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決戰邪魔
    展玉翅心中其實也怕四海丐幫有人跟蹤,故定繞了半圈,然後才出城,向東急奔,未幾已至一條小江前,此乃長江之支流,只見江邊停泊著好幾艘小舟,其中一艘有蓬的小船,桅杆上扎著一方紗巾,且略離其它舟船,展玉翅猛吸一口氣,飛躍上船。 
    他雙腳在船頭上落下,那小船隻輕微地搖晃了一下,便聽的篷里有人道:「進來吧!」 
    正是西方仙子的聲音。 
    展玉翅掀起在簾走進去,但見她盤膝坐在艙里,面前放著一隻四方的几子,上面還有四、五個小菜,配以一壺酒,西方仙子道:「請坐。」 
    展玉翅剛坐下,船便慢慢地盪了開去。他輕吸一口氣,問道:「你把我召來,有何見教?」 
    西方仙子眉宇間隱現憂色,輕嘆一聲,替他斟了一杯,道:「我先敬你一杯,先飲為敬。」她一口把酒喝光,表示酒內沒毒。 
    展玉翅也把酒幹了,西方仙子故作鎮定地道:「來,先吃點菜。」 
    「在下吃得很飽,你自用吧!」 
    西方仙子已夾了一箸,大概吃而無味,也放下箸子,低聲道:「今日我是偷偷出來見你的,日後相見恐怕再不能像今日這樣了。」 
    展玉翅一頓,脫口問道:「令師來了么?他迫你與我為敵?」 
    「家師早已仙游……嗯,假如我有困難,你肯不肯幫助我?。西方仙子露出兩道懇求之目光。 
    展玉翅又是一怔,對於西方仙子之惡名,他到底有所戒心,是故聽了此說之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聽她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再問:「你認為我為人如何?是不是你的朋友? 
    還是你跟世俗人一樣,把我當作殺人不眨眼之女魔頭?」 
    展玉翅沉吟了好一陣,仍不知如何作答,偶爾碰到她的目光,見她滿是失望之色,心頭一軟,不由道:「仙子行為不像江湖傳言,雖然手段稍為霸道一點,但還是值得信任,最低限度,我認定你不會害我!」 
    西方仙子精神大振:「既然如此,如今我有難,你為何不肯助我?」 
    「你可號召千百個人為你做事,會有何災難?武林中想巴結你的人,也不知凡幾,怎用得了我拔刀相助?」 
    西方仙子道:「若非我已失去號令天下黑道高手之能耐,又何須求你?」 
    展玉翅訝然道:「我看你並無失去武功之跡象,怎會失去能耐?」 
    「你知道我是憑甚麼號令天下黑道的么?」西方仙子道:「是優先師的『西天神木聖令』!」 
    「哦!你失去了聖令?」 
    「非也,是被我師兄搶去。其實他已不算是我師兄,因為他早已被先師逐出師門,否則先師也不會將神木令傳給小妹。」 
    「令師兄是誰?他如今在何處?你失去神木令也不是甚麼大事,大不了不號令那些黑道高手。嘿,那還更好哩,省得有引火自焚之危。」 
    「問題是師兄胡宗廣他手執此令,要命令小妹做任何事,否則小妹便是違背師命,若小妹不聽其命令,他又可令別人來殺小妹。」西方仙子一臉焦慮。 
    展玉翅道:「為何在下從未聽過令師兄之名?」 
    「他自被先師逐出師門之後,一直在西域秘練武功,直至最近才出山,並奪走小妹之神木令,其武功十分高超,小妹遠非其敵,他心存大欲,一定會利用此令,肆虐武林,或搞一番風波!」 
    「黑道高手為何都肯聽令神木令,到底神木令有何魔力?」 
    西方仙子尚未答他,只見愛琴自船尾掀簾進艙,惶急地道:「仙子,來了……」言畢又緩緩出去。 
    「胡宗廣追來了!」西方仙子自懷內取出一個紙包來,傾了一些粉末於酒菜中:「你不可露出口風,他令小妹殺你,你小心了。」西方仙子話剛說畢,便舉掌向展玉翅擊去、展玉翅側身讓過:「咱們聯手殺他行不行?」 
    「不可再說話,你水性好不好?若不好快上岸,愛琴把船向岸邊駛去!」西方仙子突然一掌將桌子擊碎。 
    雖在忙急之中,展玉翅未失冷靜,立即撿起一塊木板住外拋去,同時人亦穿艙而去。他目光如准,木板剛落在江中,他腳尖在板上一點,再度拔身而起,向江岸射去,而西方仙子亦追了出來,依樣划葫蘆,拋出一塊木板。 
    與此同時,江面上響起一道震耳之嘯聲,那嘯聲鋪天蓋地而來,動人心魄,風雲也似乎為之變色。展玉翅回頭一望,只見江面上飛起一道黃衫,落在江岸上,向己方奔來。 
    展玉翅大吃一驚,立即提氣急奔,蓋西方仙子若與他聯手,則兩個展玉翅也非其敵手。 
    展玉翅盡平生本領而馳,背後那道黃衫逐漸迫近,由此可知,對方之武功在己之上,展玉翅心頭吃驚,近年來他戰無不勝,連西方仙子亦奈何不了他,只道天下高手也不過爾爾,想不到還有這等高手,照他自己估計,平生所遇,除大魔頭張三奇之外,其武功還在徐真人之上。 
    這亦激起展玉翅爭勝之心,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向蕪湖城急奔,進城時,恰是炊煙四起之際,街上行人不多,而背後那人之容貌亦已看清楚,高鼻鬈髮,年在四十左右,身材高大,看來有幾分英挺,但眉宇間帶著濃濃之煞氣,黃衫飄飛,似乎足不佔地。 
    展玉翅突然心頭一動,暗叫一聲不好:「我把他引到分舵去,不是要令弟兄們多受難?」 
    再回頭一望,黃衫客已在兩丈之內,他猛吸一口氣,倏地停定轉身,那黃衫客在疾逾奔馬之勢中,亦立即停定,猶如木樁入地,這份功力又教展玉翅吃了一驚道:「閣下跟著在下,意欲何為?」 
    不料那人傲然道:「你弄錯了,我不是跟著你,而是追殺你!你可是展玉翅?聽說你武功及名頭不低,特地來借你之項上人頭一用!」 
    展玉翅料不到對方這般坦自,微微一怔之後,怒極反笑道:「少爺的人頭借不得,有本事的你來取!化外之民也知少爺之名頭,算你還有點本領!報上名來!」 
    「某姓胡,雙名宗廣,家父是漢人,不是化外之民,我一路東來,未逢敵手,連殺三十多位中原萵手,你的人頭不能借,胡某便自己取了!」 
    展玉翅不敢泄露西方仙子告訴他有關胡宗廣之情況,是以冷冷地道:「漢人學了胡人武功,回頭來殺漢人,那是豬狗都不如!」 
    胡宗廣勃然大怒,喝道:「你竟敢罵我豬狗不如?西域高手雖多,還沒一個放在某眼中,中原人多地廣,同樣也沒一個值得某一顧,某敢殺你,已是給你天大之面子!」 
    展玉翅哈哈大笑道:「照你所說,少爺還要多謝你?」 
    「那倒不必!」胡宗廣冷冷地道:「某此次東來,便走要會盡中原高手,看看是西域之高手高,還是中原之高手高!」 
    展玉翅冷哼一聲,道:「你平白無故,到處濫殺無辜,已是禽獸行為了!只為了自己,而犧牲別人之性命,這也算是高手?」 
