哦!『四毒書生』,對嗎?」

陳霖俊面倏寒,沒好氣的道:「這關你什麼事?」

柯如玻臉上可有些掛不住了,三番兩次的被這「活閻羅」奚落,粉臉一變道:「我高興問,怎麼樣?」「可是在下不高興回答你!」

「不高興也得高興!」

陳霖不由啼笑皆非,世上竟然有這樣刁蠻的女子,他不禁想起那在「生死」外,所遇的白衣少女楚玲,有如幽谷百合,給人的印象是淡雅高潔,而眼前的柯如瑛,卻是刁蠻任性,兩相比較,恰好成強烈的對照。當下憤然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禮尚往來,我連我的名字都告訴了你,而你卻未回答我半句問話!」

「在下沒有要求你說出名字,是你自己說的,關我什麼事?」

「不管,你非得回答我!」

陳霖氣得鼻孔里直冒熱氣,怒哼一聲道:「無理取鬧,我可沒工夫和你歪纏,一個大姑娘家……哼……真是不知羞……」說完又待舉步……這幾句話,可著實傷了她的自尊心,登時粉面罩霜,眉目帶煞,嬌斥道:「活閻羅,慢走!你在罵誰?」

「罵你!」

「好哇,別人怕你,姑娘我可不在乎,今天我要教訓教訓你,免得你以後再如此目中無人!」口雖如此說,可是她並不動手,從她的眼色里,可以看出她的目的是什麼!

她第一眼看見陳霖,一顆處女芳心,便已怦然而動,但她卻想不到對方一表人材,俊美飄逸,竟然冷硬如鐵石,愈是如此,愈使她芳心相向。

她不顧少女的矜持,換來的卻是冷眼!

陳霖怒極反笑道:「憑你也想教訓人?」

「你不相信?」「不是不相信,而是你不配!」

柯如瑛自己何嘗不知道她豈是「活閻羅」的對手,她之所以如此做作,只是一個字在作祟而已,這個字便是「情」,她對他已一見生情,現在被對方這麼一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玉齒一緊,出手就是三掌。

陳霖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右掌斜斜劃出,把對方的掌式硬封了回去。

柯如瑛小性突發,嬌軀一扭,玉掌翻飛,凌厲奇詭的一連攻出了九掌之多,名雖九掌,快捷的有如同時攻出,指向周身要害大穴。

陳霖心中不由一凜,別看小女子功力竟然不亞於已死的「千手尊者」,身形連連閃晃,才堪堪避過這一輪快攻,不禁動了真怒,大聲道:「姑娘若再相逼,在下可要出手了!」

柯如玻毫不為意的道:「姑娘我不在乎!」說著,又是一輪疾攻。

陳霖一面躲閃一面忖道:「若不給她點厲害嘗嘗,恐怕不知要纏到什麼時候!」心念動處,身形捷若電閃,詭如鬼魅般的欺向對方……柯如瑛只戚眼前一花,對方右手中指距自己的眉心不及一寸,避無可避,閃無可閃,不由芳容慘變,暗道一聲:「完了,飛指留痕!」

雙眼一閉……但奇怪的是久久並無動靜,眼睛眯開一條細縫,偷偷看時,只見對方的手指,仍然沒有移開,距自己眉心僅一寸之差,那俊美至極的面龐下,現出一種奇異的色彩。

女孩子心思最細,同時在某一方面,較之同年齡的男子更顯得敏感,口裡唔了一聲道:

「你點呀!」整個嬌軀向前一送……雙方相隔咫尺,陳霖估不到對方會來這一手,一時手足無措,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如蘭似麝的處女幽香,沖鼻而入,不由心裡一陣蕩漾,夾脖子通紅起來,急忙裡,雙手向外一推,無巧不巧的觸著兩團軟綿綿的東西,全身有如觸電,倒退不迭。

而她也在他這一推之下,直跌出一丈開外,仆地不起。

陳霖怔怔的望著她的嬌軀,不知如何辦才好!

久久毫無動靜!

陳霖心裡暗道:「這可是你自作自受,諒來決無妨礙,你就多躺一會吧!」冷冷的眼神,再度瞥了一眼柯如瑛的嬌軀,轉身便走!

