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音怪叟
「白骨教」第三護法「辣手神鄭通」在聽到那鬼嘯聲之後,面上頓現喜色,就在「血魔」被那懾人心志的鬼嘯聲驚得一怔神之際,那大逾平常三倍的手掌,猝然拍出。
勁勢之強,足可撼山栗岳,真不愧辣手之名。
「血魔」倉促之間,身形猝然彈起三丈之高,堪堪避過那駭人的一聲,身形凌空一折,十縷尖銳破空的血紅指風,電閃射出。
彈身出指,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完成!單隻這「快」就足以使人喪膽。
「辣手神鄭通」一掌拍空,立知不妙,心念未轉,十縷紅色指風,已告電閃射來,急切中一式「靈蛇游身」,身形平貼地面,射出三丈之遙。
「血魔」不由被這玄奇的身法,驚得一愕。
鬼嘯之聲,愈來愈近,嘯聲中似有一種魅力,使人心悸神搖。
突然-另一方向,一陣瘋狂的笑聲,排盪破空而至,笑聲中充滿陽剛之氣,越笑越烈,終至掩沒了那鬼嘯之聲,陰風忽斂,沙沙之聲也告收歇!
「辣手神鄭通」頓時面露驚惶之色……那鬼嘯聲低弱得似一縷餘韻,漸飄漸遠,狂笑聲也跟著遠離!
「血魔」不願分神去探究那鬼嘯聲和怪笑聲的來路,身形一晃,欺近到「辣手神鄭通」
身側一丈不到之地,嘿嘿一聲冷笑道:「鄭通,你說是不說?」「辣手神鄭通」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厲聲道:「不說又待如何?」
「那你今天死定了!」
「不見得!」
「不見得你就試試看!」
聲落招出,連攻一十三掌,迫得「辣手神鄭通」手忙腳亂,倒退不迭。
「你真的不說?」
「不說?」
「血魔」眼中紅芒立熾,雙掌一掄一揮,一片萬鈞紅飈,暴卷而出。
「辣手神鄭通」一咬牙,以畢生功力,舉掌相迎-「波!」的一聲震天巨響,激起氣流成漩,土石飛揚,接著是一聲慘哼,「血魔」連退三步,才告立穩身形,而「辣手神鄭通」卻蹬蹬蹬跌跌撞撞的退到一丈之外,「哇!」的噴出一蓬血雨,身形搖搖欲倒!
「血魔」又逼近數尺,恨聲道:「你真的死也不肯說?」
「『血魔』,你少狂,本教自會有人收拾你!你的末日將到……」
「你想死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事字方落,紅影一晃,慘號立傳,「辣手神鄭通」也追隨著其餘的白骨教高手一道歸西去了。
「血魔」口中吐了一口長氣,憤然自語道:「殺!我非要殺出『四毒書生』的下落不可!」話聲中,紅光漸斂,血色乍退,又回復了一個俊美的少年-陳霖。
陳霖恨恨的朝地上二十幾具白骨教的高手屍體,掃了一眼,忖道:「奇怪!
『四毒書生』究竟與白骨教是什麼關係,使得這些高手寧死也不肯吐實?」他又想剛才那駭人至極的鬼嘯聲和狂笑聲,更是激奇不已,極可能是兩個絕頂高手所發,但他出道日淺,對一些武林的奇人異事,不甚了了,想也無從想起!
「我該走了!」
心念之中,轉身正待馳離現場,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如宏鍾般的聲音道:「小子,你與我停下!」
陳霖心頭一震,回首望處,兩丈之外,站著一個鬚髮虯結,整個臉孔全被遮沒,僅露兩眼的怪人,正把兩道銳利如冷電的眼芒,照定自己,不禁為之一愣,這怪人能欺到自己身後兩丈之地,而不為自己發覺,功力之高,可以想見。
那怪人掃了現場一眼之後,又道:「娃兒這些人是你殺的?」「不錯!」「噫!『飛指留痕』,你就是江湖中傳言的『血魔』的傳人『活閻羅』?」「正是在下!」
「嗯!能擊斃白骨教中的一流高手,功力還可以!」陳霖不由在心裡暗道:「好大的口氣!」冷冷的問道:「閣下大名尊號?」
怪人哈哈一笑道:「這個你無須知道!」
陳霖氣得冷哼出聲,扭頭就走,眼前人影一閃,那怪人已橫攔身前,不由俊面一變,語音帶怒的道:「閣下準備怎麼樣!」「娃兒,老夫有話問你!」「在下沒有回答的義務!」
「好狂妄的娃兒!」
「難及閣下的十分之一!」
「老夫今天問定了!」
「在下也是走定了!」了字出口,身形向斜一旋,陡地凌空射起,快如輕煙般向林中飄去,覺得身後,似乎沒有什麼異聲,諒來那怪人不曾追來,不由緩下身形,回頭望了一眼,果然那怪人不曾追蹤自己而來,但當他再轉頭時不禁呆住了,那怪人竟然在身前丈外之處冷冷地註定自己!
他冷傲孤僻成性,怪人的表現雖然驚人,可是並不放在心上,不由喝問道:「閣下意欲何為?」
「老話一句,有些話問你!」
「在下沒有閑工夫扯談!」
「只要我老人家高興,你就得陪我!」
陳霖幾乎把肺氣炸,他自己已經夠狂,想不到這怪人比他更狂,當下面色一沉,殺機立現,語冷如冰的道:「閣下再不識相,莫怪在下要得罪!……」「哈哈哈哈!娃兒,就憑你還差了一點!」
陳霖怒發如狂,道:「不相信你就試試看」,掌隨聲出,剛猛無儔。
怪人不閃不避,闊袖一揮,一股綿綿勁氣,應一揮之勢而發,把陳霖強勁絕倫的一掌,消卸於無形,又復哈哈一笑道:「娃兒,如何?你相信了吧?」陳霖心頭感到一凜,正想運起「血影神功」,忽地轉念道:「不行,如果運起神功,豈不自敗行藏,拆穿了『血魔』之謎!」於是強捺心頭怒火,亢聲道:「閣下如果不先報名,在下恕不奉陪!」
「好哇,小子,老夫佩服你的狂傲,你聽人說過『天音叟』這個人沒有?」陳霖搖搖頭道:「不曾聽說過!」
「哈哈,娃兒,這不怪你,老夫也是新近才出江湖,老夫這名號是自己取的,知道的人只限於老夫打過交道的寥寥幾個!」
陳霖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這種話簡直有些不倫不類,以他的年齡功力修為等各方面來說,決不是新出江湖的人,而又自號「天音叟」向別人介紹……
「小子,你滿意了吧?。「不滿意!」
「噫!你什麼意思!」
陳霖強忍住笑道:「閣下何以自號『天音叟』?」
「其發也,泣鬼驚神,風雲變色,邪魔匿跡,正道得彰,有若天音之遽降!」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想起不久之前,那懾人的鬼嘯,和激蕩排空的狂笑聲,莫非這怪人就是發狂笑驚走鬼嘯聲的人,脫口道:「半刻之前,發狂笑聲的就是閣下?」
怪人一怔之後,陡然仰天哈哈狂笑起來,笑聲剛勁,激蕩排空,如裂金石,愈笑愈烈,聲浪圈圈疊出,如怒海揚波,震得四周林木急搖遽擺,葉落蕭蕭,陳霖在一旁也被笑聲震得心浮氣躁,神志恍惚,喃喃道:「不錯,剛才發怪笑的就是他!」足有半盞茶之久,才告停息下來!
