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兩人都很賣勁,劍勢加風,攻向瘦龍,這下子心存殺機,瘦龍的情勢更危急了,他雖用前蹄踢開了班古的劍;但達瓦西的劍卻刺在他的后股上,總算他的感受與反應不慢,旋過身子,前蹄再起,而且張嘴欲咬,猙獰的聲勢使得達瓦西因畏卻步,才使那一劍僅只刺入寸許深而已。
負傷后的瘦龍憤怒了,嘶聲更烈,口中噴著白沫;低下頭,圈起身子,兩條腿不住急速地踢出去。
速度快,勁力猛,使得班古與達瓦西的劍不易刺進去;但是他們卻仗著身形較為靈活,也跟著繞圈子,等待著他的速度慢下來,好拖進來刺出那致命的一劍。
股上的傷處鮮血直流,傷並不重,但使他失去了理智,劇烈的運動也使他的血流得更快。
這是匹馬,一頭寶駒,一頭萬馬之王,他知道了自己的危險,卻沒有想到逃避。烈馬有如英雄,他們都只接受在戰鬥中的死亡。
過度的失血使他的體力漸弱,瘦龍的行動慢了。
他發出一聲悲嘶,再度人立,后蹄急速地移動,想找到敵人再度作捨命的一拼。
忽而,平靜的沙堆中抓起一蓬飛沙,一個人影從沙中突地冒起,帶著一陣閃光的寒光。
那是楚平,被流沙吞噬的楚平,像奇迹般的又從沙里鑽了出來,又像頭凄雁似的飄落。
突然地出現的楚平,使得班古與達瓦西嚇呆了,劍光搖落,兩棵頭顱飛離頸項,他們都不知道要抵抗。
哈卜特吃驚的程度並不遜於那個被殺的人,兩具屍體倒下,瘦龍發出歡嘶聲音才驚醒他。
楚平撫著靠過來舔著手的瘦龍,感動地道:「好夥計,我知道你吃了苦了;很抱歉我未能早知道了自己的危險,卻沒有想到逃避。」
瘦龍的嘶聲近乎哽咽,不知道是歡喜還是傷感,他把頭擦著楚平,往玲玲那個地方推過去。
楚平道:老夥計,你放心,我閉住氣,埋在沙子下面,再慢慢地運功上浮,耳朵還是管用的,我雖然看不見,卻聽得見,發生些什麼事我大致還知道!」
他慢慢地向哈卜特逼過去。
哈卜特的臉上帶著無以掩飾的恐懼驚惶道:「你……你能從流沙中浮出來?」
楚平道:「是的,當你抖開鋼爪,流沙的力量迫使我下沉的時候,我就研究這一股力量的來源,這些沙料與沙漠上其他的砂粒一樣,並無不同之處,何以會有這種特殊的現象,結果我發現流沙的下面是空的。
充滿了空氣的一段大空穴,由上面的重量均衡,就像個天平似的,一端加重下沉,另一端就會上升,所以我在沙中設法移到另一端,就藉流沙上浮的力量又出來了!」
哈卜特聽得出了神,也暫時忘了恐懼問道:「你能在沙中自由運動?」
楚平道:「是的,雖然很困難,但並非不可能,最主要是我所受的武技訓練幫助了我,因為在沙中無法呼吸,壓力很大,我必須靠著下沉時所貯的一口真氣來維持我的體能,不能慌,不能浪費,必須有效地加以運用;我才在沉下時沒有費力去掙扎,保留體力,用在最必要的地方;而且還有一手是運氣!」
哈卜特一怔道:「怎麼還有運氣呢?」
楚平笑道:「流沙的移動既是由於量的改變而造成的,我由這一端移到另一端,重量也移過去了,沉浮之勢也將隨之改變了。」
「是的!你又是如何使它不變呢?」
「動勢以我為主,我又怎能使它不變,是玲玲把扎氏兄弟的屍體帶來,拋進沙中造成的,他們下沉得很慢,而且被一堆橫石擋住了,我恰好摸到他們,把他們拉出來,兩個死人比一個活人還重,他們沉下去時,就把我託了上來,所以這完全是運氣。」
哈卜特流露出一絲苦笑道:「你的運氣是很好,在大漠上被認為死亡陷阱的流沙,居然也未能殺死你!」
「我的運氣好,你的運氣就不好了,哈卜特,你的作為表示出你這個人已經無可救藥,樓蘭是絕對無法再容納你了,因此你只有一個自救的方法,把那些珠寶交出來!」
哈卜特道:「交出來后又如何呢?」
楚平道:「把你放逐到別的地方去廢除你的武功,截斷你四肢的主脈,使你能維持普通的行動,卻無法再用武功去害人!」
「那種生活還不如死了的好!」
楚平道:「你如果要那樣想,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只能對你寬容到如此程度,如果我把你交給你的族人,他們對待你的方法將更為難受。」
哈卜特忽地獰笑道:「不見得,我寧可一死,但是我還可以找個陪葬的。」
他的長劍指向地上的玲玲道:「在你殺死我之前,我還來得及殺死她。」
楚平倒是一怔,隨即道:「哈卜特,你錯了,我不要殺死你,是你的族人要殺你,現在連陳克明也不會放過你了,你已經走投無路了。」
哈卜特冷笑道:「我自己會找到活路的,楚平,你是否要我跟玲玲同歸於盡?」
楚平道:「好你走吧,在日落前,我不迫你,你利用這段時間逃得遠遠的,而且以後,我也沒多少樂趣來追你,我要做的事很多,不能浪費在你身上,可是你的族人不會放過你的。」
哈卜特冷笑一聲道:「除了你之外,我誰都不怕,他們追上了我又能奈我何,無敵谷中的人雖然都會武功,可是我一個人能勝得過他們十個,神龍隊的騎士已是四隊中最精銳的,我這個領隊是真本事到手的!」
他站了起來道:「楚平,我相信你的話,你所以不殺我,不是你寬大,而是你想由我身上得到藏珠寶的地點,因此你追蹤我也沒有用,不到我認為絕對安全的時候,我絕不會去接近那些珠寶的!」他傲然地轉身,慢慢地走去。
