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佛門風波

第九章 佛門風波

「少林掌門」與他身後的護法高手,面上變了色。

「不死書生」落敗,「少林寺」的命運便不堪設想了。

就在少林僧驚惶駭震之際,只見「降龍手字文真」龐大的身軀連搖晃幾下,退了王四步,才勉強穩住了,一灘鮮紅的血,出現在他原來立腳的地方,這時在場的人才注意到他左肋以下的衣袍,全被血水浸濕,一滴一滴的血,仍不斷往下滴。

「金龍幫」眾武士陡然色變。

南宮維道調勻了呼吸,手中劍又斜斜上揚……」降龍手宇文真」嘴角牽動了數下,立喝一聲:「撤退!」

眾武士紛紛轉身出寺。

「降龍手宇文真」在兩名武士扶持下,狼狽而離,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

南宮維道自知內傷不輕,如果跟蹤追殺妄用真氣,後果可能會很嚴重,而對方高手中有一半是「雙龍武士」,拼殺起來,吃虧的恐怕仍是「少林寺』,所以他沒有開口,也沒有行動,眼巴巴望著對方撤離。

待「金龍幫」的人退盡,「少林掌門」才開口道:「敬謝施主又解了少林一厄,施主傷得如何?」

南宮維道回身上前數步,道:「不要緊!」

少林監院「法本大師」步下台階,先下令眾弟子清理現「哦!他已為本門殉身,本座決定祈告祖師之靈,正式列為本門弟子,並依本門大禮善後。」

南宮維道點子點頭,心中感慨萬端,覺得已無耽下去的必要。雙手一拱,道:

「晚輩告辭!」

「少施主兩度援手本門,全寺弟子感激不盡,施主現下負傷待療,請留寺中調息,容本座盡一分心……」

「盛情心領,不必了!」

「施主執意要行,請接受本座一粒『大還丹』!」

「大還丹」是少林療傷聖晶,等閑人要求一粒比登天還難。

現在既主動奉贈,自己內傷也的確不輕,就受他一粒吧。

於是,他重新拱手道:「如此晚輩就愧領一粒!」

「少林掌門」一抬手,他身盾一名老僧頂禮退下。

這時,院地已情理完畢,』寺內又恢復肅穆的氣氛。

工夫不大,只見那名老僧,匆匆奔出,神色倉惶,手捧一隻玉匣,徑趨掌門人身前,低聲說了幾句,雙手呈上玉匣。

「少林掌門」面色大變,接過玉匣,打了開來,用手捻起一張字箋,看了看,抬頭向甫宮維遭道;「少施主,本座食言了!」

南宮維道已知事有蹊蹺,惑然道,「出了何事?」

「少林掌門」手指一彈,那張宇箋平平飛到南官維道手中。

南宮維道接在手中,一看,只見上面寫丁七十狂草:「大還丹三粒拜領」,下方,繪了一技臘梅,手筆相當不凡。

不用說,「大還丹」是被人偷走了,這偷兒可真絕,偷了東西還留字,「大還丹三粒」這表示全部僅得三粒,其珍貴可知,既屬如此珍貴,收藏必甚嚴密,決不亞於秘籍寶典,這愉兒仍能得手,實在令人咋舌。

一支臘梅代表什麼呢?

「掌門人,既屬意外,晚輩感同領受了!」

「本座十分過意不去……」

「這倒不必,只是這盜丹之人,遺柬留字,決非無名之輩,不知對方究系何等人物,晚輩極願知道?」

「少林掌門」沉吟不語。

「法本大師」卻開了口。

「少施主,關於一枝臘梅,貧僧有個耳聞……」

「哦!請道其詳?」

「對方乃一名神偷,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不過,他作案時均留臘梅為記,到底他叫什麼名號,恐無人能道。」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一樣。

南宮維道把字束就近遞於「法本大師」,然後朝掌門人重施一禮,道:「晚輩告辭!…」

「少林掌門」誠摯地道:「希望少施主能稍留療傷?」

「不必了!」

「法本代本座送少施主!」

「遵法諭!」

南宮維道在「法本大師」陪同下,直至山門,才告別下山。

目前,他急於要聯絡上「宏道會」的弟子,探查師伯範文昭的下落。

他盤算著在登封城歇息一宵,然後取道開封。

沿黃河兩岸百里之內,可說是「金龍幫」的天下。

他自知自己內傷不輕,如不及時療治,再碰上「金龍幫」

的高手截擊,後果便不堪設想了,於是,他向峰腰奔去。

不久,來到一處極為隱僻的林中,他選了一個天然土穴,跪落其中,然後取出師門傷丹,吞服了三粒,運功療傷。

「造化門」運功採取跪姿,這是迥異於武林常軌的地方。

就當南宮維道心無旁騖,潛心療傷之際,兩條入影,悄然向他迫近。這兩條人影,在距土穴尚有四丈之遙處停了下采。

其中一個揚了插手中劍,示意同伴下手。

另一個卻以手勢告訴同伴稍待片刻。

南宮維道此際已人忘我之境,對危險迫近懵然不覺。

突然一條灰影,幽靈般出現在兩人身後,以陰森森的口語道:「兩位是『金龍幫』的密探?」

兩人大驚失色,以劍護體,雙雙回身,立喝道:「閣下何方高人?」

來的,是一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

「區區過路客!」

兩密探之一沉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中年文士冷冷地道:「要殺,不死書生』,此刻是干載難逢之機!」

兩人驚疑地看著中年文士,另一個道:「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中年文士一笑道:「沒什麼,提醒兩位一句而已,如果猶豫不決,待他醒來,只怕反遭殃!」

「閣下也是要找「不死書生』嗎?」

「有這麼點意思!』

「那閣下何不徑自下手?」

「嘿嘿,君子不掠人之美,兩位如取得:不死書生』之頭,將是奇功一件,而區區只要眼望他死,不爭動手不動手!」

兩人互望了一眼,一個道:「閣下得報個來歷……」

「為什麼?」

「這叫知己知彼!」

「區區看不必了,『不死書生』一睜眼你我算完了!」

兩人同時一凜,把目光射到三丈外的土穴中,「不死書生」

僅露半個腦袋在外面,仍然閉目垂簾一動不動。

中年文士雙手一抖……

「嗯1嗯!」兩聲低沉的悶嗥,雙雙栽了下去,登時氣絕。

中年文士輕輕彈到土穴邊「,面上突然露出一片陰狡之色,右掌一揚朝南宮維道拍去,眼看南宮維道非死即殘……

「嚓!」

中年文士大驚縮手,飄退數尺,只見一段枯枝落在地上,一隻長尾鳥「叭」

地一聲,穿林而去,中年文士吟了一口,道:「死鳥!」

一轉頭,只見「不死書生」已經站在上穴之外,不由驚「哦」了一聲,道:

「你……」

南宮維道喜孜孜地道:「徐兄怎會在這裡?」

這中年文士,竟然是在嵩山後峰與南宮維道不期而遇的徐郁之。

「南宮老弟,愚兄我真擔憂你的遭遇……」

「多謝徐兄關注,小弟僥倖脫險!」

「啊!太好了,老弟的禁制似已解除?」

「是的!徐兄……」

「我是無意追蹤這兩名『金龍幫,密探……」說著,用手一指兩具死屍,又道:「不知卻碰上老弟正在療傷……」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

「這兩人是徐兄殺的?」

徐郁之朗聲一笑,道:「不錯,如我遲到一步,南宮老弟將被肖小所害!」

南宮維遭不禁大為激動,深深一揖,道:「徐兄救了小弟一命……」

「碰巧而已,無足掛齒,如你我彼此易位,老弟難道袖手不成?哈哈!」

「小弟萬分感激!」

「老弟,你我萍水相逢,能結為友也算前緣,這一說便生分了!」

「是!是!」

「老弟怎會來此?」

「小弟脫難之後,橫越后峰而來。」

「受了傷?」

「已不礙事了!」

「可摸清那些紅衣女子的底細?」

「是『赤後門』弟子!」

徐郁之面色一變,道:「赤後門?」

「是的,徐兄曾聽說過這門派嗎?」

「曾有過耳聞,『赤後門』是江湖中一個秘密門派,門下全是女子,功力詭異莫測,但卻從未與聞江湖是非!」

「徐兄完全說對了!」

「老弟是如何脫身的?」

「是得到一位奇人之助!」

「奇人,何許人物?」

「他以前的名號是『雲中鶴東方英!』」

「哦!『雲中鶴東方英』,他已數十年不現蹤江湖……,」

驀地一陣分枝拂葉之聲傳來,」

徐郁之低聲道:「有人來了!」

南宮維道點了點頭,以目示意暫隱身形,兩人雙雙閃入樹后,兩條人影,先後現身出來,當先的,是一個身材奇偉的和尚,僧袍斜搭在肩上,上身赤裸,露出一身虯結的筋肉,他身後,赫然是一名紅衣女子,年紀在三十上下,釵橫發亂,衣裙不整,粉腮泛著桃紅,春情未消。

看樣子,兩人方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這和尚,是少林僧無疑,少林一向戒規極嚴,這和尚競敢做出這等敗壞戒律之事?那女子,想來是「赤後門」弟子了。

南宮維道登時殺機沖頂,但他想到,這紅衣女子,必是奉命出來搜緝自己的「赤後門」高手之一。

那和尚停了身形,突然回身,色迷迷地道;「女施主,我們再來參一次歡喜禪?」

那女子格格一聲浪笑,道:「大師父,你是常常參這禪的嗎?」

「不!不!這是貧僧出娘胎來第一次!」

「喲!你還是個童男……」

「來啊!」

那和尚餓虎般地撲了過去,紅影一閃,撲了個空。

「女菩薩!」

「格格格格,女菩薩要度你成仙。」

莽和尚喘息如牛,作勢又要撲過去。

紅衣女子縴手一揚,道:「聽著!」

「女……女菩薩有何吩咐?」

「你說『不死書生』離寺不久,而且受了傷?」

「是的,千真萬確!」

「大師父,我看你正不了果……」

「什麼?」

「犯了淫戒!」

那和尚一怔神,隨即道:「只要能與女施主親近,小僧願下十八層地獄。」

紅衣女子眉毛一挑,道:「大師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莽和尚已經被色所迷,理性盡失,佛門戒律早巳拋在腦後了。

「不錯,小僧還俗也可以!」

「喲!這有個土穴……」

「土穴怎樣?」

「大師父不是要下地獄嗎?」

「來來來,我們一道下地獄!」

話聲中,雙臂環張抱過去……

南宮維道七竅冒煙,心想,這和尚該死!

就在此刻,只見那和尚悶哼了一聲,身軀連連倒退,口裡嘶叫著:「你……

你……竟然……」

紅衣女子格格一笑道:「風流和尚,升天無望,及早下地獄吧,早死早超生啊!」

「砰!」的一聲,那和尚栽入原先南宮維道療傷的上穴中再無聲息。

南宮維道心中怒叫一聲:「好毒辣的心腸!」

紅衣女子整衣理裙,形若無事。

照此情形看來,「赤後門」不知派出了多少高手追緝。

他目光掃向徐郁之,徐郁之向他做了一個手勢,殺!

「呀!」

紅衣女子口裡發出了一聲驚呼,她發現了那兩具』金龍幫」密探的屍身。

南宮維道摸了摸劍柄,正要現身出去-…..驀地,一條人影,倏然出現,南宮維道目光掃處,只見出現的是一瘦老太婆,白髮如銀,手拄一根九頭拐杖,雙目半睜半閉,似已者朽不堪,老太婆手中拐杖一指紅衣女子,顫巍巍地道:「這兩人是誰殺的?」

紅衣女子笑嘻嘻地道:「您老人家問我?」

「不問你問誰?」

「您老人家問我,我又問誰?」

「少給我老人家油腔滑調!」

紅衣女子扭腰作態,無所謂地道:「您老人家這大年紀,想已兒孫繞膝,怎不在家納福,卻登山越林……」

白髮者太婆重重一頓手中拐杖,寒聲道:「小狐媚子,別跟我老人家來這一套!」

紅衣女子嗤地一笑,道:「喲,您老人家口不饒人?」

「說,人是誰殺的?」

「不知道!」

「真不知道?」

「這兩人是您老人家的兒子還是孫子?」

白髮者太婆怒哼一聲,冷森森地道:「狐媚子,我老人家向來不隨便殺人,凡事都要先問清楚!」

紅衣女子不屑地道:「您老人家還會殺人?」

「老身本是以殺人為業的!」

「哦!失敬,原來是職業殺人者。」

南宮維道心想,這老大婆多半是「金龍幫」的人,且看她們狗咬狗。

老太婆突地一睜眼,兩道凶光,暴射而出,大喝道:「報上來路?」

紅衣女子粉腮一沉,盪態盡斂,冷冷地道:「老虔婆,你還不配問!」

「好哇!算你賤人有種!」

暴喝聲中,不見如何動作,只一晃便到了紅衣女子身前,拐杖如電掃出,勁道招式,驚人至極。

紅衣女子鬼魅般彈了開去。

白髮者太婆杖出如風,杖影如山,罩住了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在杖影下滑似游魚,身形步法,令人嘆為觀止。