怪人「天音叟」這才道:「娃兒,相信了吧!」
「嗯!算是見識了!」
「如此我來問你,你師出何門?」
陳霖這時對這「天音叟」產生了一種非常的好感,也許他倆在「狂」和「怪」兩個字上,有共通之處,同時他想,事情根本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遂道:「血影門!」
「血影門?三百多年前的血影門?嗯!令師尊諱?」「血魔唐中巨!」
「天音叟」激奇的退了兩步,道:「娃兒,你在說謊!」「何以見得?」「以你所使用的手法招式,源出『血影門』是不錯,但你的師父我可斷言決非『血魔唐中巨』,是另有其人!」「為什麼?」
血魔唐中巨,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能活到現在,在三百多年前,他的身手,就已天下無敵,那在三百多年之後,豈不更是不可思議,但以最近幾次的血案看來,他的功力固然驚人,但與傳說中的相去天壤,明眼人不問可知!「那閣下以為他是誰?」
「這就要問你了!」
「信不信在於閣下,在下無以奉告!」
「事情終有水落石出之日,老夫也無須強你所難!」陳霖忽地想起那發鬼嘯聲的人,脫口問道:「那發鬼嘯聲的人是何人物?」
「娃兒,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誰?」
「白骨教主『白骨屍魔』!」
「閣下怎知我要找他?」
「你三番兩次大肆殘殺該教弟子,這不是明擺著與該教為敵嗎!」
陳霖不由暗自點頭,這「天音叟」果然見聞廣博,料事如眼見,不過還有一點,他卻永遠也猜不透,就是真假「血魔」之謎,可能三百多年前,「血魔唐中巨」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每現身必運起「血影神功」,所以相傳下來,「血魔」是一個周身赤紅如火的怪物,卻不知這種現象,只限於運起「血影神功」之時才會發生,所以陳霖以兩種身份出現江湖,而使人迷幻莫測。陳霖思忖一陣之後,道:「在下想請教閣下一個問題?」「你說說看!」
「白骨教總壇設在何處?」
「娃兒,你問對了,換了別人恐怕無法答覆你這個問題,目今江湖中知道這個問題的恐怕沒有幾人,不過,你意欲何為?」
「閣下是否可以不問原因?」「好!娃兒,告訴你,白骨教總壇設在『幕阜山』中,至於在『幕阜山』的什麼地方,老夫可無法相告,你自己去尋吧!可是我給你一個忠告!」
陳霖想不到從「天音叟」口中輕易的知道白骨教教主之名和總壇開設之地,心中喜之不勝,充滿感激之情,和聲道:「閣下有什麼忠告?」
「憑你娃兒的身手,僅只堪與該教的第二護法匹敵,如果你要冒闖『幕阜山』的話,恐怕,嘿嘿,能全身而退算是你幸運了!」
陳霖心中不由一震,忖道:「這老兒所說的恐是實情,但為了親仇,縱刀山劍海,又何懼之有!」當下面色沉凝的道:「謝謝閣下的忠告,在下理會得!」
「天音叟」一雙如電棱芒,在虯結如草的鬚髮中閃了幾閃,道:「娃兒,你是否以為我們是巧遇?」
陳霖奇道:「難道不是?」
「你說對了,不是!」
「那閣下是……」
「老夫風聞你落在『和合會』中,特地趕來,又逢二教一會聯手搜捕你,判斷你必在此山之中,哈哈,總算不虛此行!」
「閣下是專為了本人而來?」
「不錯!」
「願聞其詳?」
「依老夫判斷,可能你是從古以來能活著離開『血池』的第一人或是第二人,同時,你在『血池』之中,必有所遇!」
陳霖悚然不已,深深欽服對方的推理,但仍忍不住問道:「何以見得?」「因為你已身負昔年魔尊的幾樣絕學,雖說火候不足,但放眼江湖,堪與你匹敵的恐怕不太多,至於說到第一人或第二人乃是因為再加上真假未明的令師!」
「閣下還未提到問題本身?」
「好,我這就說,『血池』之中景況如何,外人自無法蠡測,不過鑒於歷年以來,或被活生生逼下血池,或是被拋屍其中,是生抑死,屍骨總是存在的,所以老夫問你是否見過帶有一柄劍身現龍紋的長劍的屍身?」
陳霖略不思索的搖了搖頭,道:「這倒不曾見過!」
陳霖入「血池石窟」之時,他遇到唯一的活人是「無虛劍吳佑年」,然而吳佑年已在那突發的地震中殞命,至於屍骨,可說是堆積如丘,即使其中有這麼一具屍身帶有龍紋劍,他當然也無從發覺。
「天音叟」聞言之下,眼中閃射一種黯然之色。
陳霖忽地想起方才「天音叟」說過的一句話,不由奇詫的道:「閣下方才說出道未久,是什麼意思?」
「哈哈,娃兒,世界上的事,真真幻幻,我說『天音叟』出道未久!」
「那閣下的前身又是什麼呢?」
「哈哈,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人,一葉飄萍而已,又何必斤斤計較於先後名號之稱!」
陳霖聽到飄萍兩字,忽地觸及心事,略一遲疑之後道:「我向閣下打聽一個人!」
「誰?」
「飄萍客李奇!」
「天音叟」退了兩步,眼中射出兩縷奇光,聲音微顫的道:「你再說一遍?」
「飄萍客李奇!」
「你認識他?」
「不認識!」
「你與他是恩是仇?」
「都談不上!」
「那你打聽他做什麼?」
「閣下知道他的行蹤?」
「你先說出找他的原因?」
陳霖心頭電轉道:「看樣子『天音叟』必知『飄萍客李奇』的下落行蹤,不然他不會那樣激動,但『風雷掌鍾子乾』叔叔臨死之時,諄諄囑咐自己的一切,除了見到『飄萍客李奇』之外,對任何人都不可提及!」當下歉然道:「對不起,這一點礙難奉告!」
「天音叟」打了一個哈哈道:「娃兒,如此咱們兩不相久,你不肯說出原因,老夫當然也是無須奉告!」
陳霖不由大感為難,如果自己不說出原因,對方當然就不會告訴自己「飄萍客李奇」的下落行蹤,但,這是自己必須知道的事,如果錯過了這個探詢的機會,以後恐怕更是困難重重了,頓時狼狽異常,心念幾轉之後,一橫心道:「今天務請閣下告知『飄萍客李奇』的行蹤!」
「如果老夫根本就不識『飄萍客李奇』這個人呢?」
陳霖不由語塞,但轉念一想,不對,對方根本是故意推托之詞,以方才自己初提「飄萍客」之名時對方顯然十分激動,如果說不知情的話,鬼才相信,據「風雷掌鍾子乾」說自己還身負其他血仇,只有「飄萍客」知情,同時自己也有許多不明的事要問,最重要的是父親的尊諱下落等,所以「飄萍客」的行蹤,今天非問清楚不可。
「閣下一定不肯相告?」
「難道你能強迫老夫說不曾?」
「在下勢在必問!」
「老夫話已說明,不知情!」
「這是欺人之談!」
「嘻嘻!娃兒,你倒是強橫得可以?」
陳霖情急之下,俊面微變,沉聲道:「閣下不過開口之勞,為什麼……」
「娃兒,古語說得好,禍從口出!」
「如此閣下是明知而不願相告?」
「是又如何!難道你還想用強不曾!」
「不得已之時,在下只好……」
「天音叟」不禁仰天一陣哈哈狂笑,道:「娃兒,你未免狂傲得太過份了,現在,你!
決非老夫敵手!如果你想用強的話,無異自取其辱!」
陳霖冷傲成性,雖然明知可能真的不是對方之敵,但仍傲然道:「未見得!」
「那你盡可一試!」
陳霖變成了騎虎之勢,不出手也得出手,沉聲道:「如此得罪了!」身形一旋,猝然擊出五掌,奇詭厲辣,非同等閑。
「天音叟」哈哈一笑,捷逾鬼魅的一閃脫出圈外,陳霖五掌驟告落空,電閃收勢,轉身之際,又告劈出三掌,掌掌俱有開碑裂石之威!
「天音叟」笑聲不停,旋身閃過,還攻一掌!
這一掌看來綿軟無力,像是開玩笑似的,陳霖冷哼一聲,舉掌封去,掌勁方一接觸,立感對方的看似綿軟的掌風,潛勁如山,猛然反震回來,不由心中一凜……「轟!」然巨震聲中,陳霖被潛勁反震得踉蹌退了三個大步,不禁大感氣餒,自己在「血池別府」數年苦練,想不到江湖中一山還比一山高,自己所學,又何值自傲,但他孤傲倔強之性天生,心念幾轉之後,驀地一咬牙,雙掌以全力疾拍而出!出手就是連環十三掌,一波波的勁氣,如怒海狂瀾,層層湧出!