楚平對著他的背影直搖頭,上前把玲玲救過來,為她穿好了衣服。
玲玲定了一下神,忽然飛身縱起,直往哈卜特撲去,哈卜特才走出十多丈遠,似乎很放心,根本就不回頭看,其實他的腹上傷處正劇烈地抽痛,使他不敢回頭,怕被看出他滿頭的冷汗。楚平大聲叫道:「玲玲,快回來。」玲玲已經追到哈卜特身後丈許處,哈卜特聞聲回頭,卻沒有看見人,因為玲玲已拔縱起三四丈高,在憤怒的激動下,她發揮出潛在的體能,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驃悍。
哈卜特是平著回頭的,沒看見空中的玲玲,等他放心又扭轉去時,玲玲的長劍已從他的背後猛刺而入!這一刺的勁力也是無與倫比的,竟然由后心穿透前心,把哈卜特活生生地釘在沙地上。
楚平雖然叫道:「玲玲,不要殺死他。」
但是玲玲已經恨透了他,等楚平來到時,玲玲又用匕首割斷了他的喉管,等楚平來到面前,哈卜特的喉間血如泉涌,眼珠也翻白了。
楚平一嘆:「玲玲你下手太快了!」
玲玲站了起來道:「只是快了,不是狠了!」
楚平苦笑道:「不算狠,以他的作為,萬死不足以謝,何況他又對你那個樣子。」
玲玲道:「平哥,我並不是為自己而殺他,他對我所做的,只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很正常的反應,我不是處女,以前我也跟男人好過,大漠上的婦人對貞操的看法是略略與中原不同的,很多女人在出嫁時已是女人了。」
楚平噓了一口氣,大漠習俗,他已經從天龍生與劉思漢的口中聽得了一點,大漠上的女郎美麗、熱情,男女間的關係也看得比較淡。她們看中一個男人時,就可以跟男人好,但她們愛上一個男人後,才嫁給那個男人」
她們的貞操是屬於心靈上的,但是更神聖,她們在成為男人的妻子后,身與心,都屬於那個男人,絕對不會再移情別戀了。因此漢人到大漠上,常會受到警告。
「你可以調戲一個少女,但絕不要動一個已婚的婦人,那是犯大忌的。」
你可以愛上一個女郎,可以用甜言蜜語去哄她,告訴她愛她,但是你在說出要娶她的時候,就必須慎重,佔有了一個女孩子,可以不娶她,大漠上把婚姻的諾言當作神聖的宣誓,絕不能看作兒戲的。
楚平頓了一頓才道:「那你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他確實該死!」
「你又何必在他咽喉上再加一刀呢?」
「讓他快點死,我穿心一劍而下,他已經活不成了,又何必叫他活受罪呢?」
「至少你可以讓他說出藏珠寶的地點」
玲玲搖搖頭道:「假如他說了出來,就不該死了,可是我既然無法使他不死,就不該要他說出來。」
楚平不禁嘆道:「你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想法?」
玲玲道:「這就是大漠上的法律,簡單而直接,犯了死罪,就必須死,一死而罪消。」
「不給他一個臨死前負罪的機會?」
「他已經付出死為代價,就沒有罪了。」
楚平又嘆口氣,他知道不必再說了,草原上的法律原始而直接,沒有中原那麼繁複,講究什麼情理法兼顧,可是草原上的秩序比中原好,罪惡比中原少,人守法的精神也比中原堅執,因為他們對是非的觀念很強烈,只有是與非,沒有兩面說得通的理由。
頓了片刻,楚平才道:「那批珠寶怎麼說呢?」
玲玲道:「很簡單,我們自己去找。」
「在無際的瀚海沙漠中,上那兒找去?」
「有線索的,在他們經過的路上找了去,總會找到的。」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他們走過那些路呢?人全死光「還有兩個人,穆雨文兄弟倆,把那兩個人抓住,問他們就行了!」
「那兩個人在什麼地方?」
「在遠處望風。」
楚平道:「我追他們去。」玲玲道:「不必了,平哥你去追,他們反而會跑了,回教大先知有句名言,穆罕默德不去龍山,讓山來就,穆罕默德不必去找,他們會自己送上來的,我們在這兒等著就行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來呢?」
「因為他們的駱駝都在這兒,水、食物都在那兩頭駱駝身上,他們如果不想渴死在沙漠上,就一定會來的,所以我們只要等著就行了。」
她指指一個沙丘后的駝峰,原來哈卜特他們騎來的白駝都棲在那幾,有十幾頭之多。
楚平笑了:「我都沒注意到他們,你是怎麼發現的?」
玲玲一笑道:「這些銀駝都是雲馬教的,我從小跟他們在一起,自然會知道他們在那裡。」
她把駝群都牽了來,在一個平地上排好,楚平把瘦龍的股上傷處用水洗了,敷上了傷葯。
天已經快黑了,兩人用過了乾糧,坐在地下,玲玲把頭枕在楚平的腿上,望著天際升起的新月,無限滿足道:「平哥,我發現上天對我真寬大!」
「你怎麼忽然會想起這個來呢?」
「當你沉在流沙中的時候,我以為你死了,那時我只想殺了哈卜特,然後也跳進流沙,跟你埋身在一起,哪知道你
