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深受愛戴

第 十 章 深受愛戴

    展玉翅溜到外面,將信拆開,只見白紙上寫著兩行端秀的小字:展少爺台鑒,別來無恙? 

    近來不斷接到有關你的消息,令人欣慰,今有大事共商,請即到楓葉橋一晤,知名不具。又及,只許君一人前來。 

    展玉翅將信撕掉,心情難以平復。留信之人必是西方仙子無疑上,這證明馬家慘案是她一手造成的。 

    展玉翅考慮了一陣,決定親自去見她。對付西方仙子,他有幾成把握全身而退,只不知她身邊還有些甚麼人。不過此時他已計較不了那麼多,走出大街,問明了楓葉橋之去向,便大踏步走去。 

    蘇州城大大小小共有一千多座各式各樣的橋。楓葉橋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河邊長著許多楓葉,因此為名。 

    展玉翅來到楓葉橋,行人已不多,橋頭上站著一位十八、九歲的叫化子,哪有西方仙子之倩影? 

    那叫化子向他走過去,低聲問道:「你一定是展少爺了?」 

    「不錯,你是誰?」 

    「有人著我交一封信給你,還說你會給小的賞錢!」 

    展玉翅見信封上的字跡,似是西方仙子的,便給了他一塊碎銀,然後藉著月光、展信閱之:展少爺台鑒,你看到此信,證明你守諾言,沒有帶人同行,請移玉到北城門外的小樹林里一晤,不來你將後悔。知名不具。又及,仍請你一個人來,切切。 

    展玉翅心中火氣更大,覺得自己像猴子一樣被人耍,很想不去,可是回心一想,不去豈非不能拿她出氣?是以,猶疑了一下,便又轉去北城門。 

    城外不遠之處,果然有座小樹林,展玉翅舉步入林,心頭緊張,右手悄悄按在劍柄上。 

    今夜雖有月光,但入林之後,驟然一暗,展玉翅心頭更是緊張,忽然衣袂聲響,隱約見到一團白影自樹上冉冉降下。 

    須知由高躍下,慢比快還難十倍,展玉翅「舒」的一聲將劍抽了出來。只聽一聲輕笑:「嚇壞了展少爺,小妹罪該萬死!」不是西方仙子又是誰? 

    展玉翅怒道:「你本就罪該萬死,跟嚇不嚇著我,沒有半點關係!」 

    西方仙子臉上掛著一方白紗巾,只露出一對眼睛,雖然未窺全部,但展玉翅卻覺得她比以前更加成熟美麗、風姿綽約、倍添風韻。西方仙子道:「賤妾因何事罪該萬死?只因上次失約沒替你解掉身上的『百日酥』?其實我費了不少時日才找到解藥,可惜我去揚州找你時,客棧已成一堆敗瓦,後來聽人說……」 

    展玉翅截口道:「少說廢話!你為何殺死馬氏兄弟?」 

    西方仙子輕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責問我,為何會跟優悠丐幫作對,想不到你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展玉翅雙頰微紅,暗叫一聲慚愧:「我真是本末倒置了!」乃改口道:「兩件事我都想知道!」 

    西方仙子慢慢踱步來,一副優閑之態:「你知道我今夜為同會約會你?」 

    「那是另一個問題,稍候再問!」展玉翅態度十分粗暴。 

    西方仙子回頭望了他一眼,一對眸子似剪刀般,眸子前升起一團迷霧,教人沒法由此而看穿其內心。她輕嘆道:「你今夜的態度,真教我有點失望,如此哪裡有半點男子漢的風度? 

    哪裡有半點像副幫主?唉,你還得好好學一下!」 

    展玉翅幾乎被氣炸了肺,指著她道:「你再不說……我可不客氣了!」 

    西方仙子自顧自地道:「其實你見面便問我這個問題,證明你內心還是喜歡我的,也說明你對我還有信心,知道我不是濫殺無辜之輩……」 

    「放屁!誰喜歡你?誰對你有信心?」 

    西方仙子霍地轉過身子,聲音一變:「你說甚麼?」 

    展玉翅低聲道:「我幾時喜歡你?我幾時對你有信心?誰做保證你再不會濫殺無辜?我確是有點喜歡你,但也不敢愛上一個殺人不眨眼之女魔頭!」 

    「不錯,很多人都把我當作殺人不眨眼之魔頭,我也不想解釋……」 

    展玉翅怒極反笑道:「難道你是救苦救難的女菩薩不成?」 

    西方仙子正容地道:「我雖然不是菩薩,我亦不否認曾經殺過不少人,但我自信我所殺之人,都有必殺之理由。」 

    展玉翅厲聲反問:「馬氏兄弟及其母親、妹妹,也有必死之理由嗎?」 

    西方仙子冷冷一聲道:「那是一群畜牲,殺了他們我還嫌弄污了我雙手!我今夜約你來此,不是要跟你討論這件事,而是有件事要你合作,不過你必須守秘密!」 

    「若是好事,又何須守秘?」 

    西方仙子也生氣地道:「你今夜為何處處跟我作對?若是好事便不須守秘,昔日荊柯刺秦便沒有『圖窮匕現』之情況了!夫下事哪有這般簡單,老實跟你說,我是希望與你合作殺一個大魔頭。此人武功非常厲害,對付他必須智勇兼備,而我又認為你是個上佳的人選。」 

    「一位女魔頭居然會去殺另一位魔頭,就算是黑吃黑,我也不會跟你合作。」 

    西方仙子不屑地道:「想不到你如此膚淺,真令人失望,我當初還以為你是位胸懷大志、目光長遠、氣量恢宏的奇男子,卻原來與世無異!」 

    展玉翅似被人戳了一刀,冷笑一聲道:「難道殺人不眨眼才算脫俗?」他頓了一頓,續道:「人家說你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也希望是誤會你,原來誤會的是我自己!」 

    「你的確誤會了我……」 

    她話未說畢,展玉翅已厲聲道:「你不必多說,根本沒有甚麼誤會,還是抽出武器吧!」 

    西方仙子也大笑起來,笑得展玉翅覺得像被人侮辱,是以厲聲道:「有甚麼好笑?我稍後便教你笑不出來!」 

    「哼,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你以為殺了我便解決一切?殺了我便能當英雄?」 

    展玉翅指著對方:「我如今甚麼也不想,只想殺了你!」 

    「就算你一舉手就能殺得了我,也請你再考慮一下,殺我是不是急切的事?」 

    展玉翅沉吟道:「我要辦的大事,還有好幾宗,但這些事都可以留待殺死你之後才辦!」 

    西方仙子長長一嘆道:「如此我還有甚麼話好說?」她臉上那失望之色,教人看一眼便要心碎,她緩緩抽出劍來:「我比你早出道,年紀也可能比你大,你先出招吧!」 

    展玉翅心頭一跳,脫口道:「對啦!你還未答覆我一個問題,你為何要與優悠丐幫作對?」 

    「我本想告訴你的,但如今不想說了,除非你能勝得了我手中的劍一招半式!」 

    展玉翅冷冷地道:「這可是你迫我的,你別後悔!」他長劍虛刺一記,道:「我已領情先發招了。」 

    西方仙子竟不生氣,她手臂一伸,長劍已直指展玉翅之咽喉。這一劍毫無花巧可言,但其速度之快,手、目之准,展玉翅未曾見過。 

    展玉翅只好斜踏一步讓開,西方仙子手腕一翻,長劍翻飛,竟攻向一個意想不到之地方——后肩。 

    這一招之詭異與剛才那一招,大相逕庭。 

    展玉翅大吃一驚,急忙又以七星步法閃開。他的武功一向以後發先至,以對方招式中之破綻而出招,但西方仙子劍勢太快,他連閃避都唯恐不及,遑論后發先至。 

    劍光霍霍,西方仙子一口氣攻了十多劍,展玉翅竟不能還一招,只聽她輕聲笑道:「我是有點抬高你了。」 

    不屑一顧之態,溢於言表,展玉翅又羞又愧又怒,他不斷告戒自己:「千萬不要急躁。」 

    幸虧他是天生的練武材料,很快便為其劍法所吸引。凝神聚精,全力應付,也幸好最近他一連跟幾位高手過招,比之三個月前又有長足之進步,是以雖然落在下風,但心神絲毫不亂。 

    又過了七、八招,方見展玉翅第一次反擊,也是第一次出劍。這一劍直立地穿過西方仙子劍網,直抵其胸膛,乾脆直接,攻敵之必救。 

    西方仙子若不收招,固然可將對方傷在劍下,但自己則必死無疑。她當然不肯做這種虧本的生意,是以雙腳不動,上半身像鐵絲般扭撐,展玉翅的劍貼胸,而她乘勢振腕,劍尖改刺展玉翅之脅下。 

    這一招攻守兼備,寸步不讓,展玉翅心中暗暗喝采,他換了一個方位,長劍作引把西方仙子的劍吸引過去,突然沉腕改刺其左腿。 

    只見她雙腿一分一合,居然將展玉翅的長劍夾住,她長劍一抬,已刺向展玉翅胸膛。 

    猛聽展玉翅一道輕嘯,一個后翻向後急竄。待他落地,西方仙子已含笑道:「你已輸了一招。」 

    「胡說!我身上絲毫未損,正是勝負未分,何來輸招!」 

    「你再回億一下,那一劍我是否把速度稍為放慢?」 

    展玉翅略一回想,雙頰已發熱,莫非她真的手下留情?正不知如何措詞時,又聞西方仙子道:「不過我還會給你機會。」 

    展玉翅這次再也不敢託大,立即揮劍急攻,可惜他先出招,根本未能施展所長,因此只幾招,又讓西方仙子爭回先機。 

    這一次兩人鬥了七、八個回合,又聽西方仙子道:「你又輸一次了,不過還有第三次機會。」 

    展玉翅厲聲道:「少爺不要你施恩,你有本領的,便一劍殺了我!」 

    「哼,難道你輸了兩次,還想不到反勝之道?難道輸給本小姐便要自尋死路?」 

    展玉翅又似被人戳了一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發招,這次他吸取失敗經驗,把速度放慢,引對方先出招,西方仙子不知就裡,見他出劍慢,便以快打慢。 

    由於已逐漸適應及摸到對方之路數,是以西方仙子如今出劍,在展玉翅眼中已無適才之快,是以能從容破解之。 

    西方仙子再把速度提高,展玉翅有點手忙腳亂,但仍能應付,兩人越斗越酣,忽聞展玉翅叫道:「你也輸了一次!」 

    「不錯,有進步!」 

    「我也會給你機會的,出招吧!」 

    不料西方仙子手腕一翻,反將劍收了起來:「我如今不想比劍了,咱們比比內力如何?」 

    「如何比法?」由於展玉翅得到青木之內力,是以對此充滿信心。 

    「且跟我來!」西方仙子走出林外,銀月如盤,大地一片光亮,她指著一塊石頭,道:「咱們借石頭比試,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令石頭變成粉碎,誰便勝,你認為公平否?」 

    展玉翅不答,搬過另一塊大小等份,質地一樣的石頭,放在旁邊,道:「可以開始了吧? 