    「高手低多不是憑嘴巴決定,而是手底下見真章!不過以剛才之輕功來說,你是我回中原所遇,武功最高的一個,不過比起胡某來,還差一大截!」胡宗廣狂驕之極:「不是胡某自我吹噓,中原武林還沒有一個值得我放在眼內!」 
    展玉翅露地把劍抽了出來。」少說廢話,少爺使劍,你使甚麼武器快取出來!」 
    「大爺長你幾歲,便以此對肉掌接招!」胡宗廣說得十分自然,似乎取勝乃天公地道之事。 
    展玉翅立即亮出門戶,站在他九尺左右,雙腳不丁不八,長劍似提還放,看似輕鬆,實則仔細觀之,全身上下無一絲破綻。胡宗廣此時臉上立即浮現詫異之色,接著狂態全斂,亦全神戒備,不敢大意,以防陰溝裡翻船。 
    天越來越黑,旁邊屋頂上有鳥巢,宿鳥歸飛,呱呱地叫著。展玉翅和胡宗廣兩人身上漸漸發出之殺氣,便迫得它們振翅高飛,不敢留在窩裡。 
    天已全黑,兩人僵持已有頓飯工夫,但誰都不敢貿然先動手。蕪湖城每次有人打鬥都圍了幾重看熱鬧的人,但奇怪的是,今番那十來個閑人,只敢站在遠處交頭接耳,無人敢走近一步。 
    一陣夜風吹過,仲秋時節,帶著一陣涼意,夜風亦吹動了天上之烏雲,把剛升上來之圓月遮住天地為之一暗。 
    也在此刻,胡示廣首先發動攻勢,雙掌如輪,直撲向前。 
    展玉翅手腕一翻,劍尖蓄勢對著其雙掌,引而不發,雙腳仍穩穩地站看。 
    展玉翅之鎮定沉著,大出胡宗廣之意料,他改變打法,內力一激,掌心立即湧出兩股狂飆。 
    展玉翅之衣衫在罡風中,全貼在身上,他感到呼吸有點困難,使挪一挪雙腳,這一動,立引來胡宗廣之一陣急攻。 
    展玉翅仍是那一套:以其招破其招,所有招式均因對方之招式而變而創,一時之間,分不了勝負。 
    這一戰,胡宗廣信心十足,攻勢更猛,相反展玉翅壓力極大,這一戰雖不是代表武林而戰,但卻代表丐幫及他自己之名而戰。 
    勝固可喜,但萬一他輸了,最低限度,四海丐幫之弟兄便得死他幾百個,更重要的是助長其氣焰,也不知還有多少個武林高手要遭殃。 
    胡宗廣招式不快,這就有利展玉翅之特點的發揮,展玉翅之招式,也使得胡宗廣吃驚不已,暗道:「難怪這小子名頭這麼大,果然有點門道!」他把內力加強,每出一招,都帶起一片罡風。 
    展玉翅得了師伯數十年之內力,其內功造詣已臻一流境界,但比起胡宗廣,仍有一段距離,他亦暗暗心驚:「這魔頭之內功是如何練就的?」 
    眨眼間,兩人已互換了五、六十招,胡宗廣仍好整以暇,展玉翅背後冒汗,徐真人之武功是於一個快字,又快又毒,三、五招便見分曉,胡宗廣的武功則在於一個厚字,功力深厚如海。 
    胡宗廣不但功力深,而且招式層出不窮,若是別人碰到展玉翅這種打法,早已手足無措,心神大亂,但胡宗廣仍能不斷換招改式,由此可見其不但高人一籌,而且信心十足。 
    雙方又鬥了數十招,胡宗廣又將內力增強,迫得展玉翅也得將真力注於劍上,否則劍尖碰到罡風,都失去準頭。 
    胡宗廣淡淡地道:「你技只此矣,還不是某之對手!」 
    展玉翅道:「可惜閣下自己之武功也不過爾爾!」 
    胡宗廣仍然不慍不火地道:「某二、三十招之內,便能取勝!」言畢攻勢再度一變,展玉翅只覺出手越來越困難,不敢再往口頭上討便宜。 
    胡宗廣之速度加快,招招又快又毒,又刁鑽詭異,展玉翅立即被迫退幾步,心頭一涼,心中暗打主意,雙手卻不敢稍慢。 
    胡宗廣嘯聲又起,真是力蘊千鈞,展玉翅大驚,料再打下去,即使自己不死也得重傷,是故亦猛地大喝一聲,輕輕推出左掌。 
    胡宗廣心想他這不是找死,因為自詡內力高人一等,當無害伯之理,於是亦將左掌推出去。 
    不料,雙方掌風尚未碰上,展玉翅已雙腳用力一頓,身子倏地向後上方射去。 
    胡宗廣見狀連忙加強掌力,「波」的一聲輕響,雙掌掌風碰上,胡宗廣只上身晃了兩下,展玉翅則如斷線風箏般,飄飛更急。 
    胡宗廣呆了一呆,知道中計,急忙拔身而追,可是當他躍上屋頂,卻已失去展玉翅之蹤影。 
    胡宗廣略一猶疑,便往外面那棟民居之小院躍下去,只聽房內有人驚呼,胡宗廣標前,一腿踢開木門,同時問道:「有沒有見到一個後生小子?」 
    床上有個病夫,蓋著被子,身子發抖,指看破碎的後窗,顫聲道:「剛從這裡來……逃了……」 
    他話未說畢,胡宗廣已穿窗而出,剎那間,被內鑽出一個人來,正是展玉翅。他由房門出去,躍牆而出,繼而轉出大街,向分舵奔去,就算他敗,也得回去通知郭得勝他們疏散。 
    不料,迎面飛來一個人,卻是西方仙子。 
    西方仙子倏地出現,展玉翅未知敵友,心頭不由一沉,他急問:「此刻你是敵還是友?」 
    西方仙子幽怨地道:「快回分舵,我師兄在何處?」 
    「在下剛拋掉他,謝了!」展玉翅忙不迭鑽進一條小巷,他在蕪湖住過幾個月,對地形十分熟悉,左穿右插,很快便返回分舵。 
    分舵內正鬧得不可開交,原來剛剛有人來報展玉翅與強敵惡戰,郭得勝剛派人再去打探消息未果,正在點將準備去救援,驟見展玉翅回來,眾人七口八舌地問起來。 
    展玉翅急道:「強敵將至,須立即疏散!那廝是西方仙子之師兄,武功還勝其師妹,若萬一遇上,絕不可硬拚,本座亦遠非其敵手!」 
    眾人已把展玉翅視作天神,今驟然聽到他說武功遠不如敵人,均難以置信,展玉翅大急,喝道:「郭舵主快下令疏散,包括高橋也得搬家。」 
    蕭飛飛道:「他真倒霉!」 
    展玉翅沒工夫跟他們閑磨,又道:「本座守在外面,強敵若來,即將之引開,你們速由後門疏散,快!以免損傷。」言畢又匆匆出去。 
    為恐暴露分舵地址,展玉翅有意守在較遠的地方,忽見西方仙子跟胡宗廣在街上爭論,乃悄悄迫近。 
    只聽西方仙子道:「我怎地不想殺他?我已在酒菜中下毒,但他不吃不喝,我有甚麼辦法!」 
    「他不吃不喝,你為何不用武?」 
    「因為我武功不如他,一動手,便讓他上了岸!」 
    「就算你勝不了他,他也未必跑得了,何況其武功並無可怕之處。」 
    「兩個月前我已跟他惡鬥過,未能贏他一招半式,且他可能自知是旱鴨子,是故一動手,便腳底抹油。」西方仙子悻悻然地道:「你自詡武功天下莫敵,為何也讓他跑掉?哼,其責你要追人便追吧,何必示人以傻?」 
    「甚麼?你說我傻?」胡宗廣怒道:「別忘記神木令在我手中,你必須聽令於我!」 
    西方仙子雙眼蘊藏著怒火,但卻極力按捺之:「我武功不足以致勝,你用神木令迫我也沒用!」 
    「你可知道四海丐幫分舵在何處?」 
    西方仙子與展玉翅心頭均是一沉,西方仙子不敢騙他,只好老實地道:「我曾經去過,因此知道地址。」 
    「好,你來帶路,咱們師兄妹兩人把他的四海丐幫分舵砸爛,不怕那小子不出來!」 
    西方仙子只是追問:「你為何這般恨他?」 
    展玉翅也想知道原因,是以冒險踏前幾步,豎起耳朵偷聽,胡宗廣冷冷地道:「我恨他? 