竟然活著出來了。」
楚平一嘆道:「你怎麼那麼傻,即使我真的死了,你也該為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玲玲卻搖頭道:「草原上的女子,心只給一個男人,找到那個男人後,那個男人就是她的一切,沒有自己了。」
「那你也該為我的責任而活下去!」
「你在草原上的責任已經完成,你在中原的責任,恐怕我無法插手,好在你還有五個妻子,她們會替你繼續下去的,因此我的責任就是陪著你,生死跟你在一起!」
楚平搖搖頭道:「玲玲,假如你存著這個想法,你還是留在草原上吧,不必到中原去了!」
「為什麼?我是你的妻子,應該跟著你的。」
楚平道:「你知道我已經有五個妻子,其中的四個跟我成親還不到半個月,我就把她們丟在中原,為我做很多原該是我要做的事,我只帶了若蘭一個人上塞外來」
「你特別愛那個叫若蘭的妻子嗎?」
「是的,我對她們每個人的愛都是相同的,絕沒有多寡深淺之分,若蘭跟我來,只是因為她的能力適合於我要做的工作,如果你要做我的妻子,也必須習慣這一件事。」
玲玲道:「那就是說到了中原之後,我就要與你分開?」
「也不是這麼說,當我要到一個你能去的地方,你就得留下來!」
玲玲笑道:「這個我會知道的,草原上的女孩子,從小受著教育,把丈夫的一切當作她的責任,她們是為男人而活著,不是倚賴男人而活著,丈夫出征的時候,她們含笑送,不需一滴眼淚,丈夫戰死沙場,她們也含笑迎回屍首,只有一個哭泣的時候,那就是丈大從戰場上失敗回來……」
楚平聽得很感動:「草原上的女人太偉大了。」
「所以草原上才有那麼多偉大的戰士!」
「但草原上的女子也太委屈了,她們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
「是的,所以當她們與所愛的男人相聚時,她們絕不放過歡樂的時光,因為這日子太少……」
她的感情忽然變得熱烈起來,坐起抱著楚平道:「平哥,愛我!趁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多愛愛我,到了中原,我就是你的奴隸……」
但楚平只輕輕地吻了她一下:「玲玲,你是草原上的女於,我卻是中原的男人;因此我不會把你當奴隸,我們講究的是永恆的愛情,我們有很多愛的時光,卻不是現在。」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不行呢?」
楚平輕輕地道:「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著我們愛,愛的世界應該是秘密的,只屬於相愛的兩個人的。」
玲玲先是一怔,繼而才明白了:「有人來了!」
楚平笑笑道:「恐怕是山來和穆罕默德了。」
玲玲恨恨地道:「這兩個混帳,我真想殺了他們!」
「你是女王,有權判他們死刑的,但是一個好的女王不會為這個原因去判臣民的罪,因為他們不知道女王陛下在這個時候想要做什麼?」
玲玲不好意思地推開楚平,但楚平卻把她抱住了道:「這是睡覺的時候,我們應該睡覺!」
玲玲自然明白,柔順地在楚平的懷抱中,縮在他身上,享受著溫柔的輕憐蜜愛。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瘦龍的一聲輕哼。
楚平一推玲玲道:「他們來了,截住他們,行動吧!」
兩個人的動作都很快,但當玲玲趕過去時,楚平已經跟兩條黑影在決鬥了。
不過才嗆嗆幾聲金戈交鳴,戰鬥已解決了,楚平的長劍抵住了一個,腳踏住了另外一個。
玲玲道:「我知道用不著動手,所以我只帶了繩子來捆人;穆爾文成,另一個是你的弟弟穆爾哈努吧?」
她就著月光,把兩個溫順驚愕的青年捆了起來,然後才道:「你們是剩餘的兩名叛徒……」
那兩個青年都無助地低下了頭,玲玲又道:「穆爾文成,你們一共有六個人在此,其餘四個都死了。」
穆爾文成道:「是的,女王,我們看見了。」
玲玲道:「可是你們卻不明白我為什麼說你們是剩餘的兩名叛徒,照說你們另外還有十個人的。」
「那十個人由哈卜特帶著去藏珠寶,事完后國老帶著他們另有任務!」
「假如他們是跟著我父親去了,他們應該還活著,你們就不會是僅剩下的兩個人了。」
「難道他們已經死了?」
「是的,是哈卜特殺死他們的,不過卻是我父親的指示,怕他們會泄漏珠寶的藏處!」
兩個俘虜都為之一怔,然後穆爾文成憤然道:「國老太不應該了,我們如此忠心耿耿地追隨他………
「就算我父親不下令殺死他們,哈卜特也會殺死他們的,因為珠寶並沒有藏在我父親指定的地方,哈卜特要他們另外藏起來了。」
兩個青年又頓了一頓,穆爾文成痛苦地道:「女王!我們錯了,當我們離開后就知道錯了,國老在利用我們,哈卜特野心勃勃,跟著他們任何一個,我們都沒有好結果的,現在我們只求能彌補自己的過失……」
玲玲嘆了口氣:「好吧,這是你們最後的一次機會!」
在黎明中,穆爾文成兄弟倆雙手反剪,騎在駱駝上前行,楚平與玲玲雙騎居中,後面帶著十頭明駝,迎著朝陽,又開始了征途!