    不過我建議以石頭投影至此線為限,同時放開手掌,看誰的石頭先粉碎……」 

    他話還未說畢,西方仙子已道:「清楚了,開始吧!」兩人同時把手掌放在石頭上,體內之真氣,源源通過雙手,注在石頭上。 

    要裂石,對學武之人來說,易如反掌,但必須在外表保持一切,而在內部把石頭粉碎——若一開始便碎裂掉那來的投影,就要難上數倍了。—投影已到那棵小樹上,其實也只下過兩盞茶工夫而已,兩人同時鬆開雙手,西方仙子那塊石頭,立即變成一堆白粉而展玉翅那塊紋風不動。 

    西萬仙子又喜又失望地道:「看來這一仗你又輸了!」 

    「未必!」展玉翅隔空一拂,只見一陣風把石粉吹上半空地上的石頭已不知去向。 

    西刀仙子臉色微微一變道:「這一仗是你得勝,咱們二比二,誰也不佔便宜,請再入林!」她邊走邊問:「你學的是哪一門內功?」 

    「武當正宗內功,自然比你們唐古拉山的內功精純得多!」 

    西方仙子倏地回頭,驚愕萬分地問:「你怎知道……唐古拉山?」 

    「所謂西方聖人是你甚麼人?」 

    「家師!想不到你居然知道那麼多。」 

    「你是個女魔頭!你還未告訴我,為何要消滅優悠丐幫?」 

    「何謂正,何謂邪?何謂聖,何謂魔?你說得清楚,也分辨不出!」西方仙子冷冷地反問:「誰說我要消滅優悠丐幫?」 

    「你殺了他那麼多人,還詭辯!」 

    「我只是替他清理門戶!馬氏兄弟蒸毋奸妹,該不該死?據我們調查所得,此事是其母主動的!後來被其妹所悉,其母反而令馬氏兄弟奸其妹,他那兩位妹妹居然亦甘心墮落,狼狽為奸,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展玉翅先是一怔,繼而質問之:「你憑何知道,我如何信你片面之詞?」 

    「這是馬超之么妹馬珠告訴我們的,如今她正受咱們之保護,你不相信者,可帶你去見她!」 

    「她又怎會去求你殺她母親及兄長?」 

    「馬珠受不住良心責備,要自縊,恰巧好友愛琴路過便救下她,最後說出一切,咱們忍受不了,因此上門執法,殺盡畜牲!」 

    展玉翅胸膛不斷起伏著:「那麼優悠丐幫的無錫分舵主魯直,嘉興分舵主白向天和雷威,又犯了甚麼死罪?」 

    「魯直貪婪,拿幫內的錢去嫖去賭,這些錢是要給叫化子活命,他卻拿去揮霍,你說他該不該死?」 

    假如屬實,魯直的確該死,是故展玉翅無言以對。又聽西方仙子道:「白向天和雷威狼狽為奸,誘姦少女,花天酒地,同樣該死!」 

    展玉翅總算找到反駁之理由道:「就算他們該死,也應由優悠丐幫開刑堂懲罰,誰要你……多管閑事!」 

    西方仙子哈哈大笑:「俠義中人不過是愛管閑事之徒!沒有一批心懷正義的人愛管閑事,這世間將更多罪惡!不將犯大罪那人處死,將有更多的人受苦,我殺他們有何不對?何況駱長達那人……」 

    展玉翅急問:「他為人如何?」 

    「他以前還不錯,如今只為自己打算!優悠丐幫刑法頗齊全,但因為幫主經常不在,下面執法的人自然放鬆,腐敗必生,該死的人不少!」 

    「按你這樣說,你們的確不是要跟優悠丐幫作對?」 

    「當然不是,否則我為何還要跟你說這許多話!」 

    「若是如此,你為何不把丐幫弟子犯罪之人與事,通知丐幫,讓他們自已執法?」 

    「你不是說我是女魔頭么?女魔頭行事又怎會跟你們一樣,一板一眼?」 

    展玉翅聽了這話又是一怔,本來已逐漸理清的脈絡,又被搞糊塗了。西方仙子卻一本正經地道:「我仍要讓人認為我是個女魔頭。」 

    「為甚慶?難道這還有甚麼含意?」 

    「我要保持我的『身份』,否則那些罪孽深重的人,又怎會聽令於我?最低限度,我得讓他們覺得是同路人。」 

    展玉翅想起一事來道:「對啦,你找天山三狸及岑氏昆仲入關,所為何事?」 

    西方仙子又踱起步來:「我要讓這些罪孽深重的人,有個贖罪的機會。要他們去殺另一夥該死的人,若他們反被人殺死,也是活該。」 

    展玉翅恍然大悟道:「天山三狸他們來此,便是為了對付優收丐幫那些該死的人?」 

    「不錯,因此他們的手段難免比較殘忍。但我認為這是可以原諒的。」 

    展玉翅深深吸了一口氣,西方仙子這個做法,實在太妙了!以邪制邪!而且她胸襟亦非常人能及,真是巾幗更勝鬚眉,展玉翅不禁大感慚愧。半晌方道出一句來:「你今夜所說之話,句句屬實?」 

    「當然,我可以發誓……」 

    展玉翅恐增加自己之罪過,哪肯讓她發誓?連忙問道:「那你今天約我來此,到底有何目的?」 

    西方仙子忽然走了過來,呵氣如蘭地在展玉翅耳邊輕語一陣,只見展玉翅不斷點頭。 

    「記著,今日你我之約,絕對不能讓人知道,至於你回去之後,如何向駱長達解釋,相信難不倒你。」 

    展玉翅轉頭欲言,不料西方仙子居然翩然離開:「你今夜之表現,頗令我失望!唉,你是還需要磨練磨練!」 

    展玉翅見她欲行,方提高聲音道:「你師父到底是聖人,還是邪魔?」 

    「是聖人又如何?是邪魔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行事無愧於天地。唉!想不到你做了乞丐,還這麼迂腐,你他日能統領乞丐大軍么?」 

    餘音未了,西方仙子已不知去向,空林寂寂,展玉翅略一猶疑也施施然走了,他入城之後,故意到處閒遊,而不急於去優園。 

    忽見顧愛跑了過來:「展……副幫主,你怎地不辭而別?是不是發現敵蹤?」 

    展玉翅淡淡地道:「當時在馬家,在下覺得屋頂上似乎有人,是以追了出去,不料那廝輕功十分了得,地形又熟,在下追了幾條街,居然被撇掉,但又不心息……」 

    顧愛自作聰明地接下去道:「你心有不甘,因此到處找尋,不願回去,是不是?其實你第一次到蘇州,而蘇州小街小巷又多,追失一個人,有甚麼大不了的?回去吧,都等著你哩!」 

    展玉翅故意赧然一笑,提步跟著她,顧愛邊走邊問:「那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男的,高瘦的身材,雙腿特長。」 

    「這種人練輕功是最適合不過的了,」顧愛道:「咱們黃犬堂最有興趣挑這種人材。」 

    「貴幫有幾位女堂主?」 

    「只有我一個。」顧愛自豪地道:「副分舵主有兩位,女香主倒有十來個,貴幫呢?」 

    「敝幫人少實力弱,只有一位堂主是女人。」 

    「那她,一定十分出色了。」 

    「她叫風七娘,沒有你本事,這是事實。」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嘴巴卻很會說話,也許要當副幫主必須有這個本領。」顧愛輕笑一聲又道:「你說的不是事實,你幾時見過我的本領?」 

    「你武功比風七娘高,爽快潑辣之中,不失冷靜,風七娘處事就不夠冷靜。」 

    「你未見過我動手,怎知我武功比她高?」 

    「她有多少斤兩,我一清二楚,你有多少份量,我也看得七七八八,有些事可以從其他方面看出來。」 

    「你看你自己武功比咱們幫主如何?」 

    展玉翅自豪地道:「應該不在貴幫主之下。」 

    顧愛瞥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不懂得謙虛,不過我卻挺喜歡,如果你不是副幫主,我倒想認你作弟弟。」 

    「謝謝,我也很喜歡你,嗯,聽說你跟方副總堂主很要好。」 

    顧愛臉色一變,隨即雙頰泛上紅潮,嗔道:「你甚麼事不好做,專打聽這種事,是誰告訴你的?一定是盧遠景那小子。」 

    展玉翅心頭一沉,忙道:「不是他,我剛才聽城內的叫化子說的。」 

    「叫化子沒事幹,整天亂嚼舌根,你連這個也胡信?」 

    「方副總堂主為人老實,又是幫內的擎天柱,郎才女貌,本是件好事,有甚麼不好的? 

    嗯,對啦,你們在馬家找到幾具屍體?」 

    「共三具,就少了一個馬超的么妹馬珠,看來也是凶多吉少了,西方妖女手段毒辣,殺人還要把人衣服脫光,真是缺德,馬家母親牛氏已經四十多歲啦,真是前生做了孽!」 

    「為何馬家的其他兩位女兒沒被人脫光衣服?」 

    「對,咱們也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要脫也該脫年輕的。」不管怎樣,說到此,顧愛雙頰也不禁泛上紅潮,幸虧天黑看不清楚:「以你之見又如何?」 

    「堂主!」旁邊忽然閃出一位叫化子來,一身骯髒,嘴上高聲道:「大爺請賞小的一吊錢,我已三天沒吃飯了。」展玉翅取錢給他。 

    顧愛低聲問道:「有甚麼事?」 

    「總舵主請你速回去。」接著他轉向展玉翅道:「多謝大爺,老天爺保佑你娶個貌美如花的老婆。」 

    那邊廂傳來一陣陣低啞的胡琴聲,展玉翅覺得拉胡琴的有點面熟,仔細一瞧,似乎是今早在總舵見過他,他還清楚記得他曾在自己身上唾了一口。 

    顧愛低聲道:「那個裝搭子是黑豹堂的副堂主柳千斤,咱們快回去吧!」 

    兩人返回總舵,只見聚義廳內燈火通明,優悠丐幫的頭目大都在場。顧愛問道:「幫主,又有情況?」 

    「沒有,咱們不見你倆,恐有意外!」駱長達問道:「副幫主是否發現了敵蹤?」 

    展玉翅把剛才告訴顧愛的詁,再說了一遍。 

    駱長達又問:「顧堂主,貴堂之弟子既然在城內查不到他們的行蹤?也沒有到郊外調查,我就不相信他們會隱身術。」一頓又道:「暴風雨前夕,這幾天大家最好不要到處亂跑。」 

    「咱們吃了好幾年安樂飯了,如今有點風吹草動,大家便束手無策……」 

    展玉翅道:「幫主不必深責他們,西方仙子帶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黑道上著名的凶人,這些人行事完全不講情理,不能以一般敵人視之。」 

    龍侶軍狠狠地道:「老子就是想不通,他們為何要殺馬氏兄弟,還把牛氏……他XX的…… 

    簡直是畜牲行逕!」 

    展玉翅反問:「龍宮主為何不問,他們為何要殺魯直分舵主、白向天白分舵主?」 

    「這還有甚麼好問的?魯舵主及白舵主他們被殺,只因西方仙子要霸佔咱們的地盤,但像馬氏兄弟這種小腳色,她為何要殺他全家?」 

    展玉翅又問:「那她為何只殺這兩個分舵,其他分舵為何沒事?」 

    「因為她分身乏術,姓展的,你說這些話是甚麼意思?難道你知道了甚麼內幕?」 

    「我怎知道?只是心中有所疑而巳,其他分舵的弟兄趕到了否?」 

    「只來了小部份,今夜沒事,大家早點休息吧!」眾人紛紛告辭,大廳內只剩下駱長達和展玉翅兩人,駱長達道:「老弟,到我書房坐一下吧!」 

    展玉翅走到書房,駱長達著人送上一壺熱茶,又將門關上方道:「老弟,你看敝幫還堪入目吧?」 

    「貴幫一切均在敝幫之上,這個小弟早已說過了。」 

    「既然如此,老弟肯定肯屈就了。」 

    展玉翅沉吟道:「且不說貴幫弟兄肯不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小弟對貴幫尚未了解。」 