方走得數步,只聽一聲嬌斥道:「狂徒,你與我站住!」

陳霖不由一愕,止住腳步,微風動處,柯如瑛臉上紅暈未消,但眼中卻透出駭人煞光,橫擋在身前,一副嬌軀,激動得如花枝亂顫。

陳霖語冷如冰的道:「姑娘喚住在下,還有什麼要說?」

柯如瑛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幽怒之色,瞬間又化為激憤之容,櫻唇咬緊道:「我要殺你!」陳霖驚愣的退了一步,繼之哈哈一笑,冷漠依舊的道:「為什麼?」

「你欺負我!」

「我欺負你?這話從何說起?」

柯如瑛秀目一紅,眼角登時蘊了兩滴淚珠,陳霖的冷漠,確實傷了她的芳心,這真是所謂的「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送花落」了!

她恨陳霖太過冷漠無情,在推倒了自己之後,連理都不理,徑自走開,這對一個情有獨鐘的人來說,這刺激夠大夠深。

世界上凡是渴欲得到而不能得到的東西,往往把它想得更完美,渴望的心也就更切,柯如瑛目前正是這種情形。

陳霖心裡對這痴得可以的姑娘,未始不動心,人是感情的動物,決不可能冷漠到這種地步,何況食色性也,即使是聖賢,又有幾人能跳出情感的圈子,一來陳霖幼遭慘變,獨處「血池別府」直到成年,養成他憤世孤僻的習性,即使心有所感,面上亦不輕易流露出來,二來初見面之際,對方眉目之間的盪意,使陳霖留下了一個不好的印象,而且對方的舉止,似乎也嫌輕佻,所以他對她可以說是不敢承教!

「姑娘要殺在下,就請動手,否則在下要失陪了!」

柯如瑛眼角的兩滴淚珠,終於滾了下來!恨恨的道:「活閻羅,目前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但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這話說得陳霖為之心頭一寒……好半晌才吐了一口氣道:「姑娘既然立意如此,在下在江湖中隨時候教!」

柯如瑛粉面之上,一片慘然之色,如果不是她好勝心強,不願在陳霖面前示弱,她真想大哭一場,以發泄心中的哀怨。

驀然-不遠之處傳來一陣女人的呼喚:「小姐!小姐!……」聲音由小及大,由遠而近。

柯如瑛粉面又是一變,一雙秀目,朝陳霖狠狠的瞪了兩眼,咬牙切齒的道:「活閻羅,記住,有一天我必殺你!」

說完,嬌軀一晃,朝呼喚聲傳來的相反方向,電閃逝去。

陳霖望著她逝去的背影,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然後瞥了一眼一旁的「千手尊者」的屍體,緩緩步出這隱蔽之所,行了不及十丈,一條嬌小人影,迎面射來!陳霖不由止住了身形!

「噫」隨這一聲驚噫,那條人影,已落在身前不到兩丈之地!原來是一個青衣小婢,看年紀在十四五歲之間!

那青衣小婢,長得姿容不俗,秀麗非凡,似乎被陳霖的俊美所吸引,只顧怔怔的看著他,半晌無言!

陳霖也懶的理她,見她不說話,舉步又走!

「喂……你……你……哦,相公,你可曾見我家小姐?」

陳霖心裡知道這青衣小婢必是來尋柯如瑛無疑,故作不解之色道:「你家小姐,誰是你家小姐?」

青衣小婢,不由面上一紅,訕訕的道:「對不起,相公,是我說得太急了些,不曾說清楚,我家小姐,叫柯如瑛,美賽天仙,年方十七,身穿玄色勁裝……」

陳霖不由莞爾一笑,搖搖頭道:「不曾見過!」

青衣小婢,面上現出一抹失望之色,自言自語道:「一會工夫,又去了哪裡,害得人好找!」說完之後,又把眼光注到陳霖的臉上,天真的道:「相公,你好英俊呀!如果你見到我家小姐,哼!你們真是一對。」

這幾句天真的話,說得陳霖面紅過耳,心裡說道:「哼!一對,你家小姐口口聲聲要殺我呢!」心裡想,口裡可沒說出來!

青衣小婢見陳霖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小嘴一撇,轉身馳離。

陳霖獨對林空,懊喪已極,滿希望能從「千手尊者」的口中,探出殺母仇人的下落,誰知功虧一簣,竟讓「千手尊者」自盡而死,他仔細的分析一切經過:「白骨教」頭目以下的教眾,在聽到問及「四毒書生」的下落時,面上均現茫然之色,而堂主以上的人物,卻又是一副諱莫如深之態,「千手尊者」在將要說出之際突然自決,看起來這內中大有文章!