楚平望著前面兩個人,低聲道:「玲玲,我看他們是真心悔過,你何必又要綁著他們呢?就算他們再有異心,也跑不出我的手的!」
「我這是為他們好,因為他們的確犯了罪,有罪必罰,這也是草原上的傳統信條,我現在罰過了他們,將來回到族人那兒,就不會再受懲罰了,這是最輕的刑罰,他們受過了,就洗脫以往的罪了!」
楚平又笑笑道:「這是什麼刑罰呢?」
「日刑,是草原上五種大刑的一種,一般實施時,應該把他們的衣服脫光,用生牛皮索綁住手腳,捆在沙地的短棒上受日晒之苦,牛皮索先澆上水分蒸乾,生牛皮就開始收緊,受刑人不準喝水,往往一天下來,不死也會脫層皮,現在為了要他們領路,我只用麻繩捆住他們的手,這已經是很寬大了!」
這時已經走了有個把時辰,日光漸烈,穆爾哈努的身子在駝上搖搖欲倒,本來想討口水渴,聽見了玲玲的話后,精神突振,坐直了腰,也不再開口了。
楚平看了不忍道:「他們要受刑多久?」
玲玲道:「以他們的罪行,至少要三天。」
「那怎麼行,三天下來,人都曬乾了。」
玲玲道:「不會,有人熬過三天還沒死,那還是正式施行炙刑,他們不著寸縷,在日光下烤了三天都還能活下去,可見這種罪刑並不算最重。」
楚平低聲道:「但是現在情形不同,我們要領路去覓回珠寶,那是需要體力的。」
玲玲狡猾地笑笑,眨眨眼不作回答,楚平知道她只是在對兩個略施薄懲,不再開口了。
走了一天,遇一處水草處停下休息,玲玲把兩人的繩子解了,大家各自歇息。
次日清晨,又準備出發時,穆爾文成背好雙手道:「請女王為罪臣等加綁!」
玲玲笑道:「不必了,我觀察了你們一夜,你們居然沒有偷偷溜去喝水。」
穆爾文成道:「罪臣等正在服刑,怎敢有違禁令!」
玲玲道:由此可見你們是真心悔過了,因此我提早結束你們的罪罰,現在你們去好好地喝個飽,準備上路。」
兄弟兩人都流露出無限的感激與興奮,跪下叩頭謝恩后,才到水池邊痛痛快快地喝了個夠。
再次上途,兩個人都顯得精神勃勃,玲玲笑問道:「你們現在心中是什麼感覺?」
穆爾哈努道:「啟稟女王,臣等感到如同脫胎換骨,重新換了個人似的,從來未有如此舒坦過!」
穆爾文成道:「是的,除了哈卜特跟達瓦西等三四個人外,其他的人早就後悔了,只是大家知道自己所犯的罪孽太重,回頭無路,只好硬著頭皮撐下去。」
玲玲笑道:「只要有心悔過,一定有路的,只是你們的意志還不夠堅決而已!」
穆爾文成苦笑道:「臣等如果意志堅定,就不會受到外人的迷惑了,不過經此一番教訓,臣等已經知道了違背正途的痛苦,絕不會再做那種糊塗事了!」
玲玲笑了一笑,然後問道:「你們知道哈卜特帶了那十個人是往那兒去的?」
穆爾文成道:「他們是往無敵谷的方向。」
玲玲道:「怎麼會回無敵谷去呢?」
穆爾文成道:「臣等從未離開無敵谷五十裡外,國老也沒有另作指示,想來收藏珠寶,一定是在那個地方。」
楚平道:「那倒是有可能的,那是個一片無人前往的秘谷,你們一時也不會前去。把珠寶暫寄在那兒是最安全的。」
穆爾文成道:「在無敵谷后,另有一秘谷,是臣等十幾個人開闢的,那兒只有一條地道為通路,裡面是一個可容數十人的山腹,李先生就是在那秘密傳授我們的武功。因此臣想,要收藏珠寶,一定就是在那裡。」
玲玲道:「可是哈卜特說他把珠寶藏在別的地方,那又是在什麼地方呢?」
穆爾文成想了一下,道:「臣或許知道,那一定是秘窟。」
「秘谷之內,還有秘窟,你們的秘密真多。」
穆爾文成低頭道:「臣先請女王恕罪,那秘窟是由五六個人私下管設的,也在秘谷之內。」
「做什麼用的?」
「藏女人的地方。」
「什麼,你們還私藏女人?」
「無敵谷內不禁情好,但是女少於男,而且那些女孩子在哈麗娜的管教下守身極嚴,不是真心相愛的愛侶,很難取得她們的首肯。哈卜特就從外面擄來幾個女子,藏在秘窟中,供幾個心腹行樂……」
玲玲的臉上又堆下了怒色,但她想想只嘆了口氣:「也難怪,你們是血氣方剛的年齡,而有些事卻是越壓制越糟,你們從外面擄人進來,不怕被發現嗎?」
「有一條地道通到秘窟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地道的外面,穆爾文成兄弟點了火把,搬開了大塊大石,帶著玲玲和楚平進入了地道中,地道很寬,是原有的山中隙縫。
楚平道:「原來地道是從后谷翻進來的,難怪沒人能發現了,你們的本事不錯,怎麼會找到的?」
穆爾文成道:「巡邏的工作,一向由神龍隊擔任的,而且我們這十幾名隊長,包辦了夜間的巡邏,所以我們比別人有較多的時間來了解全谷的情勢。」
玲玲笑道:「也有較多的時間做壞事,這正是你們離隊外出找樂子的藉口。」
穆氏兄弟都低頭不語,玲玲又問道:「從外面擄來的女人都是那兒的?」
「這個不知道,那是哈卜特跟達瓦西兩個人乾的,大概是鄰近部族中的女人,有的是游牧經過的部族,他們幹得很機密,而且每次只帶回兩三個,所以後來沒有被發現過,到現在為止,一共也不過十個。」
「擄來后,就把她們藏在這裡?」
「是的,平時點了她們的穴道,不讓她們行動,一直到我們去的時候,才給她們解開穴道,吃點東西。」
「那樣子人還能活的下去嗎?」
「最久的也只活了半個月。長時間閉穴道,到後來就是解了穴道也無法行動了。」
「你們這種行為簡直該死。」