    我為何要恨他?只是他是中原高手,又不肯屈服於我,當然要收拾他,所謂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快去!」 
    西方仙子在其催迫下,只好快步向四海丐幫分舵奔去。展玉翅心頭大急,若在此處攔截,又怕他師兄妹聯手,自己必敗無疑,若不攔截,則四海丐幫可能尚未撤退完畢,則死傷必多。 
    他猶疑之下,胡宗廣及西方仙子已經走遠。沒奈何,只好提氣急追,他一口氣馳至四海丐幫那座小院外,裡面靜悄悄的,下聞半點聲音,展玉翅心頭大喜,證明郭得勝十分能幹,在短時間內,便將弟兄們全部疏散。 
    展玉翅悄悄閃了進去,只聽胡宗廣悠吼一聲:「怎地連一個鬼影也沒有?」 
    西方仙子淡淡地道:「我怎知道!」 
    展玉翅連忙閃開,匿在柱后。俄頃,即見胡宗廣及西方仙子自內室出來,又聽胡宗廣狠狠地道:「師妹,你目前的任務便是消滅展玉翅及四海丐幫之一切設施!」 
    「你明知我敵不過展玉翅,這不是故意為難我?」 
    「以我看,他也勝不了你,你手下不是還有四個人么?若還不夠者,我再撥幾名高人給你!」 
    西方仙子冷冷地道:「若你還承認是西方聖人之弟子,便請你自己動手,不要找人幫忙,如此會影響師門聲譽!」 
    胡宗廣冷冷地道:「如今到底我是掌門,還是你?莫忘記,神木令在我手中!」他突然自懷內掏出一塊黑黝黝的令牌來,沉聲道:「香雪蘭聽令!」 
    只見西方仙子萬分委屈地跪下去,展玉翅這才知道西方仙子原名香雪蘭。 
    「自即日起,汝之任務便是殺死展玉翅,消滅四海丐幫,違令者即為本門叛徒!」 
    香雪蘭澀聲道:「遵令!」 
    胡宗廣這才收起令牌,笑嘻嘻地道:「師妹,若你肯嫁給愚兄,咱們聯手,放眼天下,還有誰是敵人?武林盟主寶座垂手可得,你仔細想想……此事愚兄不願以神木令來命令你,但你亦不能拖延太遲……嗯,再給你三天考慮,三天後,愚兄便來討信!」 
    香雪蘭急道:「三天時間太短了!」 
    「那好,愚兄索性給你七天時間,如今你且守在附近,我相信展玉翅不久必會出現!」 
    胡宗廣言畢突然頓足飛越圍牆而去。 
    香雪蘭輕嘆一聲,席地坐在廳里,雙眉緊鎖,愁容滿面,只看得展玉翅心腸為之打結。 
    忽然他聽到一個極之輕微的衣袂聲,心頭一動,連忙又縮回柱后,有這份輕功者,非胡宗廣是誰?他去而復返,分明怕西方仙子與自已勾結,或暗中放開一條生路,由此可見其人十分陰沉。 
    大廳雖然黑暗,但對於胡宗廣這等高手來說,無疑白晝,是以展玉翅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香雪蘭以手支頤,默默想看心事,一動不動。 
    三個人各自在黑暗中僵持了兩頓飯工夫,展玉翅又發覺胡宗廣悄悄離開了,這次,香雪蘭亦似有所覺,抬頭望了出去,卻沒有動。 
    展玉翅以「傳音入密」對香雪蘭道:「香姑娘,在下是展玉翅,你不要動,我就藏在你附近,令師兄似乎對你還不信任,匿在暗中監視。」 
    香雪蘭回答道:「他已離開,你為何還不走?」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就怕你沒有勇氣。」 
    香雪蘭苦笑一下:「我一向膽大包天,不知害怕為何物,但如今……你且說來聽聽!」 
    「你我聯手殺了胡宗廣如何?他是貴門之叛徒,是我幫大敵,殺了他於你我均有利,何樂而不為?」 
    「但神木令已在其手中,我若殺他等於背叛師門。」 
    「唉,你怎地這般迂腐?他本已是貴門之叛徒,今是捧了你掌門之令牌而已,他並非真正之掌門人。」 
    「你不知道,敝門規定誰持神木令,誰便是掌門。」 
    展玉翅冷笑道:「然則若神木令落在在下手中,你也會聽令於我乎?而我亦是貴門之掌門乎?」 
    香雪蘭不由呆了一呆,久久不能作聲。展玉翅加緊遊說:「照我估計,你我聯手必可制服他,取回神木令,你仍是掌門!你那些妖子魔孫仍會聽令於你,反正他們只認牌不認人。」 
    香雪蘭道:「你我聯手亦未必有把握勝他,何況他常帶著爪牙在身旁,把握性更不高。」 
    展玉翅道:「只要你肯與我合作,我相信咱們必能勝他,我有九成把握。」 
    香雪蘭被他說得有點意動,沉聲道:「空口無憑,你有何妙計?」 
    「計劃一時難定,但總有機會。」 
    香雪蘭輕嘆一聲,道:「他神出鬼沒,你還是速速溜開吧,免得累我。」 
    「我累你?難道……難道你準備嫁給他?」展玉翅鼓起勇氣道:「若他以神木令命令你嫁給他,你有何辦法拒絕?到時還不是要反抗?與其如此,何不與我聯手?」 
    「你怎知我不會嫁給他?」 
    展玉翅咬牙切齒地道:「你絕對不會喜歡他!」 
    香雪蘭嘆聲問道:「那你認為我會喜歡甚麼樣的人?」 
    「你喜歡我!」展玉翅大著膽子道:「除了武功以外,他沒一樣比我強,而且你早就喜歡我了!」 
    「胡說!」香雪蘭忽然跳了起來,向外馳去。 
    展玉翅急得叫道:「七日之內,我一定在此等你,因為,因為我也喜歡你!」這是他鼓起最大的勇氣說的,說了之後,就似放下一塊心頭大石,整個人都輕鬆了。 
