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楚平一聽有道理,果然止步不前,而那條鬼影,也定在一棵樹之側,不再移動了。

陸華靠近了楚平道:「楚兄可以發現它是什麼了」

楚平搖頭道:「沒有!我一直無法接近它,實在弄不清它是人是鬼,陸兄有何發現呢?」

陸華苦笑道:「兄弟雖有發現。卻更糊塗了,兄弟判斷它應該是人,但所發現的事實,卻又幾近鬼魁!」

「首先,它經過的地方,露水凝結都凍成了寒霜,此刻正是五月黃梅天,夜意雖涼,但霜水絕不會有凝霜之象,必是受它身上所發之寒氣影響,人不會有這種本事喲吧」

楚平不禁一怔,忙問道:「陸兄還有什麼發現呢?」

陸華道:「還有就是方才所說的兩點,它不肯離開這山林,又不敢面向正東。」

「這兩點有什麼關係?」

「與前一點相合,關係就大了,此物頗似傳說中的寒魅,是死屍受地底寒氣所蘊,乃成行屍身帶至寒,怕見日光,因為氣候未成,不敢離開山林,以免氣機被切斷,怕見日光,所以不敢面東,因為此刻已將近天明,而東方旭日之光,對此等鬼物最具克殺之威。」

楚平愕然道:「陸見真認為它是鬼魁之類了!」

陸華道:「兄弟只是根據傳言,而作此等判斷!」

楚平道:「他雖然是人,卻又是有寒魁的異征!」

「世上會有這樣的人!」

「世上沒有這樣的人,卻有著這麼一種怪異而歹毒的武功,叫做寒屍冥氣功,練這種武功的人,必須覺得一蘊含地磁陰幽氣的穴地,埋躺其中,夜出呼吸,吸取地穴中的寒氣以與身合,約七年而功成,練成后,可噓氣成冰,傷人於七步之外,世所謂寒魁是死人誤埋寒穴得地氣而成,而活人藏於寒穴,也可練得此功。」

「楚兄何以認為這是人而不是屍成呢?」

「寒魁為已死之人,沒有神智,面目生出白毫,夜出攫人為食,不知避人,此人各以黑布蒙面,而且懂得避人,必須是個練邪功的人!」

「若非巨奸大惡之徒,不會練這種歹毒的功夫,因為要練這種武功,必須以人心為食,人血為飲,七年之內,到少要殺害七七四十九條人命,好在這傢伙氣候未成,否則就無法除掉他了,今天我們遇上了,一定要為世人除害,不能放過他。」

「那要怎麼對付他才行呢?」

「很簡單,守定他,等他外出歸穴時,認準他藏身處再殺掉他,在他功力未成氣候前,是不能見天光的,否則全功功棄,不過他的功夫已經快要成功了,全身已布滿寒氣,不要跟他太接近,離開他五丈之外,所好我們有兩個人,就容易辦事了!」

「該如何行動,全憑楚兄指點!」

「現在他在避我們,等一會兒他著急了,會反過來追我們,我們就會開來,他追那一個,那一個就跑,另一個人就在後面緊蹤他的行蹤,耗到天亮就行了!」

「這個……楚兄,小弟的輕功不行,恐怕無法跟他抗衡,也逃不過他的追蹤!」

「沒關係,他因為長日僵卧於地底寒穴之內,四肢關節僵直,必須待功成才能恢復自如,所以現在只能跳躍,轉動不便,只要揀有大樹的地方,多繞圈子就行了……」

才說到這兒,那條黑影似乎已經不耐煩了,低吼一聲,反向他們撲過來,兩個人連忙分開,向兩邊挑避,那黑影似乎知道陸華的輕功較弱,一直撲追陸華,陸華只好照著楚平的指示,專揀有大樹處閃避迴繞。

黑影追了一下,發現難以如願,忽而筆直向林中深處撲去,楚平連忙在後追上去,看看密林將盡,到一片亂草崗上,忽而有兩條灰色影子攔住了去路,正是在寺中等候的雨果和雨桑。

雨桑這時既不聾也不啞了,挺胸舉掌,凝勁而立,朗然道:「孽障!老柄等候汝多年,今夜總算等到你了,還不從速授命來!」

雨果的眸光頓射,沉聲道:「軒轅奇,老鈉等在此候了幾年,你狡猾得緊,不知從那兒學來了奇門遁甲之術,使老鈉等幾次都為陣式門戶所阻,找不到你的巢穴,今天總算等到你了!」

楚平道:「軒轅奇,他就是寒煞冰魔軒轅奇!」

雨果道:「不錯!此撩在遼東罪惡滔天,老朽師兄弟二人潛修長白,久已不問世事,此撩竟膽大包天,鬧到老鈉靜修之處,趁老納等閉關之際,殺害門下弟子十七人,奪去先師所遺鎮到至寶舍利子!」