「女王,我們倒不是存心虐待她們,只是迫不得已,既不能把她放回去,又不能讓人發現,還能怎麼樣對待她們呢?也許你會罵我們形同禽獸,但是我們從小就被關在無敵谷,除了學習打架廝殺外,沒有學過別的事,根本上也與禽獸無異。」
玲玲不說話了,楚平一嘆道:」玲玲,這話也有道理,事實上整個方法就是錯的、復國是光明正大的工作,用不著這麼神秘,你父親是別有用心,而那些老的也太愚蠢,才讓自己的子女受這種非人的訓練,他們大部份都能很平常,沒有變成瘋子或狂人,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玲玲也深深嘆息,除了嘆息外,她實在也沒有別的話說地道盡頭是一片小山谷,有五六間木屋、然而已多半傾塌,有幾頭禿鷹在廣場上盤旋走動。
穆爾文成驚道:「這是食屍鷹,那兒一定有死人。」
玲玲道:「這恐怕就是哈卜特殺死的那些人,那是什麼地方?」
穆爾文成道:「屋子是兩位李先生的居處,這地方平素是不准我們前來的,也就是所謂的秘谷!」
「你不是說秘谷是個山腹嗎?」
「是的,山腹的人口就在屋子裡,恐怕已經堵塞了。」
他們走過去,但見地下散著幾堆白骨,骨上還帶著血肉的殘餘,可見人是新死的、皮肉為兀鷹啄食了,只剩下破碎支離的骨骼,穆氏兄弟又搬開了一些斷木殘石,發現有三具屍體,都是血淋淋的,而且屍體也殘碎不全。
穆爾文成道:「人是哈卜特殺的不錯,一共九個,全部都死了,只是哈卜特用什麼方法殺死他們的呢?這九個人的武功都很高,哈卜特最多只能抵擋三四個。」
玲玲道:「他比你們想象中身手高得多,我父親一定對他作過特別的傳授,連教你們劍法的李先生也不會比他強,所以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人是絕頂聰明,可惜反被聰明所誤,他若是不叛變,我一定會讓他來接我的位子,統治全族的,可惜他太心急了!」
楚平看看屍體道:「這些人是被炸藥炸死的,哈卜特也告訴達瓦西說你要他用機關把這些人解決的,所謂機關,一定是指這些炸藥而言了。」
穆爾文成指著一堆碎石道:「這是進入秘室的入口,現在已經被堵死了,這段通道有三十多丈深,假如全部都被碎石封死,清理起來恐怕很費事。」
楚平道:「不必花力氣了,珠寶不會藏在裡面的,哈卜特說過,他已經把珠寶藏起來,秘室埋只有裝石塊的空箱,整個通道如果有三十多丈深,被炸藥炸塌了,清理起來將是一件大工程,哈卜特的意思是要你們幾個人帶著珠寶去另謀發展的,因此絕對不會把珠寶放在難以取得的地方。你所說的秘窟呢?」
穆爾文成走向另一邊,搬開另一塊大石,露出一個小洞,只可容一個人進去,也深有十來丈,洞底是一間寬敞的石室鋪著幾張獸皮,堆著一些食具,可是只有一個小包,楚平打開小包,時面果然有著一些珠子與金塊、寶石之類的東西,價值不凡,可是只有一小包而已。
玲玲道:「怎麼只有這些?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楚平想想道:「這恐怕是他準備謀國不成,帶著幾個人流亡之用的,既然準備流亡自然不能帶太多,其餘的一定被他收起來了」
穆爾文成道:「那我就不知道他會收到那兒去了。」
楚平沉思片刻又道:「你們從聖殿里攜出的財富,除了珠寶之外,還有很多的黃金,那又藏到那兒去了?」
穆爾文成道:「有一千多塊金磚,因為過於沉重,攜帶不便,國老叫我們沉到湖底去了,就在聖殿外面的那個湖,在一塊突出的岩下面。」
玲玲道:「原來就放在那兒呀,難怪哈卜特在臨死前說出了一個湖字,就是藏金的地方。」
楚平一笑道:「沉金湖底,這是很省事的方法,既免了攜帶的麻煩,撈取也方便,我看過那些金磚,每方都有幾十斤的重,有了這一千多塊金磚你們重建故國的基金就有一半的著落,這些金磚才是你們祖先的遺產,因此我倒是希望你們不要急切地找到那些珠寶,那本是你們老一輩以旋風三十六盜的身份劫掠而來的,得之不祥。」
玲玲道:「為什麼呢?」
「因為它們來路不正,也可以說是不義之財,雖說是劫自東來的胡商,但數目太大了,財帛動人心,如果失主知道這些珠寶落在你們手中,又豈能甘心,據我所知,胡商們都是波斯或大秦的王公貴族為主的經商代表,他們都有自己的軍旅為後盾,一旦知道財物落在你們手中,必將前來索取。」
玲玲道:「難道他們還會遠道遣師前來征伐?」
「累積成這麼大的一筆財富時,任何人都會動心的,而且他們發師遠征時,你們得不到一點幫助,」
穆爾文成傲然道:「來也不怕,我們抵抗得了!」
楚平道:「問題是你們能抵擋多久,別人發一萬雄師前來,你個個以一當百,也要犧牲一百個人才能抵擋得了,別人發五萬雄兵,你們五百個人就全數犧牲了!」
玲玲一怔道:「他們會發這麼多人嗎?」
楚平道:「波斯與大秦都是西方大邦,任何一個國家抽調幾十萬大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玲玲道:「我們就找不到幫手了嗎?」楚平道:「恐怕很難,你也知道,在草原上雖然時有戰爭,但劫掠仍然是眾所不齒的行為,得道者多助,這種情形下,你們只會增加更多的敵人,卻得不到多少朋友!」
「中原的大明朝廷呢?」
「中原多亂,自顧尚且不暇,怎麼還有能力來管這種關事,何況中原一向以禮義為尚,絕不會支持你們的,以我本人而言,我就不會為這批珠寶而幫助你們。」