    香雪蘭嬌軀早已消逝在黑暗中,但展玉翅相信她必然聽到。剛才為何突生勇氣,說出心中久想說的秘密,他亦不清楚,但他一點也沒後悔。 
    展玉翅仍悄俏地立在柱后,雙眼望著香雪蘭消逝的方向,忽然他聽到一個輕微的響聲,心頭一動,立即轉身,匿在柱子的另一邊。 
    半晌,一個步履聲自內堂傳來,緊接看露出一顆腦袋來,在黑暗中左顧右盼,展玉翅低聲叫:「郭舵主!」聲音雖低,卻把那人嚇了一跳。 
    郭得勝欣喜地道:「副幫主,你回來啦!」 
    展玉翅自柱後走出去,問道:「你們怎地疏散得那麼快?」 
    郭得勝笑道:「這下面有一個地窖,還另有出口,剛才屬下就躲在下面。副幫主,那姓胡的武功真的這般厲害?那神木令有何威力?為何西方仙子這般怕它?」 
    展玉翅搖搖頭:「本座也不知道,但未來的幾天,你們還是要躲起來,免遭無妄之災,本座會想辦法解決難題。」 
    郭得勝緊張地問:「副幫主還要斗他?你到底有幾成把握,若沒有把握,請勿冒險。」 
    展玉翅沉聲道:「你千萬莫亂作主張,本座自有主意,你要做的事,便是想辦法保護下面的弟兄別遭毒手!告訴高橋,請他小心,本座暫時離開,此處一切請你多費心了!」 
    ※※※一連幾天,展玉翅化了裝在城內各處找尋胡宗廣及及香雪蘭,但此兩人竟似空氣般倏地消失,他讀小牛到江邊暗地調查,亦查不出他倆是否住在船上。 
    第五天,蕪湖城突然傳著一件事:「獨行大盜」江浩瑞、長江三友及黃山雙老均被人殺死。 
    那江浩瑞、長江三友還不怎樣,黃山雙老與世無爭,且武功超凡,竟然被人殺死,教蕪湖城武林中人,都感到極度震驚。 
    展玉翅正在酒樓里吃飯,忍不住走到一位正在說得口沫橫飛的漢子面前問道:「兄台,請問兇手是甚麼人?」 
    「不知道姓名,只知他來自西域,而且是一個人!一個人要對付黃山雙老,還能將之殺死,此人之武功必在天下十名之內。」 
    展玉翅一猜便知必是胡宗廣所為,乃再問:「請問兄台,黃山雙老是被那廝於何地殺死的?」 
    「就在銅陵,聽說死者均是中掌而亡,好像是前晚才發生的。」 
    展玉翅返回座位,心中暗想:「原來胡宗廣已去了銅陵,難怪這兩天蕪湖城無其蹤影。」 
    他如今擔心的是銅陵分舵及孫小三之安危。 
    展玉翅本想再問那漢子一件事,他想知除此之外,還有否其他人被殺,但可惜已不見了那漢子之蹤影。展玉翅趕緊把肚子填飽,匆匆趕返分舵,敲開了地下室之入口,把消息告訴郭得勝。 
    郭得勝道:「屬下立即派人去銅陵討消息。」 
    「討消息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通知宣城之周通,請他避敵銳氣,先委屈一下,日後再想辦法反擊。」 
    郭得勝道:「屬下立即派人去辦。」 
    展玉翅又離開分舵,隱伏在南城門,以防胡宗廣突然出現,又可避免跟蕭飛飛接觸。他一顆心七上八落,一直在忖測香雪蘭之動態及心意:「她是否真的喜歡自己?有勇氣與自己聯手反抗胡宗廣么?」 
    不料胡宗廣及西方仙子等不到,卻等來了一批白道上的豪傑,展玉翅不認識這些人,只從他們口中知道有「黃河大俠」黃北山、飛刀杜七和「湖江女俠」雲瀟瀟。此批人嫉惡如仇,他們是否聽到胡宗廣濫殺無辜,而聞訊趕來?是則便叫人放心不少。 
    但不久展玉翅又在酒樓上,發現幾箇舊相識:白髮婆婆、「青面獸」雲深淵、採花大盜顏不二,另外還有些瞪眉怒目的惡漢,他卻不認識。 
    正邪高手雲集蕪湖城,一片劍拔弩張之緊張氣氛,使得街上行人也少了起來,展玉翅連忙又返回四海丐幫分舵,把情況告訴郭得勝。 
    郭得勝聽后亦十分憂慮,道:「就算他們不是沖著咱們而來的,也須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郭舵主,你派幾個幹練的弟兄,暗中打探一下他們之來意,並把消息傳給總舵。」 
    「好,副幫主明天來取消息,看來屬下也不能老窩在地窖里了,我也得活動活動,不過請副幫主放心,屬下不會魯莽。」 
    展玉翅道:「本座今夜住在天龍客棧,有事派人報個訊,看來胡宗廣今夜是趕不回來了,你們可以好好睡一覺。」展玉翅看看沒有甚麼急事,也到客棧去,仔細洗了一個澡,然後盤膝於床練功。不料鄰房卻傳來一陣銷魂的呻吟聲,使他沒法進入忘我境界。 
    自從展玉翅打通任督兩脈及「天地橋」之後,甚少有這種現象,心中不禁暗自忖道:「是那個淫娃住在鄰房?看來也不是好貨!」他好不容易心情方平定下來,真氣在奇經八脈流通,但覺內功又有所進步,心頭晤喜,可是一想起胡宗廣,一顆心又往下沉。 
    胡宗廣年紀也只在三十五、六,內力竟然這般強勁,且西方仙子之內功亦只比自己稍遜半籌,看來他們那一派之內功心法,必有獨到之處,也幸虧此派門人不多,否則對中原武林實在是個莫大之威脅。 
    他苦思半夜未果,忽聞鄰房傳來叩門聲,展玉翅心頭一動,不由自主地凝神偷聽,裡面響起一個男子之詢問聲:「誰?」 
    「老七,是我,出來一下!」 
    「是大哥,小弟穿好衣服便出去。」 
    老七、大哥一入耳,展玉翅不由一怔:「這是黃河大俠及杜七?那社七跟誰住在一起? 