楚平道:「二位大師是天龍門中的?」

雨果點點頭道:「是的老鈉就是天龍第二代主持,敝師弟主持藏經樓,天龍一派遠居關外,與世無爭,為了此撩,竟逼得我們無法靜修!」

軒轅奇開口了,他的聲音是冷淡的:「老禿子,我並沒有存心惹你們,我練的是寒冰玄功,為了抵禦日漸而深的寒冰煞氣,不慎走火人魔,雙腿僵直,不得不以人血為糧,以保頭餘溫,不致凍僵,我自知此舉大傷天和,唯有純陽至寶舍利子可解寒毒,誠意登門相求,你們居然見死不救,忍心拒絕,何嘗有出家人的慈悲之念?」

雨果道:「住口,舍利子乃先師畢生修為所聚,遺藏天龍寺為鎮利之寶,怎可輕易予人!」

軒轅奇冷笑道:「你們是出家人,如來佛祖在成道之時,能以身飼虎,你們卻把持著無用廢置,不肯救人一命,還說什麼清修,我承認在遼東殺害過很多人,但那是被你們逼出來的,如果你們肯把舍利子給我,那些人都不會死,我殺人飲血,是為了要活下去,寒煞冰魔這個外號,等於是你們為我加上去的。」

雨果道:「往口!大膽孽障,你估惡不后,殺人傷命,強奪至寶,還敢振振有詞。」

「本來就是,舍利子算是什麼寶,只對我這種為寒毒所侵的人才有用,你們放在塔頂上等於是廢物,我想天龍老和尚把舍利子留給你們,應該是用以濟世活人的,並沒有叫你們供在塔頂上,我第一次登門求見,手上未沾一點血腥,而且還以修千件功德作為條件,你們都置之不理,怎能怪我動手搶奪呢!」

雨桑厲聲說道:「孽障還敢強奪理,誰叫你修習這種歹毒寒煞邪功的!」

軒轅奇冷笑道:「武功無所謂正邪,用於正則正,用於邪則邪,我軒轅奇在四十歲前,沒有傷過一個人,何邪之有,寒毒侵身後,我登門求助不得,你們反而合用天龍拳擊傷我的內脈,使我無以自制寒毒內侵,不得不以人血為糧以求活命,這邪也是你們造成的,你們又怎能怪我,最後我趁你們入關時前來盜取捨利子,原無傷人之意,是你們要想算死我,我才出手自衛!」

雨果道:「一派胡言狡辯!」

軒轅奇道:「不是狡辯,我說的是理,奪得舍利子后,避著你們,來到此地再練神功,你們不放鬆我,居然又追了來,我並不是怕你們,只是不想傷人而已。」

雨果冷笑道:「你再狡辯也沒有用,老納等發誓,不誅殺你,誓不返寺,等了你幾年,前幾次都被你利用奇門遁甲的門戶變化脫走了,今天終於攔到了你。」

軒轅奇冷笑道:「你們別以為我怕了你們,不信咱們就試試。」

說著直撲面而前,雨果抵掌相拒,兩人立刻對峙起來,雨桑道:「施主,此撩寒冰煞氣已有八分火候,現在為敝師兄純陽天龍禪功所逼,無以施展,施主的年事雖輕,可是功力卻相當深厚,但不知劍藝如何?」

楚平看了他一眼道:「軒轅奇遁跡有十年了吧!」

雨桑道:「差不多,他奪去了舍利子恰好十年,老納追了他也有十年,先前聽說他寄跡京師,託身在一家權貴府第中,老納等遍尋不獲,後來此地發生了鬼魁傷人之事,老鈉等前來一加探測,斷定他藏身此間,差不多有四五年了,施主何以詢及此事?」

楚平道:「很有關係,他隱跡五年,照理不該知道我,可是他見了我就跑,大概有人告訴過他,我已經練成了馭劍功夫,憑仗劍氣,身劍合一也可傷人,不怕他寒煞玄冰氣功,所以他才不敢與我硬搏。」

雨桑欣然道:「若要是這個原故,老鈉正在奇怪,為什麼他會躲著施主,卻想不到是這個原故,那就太好了,就請施主施展神功,除卻此潦。」

楚平冷冷地道:「為什麼呢?」

雨桑道:「這是為世人除害!」

楚平道:「在下來投宿避雨之際,二位大師何以不加說明呢?」

雨桑一怔道:「那是因為……」

他來不及說下去,因為雨果顯然力不足敵,已經被軒轅奇壓得盤坐下去。」

雨桑大喝一聲,則側面舉掌相擊,軒轅奇揚起另一雙手又抵住了,變成以一敵二,但是看情形佔了上風,雨桑忙叫道:「施主,請出手賜助……」

軒轅奇在震倒二人後起立,黑色面罩只有雙目處挖一了兩個孔,寒光畢射,傲然一聲長笑道:「你們這兩個老秀子現在該明白,我躲著你們,不是怕你們了,這要殺你們,只是舉手之勞,現在你們該死了心!」