穆爾文成道:「假如情況會這麼糟,何以我們的父老們會擄獲這麼多的財富呢?」
「他們是以旋風三十六盜的姿態出現,行蹤不定,飄忽無常」,所以才找不到他們,但是一旦你們要正式建國,人家就很容易找到你們了。」
穆爾哈努道:「問題是,他們怎麼知道這批珠寶是劫來的呢,又怎麼知道是落在我們的手中呢?」
楚平苦笑道:「陳克明,他會讓人知道的。」
玲玲道:「我父親,應該不會吧?整個計劃是他想出來的,等於說他是主使者。」
「可是珠寶不在他手裡,他如不甘心失敗,就很可能會把事情揭出來,而那些失主只求能追還失物,並不要追究主使者。」
玲玲不禁陷入深思,最後才苦笑道:「好在珠寶也沒有找到,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了!」
楚平道:「不,那些珠寶有十幾大袋,他一個人藏不了的,必然是他利用那十個人幫他藏好珠寶后,才殺人以滅口的。」
楚平笑道:「他叫那些人藏寶的地點就是這個秘窟,等他把人殺死後,才移到別的地方,只留下這一小包。」
「何以見得呢?」
「因為這兒有很多凌亂的足跡,而且還有十幾個被壓過的痕迹,證明那些珠寶在這兒停放過,而後才移走的,所以在凌亂的足跡上有一個足跡特別明顯,而且出入的次數頻繁,這個足跡一深一淺,證明是哈卜特的,因為他走路有微向左破的樣子。」
穆爾文成道:「不錯,哈卜特曾經從鞍上摔下來過,跌斷了左腿,雖然斷骨己接好重生,但是走路微微有點跋,王夫的觀察很仔細。」
楚平笑道:「他一個人出入了十幾次,顯見是去把珠寶藏起來,而且那地方離此不會太遠,否則他就會用牲口來馱運了,根據這個線索,不難找到珠寶的藏處。
玲玲連忙道:「在那裡?」
楚平道:「我倒希望你不要去找到」
玲玲道:「東西一定要找到,不過我保證一定拿來作為最正當的用途,而不佔為已有。」
「你準備怎麼用法?」
「平均分贈草原上每一個部族,作為修好之用,然後請求他們拔出人力與一部份物資,幫助我們重建樓蘭,這樣一來,不僅可以爭取到友誼,而且大秦波斯等國再來興兵時,草原上各部也會一致協同以抗,否則他們就要把失物全交出來還給人家。」
楚平笑道:「這倒是個辦法,利盈均勻,自然就會得到幫助,只是你能作主嗎?」
「我是女王,至少在我做好這件事後,我才退位。」
楚平道:「只要你肯這麼做,我就為你找到它,這谷中的水源在什麼地方?」
「外面有口小湖,彙集四面山谷的流水,永不乾涸。」
楚平含笑而出,循著足跡,果然走到湖畔。
楚平脫了上衣,跳進湖裡,湖水很清澈,他潛泳沒多久,果然在水草深處,發現了十幾個堆在一起的大皮袋子。
他打開一口皮袋,從裡面掏了一把寶石,然後才冒出水面,到得岸上,玲玲與穆氏兄弟都在焦急地等著,見到楚平上來,玲玲搶問道:「平哥,找到沒有?」
楚平伸手攤出幾塊亮晶晶的寶石。
玲玲發出一聲歡呼道:「平哥,你真行,一切都脫不出你的預料!」
楚平一笑道:「民間的事並不複雜,只要用心地想,仔細地觀察,一切就簡明了!」
穆爾文成道:「可是象王夫這樣算的如此正確的卻很難得,王夫幾乎是一腳就找到這裡,如同當時在場目擊,連一步多餘的路都沒有走!」
楚平道:「我雖不在場,卻是目擊的。」
玲玲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哈卜特雖然聰明,但是他的天地太小了沒有離開過這個谷,他要藏東西的地方自然也離不開這個山谷,而且他的時間也很匆促,如何將這麼一大堆的寶藏收藏到不為人發現的地方呢,他一定會想起你們的藏金子的方法,而且這也是最好的方法!」
穆爾文成說:「那就由我們下水去把珠寶吊上來吧!」
楚平卻搖搖頭道:「你們不能下去!」
玲玲道:「為什麼?平哥!現在我相信他們兄弟的忠誠是無人能比的,因為他們已經受過教訓!」
楚平道:「我不是懷疑他們的忠心,事實上他們已經知道了藏寶的地方就在水底,也不會怕他們搬了偷偷逃走,我只是為了他們的安全!」
穆爾文成道:「莫非珠寶在很深的地方?那不要緊,我們都學過水性,湖底最深的地方我們也去過!」楚平嘆了口氣道:「穆爾文成,你們太粗心了,你們應該看看這湖邊上有什麼異狀?」
穆爾文成看了一下,只見有幾頭兀鷹的屍體倒在一邊,還有幾頭小鼠,也都死在一邊,愕然道:「谷中沒有人了,所以這些死物都未加清除!」
玲玲一怔道:」老鼠死在水邊是很尋常的事,但是食屍鷹卻不該死在這兒。」
楚平道:「老鼠是喝了水毒死的,兀鷹卻是吃了有毒的死鼠而毒死的!」
「什麼?這水中有毒?」
楚平點點頭:「不錯,一種劇毒,份量下得很重,恐怕兩三年內毒性都不會消除。」
玲玲道:「是誰下的毒,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哈卜特,他把珠寶沒於水中,怕人發現,所以才下了毒!」
楚平笑道:」下毒的是他不會錯,但給他毒藥,指示他下毒的卻是你父親,因為哈卜特自己不會做毒藥。」
「我父親又不知道他會把珠寶藏在水中,為什麼會叫他在水中下毒呢?」
你父親以為珠寶是藏在秘密的山腹中,外面用炸藥將通道堵死了,但是他怕有人會偷到谷中來,影響他日後前來挖取藏珍,最好的辦法就是滅絕此地的水源,只要沒有食水的供應,誰在這兒都住不下去了!