    「唔!」駱長達轉頭望了他一眼道:「老弟想了解些甚麼?」 

    「貴幫的諸頭目,例如龍侶軍這個人……」 

    「那人雖然粗魯,可是武功高強,而且粗中有細,對丐幫忠心耿耿。生活簡樸,對幫內手下如同親兄弟,怪只怪他不善與人相處,得罪過不少人。」 

    「他得罪過甚麼人?」 

    「好些人都得罪過,不過他們也知道他之為人,過幾天也就冰釋了。」 

    「那徐天從此人又如何?」 

    「他為人謹慎、沉著、機警,又有威信,頗得弟兄愛戴。」 

    「那位方副總堂主又如何?」 

    駱長達道:「他這個人最守本份,是個最佳的管家,幫內之大小事都由他管,一般幫務也由他處理,最熟悉本幫的,可說是他了。」 

    展玉翅忍不住再問:「那徐天從這個總堂主是怎當的?」 

    「老從這人善於外交,總舵與分舵之聯絡以及和內之大事才由他處理。」 

    展玉翅再問:「此三人哪位武功最高?」 

    「各有所長……方安家應該略差一點,徐天從和龍侶軍難分勝負……龍的武功路子十分威猛兇狠,徐的武功卻比較老辣也較雜。」 

    「顧愛堂主、黃書堂主兩人之武功又是誰佳?」 

    駱長達沉吟道:「應是顧堂主稍高一線。」 

    「貴幫除你之外,是不是以這五個人之武功最高?」 

    「除非有不知道之卧虎藏龍外,以此五人武功最高。」 

    「貴幫的弟兄,包括頭目都忠於丐幫?都忠於你?」 

    駱長達臉色微微一變,抬頭望著展玉翅,目光利如刀鋒:「老弟,你今夜說話有點奇怪,是不是有甚麼發現,而瞞著我?」 

    展玉翅連忙陪笑道:「沒有……沒有……小弟只是有點奇怪,方家安為何會跑到你家附近找你?他真的是巧遇到你行動叫人才趕去的?」 

    駱長達呆了一呆,展玉翅見他不說話,又自顧說下去:「假如他事先沒有一點線索,會貿貿然出去找你?須知天下何其大也,人海茫茫,兩個人走同一條路,任何人都沒有把握找到你,還有,若他沒有半點把握,為何不下令弟兄們到處去找你?人多成功機會不是比較高么?」 

    駱長達把頭伸了過去,幾乎貼著展玉翅:「你為何不懷疑黃書?」 

    「我若要懷疑黃書,倒不如懷疑黃犬堂的顧愛。」 

    駱長達後背靠在椅背上,眼角微微跳動,半晌方道:「他為何要打探我之去向?這樣做對他有何好處?」 

    「這個小弟便不敢妄斷了。」展玉翅道:「其實小弟也不是懷疑其為人,只是有點奇怪而已。」 

    駱長達忽然輕笑一聲道:「山道如此秘密,他找不到出入口的,他人進不了,又能拿到甚麼證據?」忽然一頓:「也因此優悠丐幫,更應該早日交給你。」 

    展玉翅忽然提出一個問題來:「幫主已有多久,沒有親躬幫務?」 

    駱長達道:「這兩、三年我都交給他們去辦。」 

    「他跟顧愛很要好?」 

    「方安家的妻子病歿三年了,最近跟顧堂主來往頗密,他倆若能成親,倒是理想的一對。」 

    「他倆若成親,幫內一切將盡在其掌握中,顧堂主人不錯,但一個女人愛上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之後,還有甚麼秘密守得住?」 

    駱長達雙眼一睜,問道:「你憑甚麼認為方安家有野心?」 

    『小弟只憑直覺,並無證據,希望幫主不要太放在心上,也許你明日開始應該先查一查賬。」 

    「賬若有問題,能證明甚麼?」 

    「這個也要幫主自己多費心,言盡於此,小弟也要休息了,告辭。」展玉翅長身推門而出,卻把駱長達愣在書房內。 

    展玉翅躺在床上,把剛才所說的話回想了一遍,竟分不出自己做得對不對。 

    ※※※次日早上,附近分舵的人,果然開始到達,駱長達著方安家好好安排,自己卻跑到賬房去,管賬的朱老七,年紀已有六十餘歲,反應雖然已較慢,但對幫內之賬目一清二楚。 

    「老七,這幾天分舵的人不斷前來,總舵的存糧夠不夠?」 

    「咱們一向存在半個月的糧,但若分舵香主級以上的人,全部趕來之後,大概也夠吃八、九天,屬下會稟告副總堂主,請他著人補辦。」 

    「方安家一直管賬?」 

    「那倒沒有……因幫內一些繁瑣的事都由他負責,吃飯是個大問題,他自然常來查問。」 

    駱長達雙眼瞪著老七:「幫內存錢有多少?」 

    朱老七拿出賬簿看了一下,道:「尚餘八千多岡銀子……」 

    「為何這般少,以前都存有萬伍兩以上,為何少了近半?」 

    朱老七臉色微微一變,囁嚅地道:「幫內的開銷比以前大了許多,而分舵送上來的,有的不但沒有增多,反而減少了,是以……」 

    駱長達不待他回答,又提出第二個問題:「此情況由何時開始?」 

    「已有年多了。」 

    「你把分舵上繳的賬及總舵開支的賬給我看看。」 

    「是是。」朱老七的額頭竟然冒出汗珠來,雙手發顫地把賬簿交出來。 

    駱長達和顏悅色地道:「我拿回房看看,看后自然還給你,你一如既往地干就是。」 

    駱長達回書房不久之後,便召徐天從進去,又過了頓飯工夫,徐天從出來之後,把無錫的龍侶庭喚去。 

    「小龍,貴分舵最近的生意不好?」 

    龍侶庭呆了一呆,喃喃地道:「泥人坊、風箏坊、糕餅店、染坊,四項生意今年比去年還好,去年比前年亦好,幫主你聽信誰胡扯?」 

    「我沒有誤信人言,只是從賬本上看出來,你們每季上繳的錢比以前少多了,這是甚麼原因?』龍侶庭叫了起來道:「不會吧,屬下記得上繳都超過以前的。」 

    「是誰送錢到總舵的?」 

    「夏寧香主,而且我都知道的。夏香主是魯舵主的小舅子,為人應該可靠……我這就去問他。」 

    「慢!」駱長達沉聲道:「你派人立即回分舵把賬簿帶上來。」這時候,他已覺得幫內的確有問題,一顆心似被火燒般,可恨的是展玉翅一到便似已看出問題,而自己竟如蒙在鼓中。 

    他又傳嘉興的岑仲凱,可惜還未抵達。過了一陣,只見龍侶庭匆匆跑了進來道:「幫主,夏香主被人殺死了!」 

    「屍體在何處?他是甚麼時候抵達總舵的?」 

    「死在西城區……屬下先到,他比較晚,應該尚未進總舵。」 

    駱長達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那你如何知道?」 

    「屬下正在找人,忽接訊報,說他伏屍在西城區的一座橋邊。」龍侶庭咬牙道:「一定是西方妖女乾的!」 

    「你且坐下來。」駱長達語氣稍緩:「小龍,你把西方仙子殺死魯直的經過說一說。」 

    「說起來實在慚愧,魯舵主是死在如意賭場外面的,第二天分舵內出現飛刀留柬,說是西方仙子乾的,還要咱們離開無錫,否則見一個殺一個。」 

    駱長達臉色一變:「如此說來,到底兇手是不是西方仙子,根木還不能確定了。」 

    龍侶庭點了點頭。駱長達又問:「魯直為何會死在如意賭場外面?他去賭錢?」 

    龍侶庭囁嚅地道:「這個屬下還來不及調查……」 

    「混帳!」駱長達勃然大怒道:「是不是你也常去賭場賭錢?身為一舵之主,居然知法犯法,簡直豈有此理!」 

    龍侶庭挺腰道:「幫主可冤枉屬下了,我是從來不沾賭跟色的,魯舵主有沒有去賭錢,屬下的確不知道,也許他瞞著屬下也未定,幫主也清楚咱兩兄弟之為人,我只對練武及訓練手下有興趣。」 

    「如今夏寧被殺,證明這中間有問題,他可能不是西方妖女殺的。」 

    龍侶庭臉色一變,問道:「幫主認為是誰殺的?屬下立即把他抓來審問。」 

    「哼,能讓你輕易抓到么?以我猜,魯直一定是輸了錢,因此把上繳的利錢,偷偷扣了起來,這裡面當然還不止他一個人虧空,別人也得到好處。夏寧到總舵,此事便有被揭穿之可能,是故他們便將之滅口,你懂不懂?」 

    龍侶庭臉色再一變,半晌才問道:「既然如此,幫主認為誰最有嫌疑?」 

    「平日誰跟魯直及夏寧最接近的,誰便值得調查。」 

    「魯舵主跟他表弟白枕仙交情最好,也常在一起喝酒。」龍侶庭怒氣沖沖地道:「屬下把他抓來問問。」 

    駱長達忽然冷靜下來,道:「不急,抓人也得有證據,下面的人才會口服心服。你暗中留意就是,同時派人到如意賭坊調查一下。龍侶庭匆匆離開,駱長達又叫他把徐天從喚進來。 

    徐天從一進來便報告夏寧被殺一事,駱長達揮揮手,道:「本座已知道,你查到兇手否?」 

    徐天從低著頭,低聲道:「屬下已派人去調查了,但尚未有消息……不過,相信不用多久便……」 

    駱長達截口道:「老徐,你自己有否覺得最近幾年疏懶了?或者說喪失了居安思危的精神?」 

    「是……屬下從今日起,立即改過!」 

    駱長達在書房踱步:「你的表現,實在令本座失望!我相信本幫如今已被蛀蝕得差不多了。」 

    徐天從囁嚅地問:「咱們給甚麼蛀?」 

    「給安逸、給壞習慣、給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蛀蝕壞了!」 

    徐天從忽然一挺胸,道:「但幫主你自己何嘗不是?以前你跟幫內的弟兄一起打天下,最近你在幫內的日子也越來越少了。所謂上行下效,是以……」 

    「你不必說了,本座自有道理!也因此我給你們找一位副幫主來……」 

    徐天從脫口叫了起來道:「幫主,你說的就是那位展玉翅?但他已是四海丐幫的副幫主……」 

    「四海丐幫的副幫主便不能是優悠丐幫的副幫主?」駱長達頓了一頓方續道:「本座有意將兩者合為一,如此也可加強丐幫之實力,而且展玉翅年少有為,朝氣勃勃,文武雙全,由他統領兩幫,實在是最佳人選。」 

    徐天從臉色一變,澀聲問道:「幫主,你要將本幫拱手讓人?」 

    「不是讓,是合作,一切須從長遠看。」駱長達沉聲道:「你仔細想想,依此發展下去,本幫會變成怎麼模樣?魯直居然到賭坊賭錢,他交上來的賬比以前少了許多,你知不知道?」 

    「賬一向是老方管的,是以屬下不知道。」 

    「這說明老方也有問題,他同樣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再這樣發展下去,不用兩年,優悠丐幫便要垮了!」 

    徐天從忙道:「幫主,屬下向你保證,自今日起,屬下一定振作,把持好幫務,優悠丐幫絕對不會垮!只要老方肯跟屬下一起努力,不用半年,一切便可完全恢復。」 

    駱長達道:「傳方安家進來!」徐天從立即跑出去傳達。 

    「幫主,你已拿定了主意?」 

    「你認為展玉翅不配當副幫主?」 

    「不是……人家四海丐幫亦未必肯……跟咱們合作。」 

    駱長達充滿信心地道:「一定肯的!而且沙連水也一定會讓位給他。」 

    徐天從吃了一驚道:「幫主,你莫非也想讓位給他?」 

    「不錯,但不是現在。他一定會幹得比我好,他簡直是咱們叫化子的一朵奇葩,本座並非抬舉他,連徐真人亦傷在他劍下。」 

    徐天從一副難以相信之神情道:「武當叛徒徐真人也傷在其劍下,那他……的武功的確深不可測……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你先不要傳出去,這次西方仙子來犯,他之表現必定能令幫內弟兄信服。」駱長達道:「你將來好好扶助他,說不定能統一天下丐幫的人,就是他!」徐天從立即陷入沉思中。 

    忽然顧愛跑了進來,道:「幫主,不好啦,老方獨自去見西方仙子了。」 

    房內兩個人同時變色,異口同聲問道:「他為何獨自去見她?你為何不攔截?為何不先來通知一下?」 

    顧愛雙眼淚光欲滴道:「屬下也不知道……剛才去找他,才知道他悄悄出去了……後來我到他房內,見桌子上放著一封信,是西方仙子寫的……」說著她雙手將信捧上。 

    駱長達立即抽信閱之,方副總堂主,限期已到,請赴約一晤,否則後果自負,西方仙子白。 

    「是否有人知道他去何處赴約?」 

    顧愛道:「沒人知道,不過屬下已派人去追查了。」 

    徐天從皺眉道:「此信似乎她曾跟老方通過信了,否則沒有寫上地點,他去何處?信中還有限期一語……唉,老方為何不跟我商量一下?他單槍匹馬赴杓這不是……自投羅網?」 

    駱長達道:「老徐,你立即傳令到聚英廳。顧堂主,你去請展副幫主。這次無論如何也得跟西方仙子斗一斗。」 

    顧愛跟徐天從匆匆離開,駱長達像熱鍋上之螞蟻般,急得在書房內直打轉。俄頃,大廳晌起了鼓聲。「咚咚咚」,每一記都似敲擊在駱長達心上,他正想去聚英廳,卻見展玉翅灑開大步走進來:「幫主有急事?」 