雨果在地下十分困難地爬了起來,神情萎頓,但仍強自振作地道:「軒轅奇,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雨桑也爬了起來怒道:「軒轅奇,你說這種話要下撥舌地獄,天龍寺一向格守清規……」

「佛門弟子有五戒,戒貪、戒慎、戒酒、戒妄、戒殺生,你們最少犯了三戒,兩個好好的人,一個裝瞎,一個裝啞為妄,剛才雨果和尚說的狠話就是慎念之興,你們一心要我的命,是為殺生之念,犯此三戒,你們還算什麼佛門弟子!」

兩個老和尚不禁慚愧地低下了頭,這三戒是事實,他們想賴都賴不掉,雨果念了一聲佛號道:「軒轅奇你殺死了本門十七名弟子,盜走了天龍鎮剎之寶舍利子,老鈉等已在佛前立誓,定心取汝之命,否則即不回山,此誓未竟,老納等不計其他!」

軒轅奇一笑道:「事實證明,你們要殺死我是不可能的了,只是我不像你們氣量小,為了表示心中的歉意,我再放過你們一次,只是你們別再來找我麻煩,下次相逢,我就不客氣了!」

他抖抖手正要走,兩個老僧跳起來又擋住他的去路,軒轅奇不禁怒道:「你當真要找死不成?」

雨桑沉聲道:「老鈉等發誓不放過你,除非你殺了我們,否則今天一定跟你糾纏個沒完。」

軒轅奇看看天際才道:「雨桑,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真正的殭屍,不會怕雞叫的!」

雨桑冷笑道:「但是你的寒煞冰氣一樣的怕旭日之光,照一下你照樣受不了,我們雖然殺不了你,但是把你拖那個時候還不成問題!」

軒轅奇冷冷笑道:「原來你們打的這個主意,那可怪不得我下殺手了!」

他的雙掌一揚,一股冷氣迫出,兩個老和尚雙雙揮掌,擊出一股冰真煞,他們不凍成兩根冰條才怪!

雨果道:「你的寒冰煞氣只有七成火候,如果你敢妄動真氣,我們最多拼上兩條老命,你也差不多!」

軒轅奇怒道:「我最多損耗一點元氣,拼著晚兩年功成而已,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

雨果道:「諒你不敢,除非你能再找到第二顆舍利子,否則你奪自先師的那顆舍利子上的純陽之力,不夠供你抵禦日後越來越深的毒氣內侵的!」

軒轅奇哈哈一笑道:「原來你們還是打的這個主意,老禿兒,我是怕你們,實在是不願再傷你們的性命,所以我給你們看樣東西,好叫你們死心!」

從他懷中取出一聲壁玉,色泛微紅,湛然生光,亮了一亮后,隨即又收了回去道:「你們應該識貨的,這是什麼東西,你們總該死心了!」

兩個老和尚顯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倒是他們身後的楚平道:「那是一方萬載溫玉。」

雨果一震道:「施主,那真是萬載溫玉嗎?」

軒轅奇笑笑道:「他是如意坊的主人,而如意坊是天下第一大珠寶號,他的品鑒是不會錯的。」

楚平淡然道:「當然不會錯,因為這方溫玉是由如意坊經手,五年前以十萬兩黃金的巨價,賣給京師長孫太師府,因為他的女兒入選為後,以之為嫁妝…」

雨果道:「施主果真沒記錯!」

楚平道:「這是我家經手的大買賣,那塊玉我還親自把玩過,怎麼會記錯呢?」

雨果嘆道:「施主,五年前,軒轅奇藏在豪門就是長孫太師的府邪,他們搜求這塊溫玉,恐怕不是為了作嫁妝,而是為了供他使用!」

楚平哦了一聲道:「這是為什麼呢?長孫弘官居極品,何以要對一叫一江湖人如此巴結」雨果道:「這就不得而知,只是據老納調查的結果,國丈府對他確是禮過萬分,前幾天還派了幾個人來到附近,想是跟他連絡什麼,老鈉等人追蹤那個人,結果在山林中轉了幾轉,被他施奇門遁甲所迷,沒有結果!」