穆爾文成道:「是的,這兒百里周圍,沒有第二處水源了,這倒是禁止人來的好辦法,王夫沒有中毒吧!」
楚平道:「入水之前我已經看見了這些鼠鳥的屍體,入水時是悶了氣的,你們恐怕沒有這份功力!」
「是的!我們如果要在水中換氣,用就是利用口水,用內力使水蒸成汽,用以供應體內的呼吸。」
「一口水入腹,立即毒發,這種毒很妙,必須要到人體內的溫度時才能揮發毒性,所以如蛇魚等沒有體溫的動物,在水中仍然生活得很好!」
玲玲道:「那怎麼辦?平哥,我也不行,只有你下去把袋子拉上來了」
「我看不必了,珠主放在這兒很安全,除了我們四個人,誰都不知道,假如取了出來,反而會麻煩,你父親知道了藏寶為我們所獲,恐怕以後動別的心思,倒不如讓他安安心,然後我們等大致有了頭緒,再到這兒來把珠寶一次起出,立即致送各部族的酋長,這件事讓天龍生來幫你辦,回去之後,也不必告訴別人」
玲玲道:「可是我又如何向族人交代呢?」
楚平笑道:「有辦法的,穆爾,你們兄弟倆去找一些袋子來,裝滿石塊,然後我們就走!」
玲玲道:「裝石塊,那又幹什麼呀?」
楚平道:「向你的族人宣布,藏珍已經找到」
「那怎麼行呢?總要給他們看一看的?」
「哈卜特留了一口小袋,就拿那個亮一亮反正不需要每一袋都打開吧!」
玲玲道:「完全不打開都可以,只是我不明白你這麼做有什麼用意?」
楚平一笑道:「用處很大,不過現在我不告訴你,這個計劃對你們樓蘭的復興影響極大」
玲玲道:「告訴我有什麼關係呢?」
楚平道:「告訴你是沒有關係,但是你的心機不夠,最好還是別問,你相信我好了!」
穆氏兄弟找了十幾口羊皮縫成的袋子來,裡面果然都裝滿了石塊,把袋子縛好在駱駝背上,他們又離開了無敵谷,開始出發,去向龜茲,會合大隊了。
走在路上,玲玲忽然想起道:「平哥,無敵谷中還有十具屍體,我們應該加以埋葬的,他們雖然生前犯了錯,但已經用死亡贖罪了,不該再受曝屍之苦。」
楚平道:「人死已經沒有知覺了,還是讓他們放在那兒的好,假如你心中不安,不妨在立國之後,將他們的事迹記付國史時,說得好聽一點,使後世的子孫,不以國賊視之!」
玲玲道:」我們從來也沒有什麼國史,完全是從上一代的老人口中,把歷史傳下來……」
「傳說已經加上了渲染,何況還有各人的愛憎不同,遂至人言人殊,如果再有一點意外之變,就像你們現在的狀況,歷史就斷了,像你們現在,對樓蘭何以會毀滅,恐怕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傳說可以了解真相了,歷史留下的教訓,可以教人不犯第二個相同的錯誤。」
「有用嗎?」
「當然有用,歷史記下人的功過、有德者昌,無德者亡,忠臣名垂千史,奸吏遺臭萬年,定可以辨善惡忠奸,激勵人心,敦易民俗。
「不見得吧?桀後有紂,暴秦之後,也出過不少暴君,而差不多每個朝代,都有奸臣,國史上記成王敗寇,並不是絕對公正的。就以你們現在的大明朝來說吧,成祖靖難逼宮,奪了惠帝之位,雖然朝代沒有換姓,但是忠奸春秋大義,卻無法在國史上找得到,事實的真相恐怕還是靠傳說保留下來的。」
楚平被堵住了嘴,不禁苦笑道:「誰告訴你這些的?」
「哈泰利,他可能聽我父親說的,但是你不能不承認這番話確實有點道理吧!」
楚平只有嘆口氣道:「不錯,是有道理,不過任何事都是互有利弊的,我們只有在利多弊少的條件上去作選擇,譬如舟行大海,覆舟時,絕少生還,假如沒有造船的人,那些人未必會到大海中,也就不會淹死了,可是沒有人會認為船是殺人害人的東西。」
玲玲想想道:」你的話也有道理,我想立史的事,可以提供給繼任的人作一個參考,不過你要我對那些人說些好話,那又有什麼意思呢?史料重真實……」
楚平道:「那些人雖然生前叛國,但他們死後,的確盡到了責任。」
「什麼責任」
「保證那批寶珠的責任,假如我們清理了現場,埋葬了屍體,你父親一定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那個秘密,知道珠寶藏什麼地方。」
「珠寶並沒有藏在秘窟中呢。」
「我們知道,你父親不知道,他會以為珠寶還藏在秘谷中,假如他不去動用那些珠寶,就會把那個秘谷略作修改,掩滅行蹤,想使我們永遠找不到,假如我們把屍體清理過,他一定會緊張,搶在我們前面去挖掘,發現珠寶不在裹面,他很聰明,自然也知道到水中去找的!」
「這倒是有道理,可是我們既然存心這麼做,就應該裝作一無所知。幹嗎又要帶著這些石頭呢?」
楚平笑笑道:「這是疑兵之計,我有我的道理!」
走了一天,他們又找了一處地方停下紮營,那是一個小小的水源,玲玲又急著要洗澡,楚平道:「你去洗好了,我跟他們一起工作著,這樣就不必替你守門了!」
玲玲笑道:「無須守門,穆爾兄弟現在對我非常忠心,絕不對我有所冒犯,而你是我的丈夫,我對你無須避忌,因此還要什麼守門呢?」
楚個道:「不過一共才三個人,要照料多牲口,總不能偏勞他們,我應該幫幫忙去!」
「那倒是,我也不能關著,你們去忙吧,我洗過澡,就為你們準備晚餐,這個工作來也是女人的工作」
等楚平三個人把牲口安排妥當,卸下載重,別好篷,喂馬飲駝!