「轟!」一聲巨響,勁風四溢,杖影倏消,白髮者太婆連退了三個大步,白髮根根倒立而起。

南宮維道心裡暗叫一聲:「九轉迴風」,這是「赤後門」絕技之一,專門借力反震,他自己便領略過厲害。

紅衣女子顯得有些氣促,顯然她應付這白髮老太婆相當吃力。

白髮者太婆暴笑一聲,驅身出手,拐杖演出一片怪異招數,只幾個回合,迫得紅衣女了險象環生。

「呀!」

一聲尖叫,紅衣女子彈退了一丈有多,粉腮煞白,嬌軀抖顫,厲聲道:「老虔婆,你敢施暗器?」

白髮者太婆大喝一聲:「拿命來!」

身杖合一,猛撲向紅衣女子,勢態驚人至極。

紅衣女子不閃不避,厲笑一聲,雙袖交叉一拂。

驚呼聲中,白髮者太婆閃電撲擊的勢於,陡然室住,連連後退,南宮維道也看不出,紅衣女子使的是暗器還是什麼詭異武功。

紅影一閃,鬼魅般消失。

白髮老太婆一頓足,彈身疾迫。

南宮維道恨恨地道:「嘿!倒讓她們溜了!」

徐郁之從材身後轉出,道:「老弟,這紅衣女子是『赤後門』弟子?」

「一點不錯!」

「這一下熱鬧了……」

「怎樣?」

「赤後門與金龍幫算是拼上了!」

「徐兄知道那老嫗的來歷?」

「這麼有名的人物你不知道?」

「小弟寡聞!」

「金龍幫密探統領『金蠍子』!」

「『金蠍子』?是名還是外號?」

「江湖中知者甚少,但知道的都稱她『金蠍子』而不名!」

「哦!密探統領……早知道就不放她走!」

「今後還是有機會的。」

「徐兄行止如何?』

徐郁之瀟洒地一笑,道:『我是斷梗飄萍,隨遇而安的!」

南宮維道心想,對方對自己可說情深義重,目前「宏道會』』亟待復興,正是用人之際,何不拉他共助一臂之力。想到這,他誠懇地道:「徐兄,小弟有句不知進退的話……」

「有話請講?」

南宮維道倏地想起了師伯範文昭叮囑的話:「……以暫不露身份為佳」……

現在能透露嗎?但人之相知,總以「誠」為先,人有恩於我,我有求於人,怎好欺瞞呢!略一思索之後斷然道:

「徐兄以小弟為何許人?」

「老弟不說,小兄我怎會知道。」

「實告兄台,小弟是『宏道會』遺孤!」

徐郁之駭然一震。驚聲道:「老弟是『宏道會』遺孤?」

「是的!」

「但聽說『宏道會』遺下孤兒,已經被『流雲雙劍客』之一的吳方出賣與仇家?」

南宮維道心頭一顫,猛省這事牽連太廣,目前還不到公諸武林的時候,如果被仇家所悉,那些密謀復會的會中弟子,將遭到可怕的命運,當下含糊地應道:

「是的!」

徐郁之雙眉一緊,惑然道:「那老弟遺孤之說,從何……」

南宮維道歉然一笑道:「也許小弟措詞不當,愚意是說小弟與一干志士,正謀復會!」

「哦!是了,老弟也姓南宮,不知與故會主是何淵源?」

南宮維道極不願說謊,但事實上又不能不暫時隱瞞,心念一轉,道:「同宗!」

徐郁之意似不釋,但沒有追問下去,拾起先頭的話題道:

「老弟想說什麼?」

南宮維道正色道:「想請兄台義助一臂,但不敢勉強……」

徐郁之哈哈一笑道:「這個么……小兄應承了!」

南宮維道深深一揖,道:「小弟謹先謝過!」

徐郁之略一沉吟,道:「老弟,復會是大事,想必已有周詳計劃?」

「這個……小弟還不甚了了,尚待與幾位當年會中長者見面商談!」

「噢!」

「徐兄,我們下山吧……」

「何往?」

「先赴開封附近與會中人取得連絡!」

「好,上路!」

兩人出林,向峰下馳去,到了峰腳,踏上赴登封城的大道,徐郁之低聲道:

「者弟,前面似有人在等?」

南宮維道微一頷首道:「小弟注意到了,後面也有人盯梢呢!」

「後面也有!」

「不錯、徐兄由左方繞道,我們暫時分手!」

「為什麼?」

「徐兄不宜在此際捲入旋渦,保留身心,對將來的行動有利!」

「老弟獨力對付?」

「是的!」

「這……」

「徐兄請快行動,遲則來不及了!」

「如此小兄在暗中隨行,見機行事。」

說完折身朝路旁林中奔去。

南宮維道若無其事地大步前行,長衫飄飄,瀟洒之極。

正行之間,只見一名「雙龍武士」橫攔道中,南宮維道冷眼一掃對方,前行如故,那名「雙龍武士」一抬手,道:「不死書生,有人在林中候駕!」

南宮維道止住腳步,寒聲道:「既然有人急著要超生,區區怎能不成全!」

說著,轉身向林中走去,不久,來到一處空地,只見這空地約十丈方圓,近百武士圍成一個圈,看樣子是侵犯少林的原班人馬。

南宮維道剛一現身,圈子裂開了一口,正中央,並肩站著一個者者和一個精瘦的老太婆,赫然正是「降龍手宇文真」與密探統領「金蠍子」。

「降龍手」目中抖露著狂熾的殺機,汕汕一聲怪笑道:「小子,你才來呀?」

「金蠍子」冷森森地介面道:「本座著實有些不耐了!」

南宮維道不疾不徐地步入人圈,在距兩人三丈處止步,針鋒相對地道:「兩位忒性急,不爭這一時半刻!」

口裡若無其事的說著,心裡可暗自嘀咕了,他已迅速地把當前形勢做了一番分析,在少林寺中,自己曾傷在「降龍手」

的掌功之下,但對方也在自己劍下負了重傷,論功力,相差不大,如果不給對方機會運功發掌,可能穩操勝券,但現在加了一個「金蠍子」,在嵩山半峰林中,她曾打敗「赤後門」高手,足見功力決不在「降龍手」之下,可能還要高出一籌,如兩人聯手,後果便相當可怕了。再加上這一批「雙龍武士」,如果乘自己力竭時出手,准凶多吉少。