「天音叟」也自驚得一怔,忙不迭的接連劃出數圈柔綿勁風,消卸對方來勢,但身形卻不自禁的退了兩步!足見雙方的功力,懸殊並不太大,只在一籌半籌之間。
也許這「天音叟」好勝之心未泯,就在陳霖一輪疾攻過後,高叫一聲道:「娃兒,再接一掌試試!」
雙掌上提平胸,緩緩推出,目光沉凝至極,想見他已用了十成功勁!
陳霖已知對方不可等閑而視,當時也傾力推出一掌。
焉知掌勁方一接觸,立即感到對方這一掌潛勁重逾山嶽,強猛得出乎意料之外,但此時,閃讓退避,均所不及,何況他孤僻的性格,使他只知有進不知有退,把功力又加了一成……「波!」的一聲巨響,沙飛石走,勁氣橫溢,陳霖不自禁的悶哼了一聲,退了五個大步,一口逆血,幾乎奪口而出。
但「天音叟」也同樣被反震得退了三個大步,鬚眉一陣掀動。
陳霖心中大不是意思,想道:「我必須加緊苦練,有一天我必使先師的昔日雄風,重現武林!」心念之中,冷冷的道:「閣下,今日本人算輸,但願再見時能使閣下痛快的答覆在下所問,再見!」
說完,頭也不回的飛身掠走,快逾電掣!
「天音叟」望著陳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奇怪!血魔的傳人活閻羅,竟然要打探飄萍客李奇的行蹤,看來此中大有蹊蹺,我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自語已畢,也向陳霖身形消逝的方向,電射而去。
且說陳霖把身法展到極限,如一縷淡煙,向山外飄去,心裡一路尋思道:「今日我才看出自己的功力不足恃,我必須練成像三百多年前先師那樣的身手!
「但,可能嗎?自己不是遜於武技,而是圃於內力不足,但這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啊!
據師父遺柬所示,如要把『血影神功』練到極限,需一甲子的歲月,可是自己的仇不能待到六十年之後再報呀!不然的話,除非是另獲奇緣,使內力速成,奇緣,並不是探尋追求得到的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呀!」
他愈想愈不是意思,因為他首次敗於「天音叟」之手,他卻不曾想到,「天音叟」已可算是江湖中有數的奇人之一,能夠與他過招抗衡,已是相當驚人的了!
於是-陳霖在心裡默默自誓道:「在沒有把『血影神功』練到相當火候之前,決不再以『血魔』的姿態出現!」
「飄萍客李奇」的行蹤,既無法獲悉,所幸在「天音叟」的口中,已經得知「白骨教」
總壇設在「幕阜山」中,目前且先追出「四毒書生」的下落,報了母仇之後再論其他,心念之中,已飛越了數個峰頭,官道遙遙在望!驀然——陣金鐵交鳴之聲,夾著女人的嬌斥聲,隱隱飄傳入耳,凝神聆聽之下,似發自官道前端的林中,不由好奇之心大發,撥轉身形,向發聲之處馳去。林中,一塊十丈不到的隙地之上,七個男子,圍攻一個使劍的奇醜少女,那七個男子,胸襟之上,各有一個海碗大的白骨骷髏頭,這時那奇醜少女已被攻得招式散亂,嬌喘吁吁,險象環生!加上那七個男子,不住口的污言穢語,盡情調笑,奇醜少女在急怒攻心之下,更形不支,眼看不出十合,非束手被擒不可!
一旁,站了兩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胸前的白骨骷髏頭,幾佔了衣襟的全幅,冷眼看著場中的搏鬥,像是在欣賞一出趣劇!其中之一突然下令道:「時已不早,別讓其他派的人捷足先登,把她解決了吧!」
七個正在拚斗的男子,聞言之下,攻勢頓告凌厲起來,這一來,那奇醜少女更不成了,手中劍重若千鈞,幾乎連掄都掄不動了,眼看……「殺不盡的兔崽子!」
冰寒的喝聲傳處,一條人影,如一片枯葉般飄瀉當場,眾人眼還未曾看清,只覺眼前一花,慘嗥之聲,破空而起!正在交手的人中,已有三人橫屍就地!
場中各人,不由驚魂出竅,齊齊收招後退!
只見場中多了一個俊美絕倫的少年,面罩寒霜,目射煞芒,註定眾人一不稍瞬。
那兩個站在一旁觀戰的中年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驚得怔住了,眼光掃向地上的三具屍身,只見死者眉心之間,現出一個血紅指印,面色立變,其中之一道:「你就是活閻羅?」
「不錯!」這話出口,其餘的人心裡寒氣頓冒!
那奇醜少女,兀自以劍拄地,喘息不已,但一雙澄澈的眸子,都激奇的註定在這如神龍從天而降般的美少年身上,她真不敢相信,這就是近來鬧得汪湖一片風聲鶴唳的「血魔」傳人「活閻羅」,她想:「他多美啊,為什麼有這麼個難聽的名字……」
那中年人一頓之後,陰惻惻的一笑道:「閣下何必專與本教作對?」
陳霖語冷如冰的道:「本人有個心愿,見了『白骨教』的人就殺!」
這話說的幾個「白骨教」的高手,亡魂盡冒。
陳霖因了「四毒書生」的關係,而把「白骨教」的人恨之切骨。
那兩個中年人面色一變之後,齊喝一聲:「上!」六個高手,同時擊掌,攻向陳霖,六道掌風,發自不同方向,實不可等閑視之。
陳霖冷哼一聲:「找死!」身形如鬼魅般的乍旋疾閃,又是數聲慘嗥,那方才動手的七人之中的另四人,功力較差,已在一個照面之間,魂歸陰府,死狀和另三人一樣。
那兩人武功較深的中年高手,身形倏退三步,滿臉俱是怨毒之色,其中之一道:「小子,自會有人來收拾你!」說完轉身就待「慢著!」
陳霖身形一晃,已橫攔兩人身前!
兩個白骨教的高手,同時怒哼了一聲,其一道:「你準備怎麼樣?」
「你兩個在教中是什麼身份?」
「這個何用你管?」
「既然如此,在下一併成全了!」
了字方落,電閃拍出五掌,「波!波!」聲中,那兩個高手被震得踉蹌而退。
陳霖殺機已起,略不稍停,五掌之後,接著攻出兩記怪招,迫得兩個白骨教高手,一陣手忙腳亂,就在此時,「飛指留痕」已告展出,手指動處,立地傳出兩聲怪嗥,白骨教九個高手一個不剩,全部伏屍。
這種殺人手法,看得一旁的奇醜少女,膽寒不已,的確不愧「活閻羅」之名。
陳霖在毀了九個「白骨教」的高手之後,這才轉過面來,把俊目冷冷的掃向那奇醜少女,只見她掀唇塌鼻,面色青中透綠,宛如一片枯葉,簡直不堪承教,但一雙眼神,卻澄如秋水,閃動之間,顯示出一種智慧和誘人的光。看了兩眼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那奇醜少女嬌喚一聲道:「閣下請留步!」
聲如乳鶯出谷,珠落玉盤,既甜又脆,可惜錯配了那一張臉孔!
陳霖聞聲止步,回過身來,道:「姑娘叫在下,有什麼話要說?」
奇醜少女嬌聲一笑道:「閣下援手之德,我還沒有當面致謝,何以匆匆就要離開,是否因為我長得太丑,而退避之不暇么?」陳霖俊面不由一紅,但仍冷冰冰的道:「沒有這樣的事,不過事完我已沒有逗留的必要了!」奇醜少女又是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對不起,我是說著玩的,現在致謝援手之德!」說完,深深福了一福,接著又道:「我叫鍾小翠,是……」陳霖心頭不由巨震,脫口道:「什麼,你叫鍾小翠?」奇醜少女,秀目一閃道:
「是的,鍾小翠,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哦!鍾小翠,你是翠妹?」
鍾小翠驚怔的退了兩步,聲帶微怒的道:「閣下放尊重些,誰是你的翠妹?」
「風雷常鍾子乾是姑娘的什麼人?」
鍾小翠驚呼出聲道:「那是家父,你……你怎麼知道他老人家?」
「那我叫你翠妹諒不會錯!」
「你……你到底是誰?」
「我叫陳霖!」
「陳霖?陌生得很!你不是叫活閻羅嗎?」
「不錯!」
「你在什麼地方見到家父,我……我……對於他老人家的容貌,已不復記憶了,他離開我和我母親的時候我還小!」陳霖面上倏地掠過一縷悲憤之色,目中泫然欲淚,凄聲道:
「翠妹,你別難過,鍾叔叔他……他……」
「他怎樣了?」
陳霖面上起了一陣痛苦的抽搐,兩滴淚珠,終於滾了下來,悲聲說道:「翠妹,鍾叔叔,他……他……」
奇醜少女鍾小翠,見陳霖的神色,心頭掠過一片不祥的陰影,急聲道:「究竟怎麼樣了?」「他……他死了!」
「死了!」
鍾小翠嬌軀陡然巨震,歇斯底里的叫道:「死了!啊!天公不仁,爸爸,女兒永遠也見不到您了,您在女兒的心中,連一個淡淡的影子都不曾留下啊!」
一字一淚,令人不忍卒聽!