忙過一陣后,玲玲已經把肉脯熬了一鍋香噴噴的肉湯,還捕了幾條活魚烤熟了。用面烙了一大盤的乾餅,使三個男人飽了一頓,大家才睡了。
半夜裹,聽見穆氏兄弟發出了叫聲,楚平連忙握劍追出去,但見孫克明腋下挾著穆爾文成,跟穆爾哈努在斗著。
楚平迫過去,陳克明一劍刺傷了穆爾哈努,行入了黑暗中,跳上一頭馬走了。
楚平要解馬去追,但是穆爾哈努的呻吟聲使他又停了下來,倒是玲玲解了馬大叫道:
「爹!把人放下來,否則我就永遠跟你沒完沒了。」
楚平把她攔住了道:「算了,玲玲,他會把人放回來的!」兩人回來檢視穆爾哈努,但見他被一劍刺在胸肌上,幸好沒有傷在要害,只是流血很多。
玲玲連忙拿了清水洗滌了傷口,敷上金創葯,包紮妥當,一面在垂淚。
穆爾哈努卻笑道:「女王,別難過,臣兒是故意失手被擒的,我們的武功雖然不及國老,但是支持到工夫來支援還是可以的,何況我們早就發現國老了!」
「什麼,你們是故意受傷被擒的?」
「是的,王夫的預料真准,居然算準國老今夜會來,所以一直保持著警覺,只要我們心中常存警念,在沙漠上,還不太容易受到暗算,何況還有千里鏡!」
楚平一笑道:「你們可曾看清楚,國老有人來?」
「一個人,就是他單身一個!」
楚平一笑道:「很好,這證明他已眾叛親離,再也沒有黨翼了,這麼一來,大漠上可以安靜了,他在此地大概已無可作為,該回到中原去了。」
玲玲問道:「總有個人去告訴你父親,我們為什麼要裝載這一大堆石塊呢!」
「你就是遣穆爾文成去告訴他?平哥,這太危險了,萬一我父親殺了他呢?」
楚平道:「我想這個可能性不大,因為你父親並不喜歡殺人,而且目前也沒有殺死文成的必要,不過事先我也徵得他們弟兄的同意,他們是自願的!」
穆爾哈努忙道:「是的,女王,臣等自願擔任此任務,以為前衍恕罪,雖然蒙女王恩典,對臣等薄施改誡過了,但是臣等弟兄卻認為刑不抵過,必須為女王做點事以消族人之忿,王夫提出那個計劃時,臣等都是出自至誠地自願就命!」
玲玲很感動地嘆息了一聲:「你們告訴我,這一堆石塊究竟有什麼用呢?」
楚平道:「自然是用來安定人心的,告訴大家珠寶已經追回來了,要大家安心地從事於復國的工作!」
「族人可以騙,我父親卻不曾受騙,他知道這是假的。」
楚平道:」不錯!每雙口袋他都解開看過,知道裹面是石塊,否則他那會放心!」
「難道他不會發現我們去過無故谷嗎?」
「不會,因為穆爾文成會告訴他,哈卜特在要對你施暴時,被我突出殺死在他的行裹發現了一小袋的寶石,因而推斷寶石必然是哈卜特帶了那批人藏起來我們準備以這些石塊,暫時當作寶藏,安定人心,然後再出動老人,搜遍沙漠,追索那些人的下落。」
玲玲想了一下道:「恐怕不妥當,我父親會認出這些袋子是來自無故谷。」
「是的,但穆爾文成會告訴他,明駝石塊皮袋都是哈卜特打開了一袋,給他們看過,但是等哈卜特死後,他們打開袋子,只發現了半袋子珠寶,其餘都是石塊。」
「這又表示什麼呢?」「這表示哈卜特自作聰明,想愚弄大家一番,掩飾他殺十個同伴的事,我認為你父親會相信的……」
「我認為這是多此一舉。」
「不!這一個行動很重要,你父親會很不放心,一會立刻趕回無故谷去看,設法淹滅證據,把秘谷的屍體清除掉。以便我們找了去時無所發現!而且這樣做,才能牽制住他,使他沒有時間去處理沒收在樓蘭古墟中的沉金,因為那些沉金,只為藏珍百分之一的代價,兩相權衡而取其重了!」
「假如他挖開谷的地道呢,不就發現藏珍被換掉了!」
「他沒有時間,因為他知道我們很快也會到無敵谷去的,以他一個之力,挖通秘谷要十幾天工夫,而清理屍體,掩飾的工作。」
「但願你是做對了!」
「我做得不對也沒關係,因為我不會有充份的時間去翻掘無敵谷了,我跟劉大哥他們會合后,立刻就要到無敵谷去,把那批藏珍起出,再由天龍生請准龜茲國王,為你們邀集大漠上各部族的王公,分享藏珍。」
「怎麼又敢勞動他們呢?」
「只有我們八駿友,才能抵得了你父親的突襲。」
玲玲嘆了口氣:「平哥!這些珠寶一定要交出來,跟大家均分嗎,能不能為我們自己多留一點呢?」
「不能,這是掠奪來的不義之財,只有分散了,才能既得安寧,而且又取得了友誼,玲玲,你心中不是對財貨完全沒有意念的嗎!怎麼又有了私心了」
「我總是偏向於我的族人的!」
楚平正色道:「玲玲,為了這批藏珍,你們已經付出了鮮血作為代價了,難道這還不能使你醒覺,太多的財富本身就是災禍,何況又是掠奪來的!」
玲玲終於點頭道:「是的平哥,我錯了!」
「好,那我們稍事休息一下,趁夜走吧,你父親一個人前來,證明他煽動龜茲國與你們決鬥的計劃沒有成功,大隊人馬,也一定追向這邊來,最好快點前去會合,那對你們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我們在大漠霸守太久,中原不知道又發生什麼變故了,我們要快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