由此他也聯想到素未見面的父親,連他的名號都不知道,生死難明!

「風雷掌鍾子乾」叔叔臨死時說,自己還身負另外的血仇,仇家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要自己在藝成之後,找到「飄萍客李奇」就可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血仇呢?

難道父親他老人家……他不敢再往下想。

目前,除了向「白骨教」追詢「四毒書生」的下落外,就是尋到「飄萍客李奇」的蹤跡,才能揭穿這個謎底。

他也想到自己的功力限於時間,僅只練到五成,師父遺書指示,除非另獲奇緣,可望速成,否則的話,要勤修一甲子……一甲子是六十年,那還談什麼報仇……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嗥,隔山遙遙傳來!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忖道:「此地仍屬桐柏山範圍,莫非「桐柏一劍西門俊」等人,在人山途中又遭遇到什麼……既然有『風雷掌鍾子乾』叔叔這段關係在內,我可不能不管,如果坐令桐柏派從此灰飛煙滅的話,將何以對為自己捨命的鐘叔叔!」

他想到就做,身形一展,施出「血影沖霄」蓋世輕功,如一抹淡紅色的霧氣,向那慘嗥之聲傳來的方向冉冉飄去。

越過兩座峰頭之後,已漸聞喝斥怒罵之聲,夾著金鐵交鳴,勁風呼轟!

陳霖的身法更緊些!

幾個起落之後,只見雙峰夾峙中的一小片平陽之上,人影縱橫起落,劍光霍霍耀眼,地上已橫陳了數具屍體,場中人竟然有二三十之眾。

一鉤斜月,在群星環拱中,高懸西天,但在陳霖這等高手的眼中看來,視物不殊白晝,數十丈外,已把場中情勢,看得一清二楚。

又是幾個起落,陳霖已了無聲息的飄身在場外七丈之處的一株古松之上。

場中-「桐柏一劍西門俊」和「猴叟曹貽」正分戰八個男女劍手,地下躺著三具屍體,另四個「桐柏派」的弟子,分別接戰四對男女各一的劍手,險象環生,情勢十分危殆。

兩丈之外,站立著一對蒙面人,看服飾是一男一女!

蒙面人身後,一字式排著男女劍手約二十人之多!

陳霖一看,那些男女成雙的劍手,不禁在心裡暗叫了一聲「和合會」!

登時殺機上臉,忖道:「和合會明裡派八名弟子參與三里坪之役,卻在桐柏山中暗在埋伏了這多高手,可謂計劃周密,可惜……嘿嘿,碰到我陳霖,詭計要成空了!」

只聽那蒙面女人格格一陣嬌笑之後,道:「西門俊,依本會長看來你還是乖乖交出『軒轅經』吧!否則……嘿嘿!」聽語氣那女人就是「和合會」的會長!

那蒙面男子立即介面道:「掌門人,你還打算等待那『血魔』來替你解圍嗎?哈哈!事情可一而不可再,何必再作這困獸之鬥,如你就範的話,本會長言出如山,你仍然去復興你的『桐柏派』,做你的掌門人,『軒轅經』借閱三月,原物奉趙,在你復幫途中,如有困難,本會儘力幫扶,如何?」又是一個會長!原來這「和合會」是全部成雙成對的,所以自會長起,以至會中弟子,都是男女各一!

「桐柏一劍西門俊」充耳不聞,手中劍起鳳騰蛟,天矯盤旋,狠命苦鬥。那蒙面女會長的聲音,又告如銀鈴般響起:「西門俊,你真的執迷不悟,莫怪本會長要下絕情了,到那時恐怕你死活都難!」

「桐柏一劍西門俊」邊以只劍敵住四個男女劍手,邊厲聲答道:「女魔,本派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另一面,「猴叟曹貽」赤手空拳,接戰四個劍手,看來是綽有餘裕。

其他四個「桐柏派」弟子,以一敵二,戰八個男女劍手,卻是岌岌可危,看來再難支持過十招。

陳霖一看自己如再不現身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雖然他知道「軒轅經」

並不在「桐柏一劍」的身上,已隨前掌門人陳其驤一起失蹤,但如果讓這幾人犧牲的話,「桐柏派」豈不絕了后嗎!