才說到這兒,忽見軒轅奇目中碧光突盛,雨果道:「他要施展寒冰真煞了,師弟小心!」

兩個人都凝神戒備,楚平也道:「軒轅奇,我一直沒出手,就是為了你無意傷人,如果你要傷人,我就不客氣了」

手中劍光交盛,內力聚足,想是也準備身劍合一,作致命的一擊,這股神態把軒轅奇又鎮住了。

四個人分成三處,軒轅奇夾在中間,仍持不下,過了一陣,天際冒出一絲曙色,眼看著天快亮了。

軒轅奇一聲長嘯,吐出一股白氣,兩個老僧連忙躍開,軒轅奇卻就此機會,以袖子蓋住了雙目,急沖而出,三人自后追去,但見他在前面,衝到要樟的亂墳中,有一座墳的墓碑是移開的,有如門戶一般,他就鑽了進去。

兩個老和尚追到墓碑前,雨果欣然道:「原來這賊子的巢穴在此,以前每被陣勢所阻,今天不知怎的,居然未設門戶,這下子可不怕他跑掉了。」

說著就等鑽下去,楚子卻喝道:「大師請慢,軒轅奇對二位大師一再容清,二位何必一定要他的命呢?」

雨果道:「他手上有著天龍寺弟子的十七條人命,以及先師靈骨所遺化之舍利子。」

「人死已矣,舍利子也被吃下去了,這兩樣東西都是無法追回來的,殺死他有什麼用呢?」

「對泉下死者有個交代,讓死者瞑目。」

楚平一笑道:「大師,和尚應四大皆空,生前已應如此,撒手西去,還要作什麼交代的,何況僧人死後,據輪迴之說,應已飛升西方極樂世界,何得去往泉下。」

雨果道:「施主好辯才,老鈉等有罪,不得超生!」

楚平道:「大師等何罪之有?」

「未能善保先師之靈骨,有負師思,未能善護門下弟子,有虧師責,此二罪未贖前,西天無路,泉下有門」

楚平道:「殺了他是否贖二位之罪呢?」

雨果怔住了,楚平又道:「不是我多事攔阻二位復仇,二位既是武林中人,按照武林規矩尋仇本無不可,但武林中道重恩怨分明,剛才如非在下守伺在旁,軒轅奇可能早施殺手,取二位的性命了!」

雨果道:「他確實有此能力,但未必敢如此,如果真要拼施全力殺死老衲,他本身多年修為亦將損耗一半!」

「但他身懷萬年溫玉,修復並不難。」

雨果沒話說了,雨桑道:「這一點老鈉承認,頗感施主之情,但施主與軒轅奇又有什麼恩怨呢?」

「素無瓜葛,以前也沒有見過面!」

「老油也是如此想,那施主為何要一再翼護於他?」

楚平道:「在下並未如此。」

「老鈉等與彼持內力之際,曾訪施主出手相助!」

「你們與他有仇,我並沒有,因何要為二位殺人?」

「這說得過去,但老鈉等要殺他,施主因何要攔阻呢?」

楚平道:「為了他今夜行事,在下需要一個解釋!」

雨桑道:「那老鈉等與施主一起下去,施主問過話后,老鈉再出手除他好了!」

楚平道:「不行!我光是問他的話還不夠,還要帶著他作個人證,交代一件大陰謀。」

雨果道:「什麼大陰謀?」

楚平道:「他不應該認識我,居然對我的來歷十分清楚,而且身懷萬年溫玉是舍間賣給長孫國丈府中之物,再聽說前幾天長孫家人曾來向他聯繫,可知今夜的行為,必系受人指使。」

「各位與長孫家有仇!」

「沒有,但我們護送那個懷孕的女子,與長孫皇后大有關係,所以我一定要留下個活口作證。」

楚平道:「大師不聾不瞎,當知那個女子進人寺門是坐宮車來的,一般女子乘坐宮車嗎?」

雨桑愕然遭:「老鈉等長年潛修深山,不解世事,也不認識宮車是什麼樣子。」

楚平道:「二位既然到過京師,而且還能訪查到軒轅奇曾經寄居過國丈府,可見在京師停留的時日不算少,再者此地離京師有數百里之遙,二位居然能找到軒轅奇的藏身之所,定然與長孫家也頗有關係!」

雨桑與雨果沒有作聲,但臉上都出現了驚色,楚平又道:「二位說不認識宮車,那是假話,但不認識那個懷孕的女子有可能,今夜的事,我不知道二位是否有份,如果也沾上一點的話,二位快走吧,軒轅奇只殺了你們十七名弟子,但二位為了急切報仇而犯的錯,可能會使天龍寺立中數百名弟子全部無存!」