    駱是達忙把方安家去找西方仙子的事告訴他。展玉翅又道:「那封信可否借在下看看?」 

    駱長達把信遞給他,展玉翅目光一落,見不是西方仙子之筆跡,心頭一動,卻淡淡地道:「照此看來,方副總堂主跟西方仙子已曾通過信,說不定還曾來往過。」 

    駱長達目注展玉翅:「徐天從也這樣說。」 

    「且讓小弟來個大膽之假設。夏寧可能是方安家殺的,這封信也是假的,說得明顯一點,這是他故意布下的一個假局!」 

    駱長達雙眼連眨,問道:「副幫主何出此言?所據何理?」 

    「這兩年責幫內的事務都是他管,魯直虧空公款之事,他焉能不知?他既知之,為何仍縱容他?這說明方安家很可能從中得到好處。夏寧回總舵,此事必會泄露,是以他才殺人滅口,最後再布下這假局……」 

    他話還未說畢,駱長達已經拂袖截口道:「副幫主無憑無據,不可冤枉好人,本座這就去開會,準備討伐西方仙子。」 

    「幫主且慢,我還有話說。」展玉翅急道:「西方仙子神出鬼沒,你去哪裡找她?一分開,實力分散,更易為其所乘!」 

    「本幫自有善法……多謝副幫主關懷!」 

    這句話已經甚見「生份」,駱長達怒猶未息,自展玉翅身旁走過。 

    展玉翅又急道:「幫主再聽小弟一言再走未遲!」他見駱長達住了腳,便吸了一口氣,道:「請幫主先傳令朱老七,目前最快的方法便落在他身上,相信他知道不少真相。不過,若小弟沒有猜錯者,他如今不是已被人殺死,便已失蹤。」 

    駱長達冷冷地道:「若他不如你所說又如何?」 

    「小弟立即離開,若正加小弟所說,又如何?」展玉翅竟然寸步不讓。 

    駱長達微感量外,怔了一怔方冷冷地道:「則本座自會請你上聚英廳。」 

    展玉翅往椅子上一坐,道:「如此小弟在此等候幫主之好消息。」駱長達一拂袖,大步而去。 

    駱長達走後,展玉翅又將那封信看了幾遍,更深信那不是西方仙子所寫的,因為筆跡相距太遠。從一開始,在森林山莊山頂見到方安家,他便一直懷疑他,他若非有心人,又怎知駱長達之去處?說不定他早已派人暗中跟蹤。 

    方安家要跟蹤駱長達根本不用自己出面,只須請顧愛的手下,暗暗跟蹤,如此更加安全。 

    但方安家這樣做,有何目的?為了錢?為了奪位? 

    展玉翅細思之下,覺得前者可能性比較大。只是一個人若生活無憂,他是否會再冒大險,去攫奪對生存已無意義的金錢?除非他有其他理由。 

    若是後者,則方安家若不是魄力膽氣不夠,便是尚未布置好,否則不會匆匆離開,而且他除了顧愛之外,在幫內,應尚有黨羽。 

    方安家的情況,到底是不是正如自己所推測的?展玉翅尚未有答案,外面已傳來一陣輕捷的步履聲。 

    進來的是徐天從,他態度神情頗為異樣,乾巴巴地道:「敝幫主有請展副幫主。」 

    展玉翅一顆心又急劇地跳動起來,但卻裝出一副淡然之態,緩緩長身道:「請總堂主帶路。」 

    聚英廳里已坐了二、三十位優悠丐幫的頭目,展玉翅剛至,駱長達便長身迎接:「駱某請副幫主過來,是有事要請教,適才某家態度不佳,尚請副幫主見諒。」 

    「不敢當,不知幫主遇到甚麼棘手的事?」 

    駱長達示意徐天從向他報告:「副幫主,朱老七連同一些賬本失蹤了。」 

    「失去的賬本有多少?」 

    「嗯,咱們略為查了一下,不見這一年來的賬……」 

    展玉翅截口問道:「一年的賬有多少?」 

    徐天從微微一怔,沉吟了一下方道:「最少有兩、三尺厚。」 

    「那麼這些賬一定還在貴幫總舵之內,甚至朱老七的人或屍體亦在貴幫內。」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龍侶軍問道:「喂,你憑甚麼這樣說?除非你知道內情。」 

    展玉翅輕笑一聲:「道理很簡單,這麼多本賬簿,能夠在短時間內帶出去么?除非你們門口沒有守衛。至於朱老七之情況,是否如我所料,待你們搜索之後再說。」 

    龍侶軍道:「假如你猜錯了,便如何?」 

    展玉翅目光一凝,直視龍侶軍,說道:「若非駱幫主十分相信你,此刻在下便懷疑你是其同黨!在下只是一個外人,承蒙駱幫主看得起,在下方斗膽協助他理出頭緒,如果不幸猜錯,龍堂主是否要殺我以謝貴幫?」 

    他這一記反擊,把優悠丐幫的頭目對他之偏見,消除了不少,許多人都暗覺羞慚。龍侶軍一時亦說不出話來,半晌方結結巴巴地道:「在下與你無冤無仇,殺你作甚?」 

    展玉翅不再說話,只是望著駱長達,駱長達立即下令組織四隊人,在總舵內到處搜索,廳內之頭目則仍在。駱長達乾咳一聲,問道:「不知副幫主對此事,尚有甚麼高見?」 

    「待搜索隊回來報告之後再說,不過我卻希望幫主下個命令,請徐總堂主到方安家的家居仔細查一查,搜一搜,包括他之家產。」展玉翅說這話時,目光卻一直注意顧愛臉上。 

    只見顧愛面色十分難看,且神情非常複雜,悲哀、憤怒、傷心、後悔諸情紛呈,大廳內有點沉悶,展玉翅道:「諸位可以繼續商討。」 

    駱長達嘆一聲道:「待黃書他們回來之後再說。」 

    過了頓飯工夫,只見黃書匆匆跑來報告:「幫主,找到朱老七的屍體了,他在後花園假山上的那棵樹上吊了。」 

    群豪起了一陣騷動,駱長達問道:「屍體呢?賬本找到沒有?」 

    「屍體立即送至。」黃書道:「至於賬本尚在搜索。」俄頃,屍體果然送至,只見朱老七屍體直挺挺的,舌頭長長吐出。 

    展玉翅問道:「朱老七學過武否?」 

    眾皆沒答,展玉翅再問:「他上吊之地方離地多高?樹下是否有墊腳的物件?」 

    黃書微微一呆:「不見有墊腳物件,他雙腳離地約四、五尺高。」 

    展玉翅輕嘆道:「那他上吊並非自願的,其實是被殺!兇手雖然狡猾,不過他百密一疏,露出一個極大的破綻,我猜兇手是先封了其麻穴,再將他掛上樹,最後才解開穴道。」 

    龍侶軍又問:「那你認為是誰殺他的?」 

    展玉翅微微一笑:「等徐總堂主來了之後再說。」 

    又過了一陣,徐天從回來道:「幫主,屬下找不到有甚麼可疑之事物,包括賬本。」 

    展玉翅也道:「請幫主准許在下帶幾個人再去搜查一下。」 

    徐天從不悅地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總堂主千萬莫誤會,只是在下有不到黃河心不死之性格,且我相信會搜得比你仔細。」 

    駱長達道:「好,人隨你挑!」 

    「在下挑三個人,第一位是徐總堂主,第二位是顧堂主,第三位是黃堂主。」 

    駱長達此時自然同意,當下四人在徐天從指引下,到方安家之居所,他那居所不大,一卧室、一書房、一小廳,布置十分簡樸,不失丐幫之特點。 

    展玉翅首先問:「方副總堂主在此住了多久?可曾搬過?」 

    顧愛道:「搬過兩次了,但他當上副總堂主之後,便一直住這裡。」 

    「期間駱幫主是否有要讓他搬到更好的地方?」 

    徐天從搖搖頭:「丐幫的兄弟,能住這種地方就很不錯了。」 

    雖然共有三間,但一眼望去,給人空空蕩蕩之感覺,那是因為傢具甚少。展玉翅再問。 

    顧堂主在何處看到西方仙子那封信?」 

    「在床上。」 

    展玉翅唔了一聲,走到床前,仔細檢查每一個地方,徐天從冷冷地道:「在下早已搜遍了。」 

    展玉翅只當作沒聽見,回頭對黃書道:「請堂主協助在下一下,看看衣櫃是否有暗格。」 

    顧愛因此事對展玉翅之印象亦大改,冷笑一聲道:「賬本那麼多,暗格能藏得下?」 

    展玉翅道:「把衣櫃搬開,我查查地板。」 

    徐天從沒奈何,走過去幫黃書把衣櫃搬開。展玉翅又道:「書房內還有書架,下面也得查查。」他自己則鑽進床底下,以劍柄輕敲紅磚。 

    其實他只是稍為留心一下,便已發現,其中有一塊大紅磚,四周之黏士已鬆開,他還以劍尖將紅磚撬開,道:「你們過來看看!」 

    下面是一個深三尺、寬闊一尺之地洞,正好放了一疊賬本。展玉翅問道:「總堂主,朱老七失去的賬本,是不是這些?」 

    徐天從像被人抽了一鞭般,顧愛更是難受。賬本下面則甚麼都沒有。不過,後來他們又在書房內的書櫥下找到一個地下暗格,裡面放的卻全是一錠錠的銀子。 

    衣櫥下面那個暗格更大,不過也是空空如也,但四個人之心情均十分沉重,顧愛嗚咽地道:「如果他要走,為何不把這些銀子帶走?」 

    「跟賬本一樣,一是來不及,二是大多,不好攜帶,但只找到這一些已經足夠了。」 

    顧愛道:「你為何不說他是去找西方仙子拚命?」 

    「因為我見過西方仙子的筆跡,兩者相距太大了,教我怎能相信,我只相信……」 

    黃書截口道:「咱們還是到聚英廳再商量吧!」當下四人返回聚英廳,把搜查的經過告訴廳內群豪。 

    龍侶軍不由叫了起來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駱長達沉聲喝道:「龍堂主休對副幫主無禮!今日大家尚有何話好說?」他目光自眾人臉上掃過,見無人作聲方續道:「如今還是請副幫主為大家分析一下。」 

    「那在下便獻醜了,不過須先說明一點,這些都只是展某個人之看法及推測,不一定是事實。」展玉翅輕嘆一聲續道:「貴幫近年來已出現了不少忘記幫規及立幫宗旨的人,從分舵至總舵都有,且銀子方面已上下勾結,方安家可能只是其中一串線之線頭而已呢!」 

    「好……副幫主,你認為還有銀子問題?」龍侶軍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展玉翅擺擺手:「無錫分舵魯直用幫內的錢去賭場里豪賭,欠了公款,只好想辦法孝敬總舵的人,剛好這兩年駱幫主常不在,徐總堂主也鬆懈了,是以一切便落在方安家手中,此是理所當然之事!」 

    柳千斤問道:「分舵公款上繳要通過好幾個人,方安家能隻手遮天?」 

    「當然不止他一個人,朱老七是其中一個,夏寧也是一個,還有些甚麼人,在下便不知道了,也許顧堂主多少能知道一點。」 

    龍侶軍道:「顧家妹子,這當兒你可得說話呀!俺是相信你被他所騙,但是……」他話未說畢,顧愛已痛哭出聲,把龍侶軍鬧得手足無措。 

    駱長達道:「顧堂主,你平日常跟他在一起,多少應看出點東西來,就算你往日不知其為人,對他許多事都往好處想,如今既然知道真相,就應該能挖出點東西來。」 

    他不說猶自可,一說之下,顧愛哭得更大聲,掩面而奔。展玉翅便向駱長達打眼色,駱長達即令黃書跟著她,別讓顧堂主自殺。 

    他目光如刃,在手下們臉上掃過,接道:「時值非常,強敵在外環伺,內患不淺,我幫正處興衰存亡之際,因此自此時起,任何人未得本座允許,均不許外出!」他拂袖而起,忽又道:「你倆先在此處商量,找找看誰跟方安家有關係,稍候本座再來,副幫主請移玉步到書房喝杯茶。」 

    展玉翅隨他回到書房分頭坐下,駱長達又為適才之態度道歉:「副幫主雅量包涵,說起來實是本座太過無能,至有今日!」 

    「幫主說哪裡的話來,這種事怎怪得了你!」展玉翅暗呼慚愧,若非他已跟西方仙子見過一面,了解其作風,又怎瞧得出方安家之陰謀? 