    那女的為何這般浪蕩?」緊接著,又聞房門啟動聲,展玉翅輕輕拉開一縫門隙,湊眼望出去,只見兩條漢子進入斜對面的房內,看身形果似是黃北山及杜七。 
    展玉翅本想出去探探動靜,又覺得對黃河大俠不好意思,便又打消主意。 
    天亮之後,展玉翅仍以遊客之身份,到樓下吃早點,飯館內只見湖江女俠雲瀟瀟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喝茶,似在等人。過了好一陣,方見杜七自樓上下來,坐在雲瀟瀟之對面。 
    雲瀟瀟一見到他便眉開眼笑,嗔道:「怎地這麼久才下來?教人急死了!」 
    杜七乾笑一聲:「你大可以先點菜嘛!」 
    「人家怕你出事,你不見今天來蕪湖城的人,正邪黑白各路人馬都有!」雲瀟瀟忽然壓低聲音問道:「黃大哥半夜找你有甚急事?」 
    展玉翅心頭一動,照此推理,昨夜跟杜七在一起的女人便是雲瀟瀟了,展玉翅不由看了她幾眼,正好碰到杜七橫掃過來的目光,展玉翅忙把眼光避開。 
    杜七乾咳一聲:「此處人多,稍後再告訴你!」 
    雲瀟瀟不依:「你先說個大概,這裡有甚麼人?」 
    展玉翅裝作吃面不留心,大概杜七暗示展玉翅在場,是以又聽雲瀟瀟道:「連那毛頭小子你也害怕?哼,真不知你昔日不要命的豪氣去了何處!」 
    雲瀟瀟花信早過,若嫁給鰥居的社七,倒是合適的一對,只不知他倆為何不成親,是不是礙著黃河大俠的面子?他妻子被岑江姦殺,兩郎舅到處找岑氏兄弟,迫得他們遠走寧夏,今日來此,是不是知道岑氏兄弟已回來,且跟胡宗廣、西方仙子一道? 
    雲瀟瀟那輕蔑的一句話,叫展玉翅心頭生氣,暗道:「這婆娘有了漢子之後,便不知山外有山了!」 
    果然杜七把聲音盡量壓低:「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老大說他出去問過地頭蛇,據說岑氏兄弟的確在蕪湖附近出現過,還說跟著西方仙子和一位胡人,那胡人武功極高,連四海丐幫也非其敵手。」 
    雲瀟瀟輕哼一聲,道:「丐幫有甚麼人材?他們副幫主不是人家對手,別人便不能制住那胡人?笑話!」 
    「非也,聽說四海丐幫副幫主展……甚麼翅的,年紀雖輕,但武功很高,他們幫主沙連水也不能望其項背,至於那胡人之武功便更高了,連黃山雙老也死在他手中!」 
    雲瀟瀟再孤陋寡聞,也知黃山雙老之能耐,聞言不由色變:「如此說來,你不是報不了殺妻之仇?那咱們之婚事,又要拖到何時?」 
    「大哥說他會想辦法……」 
    「他武功不錯,但腦袋可稀鬆平常得很,他能想出甚麼辦法來?」雲瀟瀟看來對黃北山頗有怨懟:「其實他亦極無道理,他妹妹已死了這麼多年,卻不許你續弦,也不知是甚麼道理!」 
    「這可怪不得他,當年我在拙荊墓前發下重誓,若不能替她報仇,便終生不續弦!」 
    雲瀟瀟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怕他,他下來了,你好好去巴結他吧!」 
    展玉翅悄悄抬頭,果見黃北山緩緩下褸,神態尚有點疲乏,展玉翅心中暗暗驚詫,黃北山坐下之後,輕唔一聲,道:「怎地還不叫東西吃?小二哥,過來一下!」 
    黃北山一來,雲瀟瀟便變成鋸嘴葫蘆,不吭一聲。黃北山道:「雲姑娘,你吃飽之後,在客棧里等咱們。」 
    雲瀟瀟忍不住問道:「大哥,你倆要去何處?」 
    「去找岑江岑湖。」 
    「小妹也要去。」 
    「不,你留下來。今日之蕪湖城不比往日,風雲際會,正邪雲集,就算你在客棧內,也得小心。」黃北山似乎不喜說話,言畢便閉目養神。展玉翅見狀,便著小二會賬離開。 
    他不想立即回分舵,便在城內到處閑逛,卻又見到白髮婆婆。但她已死了,身上刀傷劍痕累累,屍體就倒在溝渠邊,引來不少路人圍觀。 
    展玉翅問旁邊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商賈,道:「老兄,請問這位婆婆是被甚麼人殺死的?」 
    那中年胖漢道:「俺在店內看見是一男一女,一個用劍,一個用刀,合力將她殺死的,真可憐,這麼老了還要死於非命,其實就算她跟那兩人有甚麼仇恨,也用不了動刀動劍,過幾年她還不是要死!」 
    他哪知道武林的事,展玉翅乃道:「老兄有所不知,這老婦十分惡毒兇殘,生平也不知殺了多少善良,今日死在路旁,乃是報應!」 
    展玉翅忽然發現黃北山及杜七也來,黃北山看了幾眼,便道:「看來這是『刀劍合璧』武從文夫婦乾的!」 
    「刀劍合璧」武從文、江飛鯉夫婦之大名,展玉翅早已如雷貫耳,只是這對夫婦自結合之後,甚少再在武林走動,是故緣慳一面,他倆能殺死白髮婆婆,看來名不虛傳,素聞他倆俠骨琴心,若能與自己聯手抗擊胡宗廣及其爪牙,將增加不少勝算。 
    他看黃北山和杜七要走,忽然排眾上前,抱拳道:「在下四海丐幫展玉翅,請問兩位可是黃大俠及杜大俠?」 
    杜七認得他今早在客棧內吃面,臉色登時一變,卻聞黃北山問道:「大俠不敢當,某正是黃北山,不知副幫主有何指教?」 
    「請恕在下再問一句:兩位是否在找尋岑江、岑湖兄弟?」 
    杜七急問:「你認識他倆?可知這兩賊子在何處?」 
    「在下去年便見過他倆,如今他們已成為胡宗廣之爪牙,是以敢重回中原,不過兩位也不必去找他們,在下料他們近日便會回蕪湖。」 
    杜七又問:「閣下何以知之?」 
    展玉翅再次抱拳:「請兩位移玉到敝幫分舵一敘如何?」 
    當下黃北山及杜七乃隨他到蕪湖分舵,展玉翅遂將胡宗廣及西方仙子之事說了一遍。 
    杜七道:「照你所說,西方仙子並不大壞,她為何要袒護你?」 
    展玉翅心想出了個胡宗廣與西方仙子之事,已不成秘密,乃道:「其責西方仙子只是假借神木令,而以暴止暴,以邪止邪,算起來亦屬我輩中人也!」 
    黃北山點點頭,接問:「黃某深信副幫主不會騙咱,但你又憑何斷定胡宗廣及岑氏昆仲會再返蕪湖?」 
    「西方仙子必不甘心嫁給胡宗廣,又無能力反抗乃師兄,是以唯一之辦法便是回來與在下聯手抗拒,只要她來蕪湖,七日之期,胡宗廣必會來討消息,而只要他來,他那些爪牙亦會跟隨!」 
    「有理有理!」黃北山道:「黃某有一事與副幫主商量,若岑氏兄弟出現,幸勿出手,黃某與妹夫跟他們有血海深仇,非親刃仇人不可!」 
    「這個在下省得,兩位還是先回客棧等候,一有動靜,在下必派人通知。」展玉翅也問:「兩位為何會來蕪湖?」 
    杜七道:「咱們是為報仇而來的,因為隱約聽到消息也,今有副幫主作證,杜某與內兄更不會輕易離開蕪湖。」 
    「刀劍合璧、白髮婆婆等人又為何人會雲集於此?」 
    「這個咱們便不清楚了,其實咱們亦很奇怪,昨夜還特地黑夜拜訪了地頭蛇韓福光,連他亦莫名其妙!」黃北山道:「若能碰上武從文,黃某必定代副幫主查問一下。」 
    黃北山和杜七告辭之後,展玉翅仍在各處巡查,卻又發現「百獸之王」林森及其四小獸。 
    展玉翅第一次是在鳳陽縣遇上他們,第二次是他們到蕪湖江畔酒樓吃霸王飯不給錢,遭展玉翅、凌鐵城及夏寶貝打得重傷而逃,今日居然還敢來,莫非有所恃而要來尋仇? 