走嗎?當然不。

最上策是速戰速決,如能解決一個強硬對手,另一個便可勉力對付了。

想到這,他腳步前挪數尺,暗中急聚功力,口裡冷冷地道:「看來今天是死約會?」

「金蠍子」嘿嘿一笑道:「對,不死不散!」

「兩位一起上嗎?」

「那得看情況!」

「誰先上?」

「降龍手宇文真」龐大身子朝前閃進八尺,暴喝道:「本座要劈碎你!」

南宮維道徐徐掣出「公孫鐵劍」,道:「太上護法將要減少一人了」

「降龍手」身形一挫……

南宮維道知道對方要施展那可怕的掌功了,決不能讓對方從容施展,當下一咬牙閃電般揮劍撲擊。

「鏘廠的一聲震耳金嗚,南宮維道閃電之勢,被「金蠍子」一拐杖阻住。

「降龍手」的衣袍,開始鼓脹。

南官維道心頭大急,把功力提到極限,彈身再次撲擊,快逾電光石火。

「金蠍子」的拐杖又橫掃而至。

南宮維道橫定了心,拼著挨上一杖,立意要先毀掉「降龍手」,這是唯一死中求生的路,於是,他不理斜劈而至的拐杖,手中劍勢,反而加速刺去。

「砰!」

「哇!哇!」

驚心動魄的一幕,疊了出來。

四周暴起了一陣驚呼。

「降龍手宇文真」龐大的身軀,在慘號聲中「砰!」然栽倒,血如噴泉。

南宮維道背上結結實實挨了「金蠍子」一杖,血箭射處,身形朝前仆跌出一丈多,口血仍連噴不止。

「降龍手」立即被兩名手下,扶出場中。

「金蠍子」呆了一呆,持杖轉向南宮維道。

南宮維道只覺背骨如折,眼前陣陣發黑。但似有一個聲音在心裡大叫:「起來!起來!你不能死!……」

一方面,他的功力已運到極限,護身罡氣抵消了一部分劈撞之力,另一方面,「天蠶衣」也多少擋了一些勁道,如此,他才免於橫屍杖下,換了別人,早被這一杖打得筋骨斷折了,但話雖如此,內腑可受震不輕。

有股莫名的力量支持著他,他一翻身站了起來。

「金蠍子」大吃一驚,反而倒退了兩步,她簡直不相信對方一個未滿二十的毛頭小子,能硬承一杖而不死!

南宮維道身子晃了兩晃才站穩,眼前一片模糊,勉強定了定心神,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金蠍子」怪叫一聲道:「小子,你實在命大,經得住打。」

南宮維道竭力調攝真元,手中牢握鐵劍,不予答腔,他清楚,這一下判定生死了,看情形恐怕再受不了對方全力一擊。

「金蠍子」緩緩舉步,拐杖斜托胸前。

「沙!沙!」腳步聲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突然,一個聲音起自人圈之外,「稟統領,太上護法不治了!」

不治,當然是死了,南宮維道心想,拼了一個夠本。

「金蠍子」白髮蓬立,雙眸抖露出栗人殺機,咬牙切齒地道:「小子,本座要把你砸成肉醬!」

南宮維道不顧傷痛,拼聚內力於劍身,咬牙而待。

「金蠍子」直奔南官維道身前八尺之處,才停了腳步。

「不死書生,你死定了!」

「哼!」

「本座真不知該讓你如何死,才能出這口惡氣………

南宮維道面目慘厲,把鐵劍握得更緊。

「呼!」的一聲,拐影如山,迎頭砸下。

南宮維道厲吼一聲,施出了一記絕招「倒轉乾坤」。

「呀!哇!」

驚呼與慘號齊傳,只見「金蠍子」暴退數尺;左肩一片殷紅。南宮維道身形連連踉蹌,「咚!」地一聲,跌坐地上,口中血珠源源湧出,俊面變成了一張白紙。

「金蠍子」橫拐再進,陰森森地道:「小子,本座要你一寸一寸的死,一拐砸死你大便宜了!…

話聲中,拐杖移左手,右手工指箕張,緩緩伸出,朝南宮維道面門抓去……

南宮維道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只有聽任宰割的份兒。

此刻,驀地一聲暴喝突傳。

「金蠍子」收手回身,三個紅艷艷的人,呈現眼前,兩個是二十左右的少女,另一個是花甲出頭的老姬,三人皆手握長劍。

紅衣老嫗一努嘴,兩名少女雙雙彈身閃到南宮維道身後,成犄角之勢,面對人圈,老姬一抖手中劍,道:「爾等是自動撤退,還是動手流血?」

南宮維道睜開失神的眼,他認出這老嫗正是在嵩山後峰挾自己入「赤後宮」,被稱為大姐的那一人。

「金蠍子」暴笑一聲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方才那句話!」

「好大的口氣,報上來路?」

「不必廢話了。」

「金蠍子」怒哼一聲道:「好張狂,找死!」

拐杖一揚,劃了出去,紅衣老嫗舉劍相迎,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疊了出來……

只見拐影如山,劍光如幻,勁風撕空,劍氣裂雲,雙方所施,盡屬奇招絕式,招招狠,式式辣,使得在場的人眼花鐐亂,心弦緊繃似要折斷。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無論哪一方得勝,自己總歸是砧上之肉,應該乘此機會,力謀自救方能死中求活。

於是,他故意呻吟著挪動身軀,變成了跪坐之式,疾運本門心法,希望能恢復功力,減輕傷痛。

場中,紅衣老婦與「金蠍子」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漸漸,雙方招式緩了下來,但出手凌厲不減。

暴喝聲中,人影霍然而分,這時,可以看出兩人都掛了彩,鮮血淋漓。

「金蠍子」大叫一聲:「你們上,先毀那小子!」

聲落,拐杖一掄又撲向紅衣老婦,再次狠斗在一起。

人圈之中,立即有十名「雙龍武士」彈身撲擊,兩名紅衣女皆護住南宮維道,揮劍抵擋,這些「雙龍武士」,全屬百中選一的高手,是「金龍幫」的精銳,這一聯手出擊,攻勢相當驚人,但兩名紅衣女的武功,詭異狠辣,如果單打獨鬥,「雙龍武士」自然誰也不是她倆對手。

場面頓時緊張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但見人影縱橫飛躍,此進彼退,一波接一波地猛攻。

南宮維道加速運功。.