陳霖更是肝腸寸折,鍾叔叔是因了救他而死的啊!鍾小翠在激動了一陣之後,含淚問道:「我爸爸是怎樣死的?」
「鍾叔叔為了救我,而傷在『四毒書生』的劍下,終因毒發而死!」
「四毒書生?」
「不錯!」
「我要報仇!」
「翠妹,愚兄已正在進行這事!」
「父仇不共戴天,豈可假手他人!閣下大可不必伸手!」「翠妹,你不該稱我為閣下!」
「為什麼?」
「據鍾叔叔說,家父是他的拜兄,所以……所以……我大膽稱你翠妹,他老人家臨終之時,要我照應你和嬸嬸,並且要我尋到『飄萍客李奇』!」「哦!李師伯,是家父的師兄!」
「他人呢?」
「我只是聞其名而不見其人,他也早在桐柏派瓦解之日失蹤江湖!」
陳霖不由吸了一口涼氣,看來要尋到「飄萍客李奇」確不是件易事。
鍾小翠又道:「那我該稱你一聲霖哥,請你把事實經過向小妹一述!」
於是陳霖以悲愴的心情,把「生死坪」一段經過述了出來!聽得鍾小翠淚落如雨。
「霖哥,家父棄骨『生死坪』外的樹穴,做女兒的心何能安,你能陪我一道上『生死坪』起出父骨,予以安葬嗎?」「當然,這也是我心愿之一!」
「霖哥的令尊和令堂尊諱是什麼?」
陳霖面上頓現悲苦怨毒之色,哽咽著道:「家父名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家母是叫『武林之花郭漱玉』!」
「什麼!『武林之花郭漱玉』?」
「是嗎,翠妹聽說過?」
「霖哥!令尊就是失蹤的桐柏派掌門人陳其驤!他是家父的師兄,不是拜兄!」
陳霜腦內嗡的一響,幾乎暈了過去,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桐柏派」的掌門人,如此說來,父親的生死大成問題,難怪「風雷掌鍾子乾」叔叔要自己尋找「飄萍客李奇」,原來有這層原因在內,同時鐘叔叔還說我本身另負血仇,莫非父親……他不敢再想下去,這事只有尋到師叔「飄萍客李奇」才能知道個中原委。
他同時想起「天音叟」那怪人,看樣子要知道師叔「飄萍客李奇」的行蹤,只有再找「天音叟」,但自己的功力不及對方,對方不肯說,也是枉然!
不由恨得一躲腳。
「噫!霖哥,你想到什麼?」
「沒有什麼,我們是否現在就首途『生死坪』去起鍾師叔的屍骨?」
「現在不行!」
「為什麼?」
「二教一會的人和許多魔頭,尚不願放過西門師叔,準備進犯桐柏派的開宗立派之地『碧雲山莊』,目的仍是那『軒轅經』,我就是風聞此事而馳往桐柏山報訊,不意半途與白骨教這些魔爪子相遇,險此……」
鍾小翠說完一頓之後,眼透迷惘之色,道:「霖哥,你真的是三百多年前,那位傳說中的恐怖人物『血魔』之徒?」「可以這麼說!」
「人能活三百多歲嗎?」
「這個,目前不便相告,以後再告訴你如何?」
鍾小翠不情願的點點頭,不再作聲。
陳霖的目光,再次從鍾小翠奇醜的面上掃過,心裡暗自忖道:「天賦與她一雙秀美的眸子,婀娜的身段,甜美如音樂般的聲音,卻配上這一付面容,真是造物者的惡作劇!」但又轉念想道:「一個人的美,應該以她的靈魂為準則,內在的美應超乎外在美之上,假使她有一付動人的軀殼,而卻有一個污濁的靈魂,她美嗎?
「江湖一美何艷華,金童柯瑜瑾,她和他都可算是美甲天下,然而她(他)們做了什麼?淫亂!謀殺親夫!這是美嗎?」他為他自己的這些想法感到好笑!
「翠妹!我們上桐柏山吧!」
「好!」
兩條人影,電射出林,沿官道馳去!快逾風馳電掣,撇下那些白骨教徒的屍體,點綴著陰凄的林空。
一路之上,引得人嘖嘖稱奇不置,一個俊美絕倫的少年,卻伴著一個丑得使人作嘔的少女,真是天下事無奇不有了!第二天,午正時分,陳霖和鍾小翠已雙雙來到桐柏山下的「三里坪」。
陳霖舊地重遊,想起不久之前,三里坪中力戰群醜的一幕,不由感慨系之……。越過三里坪,就是桐柏山的入口,群峰屏列之中,現出一道十丈寬廣的口子,兩旁是千仞削壁,攀登可不是件易事,所以入山必須由山口進入,然後再循勢登臨。
將及山口,鍾小翠忽地尖叫了一聲,道:「霖哥!你看,那是什麼?」
陳霖不由心中一震,循著鍾小翠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山口外的岩壁上,距地三丈之處,一個黑忽忽的東西,平貼在岩壁之上,看上去像一個人!急道:「我們上前去看!」
腳下一緊,三個起落,已到了山口岩壁之下,那東西赫然是一個道家裝束的怪人,平貼在岩壁之上,陳霖細一審視,不由脫口驚呼道:「殭屍道人!」身形不由向後移退數尺,鍾小翠惶然道:「什麼?殭屍道人?」
「不錯!『殭屍道人』,現任『崆峒派』掌門人『天機子』的師叔,一身歹毒陰功,身堅如鐵,全身皆毒,功力還在『四毒書生』之上!」
「哦!你剛才告訴我的,在『生死坪』上要強收你為傳人的怪物?」
「一點不錯!」
「噫!他怎麼不動?」
陳霖定神望去,又是心頭一震,道:「他死了,被人吊在這裡,你看那頸間的山藤!」
「什麼人有這高的功力,能置這『殭屍道人』於死地?」「這事大有蹊蹺!」
鍾小翠像忽然想起一件事般的惶然道:「霖哥,不好,『碧雲山莊』必然已經出事,我們來遲了一步!」
「那我們快走!」
剛入山口,不及十丈,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噫!」雙雙停下身形。
只見山峽之中,遍地都是死屍,肢殘碎體,頭斷骨裂,腥臭之味,觸鼻欲嘔,一窪窪的血水,已變成紫黑之色,顯見這些屍體被殺的時間,最少已在半天之上。
兩人心如鹿撞,冷汗涔涔而下,並不是驚怖於眼前的慘景,而是擔心「桐柏派」所在地的「碧雲山莊」可能已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
陳霖自從鍾小翠的口裡,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桐柏派」失蹤的第二代掌門人陳其驤之後,對該派的關切,較之鐘小翠尤甚。
「桐柏派」自十多年前,因逢巨變而自八大門派之中除名以後,直到現在才由「桐柏一劍西門俊」出而整理殘局,意圖復興,如果再來一次慘劫的話,恐怕永遠的要除名江猢了,陳霖哪得不急。
細察那些屍體,其中有「白骨教」的,「赤衣教」的,「和合會」的,另外還有些不屬於二教一會的。
這下手的人,到底是淮?
誰有這種驚人的身手?
以「桐柏派」現有的人手而論,自新任掌門人「桐柏一劍西門俊」以下,無人具此非凡的身手!