    以今時今日展玉翅之武功,自然不將之放在眼內,乃暗中跟蹤,不料他們五人居然又去江畔酒褸。 
    展玉翅心頭有氣,忖道:「今番你們敢搗亂,少爺便把你們的狗腿打斷,他日胡宗廣回來,也不會礙手礙腳!」當下悄悄跟隨他們進入江畔酒樓。 
    只聽店小二在台上道:「客官,如今還未到午飯時候,廚師尚未準備好,請客官們稍候。」 
    展玉翅乃在樓下坐下,耳聞林森道:「不急咱們是來找你們老闆的,可否請他出來相見?就說林森及他的朋友,來專誠拜訪。」 
    武林中人擅於說反話,這句專誠拜訪實在可圈可點,可大可小,店小二連忙進內把夏寶貝請了出來,只聽夏寶貝怒喝一聲,道:「上次你們五人吃飯不給錢,已得到教訓,今日還敢來尋釁?真以為咱們會怕你么?」 
    不料林森竟然堆下笑臉,道:「夏老闆誤會了,咱們五個今番前來上是來賠罪,二是來找你們展老闆!」 
    夏寶貝哪裡相信他,沉聲道:「賠罪不敢當,咱們老闆沒空,有甚麼道兒儘管劃下來。」 
    雲深淵忙道:「夏老闆,你真的誤會了,咱們是受陸老爺子之託,特地來拜訪展老闆,並無惡意,你若不相信,咱們可以發下毒誓,老實說,以今日展副幫主之武功及地位,咱們也不敢來虎口拔牙!」 
    夏寶貝仍在猶疑,展玉翅已緩緩上褸,問道:「展某在此,五位有何指教?」 
    林森見到展玉翅,便含笑長身,態度甚恭敬,其他四獸見狀亦卻站了起來:「副幫主別來無恙?」 
    「托福,陸源請你們來找本座?」 
    「陸老爺子十分感謝副幫主之幫忙,特請咱們來送信。」林森自懷內取出一封信來,遞與展玉翅,夏寶貝恐信被做了手腳,一手搶了過來,撕開緘口,再取出信來,展開給展玉翅過目,他自已把頭偏開。 
    展玉翅不願讓人覺得自己小器,乃接過信來,自閱之,展副幫主台鑒,前曾受大恩,陸某終生感激不盡,容當面謝。今先遣林森報訊,與雪裡獅王之事,已獲得解決,左良堂等亦已獲釋放。今後副幫主若用得著綠林好漢者,但憑一紙相召,老朽敢不從命乎?異日仰仗大力之處尚多,尚希常為聯絡。專此,陸源頓首百拜。 
    展玉翅把信收了起來,問道:「送信來此,就為此事?請轉告他一句,助人為快樂之本,展某舉手之勞,不敢教陸老爺子掛懷,展某若有機會,自當上山探望他。」 
    林森喜道:「若請得副幫主大駕,那實是陸老爺子及吾等之榮幸!」 
    展玉翅回首道:「小夏快切些下酒物,上幾壺酒!」邊又請林森等人入席:「五位跟陸源是甚麼關係?」 
    林森道:「陸老爺子是林某之表兄,不過鮮有人知道,亦盼副幫主守秘,林某聽了陸老爺子之介紹,對副幫主之義氣最是敬佩,希望以後交個朋友!」他指一指雲深淵等人:「雖然他們以前有所得罪,但他們亦已得到懲罰!」 
    展玉翅哈哈笑道:「佩服兩字不敢當,展某隻希望五位以後多點行善,少做些魚肉善良的事,便於願足矣!」 
    「慚愧慚愧,林某正因為有心改過自新,是故特來相隨,望能效犬馬之勞及瞻仰副幫主之德行!」 
    「那就更不敢當了!」展玉翅心頭忽然一動,改口問道:「五位來此,只為此事,而毫無他因?」 
    「的確如此,若副幫主不相信,咱們立即拍拍屁股離開。」 
    「蕪湖城又非展某的,諸位何時走都無人反對,嗯,難道諸位沒有發現,近日蕪湖城氣氛有異?」 
    「哦,那當然了,胡宗廣妄圖稱霸武林,把黑白兩道都得罪了,因此有許多人聞風而至,有的想看熱鬧,有的是不服氣的,更有人想替朋友報仇的!」雲深淵道:「副幫主這幾天可得小心一點,免得有人來此破壞!」 
    展玉翅點點頭道:「不知諸位知道這幾天有甚麼大人物進城?」 
    林森道:「在下見過武從文夫婦及千蛇谷的大谷主霍長春!」 
    蔣彪道:「今早我進城見到一個禿頭漢子,似乎是『千里禿鷹』彭春樹,卻不知他是不是胡宗廣的爪牙,因為他近年向在西北活動。」 
    林森道:「潼關三義和松柏二友也來了。咱們剛到,也許還有其他高手!」 
    說時,店小二已送上下酒物及兩壺佳釀,展玉翅作東招待,林森忽然長嘆一聲,道:「昔時見副幫主,只覺乳臭未乾,今日再見,深感副幫主已是武林巨擘,風度及氣勢有異尋常人,真是一日千里呀!再過幾年,恐怕副幫主已能左右武林矣!」 
    展玉翅見他一派諂辭,心中只覺討厭,乃乾咳一聲,道:「諸位若想改過自新,彼此便是朋友,無須再說客氣的話。」 
    林森拇指一豎,「副幫主果然不同凡響,咱們的碓有心改過,且是陸老爺子吩咐咱們來跟隨你的,不知咱們有甚麼可以代勞的?」 
    展玉翹想了一下,道:「請諸位這兩天替我打聽一下,城內到底有多少黑道高手。」 
    林森面露尷尬之色,似乎黑道兩字對他造成傷害,正如做賊的人,亦不希望別人將他當作賊子,不過他還是答應下來。 
    展玉翅道:「胡宗廣這兩天可能會到,諸位最好夥同其他人,方可與他作對。」 
    雲深淵問道:「此人之武功,真的這般可怕?」 
    展玉翅不願多說,只點點頭。 
    當下六人吃飽飯之後,林森便率他那幾個爪牙告辭:「林某找到客棧,便派人來通知夏老闆,只要副幫主用得著咱們的,只需派人報個訊,另者,若探到其他消息,亦會告知夏老闆。」 
    展玉翅送走他們后,也信步返回四海丐幫分舵,他抬頭見檐上有紙角飄動,便躍了上去,只見瓦片上壓著一張信,取起閱之,卻是西方仙子留下的,約他到城北見面,展玉翅也不驚動郭得勝,便直奔城北。 
    出了城門,見路旁有座樹林,展玉翅便走了進去。他在林內走了兩匝,便聞頭頂上有樹葉摩擦聲,抬頭望之,只見西方仙子躲在葉濃處,左手撥開樹枝,右手向他招動,展玉翅也不作勢,便飛了上去。 
    西方仙子目光一亮,脫口便道:「你輕功及內功又有所進步了。」 
    「你是否一直跟著胡宗廣?」 
    「他本來要小妹跟著他,但後來我離開了。」 
    「他怎肯讓你離開?在何處離開的?」 
    「他要去黃山遊玩,要小妹陪他,小妹哪有這種心情!半路上便佯說我要考慮終生大事,開小差跑回來了。」 
    展玉翅緊張地問道:「你考慮得如何?」 
    西方仙子目光又是一亮:「你緊張甚麼?跟你有關係么?你很想知道我考慮的結果?」 
    展玉翅像偷吃糖果的小孩驟然給大人抓住般,乾咳一聲,正容地道:「跟在下有何關係? 