    「賢弟,如今依你看,咱們下一步該如何做?」 

    「先安慰顧愛,她充其量只是個被利用者,若我沒有看錯,幫內有問題的人,還真不少!」 

    駱長達立即喚人傳令顧愛過來,卻為展玉翅所止:「還是咱們去見她,否則她怎肯說?」 

    駱長達尷尬地一笑:「愚兄真是氣糊塗了,若每有失當之處,請賢弟隨時提醒。」當下兩人到顧愛房外,只見黃書在門外苦勸,但顧愛就是不開門。 

    駱長達用力拍門:「顧堂主,本座來看你,請開門!你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今日為何這般軟弱?那種男人不要也罷,何須傷心!」 

    房門終於開了,顧愛雙眼腫得像胡桃一般,怯生生地站在門后,不斷抽啜。駱長達對黃書道:「黃堂主到我書房等本座。」言畢將門關上。 

    顧愛霍地在駱長達面前跪下:「幫主,你懲罰屬下吧!」 

    駱長達心頭暗喜,卻露出一副驚詫之色道:「你有何罪,要本座懲罰?」 

    「屬下無意中替方……死賊做了不少壞事,有損我幫利益……」顧愛未說罷又哭起來。 

    駱長達一把將她扯了起來:「快坐下來說,顧堂主,我若不相信你,又怎會連會也不開,便與副教主來看你?本座知道你受騙了。」 

    展玉翅低聲道:「顧堂主放心,幫主非常信任你,在下亦很敬重你。」 

    顧愛盯了他一眼,狠狠地道:「我也不知一該恨你,還是感激你!」 

    「當然應該感激他,若不是他,你還不知道被方安家欺騙多久,他若對你真心實意,就應把一切告訴你。」 

    「我甚麼也不知道,不過他常要我幫他做一些事……」 

    駱長達問道:「他要你做些甚麼事?」 

    「例如要我派人暗中保護你……但現在看來他只是要了解你之行蹤,以利其貪污!」 

    駱長達狠狠地拍一拍桌子:「果然可惡!還做了些甚麼事?」 

    「利用黃犬堂之方便,替他聯絡一些分舵的人,以及傳遞東西。」 

    「是哪些分舵,哪些人?」 

    「不少……讓我慢慢回憶一下。」 

    展玉翅道:「總舵這邊應該有人跟他有關係,否則又怎能上下瞞得這般死?沒有關係的,我最肯定的有黃書、龍侶軍,其他人就難說了!」 

    顧愛舉袖拭去眼淚,一副欲言又止之態,駱長達道:「話無不可對人言,何況本座親自來找你,除了副幫主之外,又沒有別人。老實說,本座早已有所警覺,否則又怎會把展副教主拉來,將來他不但是四海丐幫之副幫主,也將是我優悠丐幫之副幫主,你還有甚麼擔心的?」 

    「這個這個……」顅愛十分奇怪,一對眼睛在他倆臉上來回移動:「這是真的?武林中似乎還沒有這種例子……」 

    「沒有先例便不能由我開創?副幫主今日露了這一手,難道幫內還有人不服?」 

    「屬下倒不是這個意思……幫主,你今天似乎恢復了點昔日之魄力,這實是本幫之福。」 

    駱長達暗嘆一聲,臉上不動聲色道:「是故,你更該助本座整頓整頓。」 

    「徐天從也得了方安家之好處,還有知堂之義堂主,黑虎堂的柳千斤,嘉興分舵的白向天、雷威,與方安家都有勾結。」 

    駱長達問道:「他到底颳了本幫多少錢?」 

    展玉翅則問:「方安家要這許多錢,目的何在?他欲自立為王?另起爐灶?」 

    「他沒有說,但我看他確有這個意思,其實他經常離開總舵,不過都是在城內轉,朋友可不少。」 

    駱長達急又問:「他的朋友,你認識么?」 

    「不認識,他從來不讓我見他外面的朋友,不過有一次有個人來找他,有兄弟認得是城內的一個小混混,叫做楊森,人不出名,但似乎很吃得開。他匆匆來找方安冢,只說了幾句話,方安家便要隨他去了,我問他去哪裡,卻吃他一頓罵,那是他頭一次對我發脾氣。」 

    駱長達冷笑道:「憑他那點微末之技,能另起爐灶,自主立王?」 

    「屬下發覺他平日歡喜偽裝,當然那時候屬下只道他善於收斂,有涵養,不喜爭名奪利……嗯,依屬下推測,他武功應在徐天從他們之上,而不在其下。」 

    展玉翅接問:「徐天從他們為何何肯拿他的好處?是不是有把柄讓他捏著?」 

    「應該是。」 

    展玉翅毫不客氣,步步進迫:「既然你知道這許多事,為何還會喜歡他?為何還肯替他做事,為何不進一步了解其用意?」 

    「當我知道蛛絲馬跡,早已……失身給他了……你知道我年紀已不輕……」 

    駱長達介面問:「為何不進一步了解他之目的及其他?本幫那幾個人除了拿他好處之外,是否已成其心腹或黨?」 

    「這點屬下便真的不知道了,幫主可以慢慢調查。」 

    駱長達長嘆一聲道:「內患外憂,有時間讓本座慢慢調查么?而且牽涉的人這麼廣泛,弄個不好,全部造反,那還得了!」 

    展玉翅在他耳邊輕語一陣,只見駱長達愁容舒解,一直點頭:「真是旁觀者清,一言驚醒夢中人,那就如你的主意辦。顧堂主,你先到我書房等我,千萬不要做傻事,本幫日後還要重用你。」 

    顧愛道:「屬下已經沒事了,不必再請黃堂主勸我,幫主如果有事,可派人到此找屬下,屬下隨傳隨到。」 

    「那本座就放心,副幫主,咱們走。」 

    兩人離開之後,駱長達嘆惜道:「展兄弟,敝幫如今這個情況,你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能不能兩幫合併?」 

    「此事不是小弟一人能決定的……」 

    「那好,此事完了,我陪你走一趟合肥,跟沙幫主說清楚。」 

    說著話,兩人已到了聚英廳。廳內群豪本來低聲商量的,來回走動的,此刻全都停了下來。 

    駱長達拉著展玉翅一直走到中正之虎皮交椅上,兩人並排而坐,他乾咳一聲道:「方安家的事,本座已了解得差不多,說起來真教人喪氣,原來西方仙子所殺之人,都是本幫之叛徒。」 

    他目光如同利刃,在每一張臉上掃過。「在座諸位有不少人犯了幫規,如今本座念在你們對木幫都曾有過貢獻,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提高聲音:「跟方安家有過勾結或得到其好處者,請站出來,這是本座給你們一個自新之機會,若不自動認錯,便休怪本座要以幫規來處置了!」 

    龍侶軍問道:「幫主,誰跟方安家有勾結?我最恨這種人了!」 

    只見徐天從慢慢地自人群中走出來,緩緩跪在駱長達身前。低聲地道:「幫主,屬下…… 

    錯了,我得了方安家的好處……」 

    龍侶軍叫了起來道:「老徐,你還有臉說!」 

    駱長達揮手止住龍侶軍,沉聲問道:「你得到方安冢甚麼好處?」 

    「他給過屬下幾次錢,但其實那些錢都是分舵拿上來的……」 

    「方安家及其黨朋,自然不會無端端送錢給你,他有何條件或要求?」 

    「他只要求屬下給他方便……」 

    「不會這麼簡單吧?你是總堂主,為何反會受制於他?有甚麼把柄被他捏著?」 

    徐天從期期艾艾地道:「是……屬下被他捏住把柄──跟一個弟兄的老婆有染……讓他知道……」 

    駱長達冷冷地道:「本座對你實在失望,念你立過不少功勞,望你以後戴罪立功,若敢再犯,可就不客氣了,你先站在一旁。 

    只見柳千斤也走了上來:「幫主,屬下亦拿過他的錢,前後共四次……因為屬下賭錢,欠了賭場不少債……」 

    「沒有那麼簡單吧?方安家去了哪裡?」展玉翅道:「你以為駱幫主會無端端請在下來此當副幫主么?因為在下從別處了解到不少真相,你跟徐天從不一樣,你是他的黨朋!你們暗中把不聽話的弟兄殺死,再嫁禍給西方仙子!果然聰明,不過有失厚道……」 

    龍侶軍標前一把扯住柳千斤,罵道:「娘的,我一向把你當作親兄弟!你卻去干這些事,老子揍死你!」 

    駱長達道:「柳千斤,本座再給你一次機會。」 

    柳千斤道:「龍堂主,你先放開我,我供出一切……」駱長達忙下令龍侶軍放開他。 

    「其實屬下還不算是他之黨朋,不過他是有意用我……只是尚有顧忌,他這人做事十分謹慎,只是利用幫內兄弟,並不會重用咱們。」柳千斤跪在駱長達面前:「幫主,屬下知錯了!」 

    展玉翅道:「你還未供出一切,換而言之,尚未盡你之責任,故意拖延時間,是否還想包庇他?」 

    「不是不是,屬下不敢!他那些黨朋大部分在本域,據我所知,他準備另起爐灶,但不是丐幫,聽說背後還有武林大人物支持他……」 

    駱長達急問:「甚麼大人物支持他?」 

    「這個屬下便不知道了,因為他不肯說。但他有一個黨朋叫楊森,似是專責替他聯絡,此人所知必多……」 

    展玉翅急問:「楊森住在何處,你可知道?」 

    柳千斤道:「知道,屬下去過他家兩次,在西瓜巷裡……」 

    駱長達喝道:「你在他家還見過甚麼人?」 

    展玉翅忙道:「幫主,這個慢慢再問,先派人去西瓜巷找楊森才是正理,只恐去遲了抓不到舌頭。」 

    駱長達道:「有理,誰去?」 

    「在下願帶隊,徐總堂主,其他人手由你安排,要精銳的,不必人多,第二隊人馬則由黃書率領,安排在四周,龍堂主負責總舵安全,別中了人家調虎離山計!」 

    當下徐天從很快便點齊了人馬,拉著柳千斤,火速趕去西瓜巷。西爪巷離優園還有一段路,路上行人見狀都有點側目,但時間緊迫,顧不得那許多,一口氣奔到楊森家。 

    柳千斤用力拍門道:「小森子,是我,快開門!」 

    他拍了好幾遍,裡面卻沒有反應,展玉翅便問:「他一個人住這裡么?」 

    「還有他姘頭。」 

    「沒有爹娘嗎?」 

    「不住在一起!」柳千斤剛說完,展玉翅已舉起一腿把門板踢翻,連屋子都晃動了一下,柳千斤暗暗吃驚,心神未定,已讓展玉翅提著進去,後面的人亦一擁而上。 

    屋子裡空空蕩蕩的,東西沒有搬,人影卻沒一個。展玉翅回頭道:「總堂主,把弟兄們分散,在附近查一查楊森的底細,小心他們躲在附近民居。」 

    其他人都離開了,徐天從只留下一個叫癩痢頭的小夥子,供他使喚。展玉翅便放了柳千斤,「副堂主,這是你立功的機會,此處有可能是方安家之巢穴,他們會立即疏散么?除非附近還有其他巢穴。」 

    柳千斤抓抓頭皮,結結巴巴地道:「副幫主的意用,屬下還不明白。」 

    「我估計他們有地窖或地下道之類的設備,你知道么?」 

    柳千斤誠懇地道:「承蒙幫主原諒,我哪還敢隱瞞,屬下真的不知道。」 

    「那好,咱們三人分頭搜一搜,用兵器敲地板,或者有意料不到之收穫。」 

    當下三人分開搜索,展玉翅卻悄悄溜出去,見到一名優悠丐幫的弟兄,便著他悄悄請徐天從帶幾名好手埋伏在四周,然後他再進去,先搜查楊森之住房。 

    可是三個人費了不少力氣,都找不到暗道。最後展玉翅見客廳有個大櫥櫃,上面放了幾盆盆栽,顯得十分突出。一個小混混,會有這般雅緻? 