鍾小翠顫聲道:「霖哥!我們快些上山去瞧瞧去,說不定……」
「好吧!」
兩人縱起身形,朝山內淌進,一路之上,不斷的發現屍身,兩人的心弦也拉得更緊,心情沉重到極點,像是被壓了一塊萬鈞磐石。
走完峽道,沿徑登山,越過兩座峰頭之後,一叢參天古柏,赫然在目。
「霖哥,那柏樹叢中,就是『碧雲山莊』了!」「嗯!」
使人感覺不安的是從登山迄今,竟然聲息全無,也不見半個人影,有的,那只是不斷呈現眼帘的屍身!
「翠妹,我看事情有點蹊蹺!」
「好歹先進去瞧瞧再說吧!」
穿過夾道柏林,一所巨宅大院,遽呈眼前,只見檐牙高啄,畫棟雕梁,氣派極是雄偉,大門半開,一對獸環,足有斗大,迎面門楹之上,一方巨型匾額,大書「碧雲山莊」四個描金大字,但金粉半已剝落!
依然不見半個人影,靜得近於陰森!
陳霖和鍾小翠兩顆心直提到喉頭,默默的互視了一眼,徑自走入……全庄靜得有如鬼域,一片陰森恐怖的氣氛,襲人而來,連越數重院落,除了偶爾發現一兩具屍身之外,半個活人都沒有!難道西門俊等人全部都遇害了?
從入山起所見屍身不下百餘具之多,是什麼人下的手?這下手的人是為了維護「桐柏派」還是黑吃黑,那情勢將更嚴重了!
兩人痴痴地立在最後一重院中,半籌莫展!
鍾小翠忽然打破沉寂道:「霖哥,依你看這下手的人是誰?」「目前無法忖測!」
「三里坪之役,令師『血魔』曾鼎力協助西門師叔一行,這事莫非……」
陳霖肚裡雪亮,那「血魔」就是自己的化身,也不說破,搖搖頭道:「不是!」
「何以見得?」
「所有屍身的死狀,沒有一具顯示出是被『血影門』手法所傷!」
「唔!那西門師叔他們究竟是生是死呢?如果說遇難的話,至少得留下屍身?」
「也許他們早已聞風遠避!」
鍾小翠咬著下唇,偏頭思索了一陣之後,道:「依小妹的看法是這樣,假定有一個或是數個不可一世的魔頭,對於『桐柏派』傳派之寶『軒轅經』志在必得,所以不惜殺害了所有各幫會的高手,而求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到了『碧雲山莊』,卻發現人去樓空……」
陳霖輕輕一笑道:「翠妹為何設想人去樓空,而不設想西門師叔等人遇害或被擄?」
鍾小翠閃著一雙充滿智慧的眸子,沉凝的道:「如果是遇害,必有屍身留下,如果是被擄,本派散落在江湖中的弟子,至少有近百的人被召回來,這近百的人,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之輩,擄持談何容易!」
陳霖又緊逼一步道:「翠妹能斷定那些被殺害的屍身中,沒有『桐柏派』的人?」
「沒有!」
「根據什麼?」
「我曾注意過那些屍身,最多的是二教一會,因為二教一會都有顯明的標誌,一看就知,至於其餘的那些無名屍體,沒有超過二十具,而屍畔沒有遺留本派特鑄的兵刃『柏紋劍』,所以我斷定不是本派弟子!」
「柏紋劍?」
「不錯『桐柏派』的制式兵刃!」
「什麼樣子?」
鍾小翠「鏘!」的一聲,抽出身邊長劍,遞與陳霖,陳霖接過一看,只見劍身之上隱約的現出一些柏葉的暗痕!又復交還鍾小翠道:「翠妹,我佩服你了,你的推論入情入理,明察秋毫,可稱得上是女中諸葛……」
驀然-院角屋面之上,人影一閃而逝!錯非是陳霖眼力超人,換了其他的高手還以為是眼花呢!
陳霖悄沒聲的疾射向那院角的屋面,游目四顧,哪還有半絲人影!
鍾小翠一怔之後,也跟著彈起嬌軀,停身到陳霖身側,激奇的道:「霖哥,你發現了什麼?」
「人影!」
「真的?」
「我自信還不會走眼!」
「噫!這是什麼東西?」
陳霖循聲看處,瓦縫之中,夾著一張白紙,忙自取在手中,一看,不禁又是一陣驚心動魄,一雙手也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鍾小翠靠近身去,伸頭就陳霖的手中一看,只見上面幾個筆走龍蛇的狂草:「諸人無恙,免掛心懷,興門復派,尚非其時!」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又無上下款,令人莫測高深。「霖哥,這留字的人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
「這個無法想像,但有一點可以斷定這神秘客極可能與『桐柏派』有淵源!」
「這字條是專為我們留的嗎?」
「當然,頭兩句分明是說西門師叔等人安全無恙,末兩句則是說時機未至,還談不上復興『桐柏派』,至於個中因由,卻無法知道了!」
「這留字的人是否就是那下手殺害來犯的各幫會惡徒的人呢?」
「我看八成不會錯!」
「何以見得?」「以這神秘客剛才現身留字的身法而論,功力已到了深不可測之境!」
「但他會是誰呢?」
「目前無從想像!」
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驚怔了,雙雙陷入了沉思之中!山風勁峭,吹起重重松濤柏浪!
一聲蒼涼的嘆息,發自院中,把兩人從沉思中喚了回來,轉身望處,心頭又是一陣大震,只是院中站立了一個鬚髮虯結如一蓬枯草的怪老人,正仰首望著蒼穹,像一尊石雕的怪相。陳霖不由脫口道:「天音叟!」
「什麼『天音叟』!你認識他?」
「曾有一面之緣!」
「這名字好像在江湖中不曾聽說過?」
「他說是出道未久!」
「怪事,老都老了,怎會說出道未久,難道他從小潛修到現在才……」
「不,他似乎另有名號,我是說,他的前身不叫『天音叟』!」「功力如何?」
「高出你我甚多!」
「比你『血魔』的傳人還高出甚多?」
「一點不錯!」
「他何以要現身此間?」
「不知道!」
那「天音叟」對這屋頂上的兩人恍如未覺,仍然如泥塑木雕一般,仰首蒼穹,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更使人不解的是他何以會來到這「碧雲山莊」之中。
鍾小翠一拉陳霜的衣袖道:「我們下去看看他去!」「不!」「為什麼?」「這……
這……你不要問,反正我不願和他朝相談話!」「我希望知道?」
「因為……因為……我自己決定在功力不能勝他之前不願見他!」
「你和他動過手?」
陳霖點了點頭。
「但是你敗了?」
陳霖面上掠過一抹很複雜的色彩,又點了點頭。
鍾小翠「噗哧!」一笑道:「霖哥!這倒是滿有趣的,那你預計什麼時候功力能超過對方呢?」
陳霖面上不由一紅,這名話使他十分難堪,若不是說這話的人,是鍾小翠而換了任何一人的話,他可能拂袖而去,當下仍禁不住微哼了一聲。
鍾小翠玲瓏剔透,已看出就裡,忙轉換話題道:「霖哥,你為什麼會和這『天音叟』動上了手?」
陳霖猶豫了一陣之後,道:「因為我向他打聽一個人的行蹤,他明知而不肯說,但這人是我必須要找到的人,一言不合,就動上了手,但……我的功力不及他,所以……」
「你向他打聽誰?」
「三師叔『飄萍客李奇』!」
「哦……這位三師伯我沒見過,但聽說他居無定所,而且已經十多年未見現身江湖,性情又極古怪,要想找到他,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翠妹,我們走吧!到『生死坪』去揀回鍾叔叔的骨殖,也好了一番心事!」
提到「風雷掌鍾子乾」,鍾小翠父女情深,目中又蘊了一層淚光,悲聲道:「好!走吧!」
兩條人影,疾射而起,離開了「桐柏派」所在地的「碧雲山莊」!身後傳來一陣懾人心志的哈哈狂笑,顯然是那「天音叟」所發。
馳行中,鍾小翠忽地向陳霖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疑心桐柏山中的奇事是這『天音叟』所為!」