    只是在下恐你倆聯手罷了。」 
    西方仙子冷哼一聲,道:「口是心非,我今日來此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展玉翅截口道:「我正想問你,你約我來此有何目的?」 
    「你先告訴我,為何你認為我不會答應胡宗廣的要求?」 
    「他,他要求你甚麼?」 
    西方仙子香雪蘭氣得牙痒痒的:「你何必明知故問?你認為我不會喜歡他,會喜歡誰?」 
    展玉翅吸了一口氣,仍不敢正面作答:「我認為你不喜歡他,乃因我認為你與他年齡不配,你不會屈服……你……其實很正派,不會喜敝一個只有野心而無半點正義之心的人!」 
    「他與我同門,若結成……連理,日後可互相切磋武藝,他外貌不錯,內功又深湛,年齡之差別不會造成問題,何況人謂老夫少妻,格外恩愛,難道嫁給一個木頭人更有趣味?」 
    展玉翅有點沉不住氣,澀聲問道:「既然如此,你還約我來此商量甚麼?」 
    「你真是個木頭人!」香雪蘭脫口道:「有時我真懷疑你是聰明人還是蠢鈍子!不錯,我是有點喜歡你,但你卻害怕我出身不正,名聲不好,視我如蛇蠍,又愛又怕是不是?」 
    她一口氣把積聚心中多時的情感一下子傾吐出來,而且說得十分坦白,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使展玉翅一時之間,但聞腦海中「轟」的一聲響,似失去知覺。 
    香雪蘭見他張大嘴巴,一聲不吭,不覺芳心百碎,失望悲苦之至,只聽她幽怨地長嘆一聲,飛身躍下去。 
    展玉翅瞿然一醒,急叫道:「香姑娘,你住哪裡去?」他毫不猶疑跟著躍下去,只見香雪蘭已奔出樹林,展玉翅急隨而出,放足狂追。 
    香雪蘭頭也不回地問道:「你跟著我作甚?」 
    「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那就說吧,又沒人不讓你說,我把最難說的話都說出來了,你還有甚麼不能說的?」 
    展玉翅又窘又急,用哀求的語氣道:「香姑娘,你且停下來,咱們好好商量一下如何?」 
    香雪蘭說停便停,立即轉過身來,展玉翅虞不及此,一時收勢不及,兩人碰了個滿懷,展玉翅面紅過耳,連聲道歉。香雪蘭也窘,但只一瞬間,便道:「你不是有話要說么?」 
    「你不是有一件事要與我商量乎?因何急急離開?」 
    香雪蘭嘴一張,卻發不出聲來,又輕嘆道:「我被你猜著了……我怎能嫁給胡宗廣,但我一則不能反對師命,二則不是其對手,是故……你有妙計助我乎?」 
    「其實胡宗廣已是貴門之叛徒,你何須怕他,他手中所持的,不外乎一塊木頭而已啊……」 
    話未說畢,香雪蘭已斥道:「不許侮辱神木令!你不知此物在西域之神聖地位,今番我且不與你計較,下次再犯,可不客氣了!」 
    展玉翅見她神情肅穆嚴厲,不覺怔了一怔,他不知道西域民風,對人對物崇敬之程度,能至入迷,有人侵犯,甚至親人亦反目成仇。當下輕咳一聲,低聲道歉:「在下的意思是只要咱們聯手,便可制勝,屆時你還有何顧忌?」 
    「萬一在惡鬥當中,他取出神木令,你教我怎辦?」 
    展玉翅不由一呆,一時語塞,香雪蘭道:「假如你能偷了他之神木令,自然好辦,不過要想偷去其身上的東西,除了『神偷』金猴兒之外,只怕再無別人,假如我不在場,你能奪去他的神木令么?」 
    金猴兒未知蹤跡,臨時去何處找他?至於第二點,展玉翅更無把握,是以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香雪蘭又輕嘆道:「小妹再提供一個消息給你,他把神木令放在懷內!」 
    展玉翅咬咬牙道:「若在下與胡宗廣惡鬥,你可否躲藏起來,匿在附近?設若在下萬幸奪下其神木令,則請便現身,聯手除去他,萬一在下失敗,你依然暗匿,如此也不會令你為難!」 
    香雪蘭道:「好,一言為定,從此時起,小妹不會再來見你,直至你奪下胡宗廣懷內之神木令為止。後會有期!」她言畢又提氣急馳。展玉翅目送她離去,心中百感交集,又因伊人坦言示愛,心中有股搔不著癢處之感。直至伊人芳蹤已杳,他才懷著興奮的心情回城。 
    一進城,展玉翅便覺有異,路上行人極稀,許多店子,在此刻(申牌)便已關上門了,他心頭一沉,暗道:「莫非那話兒來了!」便匆匆趕到天龍客棧。 
    小二認得他,連忙替他打開房門,展玉翅待他下褸,便去敲黃北山房門,不料黃北山那門不開,背後的門卻開了。展玉翅暗自戒備,緩緩轉過身去,卻是雲瀟瀟。 
    雲瀟瀟見是他,輕咳一聲,欲將門關起,不料展玉翅動作比她更快。一抬腿,便將門抵住,問道:「請問雲女俠,可知黃大俠去了何處?」 
    「哪一位黃大俠?我不認識你!」雲瀟瀟手上用勁,那門紋風不動,就似是蜻蜓撼石柱般,不由暗哼一聲道:「你是誰?」 
    「請告訴黃北山,說四海丐幫副幫主展玉翅有事找他!」 
    展玉翅言畢杷腿縮回,雲瀟瀟收不住力道,但聞「蓬」的一聲響,震得客棧也為之一震,天花板上「颯」地掉下許多灰塵。 
    展玉翅在灰塵飛揚中進入自己房內,將門關上,他惱雲瀟瀟看不起他,故意讓她吃次啞吧虧。 
    過了頓飯工夫,房門突然被敲晌,展玉翅正在調息,連忙散功道:「門未上閂,請進!」 
    進來的是黃北山及杜七,展玉翅長身下床:「兩位請坐。」 
    杜七沉聲問道:「聽說副幫主要找咱倆?」 
    「不錯,展某有事要跟黃大俠商量。」展玉翅還他一個軟釘子。 
    黃北山乾咳一聲,道:「副幫主應知黃某與他之關係,有話但說無妨,這些年來,黃某與杜七就如前朝之焦不離孟。」 
    「那還是請兩位先坐下好說話。」展玉翅待他倆坐下方問:「兩位找到岑氏昆仲之下落否?」 
    「我倆剛自外面回來,尚未有消息。」黃北山道:「適才正在跟武從文伉儷商量,胡宗廣殲殺中原好手一事,後來聽雲女俠說副幫主要找咱,是以……」 
    「哦,原來武大俠夫婦也住在此店。」 
    「不是,他倆喜歡清靜,借住後巷之民居,副幫主找咱便是為了問這句話?」 
    「那當然不是……在下想問兩位一句,胡宗廣此人該不該殺?」 
    杜七道:「那自然該殺,就算不殺他,也得煞去其氣焰。」 
    黃北山十分沉著,不慌不忙道:「咱們去殺了岑氏兄弟之後,必會助副幫主殺胡宗廣! 