雨果忍不住驚問道:「那女子是什麼身份」

「她沒有什麼身份,只是一個民間女子,可是今上巡江南時臨幸過她,她此刻所懷的就是今上的骨血!」

兩個老僧臉色乍變,雨果失聲道:「這…糟了!」

楚平沉下臉道:「軒轅奇不知道二位跟長孫家也有關係,在下也可以裝會不知道,二位是否還要堅持不放手」

雨果雙手合什施了一禮道:「施主功德無量,天龍上下感激萬分,老鈉等就此告退。」

兩個人不敢耽擱,飛身欲行,恰好朱若蘭仗著雙刀趕到叫道:「你們這兩個和尚裝瞎扮聾是何用意,說清楚了再走!爺!爺!那個鬼怪追到了沒有?」

楚平道:「追到了,不關二位大師的事,讓他們走吧!」

兩個老僧再度恭身而退,朱若蘭正要動問究竟時,陸華與葛天香也來了。

陸華的手還執著個松枝紮成的火炬道:「楚兄!李鳳的情形不對,全身冰涼,看樣子非得找那個怪物問問究竟才好!」

楚平道:「我跟若蘭下去找他,陸兄,你跟天香姐守在門口,不能再讓任何人接近此地!」

陸華例不多問,接過火把道:「小弟記得!」

楚平道:「天香姐,你在京師時任職東廠,京中來人你都認識,發現人家之後,緊記是那一家的!」

他說完招呼了朱若蘭,推開墓碑,點亮了火炬,走了下去,底下竟是一個很深的地穴。

地穴中門戶錯綜複雜,都是就著地岩出來的穴道,陰氣森森又透著鬼氣幽幽。

朱若蘭打了個冷戰道:「怎麼這兒會有這種鬼地方的!」

說著靠緊了一點楚平,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臂道:「這是個名符其實的鬼世界,又在墓中,又這麼冷冰冰的,傳說中十八煉獄中有寒冰地獄,大概就是樣子了!」

楚平笑道:「你要是害怕就上去換天香下來!」

朱若蘭道:「我不是害怕,有你在身邊,什麼地方我都不怕,只是這個地方太陰森了,人怎麼住得下去的!」

楚平道:「軒轅奇還特地找了這個地方來練功呢,這兒地涌寒泉,是修練陰寒功夫的人,視為無上至寶!」

朱若蘭道:「這種功夫真能噓氣成冰嗎?」

「是的,功力運到極至,不但噓氣成冰,而且可以借兵刃將寒煞傳到對方,跟他對敵的人,如果沒有過陽剛的功夫,一觸之際,也會被他凍成冰塊!」

朱若蘭道:「聽起來似乎不可能!」

楚平笑笑道:「應該是可能的,剛柔、寒熱,都是陰陽二氣之用,這並不是成之在外,而是早就蘊之於內的,只是一般人的體內,此二氣均衡抵消其用,有人能以血肉之軀,發揮其陽之氣而熔金鐵,自然也能反其道盡至陰之威以發寒凍!」

「純陽真氣以熔金鐵,我倒是見過,我父親麾下有個衛士就有這種修為,他是西藏布達拉寺的喇嘛,練的就是至剛赤陽掌功,一掌劈出,掌風所及五丈內,草木為焦,只是他不肯輕易炫其技,因為太耗內功!」

「都是一樣,這種武功都是破壞人體自然的平衡而用其極限,所以很少有人修習這種邪功,而且極難有所成就,因為修練既費時,又難覓好的環境,更要有極為玲貴的護身寶物,像軒轅奇練這玄冰寒煞,就必須要獲得純陽至寶舍利子,以保心頭常溫,然後才能浸身在寒冰中,吸收至寒之氣.

「你不是說這種能力是本身具有的嗎?」

「是的,陰寒陽勢二氣,互為中和,才能使人體正常運行,現在要把一方面發揮到至極,就必須先消滅另一方面,但人體的血肉骨骼,都是應中和之象而為用,此消彼長,必難於承受,我舉個例子好了,拿一張紙,把成器皿,用來盛水行嗎?」

「最多一會兒工夫,時間一久,紙質為水所浸就會漏破。」

「用來盛熾熱的薪炭呢?」

「那更不行,也上就會燒起來的。」

「但是也有辦法的,那就是使水同時存在,我曾經試過,把紙為器,內盛以水,下置烈火,結果水都煮沸了,紙還是沒破,同樣的情形,我在水盆中放置一個紙皿,使水把紙皿浸透后,立刻置進熱炭,結果紙皿中的熱炭不停地燃燒於盡,那紙皿只有靠火的一面略有焦黃而且,水與熱火是不能相容的,卻以一紙相隔,居然並存了,而紙之為物,對兩者都是無法持久的,卻辦為兩者相互抵消之故,居然也三者並存了!」