    他雙掌運勁,幾記力拍,把櫥櫃擊碎,再用掌風將木片掃開,然後以劍柄敲地。他有心賣弄,果然收了效,使躲在暗處的徐天從大吃一驚:「怎地這小子功力這般深厚?看來不在幫主之下,就算他在娘胎里就開始修練,也不該……除非有了奇遇!」 

    「有了,柳千斤過來,就在這裡,把磚頭撬開。」 

    癩痢頭首先奔過來,與柳千斤把碎磚撬起,想不到下面竟是一大塊石板,卻撬之不動。 

    「哼,他們把通道封死,出口必定是在附近另一棟民居內,那裡說不定就是楊森父母住的地方。」 

    徐天從在屋外聽見,便令手下去調查。癩痢頭再撬開附近幾塊紅磚,露出泥土來,這已足以說明,下面必有地道。 

    震出泥土使好弄了,柳千斤十分寶氣力,取了鋤頭,用力挖掘,使青石板有一半露出地面,展玉翅有心賣弄道:「行了,讓我來!」他雙手抓住首尾兩端之石邊,默運玄功,先動彈幾下,然後用力一提,青石板離地而起,露出下面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柳千斤到灶房拿了一根乾柴,點了火往下一探,地洞深有丈余,黑漆漆的看不到邊際。 

    他為了贖罪,二話不說便躍了下去。 

    展玉翅對癩痢頭道:「你守在這裡!」他隨後輕輕躍下去。 

    柳千斤舉著火把走在前,地道十分平坦,而且有點潮濕,拐了個彎后,便到盡頭了,抬頭望去,上面橫著兩條石板,兩邊以石片固定著。展玉翅想了一下,道:「還有一個出口。」 

    柳千斤訝然問道:「副幫主如何知道?」 

    展玉翅冷哼一聲道:「這邊出口跟剛才那個入口,青石板都封得死死的,那封石的人如何出去?」 

    柳千斤輕嘆一聲道:「副幫主果然不同凡晌,屬下實在難及萬一,那咱們找另外一個出口吧!」 

    展玉翅微微一笑道:「不,由這裡上,另一個地方若沒有封口,證明上面沒有『東西』,重要的是這兩點,小心,退開一點!」展玉翅言畢,用力把架石板的石片扯出來。 

    「蓬!蓬!」兩塊青石板先後跌落地道里,塵埃落定,上面還有紅磚封頂。 

    展玉翅暗暗跺足。「適才太魯莽了,這兩聲悶晌,上面的人一定聽得到,先不要動!」 

    他把柳千斤拉後幾步,低聲道:「你上去通知徐天從,準備裡應外合殺進去,然後你再下來。」 

    柳千斤不敢吭一聲,轉身便跑了。展玉翅把那幾塊石片放在懷內,運功凝神靜聽。此時,他內力之深,已到了落葉之聲也能聽到之地步,是故進入忘我境界后,便聽到上面有步履聲,估計對方都站在洞口等候他上去。 

    展玉翅直等到柳千斤下來以後才問他:「老徐他們行動了么?」柳千斤點點頭,展玉翅又道:「你先抓幾塊石頭在手,準備出擊。」 

    展玉翅默運玄功,左掌一招,一股罡風凜然而生,撞在紅磚牆上,「嘩」的一聲,兩塊紅磚往上飛起,上面立即傳來一道緊呼。 

    展玉翅右掌隨之擊出,另兩塊紅磚亦隨之飛掉,展玉翅人隨之躍了上去。 

    明知敵人在上面等候,他仍縱身躍上去,證明是藝高人膽大。他人「穿地」而出,尚在半空,右手已把長劍抽出來,左手捏了一塊石片,舉目一掃,見一條漢子抱刀躍上,他長劍突然在刀上用力一敲,借力翻開,左手石片脫手飛出,正中另一個大漢的胸膛,只打得他哇哇痛叫。 

    雙腳落地,反向人群中迎去,喝道:「方安家在何處?快叫他出來!」同時發出長嘯,召徐天從他們。 

    他劍出如風,把七、八個大漢出招惹上來,慢慢退開。柳千斤亦同時躍了上來,他先把石片拋出,再揮棒加入戰圈。 

    展玉翅問道:「老柳,你看清楚,楊森在此么?」 

    柳千斤道:「就是你背後靠柱子站著的那個矮漢。」展玉翅輕嘯一聲,返身向他迫去。 

    楊森大概武功不高,急忙往內堂跑去,展玉翅左手再摸出一塊石片,向他拋去。「卜」 

    的一聲,石片正中其右小腿,他人亦隨之跌倒地上。 

    與此同時,徐天從等人亦已趕至,展玉翅忙道:「老徐,把地上那個楊森抓住,提防方安家尚在屋子內,他會乘亂溜掉。」 

    徐天從道:「溜不掉的,黃書那批人早已把四周圍住!」他把楊森交給一位手下,著他先將楊森送回總舵,然後柚刀殺進重圍。 

    柳千斤為了將功贖罪,悍不畏死,反而讓他先得了手,砍斷一條大漢的大腿,然而他自已亦受了輕傷,徐天從跟他一樣賣力。 

    展玉翅壓力減輕之後,威力大盛,亦隨手殺了一人,道:「你們看來不是方安家之實力,方安家去何處?你們不吭聲,少爺便不客氣了!」 

    那幾個漢子的形勢已十分危急,仍無人吭聲,展玉翅反而斷定方安家便在內堂。當下加緊施為,逐一收拾了那些大漢。 

    柳千斤回身欲殺進內堂,卻讓展玉翅喝住:「別魯莽!他如今已如煮熟的鴨子,飛不上天的,你們先留在這裡。」他翻上屋頂,舉目而望,發現這屋不大,廳后估計有四、五間卧室,假如方安冢或其他黨羽都在裡面,斷無可能不知道優悠丐幫已殺上門之理。 

    那麼他在等候甚麼?最大可能是裡面有機關埋伏,他欲以通待勞。 

    展玉翅把黃書召來,著他辦兩件事,一是準備四塊大石頭,二是準備一些易燃品,以便應用。黃書下令之後,又派人回總舵報訊。 

    雙方便這樣堅持著。過了兩頓飯工夫,只見龍侶軍帶了二十多個精壯弟子奔殺過來,展玉翅躍下地問道:「龍堂主怎地輕易離開總舵?」 

    「咱們問了楊森,他說方安家和幾個高手尚在屋內,裡面有機關,因此幫主派在下來援。」 

    黃書道:「副幫主想出一條妙計來,管教他那些機關白搭!」 

    龍侶軍急問:「是甚麼妙計?」 

    「打破屋頂,用火攻,不怕不把他們迫出來。」 

    龍侶軍拍掌道:「妙計,火種準備好了么?」說著話,黃書那批人已把應用的物品帶來了,展玉翅先把易燃物搬上屋頂,又把幾個輕功較好的弟子叫上去。 

    「你們守在下面,估計對方會破窗而出!」展玉翅言畢,扛起一塊大石躍了上去,用力砸在屋頂上。 

    「嘩啦啦」一陣聲晌,屋頂已破了一個大洞。丐幫弟子把棉花醮油點了火,立即往洞里拋下去。展玉翅又扛起第二塊石頭砸開第二個洞,丐幫弟於依法施為。 

    大概火種燒及房內之物件,未幾一股濃煙自屋頂冒上來,當展玉翅砸了四個洞之後,下面已晌起一陣射門聲,證明已有人被火迫出來了。 

    又聞黃書叫了起來:「方安家在此!」展玉翅立即又躍下地去。果然,方安家一柄長劍,迫得黃書左支右絀,旁邊丐幫弟子一上前,便被刺倒。 

    展玉翅抽出長劍,一劍格開兩人,一翻腕,長劍留下一片劍網將方安家牽住:「副總堂主好功夫!」 

    黃書喘了幾口氣,道:「方安家,你碰到展副幫主算是倒霉到家了。」 

    方安家雙眼似欲噴出火來,狠狠地道:「姓展的,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何必來趟渾水!」 

    展玉翅故意道:「只是我這個人比較喜歡多管閑事,你若不是要造駱長達的反,我也不會多管閑事。」 

    方安家冷冷地道:「方某若要造他的反,說不定優悠丐幫已經垮了,男人大丈夫,豈能長年累月屈居人下?方某隻是想另起爐灶而已,有何不對?又礙了你甚麼事?」 

    展玉翅道:「你要另起爐灶,大可以直接跟駱長遠說清楚,他不可能不放你走!」 

    方安家不吭聲,展玉翅又道:「我也了解你為河不做個明白人,因為你開寨立幫的經費,得由優悠丐幫那裡取得,在下有沒有說錯?」 

    方安家道:「我為優悠丐幫出生入死,流了不少血汗,拿他一點錢,也不過份!」 

    「問題不是這麼簡單,其實你自己心裡也十分明白,如果不過份,你又何不向駱長達提出來?」展玉翅冷笑道:「正因為你也認為太過份,是以你才會將反對你的人,暗中殺掉,再嫁禍給西方仙子。」 

    方安家臉色一沉,怒道:「誰要阻礙我,誰得死!我為了要另起爐灶,已準備了五、六年,足足五六年!這五、六年只為自已,也為優悠丐幫做了不少事,總算對得起駱長達以及幫內之弟兄!」 

    「你是陸英之黨朋?」 

    「哼,我若是陸英之黨朋,又怎會在陸英事件之後,反而晉陞一級?陸英膽大心粗,他怎能跟我比?」 

    「我真佩服你,隱伏了這許多年,其實你根本不必這樣做,要弄點錢開幫還不容易。」 

    「你還年輕,難道武功高的人都可以立幫?錯了,以前已有許多人失敗過,等於有本錢的人做生意未必會發達一樣。世上有許多沒有錢的人,最後反而發了達!要統率幾千個人馬,可是件大學問,我加入優悠丐幫,便是為了學習如何掌管一個幫會!我破壞幫規、上下勾結、行賄,其實也有作用。」 

    他這番話,大出展玉翅意料,這些道理他以前都未想過,是以又問:「請問這有何作用?」 

    「了解幫中頭目為何會受賄,日後我便可以想出堵截漏洞的辦法來!我殺朱老七是迫不得已的,因為他知道得太多,我知道我的事一暴露,優悠丐幫便不會放過我,因此很多事尚不能公開,否則便會胎死腹中,但若非你出現,駱長達根本不知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但在下仍不以為然!若我是你,必然跟駱長達開誠布公明說。」 

    方安家忽然大笑起來道:「你到底還年輕,江湖事懂得不多,就算駱長達肯,其他人也未必肯,何況此例一開,其他人都學我,不用多久,優悠丐幫便會散了,我教你一個道理,既為幫主,必要下屬絕對忠誠。」 