「不是!」
「噫!你憑什麼這樣肯定?」
「因為在『碧雲山莊』之中,那留柬的神秘客,雖然如驚鴻一瞥,但我已約略看出他的身形較之『天音叟』修長,而且面上似乎蒙了一幅黑巾,所以我斷定桐柏山中遍地伏屍的事,是那神秘客所為,而且他決不是後來現身的『天音叟』!」
「嗯!也許是,但小妹還有一點不明白,『天音叟』來到桐柏山目的安在,看他那副仰首向天的神態,似乎有什麼嚴重的心事般?」
「這個我也無法想像!」
「還有,那神秘客留柬的首句說:「諸人無恙。這諸人當然是指想出面復興桐柏派的西門俊伯伯等人而言,但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呢?」
「也許遠走他方,也許化整為零,也許神秘客有什麼安排……」
鍾小翠迷惘的看了陳霖一眼,這幾個也許,都有可能,總之使人無從揣測。
「霖哥,你為什麼急著要找『飄萍客李奇』伯伯?」
「因為鍾叔叔遺言要我找他,說我還身負另外的血仇,只有找到他才能清楚……」
「血仇?難道我爸爸所指的大師伯……」
陳霖黯然想道:「我也是這麼想,家父失蹤已十多年,而昔年家母在世時,又不肯道出真相,只說家父遠出未歸,若不是翠妹道破,我還不知家父就是桐柏掌門陳其驤呢!由此推論,其中必有驚人的隱秘,這隱秘也許是一件慘絕人寰的悲劇,證諸鍾叔叔所說的血仇兩個字,所料大概不會差到哪裡!」
兩人一路談說,不數日間,已接近大別山區。
這一天,兩人抵達「望山集」,適逢豪雨傾盆,只好覓店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幾天,好不容易天晴了,兩人才又上道。久雨初霽,入日一片清新,遙望大別山,蔥綠聳翠,極目遠處,峰勢若現,雲繞霧封,想這:「望山集」得名的由來,必是緣此。
「翠妹,那就是大別山,大概午後就可趕到『生死坪』了!」
「哦!」鍾小翠遙目遠眺那無盡的山巒,不經意的隨口哦了一聲。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衣袂飄空之聲,兩人不約而同的轉身看去,只見數十條人影,疾馳而來,其中僧道俗俱全,鍾小翠低聲向陳霖道:「看樣子是七大門派的人,恐怕是沖著你來的!」
陳霖陡地想起楚玲姑娘對自己說過的幾句話:「……七大門派,合派絕頂高手二十一人,入江湖探尋貴師徒,言聲是為了除魔衛道……」不由冷哼了一聲道:「如果是的話,那是他們自己找死!」
人影漸來漸近,轉眼之間,已到了身前三丈之地,但卻不稍停,從他倆身前一擦而過,鍾小翠不禁驚「噫!」了一聲道:「他們是幹什麼的,看樣子也是朝大別山而去……」
話剛說完,那群人忽地又轉頭馳回,停身在兩人之前,當先的是一個神情肅穆,寶相莊嚴的白眉老和尚,目射精芒,朝兩人看了一眼之後,單掌打一問訊道:「施主不知如何稱呼?」
陳霖面色微變,反問道:「大師法號上下?」
白眉老和尚沉聲答道:「貧僧少林了凡!」
「大師有何見教?」
了凡大師一雙如電神目,在陳霖的面上連繞幾繞之後,道:「我問施主的名號?」
陳霖冷冰冰的答道:「大師此舉是什麼用意,在下似乎沒有報名的必要!」了凡大師仍然心平氣和的道:「施主的形貌,與傳言中的『活閻羅』十分相像,所以老衲不揣冒昧……」
陳霖俊面倏寒,打斷對方的話道:「在下就是『活閻羅』,大師有何指教!」
了凡大師,高聲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他身後的二十個七大門派的高手,在聞言之後,齊齊面上變色,齊把目光集中在陳霖的身上。
鍾小翠急得直跺腳,心裡暗自埋怨陳霖不該自報名號,這一來後果實在不堪想象。
了凡大師白眉一陣掀動之後,宏聲道:「施主真的是『血魔』的傳人『活閻羅』?」
「不錯!」
「老衲身膺七大門派掌門之重託,會同各門派的代表,敢請貴師徒到嵩山本寺一行,如果施主慨允的話,老衲等幸甚!」
鍾小翠悄悄一拉陳霖的衣袖,低聲道:「這老和尚是當今少林掌門悟真的師叔,武功在該派坐第一把交椅!」
陳霖故作未聞,冷眼朝七大門派的高手一掃,轉向了凡大師道:「在下不明大師的用意?」
「阿彌陀佛,出家人戒妄語,老衲明告施主,為了令師徒在武林中的作為有悖天道,所以希望令師徒能到敝寺一行,佛法無邊,回頭即可登岸!」陳霖知道多費唇舌亦是枉然,冷笑一聲道:「在下沒有閑空赴貴寺禮佛!」「願施主三思而行!」「如果不呢?」
了凡大師面色微變,道:「老衲等不能空手回山復命!」「大師的意思,今天非要在下隨行不可?」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施主說的不錯!」
陳霖面上立罩寒霜,眼中煞光隱現,語冷如冰的道:「辦不到!」
七大門派的高手們齊齊冷哼出聲,一副躍躍欲試之態!其中一個瘦削的道士突然越眾而出,行到了凡大師身側後半步之地,不屑的道:「這可由不得你!」
陳霖目注那道士冷嗤了一聲,又把目光移向了凡大師道:「我說辦不到!」那道士見對方竟然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下,氣得怒哼出聲,不待了凡大師開口,人已搶步而出,舉掌就向陳霖劈去!了凡大師急聲道:「清虛道友且慢動……」
陳霖掌出如風,已硬封了過去!
「波!」的一聲巨響,勁風四射,清虛道人當場被震退了三步。看得其餘的高手心頭一顫,果然傳言不虛,這「活閻羅」的功力確實非比等閑。了凡大師已在這眨眼之間,攔在清虛道人身前,再次向陳霖道:「施主不願放下屠刀?」
陳霖怒聲道:「七大門派不察事實真相,僅憑好惡而妄斷是非,動輒就是聯手齊出,大師如果一再相逼,所有後果,在下不負其責!」
冷笑聲中,兩個中年劍士,雙雙躍出,和清虛道人並肩而立,其中一個道:「大師,佛門雖廣,不渡無緣之人,請不必再費唇舌了!」
說完,三人齊搶到了凡大師前面,怒目向著陳霖!
了凡大師,面上一片激動之色,緩緩向後退去!這一來,等於是宣布了只有憑武力解決。
場中情勢,倏呈緊張!空氣中隱隱泛起殺機!
鍾小翠低聲叫了一聲:「霖哥!」,聲音中充滿了關切之情。陳霖用手肘一碰她道:
「翠妹!你退開,兵凶戰危!……」
鍾小翠不待陳霖說完,堅決的道:「不!」
「翠妹,這不是開玩笑的事,你退下去!」
「我說不!」
清虛道人忽地把目光射向鍾小翠道:「姑娘你最好是走開!」
鍾小翠反則欺近兩步道:「武當三劍又有什麼了不起,我正想見識一下!」武當三劍登時臉上變色,其中之一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醜丫頭!」陳霖心中不由大急,他雖不知鍾小翠功力如何,但證諸不久以前被「白骨教」高手圍攻的情形看來,決高不到哪裡,焉能是武當三劍的對手,自己受鍾叔叔遺命要照顧她,如果有什麼失閃,豈不……心念未已,鍾小翠已然舉掌向武當三劍攻去,掌影如幻,隱挾風雷之聲。武當三劍似乎顧惜聲名,不願以三人來對付一個少女,有兩人自動向後退離一丈之外,只剩下一個頷蓄短髭的中年人欺身相迎。
「波!波!」連聲,那中年人竟然被奇猛的掌式迫得退了三步!
以武當三劍之名,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醜女子在一個照面之下迫退三步,實在難堪至極,一退之後,錯步旋身,一連攻出七掌!
鍾小翠的「風雷掌」乃是家傳,自有不平凡的造詣,對方掌勢攻來,竟然不閃不避玉腕翻飛,硬封硬架,封開對方七掌之餘,還攻了三掌!