「道理我是懂了,但如何運用到練功上面去呢?」

「身體是那張紙,要練陰寒之功,就必須在中間置塊熱炭,使它承受水的浸蝕,所以軒轅奇要以純陽之物溶於體內,使本體成為那張內盛熱炭的紙,久而久這,運氣之時,將陰陽二氣分開,陰寒二氣泄出體外,是為寒煞真氣,陽熱之氣化於體內,以維本體之不損!」

朱若蘭嘆了了口氣道:「我勉強算是懂了,但是這道理還太玄奧,總是令人難以相信」

「等一會兒你見到了軒轅奇就會懂了,你記不記得我們遠跋大漠,在天山寒地內,發現有游魚之事,那兒的水,寒於常水十倍,任何東西下去就會凍僵了,可是那些魚居然能生存其間,可見天下無不可能之事。」

朱若蘭道:「爺!我倒不急於想去了解那些道理,只是想明白,你為什麼不肯放過軒轅奇,他似乎沒有招惹到我們,只是嚇了李鳳一下,並沒有傷害她。」

楚平一嘆道:「長孫弘的人把萬年溫玉給了他,而且他又悄悄地摸到李鳳窗外,我想絕對不止於嚇了她一下,一定還有其他的行為,我要問問清楚!」

「長孫弘會指使軒轅奇去害李鳳嗎?」

「目前我不敢說,所以要問問清楚!」

「那為什麼你在外面不問呢?」

「那個時候不能開口,那兩個老和尚跟長孫弘家有關係,如果乍然動問,讓他們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很可能會雙方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了!」

一面說著一面走著,寒氣越來越重,朱若蘭忍不住牙齒打了個戰道:「這……太冷了!」

楚平道:「再下去還會更冷,你把這個佩著吧!」

從胸前摸出一個絲囊遞過去,朱若蘭接在手中,頓覺一股暖意,忙問道:「這是什麼?」

「暖玉寶珠,佩之可御奇寒,是世上七大寶珠之一,幸好你嫁在如意坊楚家,才有這些罕世奇珍。」

「你把珠子給了我,自己不怕冷嗎?」

「我終年佩帶此珍,已得珠上靈氣,一兩天不帶沒關係的!」

終於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寒光,那是一口水池,洞頂有滴水瀉入池中,水面上白氣陰鬱,龐隴中看見一顆人頭,飄浮水上,形狀惡鬼,朱若蘭不驚叫了一聲。」

那顆人頭本是閉著眼的,聽見驚叫后,忽然睜了開來,眼睛竟是碧綠的,綠光閃爍,使得那樣子更怕人。

但是這張鬼臉上出現了一看驚奇之色,蒼白無血的嘴唇動了一動,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楚平道:「你逃走得太忽忙了,忘記把墓碑那道門關好,我們應當一直進來了。」

軒轅奇愕然道:「什麼?你們一直進來的,你是說門戶前沒有人阻擋你們?」

楚平淡然遭:「沒有,難道你還有幫手不成?」

軒轅奇發現自己說漏了口,閉嘴不響了,楚平笑笑道:「那或有三個可能,第一是那些人怕被人認出來,不敢現身,只好放我們進來了!」

楚平又道:「你別忘了,我們中間有個人是內廠的大檔頭,對京中各大門府的人都認識的」

軒轅奇想想道:「或許有可能,但我還是不太相信,因為你已經從萬年溫玉上認出了他們的來歷!」

楚平道:「認出來歷是一回事,現身在此地被我們抓住了又是一回事,光是憑我們空口指認長孫弘的家人是沒有用的,但是在此地抓到他的家人,那就無以為辯了!」

軒轅奇道:「有什麼要辯的,我曾為長孫太師府門客,他給我萬年溫玉且我練功,這並不算犯罪吧?」

楚平道:「假如只是這件事,的確不算是犯罪,朝政動蕩不安,各大名邸蓄養幾個江湖好手自衛是公開的秘密,而且也是很通常的情形,只是你們這一次特別!」

軒轅奇道:「有什麼特別的」

「那要看長孫弘叫幫了什麼?」

軒轅奇道:「我什麼也沒有做,軒轅奇豈是聽命於人的人?」

楚平一怔道:「軒轅奇,你要弄清楚,長孫弘對你如此恩遇,並不是珍惜你這份武功,而是要利用你,如果你已已替他做成了什麼,那他把我們放進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我們刺死你滅口。」

軒轅奇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楚平道:「你也許不懂你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那我就告訴你,我們護行的那個孕婦所懷是當今皇帝的骨血,皇帝到現在沒有後人,皇儲虛懸,這個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個男的,就是大明日後的皇帝!」