「雙龍武士」志在「不死書生」,攻擊之間。頻施暗器,幸敕「天蠶衣」護體,暗器不能傷,但「天蠶衣」僅能護體,不能護頭面,險象環生。

幾波之後,見了死場。

於是

慘號聲!

悶哼聲!

喊殺聲!

交織成一曲瘋狂而恐怖的樂章。

場中兩個老太婆,仍捨生忘死地拼搏……

「雙龍武士」似乎憨不畏死,一人倒下,立刻又補充上去,看樣子,兩名「赤後門」弟子,功力再高,在不斷的車輪式攻擊下,終必力竭而敗。

兩聲栗人的慘哼,起自場中央,只見「金蠍子」與紅衣老婦,雙雙跌坐地上,口角溢血,喘息如牛,已是兩敗俱傷。

數名武士,仗劍撲向紅衣老婦。

紅衣者婦厲吼一聲,站了起來。劍光閃處,兩名首當其衝的栽了下去,其餘的窒了一窒,又再度進擊。

慘號不停,血雨四進。

紅衣老婦猙獰如鬼,雖然她已呈不支之勢,只為了生命而掙扎,但劍出必傷人。

兩名紅衣少女,巳告不支,劍勢失去凌厲,頓時險象環生,負創累累。

「金龍幫」方面,傷亡業已過半,但倚仗人多,戰鬥力彼消此長。

南宮維道功力已恢復了五成。

悶哼聲中,一名紅衣少女被迫離原位,捲入劍雨,兩支長劍,挾奔雷之勢,朝南宮維道當頭罩下。

「哇!哇!」

身旁增加了兩具屍體,他挺身站起,手中鐵劍一片猩紅。

南宮維道在心裡暗叫了一聲,雖然,他的功力只恢復了一半,但在仇恨的催迫下,殺機狂熾。

於是,他大吼一聲揮劍撲入人叢。

這一來,形勢大變,兩名將要力竭而倒的紅衣少女,壓力頓解,雖無力再像先前的撲擊,但已可自保。

攻擊的主力,全移向南宮維道。

紅衣老婦方面,也無形中減輕了危機。

血!

屍體!

殘肢!

場面之慘烈令人心顫神栗。

活動的人影,不斷減少,屍體成比例增加,栗耳的聲浪逐漸低沉。

最後,「金龍幫」方面剩下寥寥不足十人,其餘的非死即傷,「赤後門」

三個女人,也到了精疲力竭之境。

南宮維道面欲噴血,鐵劍亂揮,幾近瘋狂。

「撤退!」

「金蠍子」搖搖不穩地站起身來,發出命令。

於是,生者狼狽撤退,傷者仍滾地呻吟。

南宮維道剛恢復的五成內元,又告耗盡,內傷又開始發作,他有心要追殺,但力不從心,雙方都已離開了現場。

南宮維道以劍拄地,撐住搖搖欲倒的身影,口角溢出血水,眼前陣陣發黑。

恐怖的大屠殺收場了。

夕陽與地上的猩紅,連成一片,幻成了可怕的色彩。

就在此刻,一條白色人影,幽然出現,直奔南宮維道身前,南宮維道定眼看了看,不由驚魂出竅,暗道一聲:「苦也!」來的,正是「白衣童面」。

他此刻連行動都很困難,「白衣童面」的功力,只比他略遜一籌,要反抗根本是辦不到的事。

「白衣童面」哈哈一笑道:「不死書生,幸會了!」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道:「閣下準備怎麼樣?」

「白衣童面」得意地道:「記得上次本人說過,有一天會再找你,不過遺憾的是我們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未免委曲了你!」

南宮維道怒喝道:「不必說風涼話,閣下意欲如何?」

「白衣童面」目光四下一掃,道:「此地不安全,方才離去的雙方,必有一方在得到援手之後回頭,我們得先換個地方再談!」

「有什麼好淡的?」

「當然有,現在收劍吧!」

南宮維道狠瞪了對方一眼,把劍歸還鞘中。

「白衣童面」陰陰一笑,又道:「你這件錦衣有些古怪,既能避刀劍暗器,自然也能維護穴道,是么?」

南宮維道栗聲道:「怎樣?」

「沒什麼,說說而已,要制你穴道,當然不能隔衣而點……」

說著,一手抓住南宮抓住甫宮維道右臂,一手伸入衫底,連點數指,南宮維道凄哼了一聲,軟癱了下去,「白衣童面」順勢把他挾了起來,彈身向林深處奔去。

南宮維道穴道被制,只覺昏昏沉沉地,連思想都無法集中,一任對方挾持而行。

天色逐漸昏黑,最後,夜色覆蓋了整個大地。

陽武城外。

墳場,

時方過午,但荒煙蔓草的墳場,並不因是正午而減少了陰森之氣,一具白木棺材,由四名粗漢扛著一個披麻孝子,手執引路幡,低頭前行,棺材后隨著一個四十餘歲的莊稼漢子,手裡擔著一籃香紙。

這一個喪葬行列,顯得無比的孤凄。

不久,來到墳場靠林的一角,一行人停了下來。

那披麻戴孝的孝子,扔去了引路幡,脫去了麻冠孝袍,向莊稼漢子道:

「大爺,到頭了,請……嘿嘿,您老照約定賞賜。」

「慢著!」

「大爺,小的們都是苦哈哈,您老……」

「我沒說不付錢!」

「是!是!」

「還有件工作你們做一下!」

「您老吩咐?」

「挖個墳坑!」

那做孝子的目注四個抬棺木的粗漢,道:「哥們,辛苦一下,事完好上路!」

四粗漢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從棺木上取下鐵鍬,動手挖坑,不到半個時辰,一個長八尺寬四尺的深坑,挖掘完成。

被稱作大爺的莊稼漢子陰陰地一笑,道:「來,幫忙下葬!」

四粗漢用繩索套住棺材兩端,由那做孝子的幫扶著,把棺木徐徐吊落土穴。

突然,那莊稼漢子,雙手齊揚,指風射處,五人個個悶哼了一聲,倒栽落入上穴之中,,再沒聲息了,莊稼漢子跳落穴中,扳開棺蓋,棺材內是一個英俊的錦衣書生,狀似熟睡,一點不像斷氣的人。

那書生被莊稼漢子抱出土穴之外,然後持鍬鏟土,把五人連同空棺一起埋葬,事畢,沒入林中。

不多一會,一個白衣人自林中幽然而現,面上戴著一個童臉面罩。

白衣人手指點處,那書生突然還陽復活。

「不死書生,我們到了!」

這書生,正是南宮維道,白衣人便是「白衣童面」。

「這是什麼地方?」

「陽武城外的荒墳場[」

「意欲何為?」

「不說你也該明白!」

南宮維道咬牙切齒地道:「白衣童面,你認為我會答應救你母親出困嗎?」

「你會的!」

「那你錯了,辦不到!」

「白衣童面」嘿嘿一笑道:「不死書生,你還不想死吧?」

南宮維道厲聲道:「我如不死,必殺你!」

「白衣童面」頷了頷首,道:「當然,不過,如果我要你死,你能不死嗎?」

「怎不下手?」

「本人的目的並非要你的命,而是要你破那鬼陣,使家母能脫困厄!」

「我說辦不到!」

「不死書生,何苦呢?你還有壯志未酬,別的不說,你這一身功力,普通人難望項背,遽而言死,豈不自負負人又負天?」

南宮維道一顆心頓向下沉,不錯,自己不能死,父母血仇未報,死難會眾之債未討,「流雲雙劍客」之義未答,如果死了,對不起生者,也無面見死者,還有,那些志謀復會的遺士,血不能空流,力不能白費,而自己又巧獲奇緣,成了。

『造化門』』唯一傳人,「負天」二字,的確言之中肯,不能死!不能死……

但,此女魔乃師父「造化老人」生前所禁,一旦縱出.,江湖又將遭劫,又何以對師父在天之靈呢?

「白衣童面』』見甫宮維道沉吟不語,接著又道:「不死書生,你是聰明人,別做笨事!」

南宮維道心念疾轉,事逼如此,不如先縱之出,脫過這一關,然後再設法降之,可是對方井非正道,如果事完下手,自己白死不說,還替武林帶來禍患……

於是,一橫心道:「辦不到!」

「白衣童面」怪笑一聲道:「本人可以廢你功力,殘你雙目,讓你現世一輩子!」

南宮維道心頭為之劇震,這可就比死可怕了,的確,對方是做得出來的。

但傲氣使他不願妥協,咬緊了牙根道:「你無妨說得更殘酷些,在下不受威脅!」

「你狂做得真是可以?」

「哼!」

「『不死書生,坦白講,家母被『造化』老鬼禁制時,本人尚在稚齡,受盡磨難,方始長大成人,數十年來,為了救母,不遺餘力,這目的本人誓不擇手段達到,誰無父母,換了你又當如何?」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不錯,這是人之常情,,但……

「在下也坦白講,令堂一旦脫困,又將使多少無辜遭殃?」

「不會!「

「不會?」

「本人保證只找『造化老人』一人討帳!」

南宮轉念道:「造化老人年高百歲,如已不在人世了呢?」

「他總有傳人!」

「如果沒有呢?」

「鞭屍!」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冷顫,栗聲道;「造化老人俠義為懷,所作所為,不過為了『天道,『人道』四字……」

「住口,囚人數十年,便失人道!」

「令堂茶毒生靈;兩道全失……」

「不死書生,閑言少敘,你到底答不答應?」

南宮維道心念一轉,道:「事了之後,你如何處置在下?」

「白衣童面」毫不思索地道:「復你功力,讓你上路!」

「你不怕在下回頭討帳?」

「哈哈哈哈,不死書生,本人一向蔑視正遭,但沖著你這句話,本人決不食言,以後的事以後再談!」

「在下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令堂出困之後,該好好終其天年,別再尋仇報復!」

「這一點恐難辦到,數十年積恨豈能輕易化解。」

「如她此生不能出困呢?』

「白衣童面」厲吼道:「能,就在今日!」

「你知道在下准答應嗎?」

「不死書生,為了你剛才一句話,本人不願以詭言相對,口頭答應,心裡則否,總之,你非答應不可!」

南宮維道心想,罷了,自己是「造化門」傳人,這過節理應自己承當,且成全他人子之情,再思補救之道,心念之中,道:「有句話先聲明……」

「說吧!」

「如果令堂出困之後,秉性難移,再無辜害人,在下會不擇手段以補過!」

「可以!」

「在下答應了!」

「我們立刻行動……」

「你不能先解在下穴道?」

「本人答應事完!」

「白衣童面」一把挾起南宮維道,朝巨家奔去,顧盼間,來到巨冢奇陣之外,只見「白髮紅顏」端坐墓頭,厲聲大笑道:「孩子,成了嗎?」

「娘、他答應了!」

「哈哈哈哈,孩子,真虧了你!」

「白衣童面』』向南宮維道道:」你用口指點,我帶你走!」

南宮維道在心裡暗自對師父禱告了一番,然後指示入陣門戶,在外行人眼中,這小小陣勢,不殊金城湯池,但對於會者來說,只是些木石而已。

左轉,右折;進進退退,轉眼到了墓前。

「白衣童面」放落甫宮維道,朝地上一跪,顫聲道:「娘啊!數十年來,我母於咫尺天涯!」

「白髮紅顏」顫抖著手,撫著「白衣童面」的頭頂,語不成聲的道:「想不到為娘的能重見天日,孩子,起來!」

「白衣童面」站起身來。

上次南宮維道見到「白髮紅顏」時,是在晚上,而且還隔了一段距離,現在是大白天,而且近在咫尺,觀感自是不同,這女魔白髮如銀,但面目姣好有如青春少女,只是那眸中發射的綠光,令人打從心裡冒出寒氣。說她是曠代女魔可以,說她是武林中的怪物,亦未嘗不可。