    「你的確是個人材,人又聰明,在下真的很佩服,不過可惜呀可惜!」 

    方安家問道:「可惜甚麼?」 

    「可惜你最後還是要失敗。」 

    「你要甚麼條件,但請開口,只要今天放我一條生路,其他的甚麼都好商量。」 

    展玉翅吸了一口氣,道:「本來我想放你的,如今聽了你的話之後,決定將你交給駱長達!」 

    方安家怒極反笑道:「你有把握生擒我?」 

    「除非你要自殺,不然有八、九成把握。」 

    「口說無憑,你敢發個毒誓,假如你不能生擒我,是否便放我一條生路?」 

    「好,一百招內,我必能生擒你,未滿百招,你不許自殺。百招一滿,我若未能得手,便放你走。」 

    「好,一言為定!」 

    兩人各自發了毒誓之後,便盡展平生所學爭取勝利,鬥了二、三十招,方安家占不到一絲便宜,心中便忖道:「我何須跟他搶攻,只要守住一百招,便是勝利。」 

    卻不知展玉翅之劍法與人不同,不管你採取守勢還是攻勢,總是以敵招制敵,又鬥了十來招,方安家忽覺壓力比剛才更重,形勢更危,心頭十分震驚,不由生了溜掉之念頭。 

    展玉翅有心示威,哪容他逃跑?何況他自訂一百招,已經給足了方安家面子。 

    眨眼間,雙方已交換了幾十餘招,方安家形勢越急,突然改變打法,瘋狂進攻,以攻為退。如此一來,更中展玉翅下懷,他故意先防守,引對方更加肆無忌憚。 

    方安家一刀緊過一刀,一記「鐵練鎖江」,力劈展玉翅腰間,展玉翅伸劍來架,突見他手腕一沉,刺向展玉翅右腿,這一招不溜不妙,因為「鐵練鎖江」使來力沉勢猛,完全不像虛招,只一招「老牛種地」便可收效。 

    不料展玉翅更快,長劍並不下垂擋招,而是振腕刺出,「颼」的一聲,接著又是「嗆郎」 

    一聲響!當刀尖離展玉翅右腿二寸時,展玉翅的劍尖已刺在方安家腕脈上,鋼刀立即落地。 

    方安家反應亦快,立即往後跳開,但展玉翅比他更快,雙手抱劍上身暴長,下身不動,劍尖刺在其腰間麻穴上,方安家登時不能動彈。 

    劍尖刺穴這等上來功夫,莫說方安家,龍侶軍等亦未曾見過,就是駱長達亦聞而緣慳一面。展玉翅亦是頭一遭大膽試驗,不料一試成功。 

    方安家長嘆道:「方某敗在你劍下,夫復何求,要殺要剁,悉從尊便!」 

    展玉翅恐力道不足,又上前以指連封其六個穴道,然後呼人來看守,最後跑去找尋對手。 

    此時,屋頂上之丐幫弟子,見裡面的人已全被迫跳出來,又下屋運水撲火,四周均有煙硝味,嗆人以鼻。 

    被方安冢請來的幾位高手,武功都不低,也幸虧有龍侶軍來援,否則可能還要被其突圍。 

    展玉翅又制住了兩個敵人,解除了其他人之威脅,剩下與黃書、徐天從及龍侶軍捉對廝殺之主敵。展玉翅大聲喝道:「方安家及另外兩位貴友,均已落在我手中,三位還要負傷抵抗么?」 

    那三人仍纏身苦鬥,展玉翅一怒之下,著黃書讓開,他再度下場。三十招過後,又將那人刺倒,剩下那幾個漢子見大勢已去,只好棄械投降。 

    優悠丐幫大獲全勝,遂凱旋而歸,侍返回總舵,天方蒙蒙亮。駱長達見到方安家,便怒不可遏,將他大罵一頓。方安家淡淡地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駱長達,今日我落在你手中,但求速死,不必辱罵!所謂士可殺而不可辱……」 

    他話未說畢,駱長達已怒道:「來人,傳下去給本座幫規伺候!」 

    展玉翅忙道:「且慢,幫主,小弟有一言相勸,可否先將其囚禁起來再慢慢處理?」今日全靠展玉翅方能清除內奸,駱長遠不能不給他面子,只好改令收禁於牢。 

    這一料理,龍侶軍等人便忍不住說起展玉翅之高超劍術來,言者眉飛色舞,聽者半信半疑,但大敵被捕為事責,總得相信,展玉翅則道:「幫主可否到書房說幾句話?」 

    駱長達自無反對之理,兩人到了書房,分頭坐下,展玉翅乃將方安家所述,仔細說了一遍,駱長達沉吟道:「副幫主要本座放他一條生路?」 

    「小弟只是把其所述相告,你可慢慢審問,若他作惡不多,不妨斟酌處理,但又不能不辦!至於其黨朋,小弟建議軟禁幾天便放其離開,免多惹仇恨。」 

    「方安家之黨朋,若非大奸大惡之輩,倒可放他們走。但他身為副總堂主,卻不能不細心推敲利弊,得本座與其他人商量之後再說。」駱長達長身道:「副幫主累了一夜,請先回房休息一下再說。」 

    展玉翅知機,料他跟心腹商議,而其中可能牽涉到一些幫內之秘密,此刻不便讓他知道,是以告辭回房。 

    他躺在床上,精神興奮,哪裡睡得著。今日能拉出方安家來,全靠西方仙子給的一些資料,否則他說話怎敢那般肯定? 

    一想至此,西方仙子的倩影又襲上心頭,不禁又暗問一句:「她到底是正,還是邪?」 

    若照她所說,表面上她行事作風雖然有些邪味,但實際上十分正派,比許多自命白道的人還正派。 

    只是她又要維持邪魔會主之身份,又要行正派之行,若有一天讓下面那些邪魔知道,又豈會放過她? 

    至此,他恨不得立即找到她,將自己之顧慮告訴她,她會接受自己之好意么? 

    以前他不敢承認自己愛上她,乃因她是女魔頭,如今既知一切,當然再無顧忌。可是表面上尚不能讓人知道內心秘密。 

    就算她有甚麼危險,自己在公在私都應該幫助她。想起以劍刺穴,一舉擒下方安家,他信心大增,不期然又想起白袍客來,若無他,自己焉有今天?每次想到他,展玉翅都深覺遺憾,自己在其身上得益良多,終生受用不盡,居然連他之姓名都不知道。 

    忽然他坐起身,盤膝運起功來。駱長達贈送的治傷葯的確神效,胸膛之劍傷已痊癒。俄頃,只見他頭頂上冒起一股白煙,白煙越來越多,亦越來越廣,把他緊緊裹住。此時,他功力之深,已躋身在宇內十名之內。 

    正午時分,黃書親自跑來邀請:「副幫主,幫主有請。」 

    展玉翅長身便欲隨他而去,黃書卻不好意思地道:「副幫主請換套乾淨的衣服及梳好頭再去未遲!」 

    一夜激戰,汗流浹背,展玉翅被他提醒,尷尬一刻,當下先梳洗一番,然後換好衣服方隨他去。 

    展玉翅只道優悠丐幫因得大獲全勝,而設下盛大的慶功宴,但一進聚英廳,卻不是那回事,只見聽內丐幫群英薈集,人人神情均十分嚴肅,但見到展玉翅一到,不是面露笑容,便是露出恭恭敬敬之色。 

    人群分兩邊而立,空出中間一條寬敞的路來,展玉翅自外而入,接受兩邊之注目禮,心情有點異樣。 

    只聽黃書高聲呼道:「幫主,副幫主已帶至!」 

    駱長達興奮地道:「典禮開始!」黃書複述一次,這四個字便一直往外傳,展玉翅心頭剛一動,外面已傳來一陣鞭炮聲,大廳外鑼鼓打起來,還有人在唱蓮花落。 

    展玉翅正想說話,駱長達已揮手止住他,然後長身高聲道:「本幫副幫主之職,已懸空了幾載,乃因一直未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今日咱們終於找到了,而且上下均能接受及擁戴,他光大本幫之日可期……」 

    聚英廳里驟然晌起一陣熱列的掌雙,駱長達揮揮手,續道:「相信大家均已知道他是誰,他便是日來為木幫立了大功之展玉翅副幫主!」 

    大廳又爆起一陣震耳的掌聲,只見龍侶軍及黃書,不由分說,將他拉至駱長達旁邊那張虎皮交椅,再把他按坐其上,隨即龍侶軍迎面給他一口唾涎。 

    黃書也隨後給他吐一口,其他人要上來,駱長達喝道:「你們怎地忘了規矩?」他回頭也飛出一口,正中展玉翅之額頭,接著其他人才一擁而上,往他身上直吐。 

    展玉翅已惴惴不安,像石像默默接受,鬧了頓飯工夫方停下來,駱長達道:「請副幫主鼓勵鼓勵!」 

    展玉翅獃獃的站了起來,頭臉、剛換的衣服上掛滿了唾沫,駱長達心中暗喜:「看來他是本幫自立幫以來,最受尊敬及歡迎的人了!」心裡不禁又泛上几絲酸味。 

    「諸位弟兄……本座不知該說些甚麼……誰都知道我早已是四海丐幫之副幫主,優悠丐幫本是同宗,若是有難,本該互相照應……」 

    他話未說畢,徐天從已叫了起來道:「優悠四海丐幫本就是一家。副幫主,這種話且不要說他,說些別的吧!」 

    展玉翅笑一聲道:「承蒙弟兄們之厚愛,本座唯有儘力為木幫做點事了!」廳內再度響起一陣掌聲。 

    龍侶軍道:「副幫主說得太客氣了,不知有甚麼計劃或好辦法,領導咱們對付西方仙子?」 

    展玉翅道:「目前本座尚未有計劃,只能先採取兵來將擋,水來土俺之策了!龍堂主,本座並非客氣,因身兼兩幫之職,只恐力有不逮,將來若所作所為,未能盡人如意者,尚請弟兄們原諒!」 

    黑豹堂另一名副堂主蔣亮祖則道:「副幫主可不可介紹一下,如何識穿方安家之陰謀?」 

    「這個不宜自我吹噓,且有點誤打誤撞,幸好沒有冤枉好人。」 

    駱長達見差不多了,便開腔道:「今日到此為止,反正日後機會多得是,將來再慢慢請教副幫主未遲。如今請退出廳外,以便開席!」 

    群豪紛紛出廳,黃書則低聲對展玉翅道:「副幫主先回房更衣洗澡,稍候再來!」 

    展玉翅渾身唾沫,心頭極不舒服,恨不得他有此一話,是故立即告辭回房,房內已放了一大盒澡水,床上月放了一套用凈的衣服。 

    展玉翅匆匆洗滌乾淨,又匆匆回聚英廳,只見群豪都已入席,只剩首席一個空位,他乃坐到那裡去。 

    駱長達心情似乎極好,席間不斷勸酒。這一頓飯菜雖極為普通,但人人心情舒暢,是以菜酒全部掃光,許多人均喝得酩酊大醉,駱長達恐鬧出事來,遂宣布散席,著喝醉者回房休息。 

    大廳里的人逐漸散去,只剩下幾個頭領。黃書道:「幫主,顧堂主不出來喝酒,要否派人去安慰她一下?」 

    駱長達沉吟道:「雖然她為方安家做了不少事,幸虧沒有造成大影響,也念她被矇騙,因此准她戴罪立功,總堂主你代我去安慰她一下,希望她振作起來,再為本幫弟兄做點事。」 

    龍侶軍道:「叫她不要傷心,西方仙子那女妖魔尚在蘇州,讓她多殺幾個敵人,心情自然會好。」 

    徐天從走後,駱長達嘆了一口氣,道:「徐天從亦犯了幫規,而且絕不應該,雖然他已把吞下去的公款吐了出來,但總不能像沒事人般!」 

    龍侶軍憤憤不平地道:「不錯,尤其不應該跟幫內弟兄之妻子勾搭,簡直豈有此理!」 

    駱長達道:「本座問過了,那女人跟他的確相愛,主要是她丈夫待她不好,常加打罵,唉,清官難審家庭事,當真至理名言!」 

    龍侶軍道:「他是否答應跟那女人斷絕來往?」駱長達搖搖頭,龍侶軍又叫了起來:「這如何使得,這不是叫弟兄長期當烏龜?」 

    「老徐說,若斷絕他跟她來往,他倆寧願自殺!那女人多番下堂求去,只是她丈夫不許……」 

    「不行不行,老徐一定要處罰,否則如何服眾?」 

    駱長達自己有好幾位老婆,人又風流,深明情愛之為物,當不如龍侶軍那麼魯莽,是以一直搖頭,半晌方抬頭問展玉翅:「副幫主是否有良策?」 

    「本座建議降他一級為副總堂主,反正方安家原職已空懸,上面又沒有新任之總堂主,他這個副的跟正的還是一樣,但法理上咱們已處置了他……」 

    龍侶軍搶著道:「這個俺不反對,但他勾引良家婦女這個罪名可不輕!」 

    展玉翅道:「男女相悅,不能說誰勾引誰,情理上這的確甚難處理,也許請顧堂主去勸勸她丈夫,讓她下堂求去,日後再讓老徐娶她,則便最理想了。」 

    黃書反問:「假如她丈夫答應日後不再打罵她,甚至比一般男人還愛惜他妻子,則咱們又如何處理?」 

    展玉翅苦笑道:「若如此,則本座亦想不出個好辦法來了。老徐是個人材,假如他真肯為本幫做事,實是本幫弟兄之福。」 

    龍侶軍反問:「若俺學他那般,你懲不懲罰我?看來一定要嚴辦了,因為某家不是人材!」 

    「龍堂主說哪裡的話來?你武藝高超,對本幫又忠心赤膽,本幫日後倚仗你之處更多,何止是人材?」 

    龍侶軍心頭一喜,問道:「這樣說來,俺也可以去風流一下了!」 

    駱長遠沉下臉道:「明知故犯,不可饒恕!大敵當前,宜充分調動幫內弟兄,同仇敵愾!」 

    展玉翅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整頓內部,其他的事都是次要,假如上下擰成一股繩子,再重的擔子也挑得起。上下一條心,西方仙子也不敢欺侮咱們。」 