他在考慮,應該以師尊「血魔」的面目出現,還是以本來面目現身?如果以本來面目出現,今後在江湖中行動可能諸多不便,於是,他決定運起「血影神功」,變形現身,首先,他把腰中的那柄受託於血池啃屍怪人「無虛劍吳佑年」的那柄「無虛劍」掖在襟下,然後,陡運「血影神功」……驟然之間,全身赤紅如火,口裡發出一長串刺耳如割的冷笑……場中正在交手的「和合會」劍手,齊齊撤招跳出圈外!向蒙面人一行人身邊靠去。

所有場內外的人,一個個心驚膽顫,眼光全朝冷笑聲所發的方向射來!

「桐柏一劍」等人,已知來者是誰,頓時喜上眉梢,寬心大放。

紅影閃處,一個周身赤紅如血的怪人,已停身場中,眼射血紅棱芒,向「和合會」所有的人一掃,這一眼看得那些和合會劍手,驚魂出竅。

「血魔」可以一再的對「桐柏派」施援手,使人猜想不透:

就是「桐柏派」眾人本身,也覺莫測高深,這魔尊何以垂情本派?

場中,頓呈一片死寂,死寂之中,透著濃厚的死亡氣息,在慘淡的星月光照之下,更顯得陰森恐怖,令人有如置身地獄之感!

「血魔」冷冷哼了一聲之後,語音冰寒的向那兩個為首的蒙面男女道:「你倆就是『和合會』會長?」

兩個蒙面男女同時發出了一聲輕「嗯!」。

「血魔」再次發話道:「如果你們願意『和合會』冰消瓦解的話,儘管向『桐柏派』下手就是!」

這句充滿了威脅意味的話,使得「和合會」所有的劍手為之心頭巨震,如果以「血魔」

的功力而論,這可不是虛言恫嚇!

兩個蒙面男女會長,互望了一眼之後,那女的朝「血魔」格格一笑道:「閣下到底是誰?」

「血魔」-(即陳霖)-不由心中一震,冷然道:「你以為我是誰?」蒙面女會長在這一問答之下,膽氣又壯了幾分,沉聲道:「反正閣下決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那『血魔』,可以斷言!」

「為什麼?」

「閣下心裡明白,何必要問!」

「你們的意思是非要向『桐柏派』下手奪取到『軒轅經』不可?」

蒙面女會長向後退了一步,好半晌才反問道:「閣下與該派有何淵源?」「這不是你可問的話!」

蒙面女會長發出一聲輕笑道:「閣下的目的不問可知,這種掩耳盜鈴之舉,瞞不過明眼人!」

「血魔」怒哼了一聲,身形似電,朝「和合會」眾高手之前一掠,又折回原處,慘哼聲中,有四個男女劍手,橫屍就地。

每一個死者的眉心上,有一點拇指頭大的血印!

所有「和合會」的高手,被這神奇的殺人手法,震得骨軟筋酥,不自覺的紛紛向後倒退,驚呼道:「飛指留痕」。

兩個蒙面男女會長,心頭為之巨震。

「血魔」沉聲道:「這就是我的答覆!」

那男的蒙面會長,前欺一步,厲聲道:「不管你是真是假,本會弟子先後已有七個喪生在你的手下,這筆帳不能不討!」

「血魔」陰森森的一笑道:「討帳的話,憑你們還不配,如果再不識進退的話,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和合會」是當今江湖中有名的大幫派之一,身為會長的,功力造詣當然不能等閑視之,而況在他(她)們的心裡,認定眼前的「血魔」決不是三百多年前的「血魔」,因為這「血魔」的功力,固然可怕,但較之傳說中的那位卻差了許多,同時,既然潛修了三百多年,功力豈非更加不可思議,哪有不進反退之理,所以江湖中絕大多數的人,持有這種看法!

但,他是誰呢?

他的身手招數形貌,與傳說中的那位魔尊,毫無二致?

這個疑問,也同樣普遍存在武林人物的心中。

男女蒙面會長,雖然心懷驚恐,但又不甘心如此退走,好歹總得要試試,如果以半日前三里坪中「血魔」所表現的功力而論,全身而退,決無問題!當下雙雙錯步旋身,同時劈出一道如山勁氣,湧向「血魔」。

「血魔」冷哼了一聲,一股淡紅色的勁氣,應掌發出。

勁氣相接,發出一聲通天巨響,震得四山迴音如雷,雙方竟然不分軒輊。蒙面女會長膽氣頓壯,道:「所謂血魔,功力也不過如此!」話聲中,雙雙揚掌,兩道萬鈞勁流,有如怒海鯨波,又告涌卷而出,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血魔」被對方言詞一激之下,驀集全部功力,猛劈而出,勁氣紅光大熾!