迫得那中年劍士又連退了三步。
看得一旁的各門派高手,激奇不已!估不到這醜女子竟有這佳的身手。
陳霖焦灼的註定場中,如果鍾小翠不敵,他馬上就要出手……。鍾小翠邊打邊揚聲道:
「你們武當三劍乾脆全上吧!」
這句話確使武當三劍下不了台,怒喝聲中,清虛道人和另一個中年劍士,雙雙縱出,攻向鍾小翠,以一敵三,情勢頓變,鍾小翠強煞也只是十幾歲的女孩子,立時就有捉襟見肘之勢,但明眼人一看,數十合仍可支持。
陳霖冷哼一聲道:「堂堂武當三劍,公然聯手對付一個女子!」正待……高手群中,已走出兩個和尚,三個俗家裝束的五十左右老者,齊齊向陳霖身前迫來,這時了凡大師垂眉合目,跌坐在側,似乎對場中的事,漠不關心!
陳霖面色驟寒,殺機隱現,冷冷地看著那逼近身來的五人。
二僧三俗,在行到距陳霖一丈開外之處時,互視了一眼,一揚掌,劈出了五道如山勁氣,這些高手,都是各門派一時之選,功力豈同等閑,這五人聯手的一擊,勁道之強,足可推平一座小丘。
陳霖倔強冷傲成性,竟然不閃不避,雙掌挾以畢生功勁,接連圈出數波勁氣,波波相連,有如怒海鯨波,掀天狂瀾……「轟!轟!」連響之中,傳出幾聲悶哼,二僧三俗五個高手,被震得倒退一丈開外,陳霖身形一陣急晃,雙腳直沒入土中半尺之深!
勁風余勁,掃得四周樹飄草偃!
那邊鍾小翠和武當三劍,這時已亮出長劍廝拚,劍影重重,寒芒耀眼,戰況十分慘烈,但鍾小翠已是香汗淋漓,釵橫發散,嬌喘不勝,只有招架之力……陳霖一看情勢岌岌可危,正待移身過去……人影閃晃之中,所有七大門派的代表,除了凡大師仍跌坐之外,其餘一十七個,紛紛圍向陳霖!
陳霖不由目眥欲裂,厲聲道:「名門大派,原來也不過是些以多為勝的宵小之流,哈哈哈哈!」
話聲未落,無數股掌風,已自不同方位涌卷而來。
陳霖一咬牙雙掌疾掄,身形如鬼魅般的飄向正面三人,掌指齊施,迫得三人收勢疾退,然後電疾回身出掌,堪堪迎上後來的數股勁風,「砰!砰!」巨響之中,陳霖但覺一陣血翻氣涌,幾乎是同一時間,左側掌風,又告及體。陳霖發掌封架已是不及,只好向右一旋而開。
這一旋之間,背部正好又迎上原來從右側劈來的掌風,「砰!」的一聲,背上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掌,頓時眼冒金星,逆血上涌,他強忍住不使悶哼出聲!
中間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強勁的掌風,又告從四面八方涌至……陳霖身形突然電閃射起,凌空一旋,撲向正面的四人,雙手十指,暴彈而出,指風銳嘯,呈淡紅之色,慘哼之聲倏起,立有四人踉蹌退出圈外。眾高手心中一凜,覷准對方落足之點,狂掃過去!
陳霖在以指風傷了四個高手之後,身形將落,勁氣又如浪涌波翻而來,急切中,猛提一口真氣,將落的身形,又是虛空拔升而起,妙曼的在空中劃了一圈,朝人多之處,電閃撲落,慘哼之聲又起,又有兩人仆倒原地不起!餘外的十一個高手,不由心生寒意,如果似這等打法,恐怕十合之後,無人能倖免死傷,當下齊齊暴喝一聲,亮劍出掌,近身搏擊,避實蹈虛,此進彼退,各出奇招……剎那之間,掌風雷鳴,劍光錯落,把陳霖裹了個風雨不透。
一聲女人的尖叫,破空而起,陳霖暗叫一聲:「不好,翠妹……」他本來不想對這七大門派的人下殺手,因為對方只是囿於偏見而找上自己,並非一般江湖邪道可比,所以手底下已留了一情,這一來,一股殺機再也按捺不住,冷哼一聲,殺著立施,身形一施,連攻三招,立有三人應招而倒!
就這一瞬之間,他已脫出圈外,一看,只見鍾小翠右臂之上,鮮血涔涔,披頭散髮,凄厲如惡鬼,招式凌亂,胡抬亂架,而武當三劍,兀自不肯停手……陳霖身形似電,射入劍圈之中,清虛道人首當其衝,只覺眼一花,手中長劍已脫手飛向半空,胸頭一緊如遭雷殛,慘嗥半聲,血箭急噴,一個身形,直被掃飛到兩丈之外,「砰!」的一聲,倒地不起。
另外二劍驚得一怔,兩縷指風,已向持劍手腕射到,慘哼又起,「鏘啷!」聲中,長劍墜地,抱著鮮血淋漓的右腕,倉皇而退。
鍾小翠似已進入瘋狂狀態,一柄劍朝陳霖攔頭蓋臉的猛劈!
「翠妹,是我!」
鍾小翠此刻神志已是不清,對陳霖的話置若罔聞,一柄劍如雨點般向他灑落,迫得陳霖閃避不迭,不得已運足丹田內力,猛喝道:「翠妹,是我!停手!」聲如春雷乍發。
鍾小翠算是被喚回了神智,收劍退了兩步,顫聲道:「是你,霖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受傷了!」
驀然-那原先圍攻陳霖的七個高手,又齊齊直逼過來!
陳霖急拉鍾小翠一把道:「翠妹,你不宜再動手,緊隨在我身邊!」
話聲中,七個高手,已閃電般出掌攻來!陳霖心裡電似一轉道:「如果讓他們以劈空掌力出手的話,自己將無法顧及到翠妹的安全……」
心念中,立展「血影門」的絕學,身形有若幽靈鬼魅,飛旋一圈,這一圈之中,已向逼來的七個高手,各攻了一招,奇詭狠快,嘆為觀止。
七個各門派的高手,幾乎在同一時間,各接了陳霖奇詭的一招,不由心中大駭,這種身手,武林中前未見,思念未已,對方身影又告電旋而至,狠辣無倫的又向各人分別攻出了一招……武當三劍,兵刃出手,而且各負重傷,這時掙扎著站起身形,心裡可比死還難過,其餘的也先後從地上立起身來,顯然,七大門派中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喪命的。
陳霖如果想帶同鍾小翠全身而退,倒是不成問題,單憑他的「血影沖霄」身法,放眼場中,恐怕無人能阻止得了,但倔強的他,卻不屑為!
他雖以奇詭的招式身法,彌補了功力的不足,但對方俱是一時之選,每一個人都具不凡的身手,要想在一時之間擊敗對方,可不是件易事!而且那了凡大師,到現在還不曾出過手,可能他的功力,要冠蓋各門派所有的代表。
陳霖一味的疾轉快攻,迫得七個高手,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反過來說,他們合七人之力,更想制服陳霖,可能也辦不到!
忽然旁觀的高手之中,受傷較輕的三人,欺身進步,加入戰團,但目標卻放在鍾小翠的身上!
人數增多,陳霖出手的速度,應該比例增加,但,無論你身手高到什麼程度,總是有一個限度的,在一繞之中,要同時向十人各攻出一招的話,已超乎了陳霖的所能,所以其中的間隙就拉大了!
如果沒有鍾小翠在側,陳霖放手拚搏的話,情形又當改觀!
再一方面,陳霖自那日敗於「天音叟」之後,曾自誓在功力不達相當火候之時,決不施展「血影神功」以「血魔」的形態出現,所以在這方面也打了折扣。
就在陳霖出招的間隙一疏之間,三道勁風,同時襲向鍾小翠……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嗥起處,鍾小翠鮮血狂噴,栽倒現場!
陳霖心膽俱碎,目眥欲裂,心裡倏地升起一個意念:「殺!」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了凡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之後,道:「各位退下!」眾高手如命而退!
陳霖乘這空擋,彎下腰去用手一探鍾小翠的鼻息,已經氣若遊絲,心一酸,滴下兩滴英雄淚來?
他受「風雷掌鍾子乾」臨危託孤,要他照料她,「風雷掌」的死,是為了救他,如果鍾小翠也因此而死的話,他將百死莫贖!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陳霖肝腸寸斷的望著一動不動,遍身血污的鐘小翠,木然無語!