突然,「白衣童面』目注遠處道:「娘,有人來了!」

「什麼樣的人?」

「可能是『金龍幫』巡邏的!」

「別理他們!」

「我們還是避一避,別讓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好,入墓吧。」

南宮維道也被帶入墓中,墓內的情況,全非他的想象,珠光寶氣,布設華麗,從門戶可以判斷這是一座地下冥宮,只是這飲食的來源,便令人迷惑了。

「白衣童面」目光四掃,驚奇地道:「『娘,這地方不錯!」

「白髮紅顏」朝椅上一坐,道:「孩子,你便是在此出世的!」

南宮維道從這句話中,明白這古墓冥宮,本是這女魔的巢穴,師父在外面加了禁制,把她困在其中。

「娘,我們何時離開?」

「我們不離開!」

「不離開?」

「這是極好的居所,娘大半生消磨其中,怎能拋棄,只要知道進出陣式之法,豈非最好的安身之所,陣式成了古墓的庇護,格格格格……」

南宮維道憋不住好奇之念,突然開口道:「此墓被奇陣所困,飲食如何供應?」

「白衣童面」道:「此中有地泉靈菇,可以充饑解渴,其他食物可以隔陣凌空拋入!」

南宮維道暗付,自己早該想到這一點的,大凡奇門陣勢,制人而下制物。

「白髮紅顏』冷眼一掃南宮維道,陰側側地道:「這小子,當初為娘好言相求不應,看著惹厭,孩子,如何處置他?」

「放他走!」

「什麼,放他走?」

「是的!孩兒曾答應過他!」

「孩子,你何時學會言出必踐?」

「對他是例外!」

「那豈非秘密盡泄!」

「孩兒相信他的為人,不會!」

「出了差池呢?」

「孩兒打發他上路!」

「白衣童面」帶南宮維道出了墓門,先看了一下外面動靜,然後伸指連點,解了他的穴道。

南宮維道功力盡復,一躍而起,道:「閣下不怕在下反目相向嗎?」

「我知道你不會!」

「閣下有此自信?」

「本人一生不相信人,但相信你是一名真武士。」

「閣下不會後悔?」。

「要殺你早已下手!」

「殺了在下你如何出陣?」

「哈哈哈哈,不死書生,白衣童面成名並非僥倖。論功力,你勝一籌,論智謀你年紀輕了些,早在進陣之際,本人步步做了記號,現在進出已如坦途了!」

南宮維道著實佩服對方這一手,不禁脫口道:「在下佩服!」

「咱們雙方諾言已踐,你可以走了……」

南宮維道心想,是否此刻抖明身份,丁斷這場公案呢?但轉念一想,師父早已辭世,遺蛻在絕谷禁宮,決不能受擾,只要「白髮紅顏」母子不再為惡,就讓她安度晚年吧,數十年幽囚,這懲罰已夠了,不必趕盡殺絕。

於是,他一拱手道:「在下重申前言,希望閣下母子能束身自愛,杜絕惡源,後會有期了!」說完,大步出陣,將及陣門,目光觸及師父所留的那塊石碑,不期然停了腳步,

「造化老人禁」。

他望著碑上的字出了神;他想:自己是在違逆師命「突然,他發現石碑的反面,也似有字跡,忙用手拂去苔蘚,一行字現了出來:

「解此禁者,吾傳人也,閱后毀之。」

南宮維道俊目圓睜,激動得全身發顫,想不到師父對先天易數,有如此高的修行,竟能在數十年前,算定他的傳人來解除這女魔的禁制,既是如此,當不算違命,內心的不安,登時煙消雲散,如釋重負。

師命如此,只要「白髮紅顏」母子不再作惡,這段公案,便算了結了。

於是,他舉掌劈碎丁石碑。

出陣之後,他彈身便朝昔日獨臂老者尤允中託身的農舍奔去。

到了地頭,一看,不由呆了,哪裡有什麼農舍的影子,只是一片廢墟,雜草蔓生,園圃僅剩下隱約的輪廓,觸目一片凄涼。

是毀於「金龍幫」嗎?

還是情況轉變,無法立足,自毀他遷?

尤允中也是「宏道會」遺老之一,全家為復會報仇而獻身,他們平安嗎?

他黯然神傷地痴立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心中的怨恨更深了。

痴立了一會,他茫無目的地朝不久前師伯「野和尚」遇襲的「野渡頭」走去。

正行之間,忽地發現路旁石上有一個「三環」暗記,不由心頭一震,師伯說過這是會中遇急難時求援的訊號。

「三環」暗記之旁,有一個箭頭,指示方向。

他毫不猶豫地循箭頭所示方向奔去,奔了一程,又是一個「三環』』暗記,方向卻改變了,如此上連五個暗記,把他帶到了一片荒林之前,這荒林面對大河,連接著無盡的蘆葦。

一聲凄哼,發自下遠的林邊亂草叢中。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以閃電身法撲了過去,目光掃處,不禁失口驚呼:

『『呀!」只見一個青衣少女,遍身血污,衣裙破碎,再一細看,頓時栗呼一聲遭:「小芬姑娘!」

她赫然是獨臂老人尤允中的女兒小芬。

小芬睜開血紅而失神的眼,望了一會,突地面容抽搐,凄厲地吼道:「禽獸,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嬌軀一陣扭動,卻掙扎不起來。

南宮維道全身一顫,道:「小芬姑娘,你認不得我了,不死書生……」

尤小芬杏目大睜,激動地道:「不死書生?」

「是的,不死書生!」

「啊!少主,少主!」

「怎麼回事?」

小芬慘白的嘴唇連連顫動,目眥欲裂地道:「少主,我……要死了!」

南宮維道心想,她喚自己為少主,顯然師伯範文昭沒有死於「赤後宮」,不然她何能知道。

「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被賊子姦汙了!」

南宮維道如遭雷擊似的一震,厲聲道:「誰?」

尤小芬以袖掩面,怨恨地道:「金龍幫少幫主朱文華!」

南宮維道咬牙切齒地向空中一揮拳,蹲下身去,道:「我把他碎屍萬段!」

「少主;家師………急難!」

「在哪裡?」

「穿林而去,不遠……」

「姑娘似乎還受了傷……」

「別管我了,我快死了。」

「我這裡有丹藥……」

「不!」

南宮維道手足無措,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一個黃花少女,被人強姦,是世間最殘酷的遭遇,縱不因傷致死,也會尋死,怎麼辦呢?她師父又在急難待援之中……