「轟隆!」一聲巨響,有如山崩地陷,激起周遭氣流,激蕩排雲,波!

波!之聲,不絕如縷,悶哼聲中,兩個蒙面男女會長,踉蹌倒退一丈之遙,才勉強止住身形!血影勁流,余勁不衰,撞向兩會長身後的劍手群中……驚叫與慘哼,同時響起,又有三個首當其衝的劍手,被震得狂噴血箭。

這一手,使得所有在場的高手,膽裂魂飛!

蒙面女會長,縴手上揚,而會中劍手們接連兩揮,那些劍手之中,立即有人出來挾起地上的屍體,紛紛如漏網之魚般的豕突狼奔而去。

男女兩會長,再次瞥了「血魔」一眼,也緊隨眾弟子身後,電閃逝去。

冷月寒星,照著這凄清的峽谷!

「血魔」轉目看了「桐柏一劍」諸人一眼,紅影閃處,也自翩然而逝!

「桐柏一劍西門俊」等人,又一次死裡逃生,心裡把這神秘而恐怖的人物,感激得無以復加,但對於「血魔」的這種奇突作為,仍然在感激之中,滲入了三分懸疑。

且說「血魔」一路飛馳,不久之後,離開山區,上了官道,卸去了「血魔神功」,又回復他翩翩美少年的面目-陳霖。

第二天的早晨,陳霖已到了棗陽附近的興隆集,匆匆入集打尖之後,又順官道而行,他為自己的行止感到苦惱,他要辦的事很多,但卻無法著手。「白骨教」總壇究竟設在何處,江湖中無人知道,而且當他問及「白骨教」的事體時,被問的人,多變色而退,「四毒書生」的下落,只有「白骨教」這一條線索,如果撇開這條線索,將更無從著手。

「飄萍客李奇」也是急著要尋找的人,但江湖之大,尋一個人何異大海撈針!而且據「風雷掌」鍾叔叔說,這「飄萍客李奇」,人如斷梗飄萍,行蹤靡定,連打聽都無從打聽起,這不更是難上加難。

母親慘死的回憶,像毒蛇般無時無刻的啃嚙著他的心,可是現在,連仇人的影子都不曾見到!心中的那種急恨之情,無以言宣!

於是-他心裡升起了一個可怕的意念:「殺!遇見『白骨教』的人就殺,不愁教中有地位的高手不現身,只要堂主以上的人現身,『四毒書生』的下落就不愁探不出!」

從「白骨教」外三堂堂主之一的「千手尊者」死前的口氣中推斷,「四毒書生」不但還在人間,而且與該教之間,顯然有不尋常的關係,所以陳霖毅然的決定了這個殘酷的做法!

心念決定了之後,似乎覺得精神上的負荷,也減輕了許多!腳步也不由輕快起來。

驀然-一條白色纖細人影,沿官道迎面馳來,在距陳霖兩丈之處,「噫!」了聲,停下了身形,陳霖也不由止住了腳步-

只見這來的是一個清麗絕俗的白衣女子,細看之下,幾乎脫口呼出:「楚玲!」

這女子正是陳霖初離「血池別府」時,在山中所遇的「湘鄂一劍楚文鼎」的女兒楚玲,當日陳霖曾經硬承受了她的兩掌。

楚玲熟視了陳霖半晌,柔聲道:「閣下就是活閻羅?」

陳霖心裡一震,訝然道:「姑娘此話從何說起?」

楚玲歉然的盈盈一笑,用手指一掠被風吹亂的柔發,道:「上次在大別山中,多有得罪,一切經過家父已告訴我了,謹在此向閣下致謝對家父援手之德!」說完,行了一個萬福。

弄得陳霖訕訕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忙拱手還了一禮。

楚玲姑娘欲語還休的看了陳霖一眼,粉面之上,不期然的起了兩朵紅暈,芳心不由自主的砰!砰!而跳,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是否可以……請教閣下的大名?」