軒轅奇神色一驚,那使楚平心中也是一震,因此忙問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麼,長孫弘家靠皇后而得勢,但皇后無後,朝廷急於求子,遍幸嬪妃,不大到皇后那兒去,長孫家也漸漸失勢,他很可能但心太子出生後會廢后易嫡,所以才行此大逆之舉,但你不可如此糊塗!」

軒轅奇一嘆道:「我已經用寒煞點了那個胎兒!」

楚平一急道:「什麼,你真那麼做了,你怎麼這個糊塗,還有解救的辦法沒有?」

「可能性太小,寒氣內侵,那個胎兒尚未足月,雖不致立刻就死,但是卻會停止生長,一直等到胎死腹中后自動流墜下來。

「你知道那胎兒多大了嗎?」

「不知道,大概五六個月吧。」

朱若蘭道:「你怎麼會這樣殘忍,對一個孕婦肚內的胎兒也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我如果事先知道,我當然不會做,可是長孫府中來人說那個女子出身不凡,是他兒子在江南無意中邂逅的一個酒店女子,現在為仇家所興動,不知道跟誰苟且有了身孕,要上京告御狀,告他兒子始亂終棄,要我設法幫忙,我受長孫弘國老恩惠很多,這點事找上我,我怎麼能拒絕呢?」

朱若蘭道:「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應該替他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要知道這是一屍兩命,五六個月的胎兒如果胎死腹中,流產下來,連母體都不保了!」

軒轅奇道:「如果是長孫弘告訴我的理由,這種女人根本就該死」

楚平道:「軒轅奇,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這件事如果流傳出去,朝廷也饒不了你,長孫弘更不會讓你去揭發他的罪狀,一定會殺你滅口。」

軒轅奇道:「我不信長孫弘會對我如此,當初他在關外遇盜,是我救過他,為了這點因緣,我投到他家,他對我十分禮遇,而且一直派人在照顧著我!」

楚平道:「他根本就是利用你!」

軒轅奇笑道:「這話我不信,我在五年前就到那兒了,他對我禮遇萬分,幫助我,我在此地將近四年,一直在他的幫助照料下,從不對我有所要求,如果不他是有目的的,難道會在五年前就算準了有今日之事?」

楚平道:「他對你有何用心我不知道,但發生了那件事的,他一定不會容你活下去,則可想見的了!」

軒轅奇想了一下道:「也許還有一個辦法,正是他放你們進來的原因,就是讓我殺了你們,要你們一死,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了!」

說完全身水淋淋的從地中躍起,空手撲向楚平,十指間一股冷風襲至,楚平手執火把迎了上,指間的冷風襲到火焰上,雖然使火苗搖晃了一下,卻沒有熄滅。軒轅奇的身上在池邊落下,看看楚平,目中碧光閃爍不定,似乎難以相信地道:「小子,你的武功不弱!」

楚平沉聲喝道:「軒轅奇,你不要再做傻瓜了,如果我沒有幾分把握,就不會進來白白送死了!」

軒轅奇口中發出一絲冷笑道:「小子,你才擋過我一招而已,還不值向人吹噓,問題是你能擋住多久!」

楚平吟了一聲道:「你十指功力所聚,連我手中的火把都無法打熄,你更應該明白,我是否遜於你?」

軒轅奇嘿嘿直笑,卻不急於再攻,只是以隨時待擊的姿勢比著,靜靜地等待著。

楚平似乎知道他的心意,漠然地開口道:「軒轅奇,你似乎是在拖時間,想利用你洞中的嚴寒來消耗我的內力!」

軒轅奇的臉色一動,但仍是點頭承認道:「不錯!小子,你別以為自己年輕血氣充盈,又傳著練過幾天內功,要知道這兒是地底寒煞冰穴眼,你看見洞壁的頂上滴水下來,以為這是普通的泉水……」

楚平一笑道:「我不會那麼沒見識,這是地寒之精,為至寒之所聚,寒泉一滴,如果拿到外面,可以在炎陽下,把一鍋沸水凝成冰塊!」

「你知道就好,所以這周圍的寒氣之重,也是你想像得到的!」

楚平笑道:「別的事或許難以想像,但是寒暖卻是人身的感覺,不必想也可以知道的,此處寒冽澈骨,尋常的人根本無法進入,十丈之外會凍成冰條了!」

軒轅奇道:「看來你並不笨,懂得的事情不少,只是我再告訴詳細一點,此地寒氣之烈,尤甚於你的所知,我這個專練寒功的人,如果不是身懷萬年溫玉到寶,也無法在裡面耽上一個時辰!」