了凡大師在斥退眾高手之後,緩緩移向場中,在距陳霖一丈之外停下身來!
「施主,可願聽老衲最後一言?」
陳霖瞿然而覺,直起身來,面對了凡大師,臉上布滿了駭人的殺機,厲聲道:「老和尚,我不要聽你的,你聽我說,如果我這同伴,有什麼三長兩短,聽著,我將血洗七大門派!」
這句瘋狂的話,別說各門派的高手為之心頭巨震,面上失色,連修為至高的了凡大師,也不自禁的驚得向後退了三步!
從古以來,沒有人敢說這種瘋狂的話,要血洗所有的名門大派!
「了凡大師」愣了片刻之後,壽眉一揚,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怎可以說這種上干天怒的話!」陳霖慘然一笑道:「大和尚,我可不管什麼天怒人怨,我再鄭重的說一次,如果她就此死去的話,我要流盡七大門派的血,我現在指天為誓!」
七大門派的高手們,不由一陣嘩然!
了凡大師,臉色數變,仰天喃喃道:「我佛慈悲,弟子要破戒了!」
說完,轉向陳霖,滿臉湛然之色,眉目之間,已浮現殺氣,顯然陳霖的幾句瘋狂的話,已引動了這老和尚的殺機!「施主,你是自動隨老衲等赴少林寺,還是要老衲出手?」陳霖目眥欲裂的道:「你出手吧!」
了凡大師面色,又是一變,身形突地前移數步,沉凝十分的劈出一掌!
掌風未至,那四周的氣流,已有使人口鼻皆窒之感!陳霖冷哼一聲,雙掌以畢生功力,疾推而出……驀在此刻,一個如雷鳴也似的暴吼聲,從不遠處的林內傳來:「娃兒快閃,這是『碎碑掌』接不……」
一聲天坍地陷的巨響傳處,陳霖只覺如遭萬鈞錘擊,慘呼一聲,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一個身形,直被震飛到一丈之外,「砰!」的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了凡大師也同時被反震得踉蹌退了三個大步!
地下昏迷不省人事的鐘小翠,被勁風帶得連翻了幾個身!陳霖仆地之後,又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形,面目凄厲如鬼!風聲颯然之中,一個鬚髮虯結的怪老頭,電閃射落場中!七大門派的高手,這時也一涌而前,佇立在了凡大師身後。那怪老頭先走向鍾小翠探了探鼻息脈博,然後向陳霖深深的掃了一眼,轉面正對「了凡大師」,一拱手道:「大師出手未免太過份了些!」
了凡大師白眉一揚道:「施主何人?」「區區在下『天音叟』,不值一提!」
七大門派的高手和了「凡大師」面上齊齊掠過一抹茫然之色,這「天音叟」三個字聽來陌生得很!
「了凡大師」沉聲道:「天音叟施主此來何意?」
「天音叟」哈哈一陣宏笑道:「七大門派,為當今武林的表率,何以要聯手對付一個後生晚輩?」
「施主是明知還是故問?」
「在下請老禪師明示?」
「屑小假借三百多年前血魔之名,現身江湖,血腥遍地,行將見浩劫又臨,敝門派等豈能坐視,為了武林蒼生,只有出而消餌災劫!」說著向陳霖一指道:「這位小施主自承是血魔之徒,所以老衲等之意先請他……」
「天音叟」打斷對方的話道:「老禪師的話說來非常動聽,但事實與猜想,往往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難道天音施主知道內中因由?」
「目前未便奉告,但我斷言,真相不久即可大白!」
七大門派的高手,不由冷哼出聲,對這名不見經傳的「天音叟」,大感不耐!
了凡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等奉命行事,即使另有他故,也只好待復命之後再議!」
「老禪師的意思是非帶走他不可?」
「當然!」
「不計一切後果?」
「施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下深恐七大門派將因獨斷孤行,不察是非真相而貽無窮之患!」
眾高手又是一陣冷哼,其中一個形態威猛的老者,越眾而出,不屑的掃了「天音叟」幾眼,冷笑連聲道:「閣下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天音叟」眼中奇芒一閃,道:「哈哈,原來是『點蒼一雕施無畏』大駕,怎麼,不以在下所說為然?」
「點蒼一雕施無畏」面色微微一變之後道:「這件事閣下恐怕管不了,所以奉勸閣下還是不管為妙!」
「哈哈,多承!多承!在下有個壞毛病,遇見不平的事,就非伸手不可!」「哼!不自量力!」
了凡大師一揚手,止住了「點蒼一雕施無畏」,又向「天音叟」道:「施主還是不要過問此事為妙!」
「如果在下一定要過問呢?」
了凡大師修養再深,也無法容忍這一句話,不由面上變色,道:「那是施主自取其辱!」
「恐怕不見得!」
了凡大師不再答理「天音叟」,回身向眾高手發令道:「帶人!」立時有四個高手,應聲而出,撲向陳霖。
陳霖被「了凡大師」的「碎碑掌」震得重傷吐血,而「天音叟」恰在此時現身,阻止對方向陳霖下手,陳霖想象得到眼前的處境,如果不設法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功力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放著鍾小翠生死不明,而自己可能難逃七大門派代表之手。
他不遑再去忖想「天音叟」何以一再現身的動機和目的,他利用了這空隙,就站立之勢,以「血影門」的獨門療傷大法,運功療傷!
他在「血池別府」之時,曾以清泉靈菇為食,又曾在「血水池」中浸泡練功,等於是脫胎換骨,本身已具備了一種抗毒制傷的潛能,這一展神功療傷,事半功倍,就在四個高手撲來之際,他正好功果圓滿,傷愈功復。
四個高手眼見陳霖被「了凡大師」一掌劈成重傷,以為是手到擒來,所以在心裡上絲毫沒有應變的準備!
四條人影剛撲過去還沒有近陳霖的身,只見陳霖雙目圓睜,臉帶恐怖殺機,心裡方感不妙,陳霖的雙掌,已告電閃劈出!這一掌陳霖挾憤而發,威力強猛得相當駭人!
悶哼聲中,四條人影被震得倒射而回!這一著出乎所有在場人的意料之外,一個重傷的人,竟然能出掌震飛四個一流高手!寧非怪事?
陳霖一掌震退四人之後,閃身到鍾小翠身側,用手一探她的鼻息,氣還未斷,只是弱如遊絲,不由又是一陣愴然。「天音叟」這時也疾站到陳霖身邊,道:「娃兒,她不會死的!」「閣下何以知道?」
「我已探過她的傷勢!」
「閣下可否告知來意?」
「為什麼?」
「在下不願白受人恩惠!」
這句冷傲的話,使「天音叟」一時答不話來。
突然-嘹亮的佛號傳處,了凡大師已欺近到兩人身前不及一丈之地!
「天音叟」鬚髮一陣抖動,沉聲道:「大師今天非要帶人不可?」
「不錯,勢在必行,否則老衲等無以復命!」
陳霖跨前一步,目中幾乎噴出火來,一咬鋼牙道:「大和尚,你想為七大門派製造末日?」
「施主不必妄逞口舌之利,老衲等今天不達目的不休!」說完,一記「碎碑掌」倏告拍出!
「天音叟」一拉陳霖,側閃八尺,避過這駭人的一擊。「了凡大師」對於陳霖能在轉眼之間恢復功力一節,內心也感到駭異不已,因此,要達到目的的心也更切,心念之中,他已決定不能生擒的話,就帶陳霖的屍體回去復命,主意一決,宏聲向「天音叟」道:「施主如果硬要插手,恐怕要玉石俱焚!」
「老禪師既然要一意孤行,在下生死不計了!」
了凡大師白眉一豎,喝道:「如此老衲只好得罪了!」
了字方落,雙掌齊推,「碎碑掌」以十成功勁揮出,勢道之強,足使風雲變色。
陳霖和「天音叟」同感心頭一窒,雙雙朝兩側躍開,「轟!」然巨震聲中,沙土激射,勁氣成漩,三丈之內觸膚如割,地上已被震成了數尺深的一個大坑!
就在此刻,其餘的各門派代表,已齊齊湧向「天音叟」,而了凡大師,卻把面轉向陳霖,緩緩移步逼去!場中氣氛緊張的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