    龍侶軍想了一下,道:「俺的腦袋不如你好使,只要是對的,俺便聽你的命令,反正誰要破壞本幫,誰敢欺侮我丐幫兄弟,俺便跟他拚到底!」 

    展玉翅道:「不管是甚麼幫會,都得講究實力,希望龍堂主,選拔一些精壯的弟兄,勤加訓練。」 

    黃書道:「想替天下窮苦人及可憐人做點事的俠客應不少,其實咱們可打開大門,歡迎他們加入本幫,當護法也好,當個閑職也好,萬一遇到強敵,便用得著了。」 

    「有理有理!」駱長達大喜:「黃堂主這個建議極好,本座要考慮考慮。」 

    展玉翅接道:「武林中有個最值得重用的人,便是盧多財,他若肯作本幫之護法,猶多了一根巨大的棟樑。」 

    駱長遠面有難色地道:「聽說此人自視甚高,脾氣又怪,只怕他不肯屈就。」 

    「盧遠景是其侄兒,也許請他當說客,能夠請得到他,總要試一試。」 

    駱長達點了點頭,頓了一頓又道:「內患已除,外憂末解,西方仙子之行動,咱們一無所知,而咱們之情況,她似乎了如指掌,這一戰當真艱巨之至,副幫主有何良方?」 

    語音剛落,突見一個丐幫弟子手持一封信大步跑進來:「幫主,西方仙子派人送信來。」 

    駱長達心頭一跳,伸手欲接,卻讓黃書喝住:「幫主,小心信上有毒!」 

    「不妨!」展玉翅伸手將信接過去:「以她之脾性及目前之實力,根本不必使用這種手段而自墮身份。」說著把信封拆開,取信而出。 

    「恭喜駱幫主不但除卻內奸,還得到一位好助手,因何本仙要恭喜你?因為貴幫內姦殺人,都把賬記到我頭上來,今日還我清白,豈能不謝?馬超兄弟蒸母奸妹,連本仙都看不過眼,遑論貴幫一向自命正義,是故代勞清理了,順代向展玉翅副幫主祝賀。西方仙子,本日。」 

    展玉翅匆匆看了一眼,將信遞與開長達:「幫主說得不錯,她對咱們之一切均了如指掌!」 

    駱長達看后,又將這遞給龍侶軍及黃書看。龍侶軍看后罵道:「這妖女殺了人再安上罪名,這叫做死無對證,打死俺,俺也不信!」 

    駱長達問那弟子:「這封信是誰交給你的?」 

    「由一名小兄弟送來的,他不識字,說宥一名漢子著他送一封信回總她給徐總堂主,他便拿來了,屬下略懂幾個字,看出收信人是幫主你。」 

    駱長達揮揮手,著他下去,不料另一位弟子又拿著信跑來,道:「幫主,西方仙子又派人送信來!」 

    這次駱長達親自拆信開之。「估計幫主不會相信本仙之所言,一定認為馬超是好兄弟,為此,本仙特地把馬超之么妹馬珠送回她家,幫主若不信可派人去問問她!又及魯直、白向天和雷威則是本仙下令殺的!他們都有必死之道。本仙遲早要跟貴幫算算賬,但今日因另有急事,暫且放過你們半年,以後可就未必有這般好運氣了!再告訴貴幫展副幫主,本仙風聞他武藝高超,甚欲與他比試一下,希望他不會令我失望,知名不具。」 

    駱長達看后噓了一口氣,把信轉給展玉翅。展玉翅看后,心裡又喜又失望,喜的是不必夾在優悠丐幫及西方仙子中間,失望的是錯過今番,不知何時方能再見到她。 

    當下龍侶軍及黃書亦先後看過,立即派人去馬超家找馬珠對證。 

    展玉翅乾咳一聲,道:「若她所說是事責,則咱們倒是錯怪她了!」 

    龍侶軍道:「不可輕信妖女之言,還須戒備,以免中其奸計。」 

    四人又商量了一些幫內人事之安排,才各自回房休息。黃昏前,派去馬家調查的人回來,證責西方仙子所述屬實,因馬珠均親口證實。她回來是為了安葬家人,一俟事畢便遁入空門為尼。 

    晚飯時,駱長達派人來請展玉翅:「副幫主,幫主請你立即到內廳,他有極其重要的事,要與副幫主商議!」展玉翅不知就裡,暗吃一驚,連忙趕去。 

    展玉翅到達內廳時,見八仙桌已坐了駱長達、徐天從、黃書、龍侶軍、顧愛、蔣亮祖和顧愛之副手宋金書七個人,等候他一個,他行了一禮,便在駱長達旁邊那個空位坐下。 

    內廳人雖不少,卻無人作聲,只默默地吃著飯,弄得展玉翅驚詫不已,未知發生了甚麼。 

    酒過三巡,駱長達方道:「今日請諸位在此吃飯,除了確定一些空職位之新人選外,最重要的是一件事……本座相信展副幫主不會在此太久,趁他在時,跟他商議一下,比較妥當。」 

    說至此,他又拿眼掃了在座諸人一下,龍侶軍忍不住道:「幫主,你有甚麼大事快說出來,俺急死了!」 

    「你這脾氣還是不能改!」駱長達道:「本座有意將本幫跟四海丐幫合併為一,諸位有甚麼看法?」 

    這句話就像在熱油鍋中灑下一把冷水般,「嘩啦」一聲鬧開了。駱長達忙又解釋:「當然此乃大事,就算四海丐幫答應,也非一年半載能夠解決之事。」 

    龍侶軍道:「不是俺看不起四海丐幫,而是咱們犯甚麼要跟他們合併?」 

    徐天從道:「兩幫合一,實力增強,有利無害……」 

    龍侶軍道:「俺不要聽你的,俺只想聽幫主解釋。若兩幫合一,由誰當幫主?若由沙連水當,俺便退幫!」 

    顧愛轉頭問道:「副幫主自己意思如何?」 

    展玉翅道:「困難很大,主要是內部問題。嗯,本座想先聽大家之意思!也許先讓大家考慮一下,咱們先安排新頭領人選吧!」 

    這又是一個重要問題,是以眾人逐漸安靜下來,駱長達先宣布將徐天從降職為副總堂主,徐天從滿口應允,並再三表示慚愧及感恩,最後道:「本幫幫務繁重,幫主又常不在,副幫主料亦不能長守於此,因此屬下提議,增選一名副總堂主,甚至是總堂主,由屬下輔助他亦可。」 

    駱長達反問:「你認為由誰擔任比較合適?」 

    「屬下不敢提。」 

    展玉翅道:「本座提議,方安家之職,由黃書補任,原因有二:一是他長期在總舵,熟悉幫務;二是他行事小心謹慎,冷靜穩重,最宜此職。」 

    黃書忙道:「屬下平平庸庸,當堂主尚勉強可以,要屬下挑起副總堂主之職,自感辛苦不打緊,最怕誤了幫務,則罪過也!」 

    龍侶軍一向有點看不起他,因為黃書武功不如他,但此人明是非,想了一下,覺得除了他之外,實在無人比他更能勝任,便高聲道:「老黃,副幫主不用拍你馬屁,他認為你行,我相信你必能做得到,你若再推辭,便是挑輕嫌重,怕辛苦不肯幹了,只要幫主也同意你,俺便贊成,而且一定支持你。」 

    駱長遠道:「目前以敝幫之人手來論,老黃最適合的了,本座又怎會反對?」 

    龍侶軍道:「那你還怕甚麼?」 

    展玉翅聽后,心中忖道:「這龍侶軍果然是條漢子,難怪他下面的人都擁戴他。」 

    黃書見其他亦都贊成,便又說了幾句門面話,然後接受調升。 

    駱長達又道:「無錫分舵主魯直已死,從各方面看副舵主除資歷不如他外,其他方面都勝過他,因此本座建議由他接任。」 

    這一點倒無人反對,便作了決定。駱長達又問:「嘉興分舵主及副分舵主均已被西方仙了所殺,由誰繼任比較合適?」 

    眾人想了一陣,均無人作聲。駱長達道:「如果沒有適當之人選,也可考慮暫把嘉興分舵收起來。」 

    「不可!」顧愛道:「當年設立嘉興分舵,花的氣力最大!豈可隨便收起來?我就不信本幫人材濟濟,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展玉翅問道:「顧堂主有何建議?」 

    「屬下愚見應該將嘉興分舵繼續下去,分舵沒有人,總舵可以派人去主持!」 

    駱長達沉吟了一陣道:「有道理,本座屬是你之副手宋金書,不知顧堂主及諸位意下如何?」 

    顧愛看了宋金書一眼,道:「本堂事務不少,宋副堂主下放,不知幫主又改派誰來協助屬下?」 

    駱長達微微一笑:「此事好辦,不知宋副堂主本人意見如何?」 

    「屬下願意接受幫主差遣。」 

    宋金書外面斯文,其實丈夫氣極重,久居顧愛之下,深覺窩囊,等候這一天已久,是故滿口應允,其他人亦無異議,當下就此決定。 

    駱長達道:「副堂主到嘉興之後,半個月內便給本座一個建議,如何重組嘉興分舵以及分舵頭目之人選。至於顧堂主之助手問題,再慢慢物色,暫且便辛苦顧堂主多費心了!」 

    當下又調整了一下人員分配,龍侶軍已耐不住道:「咱們還是談論一下最主要的問題吧! 

    本幫與四海丐幫合併以後,情況將會如何?」 

    駱長達乾咳一聲:「諸位先考慮一下,可行性有多高?老龍,若幫主由展副幫主擔任,你認為如何?該比沙連水高吧?」 

    「這個當然,只是,只是……」 

    「只是甚麼?副幫主有海量,但說無妨。」 

    龍侶軍吸了一口氣,道:「展副幫主武功相信能夠勝任,但資歷及威望恐怕不足矣!」 

    駱長達道:「這也是本座之看法,也許再過一、兩年,一切均已不成問題,本座這許多年來,毫無建樹,且覺身心均疲,因此準備歸隱,是故有此建議!當然此非三頭五天之事,若諸位均認為有可行之處,過幾天,本座便與副幫主赴四海丐幫,見見沙連水,跟他商量一下。」 

    徐天從及黃書見他意志甚為堅定,深知勸之亦未必有效,是以改口表示不妨先商議商議,若條件適合何不合併。 

    駱長達認為已成功了一半,是故心情大為輕鬆,放懷喝了不少,這頓飯吃了兩個更次才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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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幫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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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深受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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