楚平一笑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問你一句話,在這個地方,能生火嗎?」

軒轅奇道:「不能,即使是熾紅的熱炭,在沒有進人到此地就熄掉了!」

楚平道:「我手中的火把只是尋常的松枝,雖然內含松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只要一鬆手,它立刻就會熄滅,然而我握在手中,你發出的直冰寒煞指都動不了它,這是什麼原因呢?」

「沒有什麼原因,你小子用內勁支持著而已,但是你的內力能經多久的消耗?」

楚平一笑道:「你錯了,擋你的指風時,我不得不潤略略運勁去穩定火焰,此外我根本就不用!」

「你小子騙人!」

「我騙你幹嗎?你再看看內子,她是陰體,不可能修練純陽內功的,可是她別此地的嚴守嚴寒也一無所畏!」

軒轅奇一怔:「你們也懷有什麼純陽至寶?」

楚平一笑道:「這算說對了,我家世代經營珠寶玉玩,多少奇珍異寶,連你懷中的那發年溫玉都是我家的視作次品,才賣了出去,自家留下的必是此絕佳至。」

「究竟是什麼?」

楚平道:「當世有七珍珠,即所謂夜光、烈火、辟毒、押忽、辟靈、暖玉、辟水,我家就保有六顆,只有僻水一珠久覓無著,其中暖玉一珠,在內子的身邊,所以她不畏寒,我身邊上藏有烈火神珠、你想我會怕冷嗎?」

軒轅奇瞼色大變道:「小子有烈火神珠?」

「是的,此珠性能奇佳,必須用手戴寒玉為殼,把它包起來,才能壓住它的烈性,我現在不必動手殺你,只要把玉殼捏碎,對你投過來,就可以把你所練的寒煞氣功整個地毀掉!」

「我不相信!」他的聲音已經顫抖了!

楚平冷冷地道:「你別不信,我不想殺你,所以不會用來對你試驗,但是我可以舍卻此珠,投入這口寒池,它就能立現奇效,把這一地寒來煮成沸湯!」

軒轅奇急忙叫道:「使不得,那樣一來,寒泉穴眼阻塞,再也無法恢復原狀了!」

楚平冷笑道:「那與我有什麼關係呢?烈火神珠不會受損,撈起來還是原樣,我也不修習寒功,這種冷泉對我毫無用處,而且化解了地寒氣,可以改變土質,使上面增加良田千畝,大益於民生!」

軒轅奇頓了一頓才苦笑道:「楚平算我怕你了,對那個胎兒,我已經下了手,你就是殺了我出沒有用,又何必跟我過不去呢!」

楚平道:「我要你跟我們一起上京師去作證,證實你是受了長孫弘的唆使欺騙…」

軒轅奇道:「楚平!你也是江湖人,總不能叫我做出這背信忘恩的行為吧!」

「那你就是預先知聞,立意為其所用的了!」

「不!楚平,你也是江湖人,總不能叫我做出這種背信忘恩的行為來!」

楚平道:「那是你不好,你不去作證,責任全在你身上,將來大內追究起來,你還是逃不掉的。」

軒轅奇沉吟不語,忽而一陣颶颶急響,夾以叮噹之聲,卻見朱若蘭舞動雙刀,擋住了一片箭雨後,正想飛身去追去暗算的人,楚平把她喝住了!

朱若蘭急道:「爺!對方躲在暗中伺機暗算,咱們處在明處,防不勝防,不如把他們找出來。」

楚平一長道:「用不著,我們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追不追出來都沒關係,就守在這兒,他們自己會現身的。」

朱若蘭不通道:「他們如果敢現身,就不會暗算了」

楚平笑道:「那只是他們心存僥倖以備萬一之舉,而且還想試探一下,我們是否知道洞中另外還有人,所以才射了那麼一筒機弩,等他們見到偷襲不成,而我們又不上當去追趕,自然會現身的。」

朱若蘭奇道:「不當,怎麼追下去就會上當呢?」

楚平道:「我們進來之時,不是看見了,這洞中的道路錯綜複雜,有如迷宮一般,有些固為天成,有些卻是運用天然形勢,順著河圖術數的變化,以人工雕鑒而成,我們如果追了出去,對方只要繞幾個圈子,就會把我們困入地穴之中,活活地困死我們了!」

朱若蘭一笑道:「這個閑不住我們的,進入地穴之後,我們也沒有走冤枉路,一直找過來!」

「若蘭,有些地方,你的閱歷還是欠缺的,進來時容易,出去時就難了,進來的時候,我以寒氣為指引,什麼方向的寒意最重,就往什麼地方走,才一直找到這寒穴的中心,毫不費事,但離去時去無所捉摸了,這就是像在荒野的黑暗中,你點燃了一里燈火,可以把四面八方的飛蛾都引了來,但是你若突然吹熄了那一星火光,這些飛蟲就不得再能找到原來的方向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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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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