說完之後,似嬌羞不勝,一顆螓首,直垂到胸際。

陳霖心念一轉之後,冷漠的道:「對不起,楚姑娘,我沒有名字!」

他只記得「風雷掌鍾子乾」叔叔在臨死之際囑咐他,除了遇見「飄萍客李奇」之外,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世和遭遇的一切,至於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楚玲抬起頭來,驚詫的看了陳霖一眼,道:「你沒有名字?」

「不錯!」

「為什麼?」

「這個姑娘大可不必追問!」

楚玲面上頓時現出一種失望幽怨的色彩,她不明白對方何以會冷漠到這種地步,人,哪能沒有名字,對方不願意說出來罷了,自從在「生死坪」畔,邂逅個郎,雖然是匆匆一面,但她的心版上已深深的刻上了陳霖英俊的影子,她想忘掉,然而忘不了!

她盼望著能再看到他,現在,又不期然的碰面了,可是,對方的冷漠,使她有若冷水澆頭,滿腔的情焰,被澆熄了大半,不由幽怨的嘆了一口氣。陳霖此刻,滿心的報仇雪恨,仇恨已填滿了他的整個心府,對於這些兒女情悅的事,似乎已不能在他的心中佔一席之地,平心而論,他對楚玲未始不動情,對方超乎世俗的幽嫻的美,使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也許,這就是愛的萌芽,然而冷僻成性的他,卻不願流露出這一絲微妙的感受!而楚玲當然更不能驀然的對一個男子剖心示愛……楚玲暗地咬了咬牙,自我解嘲般的道:「我只是為了閣下有恩於家父,所以才請教大名,閣下既然不願說也算了!」

陳霖立即介面道:「楚姑娘,對於令尊的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談不上恩也談不上德,那只是一種巧合,一種偶然,我出手的目的只是不憤以眾凌寡而已!」

楚玲幽幽的回答道:「不管閣下的動機如何,事實是事實,怎麼可以抹殺!」

陳霖似乎不慣於和女孩子廝纏,劍眉微蹙道:「楚姑娘如果沒有別的事,在下要別過了?」

楚玲芳心一酸,幾乎忍不住要說出來:「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粉面之上,一片黯然神傷之色,終於忍不住說道:「我們能再見嗎?」

陳霖心中一動,俊面之上,第一次展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含糊的應道:「也許會的!」

說完舉步就要……楚玲面上一陣遲疑之後,脫口道:「閣下慢走!」「姑娘還有什麼話要說?」

「當今七大門派已聯合派出二十一個高手,正在查探閣下和令師『血魔』的行蹤,由少林派的『明凈』老和尚率領……」陳霖心中為之一震,他自己知道,所謂的「血魔」其實也就是自己,因為只有在運起「血影神功」之際,身上才會透出血光,看上去如同一個赤紅如火的怪物,在普通狀況下,自己還是這一副本來面目,當然武林中只知有這麼個「血魔」哪裡會知道其中究意呢?

聞言之後,激動的道:「姑娘何以知道七大門派聯手的事?」「江湖中早已傳遍!」

「他們為了什麼?」陳霖像是自語般的道。

「七大門派聲言,為了除……除……」

「除什麼?」

「除魔衛道!」

陳霖不由仰天一陣狂笑,滿臉激憤怨毒之色,腦海里倏然浮起師父遺言中的話:「……

為師昔日雖嫌殺孽過重,但所殺都是可殺之徒……江湖中是非難明,黑白不分,冠我以『血魔』的稱號……」

他也聯想起三百多年前,十三門派和無數黑白道高手聯合對付師尊的事,面上登時浮現出一種恨極之色,不自禁的冷哼出聲。

楚玲嬌脆的聲音又道:「二教一會也有聯手之勢,他們的對象是你!」

「什麼?是我?」

「不錯,因為你是『血魔』的傳人,他們要從你身上著落出『血魔』的真偽,並報復三里坪各教徒眾慘死之仇,同時,他們的意思是對付你比對付令師來得容易……」

陳霖面上立現駭人至極的煞光,看得楚玲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忖道:「好重的煞氣,真不愧『活閻羅』之名!」

陳霖沉思了半晌之後,向楚玲一點頭道:「楚姑娘,謝謝你的指引,再見!」

邊說邊展開身形,最後一個見字傳來,人已到了數十丈之外!

楚玲無限神傷的看著陳霖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嬌軀一起,也跟著向陳霖逝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且說陳霖一路疾馳,心中思潮起伏-七大門派竟然要聯手對付自己,還美其名「除魔衛道」!哼!不自量力。二教一會,也將聯手合作,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內中少不了有「白骨教」的高手,自己不去找,對方也會找了來!