尤小芬再次厲叫道:「少主,走,遲就來不及了!」

「但,姑娘……」

「只當我已經死了!」

就在此刻,只聽有人聲音:「這裡有人聲!」

「看看去!」

兩條人影,仗劍撲了過來。

南宮維道一長身站了起來。

「呀!」

「他……不死書生!」

來的,是兩名「金龍武士」,一見南宮維道之面,不由嚇呆了。

南宮維道登時怒從心上起,惡從膽邊生,滿腹的殺機,正沒處發泄,「噌」

地拔出鐵劍,暴喝一聲:「你們這批該死的彈身,揮劍。

「哇!哇廣慘嗥聲中,兩名「金龍武士」一個斷頭,一個被攔腰截為兩段。

猩紅的血,把草叢染成一片刺目之色。

又是一條人影,飛掠而至。

南宮維道一抖鐵劍,只見來的,是一個青衣婦人,絹帕包頭,神色倉惶,南宮維道手中鐵劍迎著對方……

突聽尤小芬尖叫一聲:「停手!」

南宮維道硬生生把劍撤了回來,那婦人已到跟前站定,「娘啊!」

南宮維道悲呼一聲,跪了下去。

這婦人,正是他朝夕惦念的母親,不,該說是義母了。

她,就是吳方的妻子董淑筠。

董淑筠驚叫了一聲,窒了一窒,隨即一撲而前,坐了下去,雙手抓住南宮維道的肩頭,語不成聲地道:「孩子……孩子……是夢嗎?」

南宮維道淚珠滾滾,哀聲道:「娘,不是夢!」

董淑葯目光一轉,驚叫道:「小芬!」

南宮維道忙道:「娘,她受了傷,而且……」

董淑筠挺身而起,急聲道:「孩子,你的一切,范師伯都告訴我了,現在你快去援手周前輩,這裡有我……」

「娘……」

「快去,有話以後再說!穿林直走!」

南宮維道起身無限依戀地望了他義母董淑筠一眼,道:

「娘,孩兒就去,你……注意小芬!」

說完,如一陣輕煙般飄離。

他照著指示的方向,穿林急馳,約莫里許,耳旁已聞到呼喝之聲,身形一緊,加速奔去。

疏林掩映中,現出了一方草場,一棟茅舍。

茅舍前草場上,人影憧憧,不下二十人之多。

南宮維道如鬼魅般飛了過去,不帶半絲聲息,一眼掃去,他已看清了場內形勢,屋門前,「神針射斗周礎」,渾身浴血,與一個紅髮紅須持劍老者兀立對峙,場中央,至少有十具屍體,儘是「雙龍」為志的武士,另外約二十名左右武土,呈半月形環立。

看情況,「神針射斗周礎」已到了最後關頭。

突然,南宮維道瞥見一名錦衣武士,雜在黑衣武士群中,殺機登時狂熾起來,這錦衣武士正是少幫豐朱文華,他恨不能一下子把他撕碎。

忽然,紅髮老者咭咕一聲怪笑道:「姓周的,有什麼遺言交待沒有?」

「神針射斗周礎」凄厲地道:「本人造憾的是沒有手刃朱自信那老匹夫!」

「哈哈哈哈,來生吧,今世你沒機會了!」

「尉遲松,本人為你不值。堂堂關外霸主,競做『金龍幫,走狗!」

「住口,周礎,你再無遺言了?」

「神針射斗周礎」一甩頭,覆面長發披向後腦,露出了廬山真面,只見他國宇臉,卧蠶眉,鼻直口方,腮現微髭,一付威嚴之相。

南宮維道算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真面目,上次在野渡頭,對方被尤小芬搬請出來,以神針破了「玉蝴蝶潘巧巧」的「毒蚨」;在印象中,是一個長發怪人,想不到他是這付威嚴的長相。

紅髮老者一抖手中劍,冷森森地道:「周礎,念你是一條漢子,賞你全屍,你自決吧!」

南宮維道再也沉不住氣了,怒吼-聲,橫劍入場。

「不死書生!」

「不死書生!」

武士群中起了一迭聲的驚呼。

紅髮老者陡地側過身來,只見他鷹鼻鴯眼,巨口削腮,望即知非善類。

南宮維道一步一步走入場子,面前的武士,不期然地朝兩旁閃開。

朱文華大喝一聲道:「不死書生,你想來送死?」

南宮維道恨極反笑道:「朱文華,你等著,一會有筆帳給你算!」

邊說,邊朝紅髮老者身前奔去。

朱文華大聲道:「太上護法,務必把他擱下!」

南宮維道在距紅髮老者丈許之處停住,聞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動,原來這老者是四大太上護法之一,難怪。「神針射斗」

不敵,對方身手,可能不會比「降龍手字文真」低,這倒不能大意。

紅髮老者咧嘴一笑,道:「小子,原來你就是『不死書生』,本座久仰大名了……」

「在下對閣下倒是陌生。」

「在下關外綠林盟主『赤發貔貅尉遲松』。記清了別到閻王老五那兒說不出是誰超渡了……」

「很好,在下鐵劍一向專飲惡魔之血。」

「赤發貔貅尉遲松」嘿嘿一笑,狂妄地道:「小子,你也能用劍?」

「勉強!」

「本座以為你是帶著玩的!」

「咱們就來玩一玩吧!」

「看劍!」

暴喝聲中,劍光打閃,劍氣撕空,罩向南宮維道,氣勢招法,俱臻極致。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全力迎擊。

「鏘鏘鏘……」

人影一觸而分,這一個照面,雙方劍刃碰擊了十餘下之多,劍氣餘波,使得三丈外的武士,衣袂獵獵而舞,全都面上失色。

一分又合,兩柄劍如夭矯神龍般纏鬥在一起。

玄奇!

激烈!

令人動魄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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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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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佛門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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