思念之中,眼前現出一片疏林,林中無數人影蠕蠕而動,陳霖隨便的瞥了一眼,也未放在意下,徑直順官道馳去!

驀然-數條人影,從身畔一擦而過,陳霖目光何等犀利,只這照面的瞬間,已看出這幾條人影的胸前,各有一個碗大的白骨骷髏頭,立即剎住身形,轉目望處,那幾條人影,已朝那片疏林之中落去。

不由激起他好奇之心,折轉身形,馳向那片疏林-林中,數十個白骨教徒,圍著三具屍體,正在議論紛紜,接著人群之中走出一個形如惡鬼般的老者,胸襟之前,白骨骷髏頭的標識,有頭顱大小,一望而知,在教中的地位,與堂主相當。

只見那老者走近屍身之前,懷中掏出一隻小瓶,在屍身之上,分別抖了一些粉末似的東西,轉眼之間,那三具屍體,竟然漸漸融化成血水,最後,變成三架完整的白骨骷髏,接著,又有三個人出來,每人手裡持了一隻布袋,把那三具骷髏,分別置入袋中,人影一陣移動,似乎事畢就要離去。

陳霖在暗中看得髮指不已……「白骨教」何以派人採集白骨骷髏,是仇殺還是故意殺人以逞殘毒?

取這白骨骷髏作何用途?

他不遑深思,另一個意念,立閃心頭:「殺!以殺來追出血海仇人『四毒書生』的下落!」

「白骨教」徒眾一行數十人,正徒出林之際,只聽一聲厲喝道:「都與我留下!」隨著話聲,一條人影,如幽靈般的出現眼前,原來是一個俊美的少年人!滿臉殺氣,眼射奇光,朝眾人一掃,這一掃,使得所有的「白骨教」徒,下意識的心泛寒意!

當先一個獰惡如鬼的老者,正是剛才以葯融屍取骨的那個,顯然是此行之首,上前兩步,眼中凶光閃閃,朝陳霖一陣打量之後,獰聲道:「小鬼,你要做什麼?」

陳霖沉聲答道:「我有幾句話要問你們,如果你們能據實回答的話,可免一死!」

這句傲狂絕倫,目中無人的話,聽得這些平素桀傲囂張的白骨教徒,齊齊冷笑出聲,他們以為這眼前的少年人是神經不正常哩!

那獰惡的老者傑傑一陣狂笑道:「小子,你再說一遍看!」「我要你們回答我幾句問話,生死全在這答話之中!」教徒群中,冷嗤之聲四起,那老者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是嫌命長了嗎?竟然到老虎口裡拔牙!」

陳霖俊面更寒,冷冷的道:「生死由你等自擇?」

那獰惡如鬼的老者氣得鬚髮箕張,不屑至極的道:「小鬼,你究竟算是什麼東西?」

陳霖仰首發出一陣哈哈狂笑,笑聲高吭入雲,如裂金石,一陣緊似一陣,笑得所有的白骨徒眾,耳膜欲裂,紛紛以手掩耳,他們這才意識到來人可不是信口張狂,看來必然不是尋常之輩,一個個面上頓時現出駭凜之色。

笑畢之後,復向諸人環掃一眼,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說出我是什麼東西時,你們一個也活不了!」

那獰惡如鬼的老者,再次獰聲喝問道:「小鬼,你少張狂,你先報上名來!

陳霖冰寒至極的道:「你一定要知道本人的來路?」

那獰惡老者,被陳霖這麼一逼問,不禁遲疑起來,忖道:「這小子名不見經傳,究竟是什麼來歷,竟敢公然向聲威震武林的堂堂『白骨教』尋釁,管他,放著數十個高手在側,難道還收拾不了他,別讓他虛聲唬住了!」心念之中,凶睛一瞪,厲聲道:「小鬼,報名受死!」

陳霖再次冷漠的問道:「你非要知道不可?」

「不錯,本教的骷髏還缺得不少,你正好湊一個數!」

「如此你看!」

看字方落,身形似電,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閃向人群之中,頓時,一片慘嗥之聲,撕空而起,待到聲落,地上已橫陳了一十三具屍身!

那少年已站回原處,依然冷嗖嗖的道:「如何,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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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冷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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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煞星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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