    其實此話有錯,胡宗廣既與中原武林為敵,黃某斗他只是盡本份,稱不得助誰。」 
    展玉翅豎起拇指道:「兩位不愧有大俠之美譽,但不知那魔頭是否約了助手?」 
    「除了岑氏兄弟之外,尚有『天山三狸』,橫行西北之『河西雙槍』穆氏父子、『秦嶺風雪』卜凌風及溫白雪夫婦、『雪山飛鷹』鄔大羽,當然還有西方仙子。」黃北山道:「至於是否還有其他人,則黃某尚未查到。」 
    「除胡宗廣、西方仙子,這幹人以誰之武功最高?」 
    「單打獨鬥自然是鄔大羽最強,但穆氏父子及卜凌風夫婦都練有合璧術,非常厲害,相對來說,岑氏兄弟及天山三狸,已毫不足道了。」 
    「在下再冒昧問一句,武從文夫婦之武功比之他們五個,哪方勝算較高?」 
    杜七道:「武從文夫婦刀劍合璧為武林一絕,他倆可對付鄔大羽再加上穆氏父子或卜凌風夫婦,即以二敵三尚稍高半籌。」 
    「白道方面尚有哪些高手?」 
    黃北山的話,令展玉翅十分失望:「據我所知,除了咱們幾個之外已無別人。」 
    杜七忽然道:「對啦,黑道方面尚有「百獸之王」林森及其幾隻小獸。」 
    黃北山突然一拍大腿,道:「差點忘記,他們已經不能為惡了,適才我看見林森,嘴角淌著黑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看來是中了劇毒,其面已滿布黑氣。」 
    展玉翅忽然跳了起來,脫口道:「他們已歸順了在下,兩位且稍候,我去看看就回來。」 
    言畢已衝出房去。他一出客棧便向四海丐幫分舵奔去,四海丐幫分舵正在天龍客棧之北面。 
    他一口氣跑回四海丐幫分舵,但見廳里擠了許多人,亂鬨哄的,展玉翅一進去,便有人叫道:「好啦,副幫主回來了!」 
    「發生了甚麼事?」展玉翅三步並作兩步,奔上聚義廳,分開眾人,只見地上倒看一個人,滿面黑氣,嘴角襟前掛著黑色的血,可不正是林森?展玉翅問:「他怎會死在這裡?郭舵主呢?」 
    郭月英道:「大哥去望江客棧……因為林森臨死前說,他那幾個兄弟在客棧,料都已死了。」 
    展玉翅吸了一口氣,問道:「他可有說是誰下毒?」 
    「有,是一個叫馮赤文的人。」 
    「馮赤文?可是外號『鐵背金拐』的那一個?聽說此人雖在黑道,但向不用暗器及毒物,怎會叫他下毒?」 
    郭月英道:「也許他跟大哥說過,屬下不大清楚。」說著,郭得勝正好回來。郭月英忙問:「大哥,望江客棧情況如何?」 
    郭得勝嘆了一口氣,道:「林森那幾個爪牙全被人毒殺在客棧內,無一倖免!想不到他們終生打雁,也會遭雁啄眼,也算是報應吧!」 
    展玉翅道:「下毒的可是馮赤文?林森可有說出原因?」 
    「他到咱們這裡時,毒已發作,耽了不久便死了,因此語焉不詳,不過大致還知道,他碰到馮赤文,請他吃飯,竟欲拉他過來,一致對付胡宗廣。那馮赤文反問他來了些甚麼白道高手,最後是林森發現酒里有毒,馮赤文則乘機溜掉,林森恐副幫主也會中計,因此趕來報訊。」 
    林森之表現令展玉翅大感意外,看來他真的有心改惡從善,當下問道:「本幫兄弟是否還有所發現?胡宗廣來了沒有?」 
    郭得勝道:「胡宗廣之下落還查不到,但剛才屬下回來時,聽人說城外出現一隊騎士,有二、三十之眾,騎士舉著紅旗,駐紮在城外,不知善惡。」 
    郭月英失聲道:「會否是『黃沙紅旗』?」 
    展玉翅問道:「黃沙紅旗是甚麼人物?」 
    郭得勝接道:「聽說是橫行在沙漠上的一群強盜,共三十六騎,在沙漠中無人敢與其作對,盜首『三枝毛』孟朝河武功高超,剛猛無匹,手段毒辣,殺人無算,看來這群人已為胡宗廣收服!」郭得勝憂心仲仲地道:「最怕蕪湖城的百姓,若他們要屠城,百姓就慘了……」 
    展玉翅聽得熱血沸騰:「他們若敢屠城,便教他們來得去不得!郭舵主,分舵是否有弓箭手?」 
    郭得勝道:「屬下主持分舵后,曾訓練了二十四名弟兄,令妹也在訓練一批暗器手,可惜時日太短,未能發揮作用!」 
    「不管如何,也得派上用場,讓他們保護分舵!今番正邪高手若在蕪湖大戰,本座估計,此處必是戰場之一。」 
    郭得勝嘆息道:「可惜白道高手來得太少,只怕無法剋制胡宗廣。副幫主,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也得見機行事。」 
    「我自有道理,你們也得小心!若有急事,派人去天龍客棧找我!」展玉翅言畢,重回天龍客棧。 
    黃北山及杜七尚在他房內,展玉翅道歉之後,把經過告訴他倆,杜七聞言色變:「若『黃沙紅旗』助紂為虐,則咱們……幾無勝算。」 
    黃北山道:「他們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說不定屆時尚有高手來助也未定!」 
    杜七咬牙道:「不管如何,岑氏兄弟咱們是殺定的了,副幫主若無其他事,咱們要回房休息了。」 
    「若在下沒有估計錯誤者,今晚必有事發生,兩位多加小心,最好抽時間先好好休息一下。」 
    杜七聽出其話中之意,訕訕地一笑,首先回去,展玉翅也立即運功調息。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展玉翅散了功,把劍抽了出來,撫摸一陣,喃喃道:「寶劍呀寶劍,今夜要你大展雄風,盡誅邪魘!」忽然又想起香雪蘭來,心神一陣凌亂。 
    展玉翅結紮一番,懸腰走出客棧,只見街上燈火稀疏,十店有九間關了門,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景象,奇怪的是城內的老百姓為何會知道?莫非對方已採取了行動?他立即加快步伐到江畔酒褸。 
    但見大門已關了一半,裡面的食客也不多,展玉翅把夏寶貝招來:「怎地這麼早便沒有客人?」 
    「副幫主還不知道么?城外有一群強盜,不讓人出入,違者殺無赦,已殺了七、八個有急事出城的百姓!」夏寶貝擔心地道:「看來今夜必然有風波,副幫主可要小心!」 
    「你們更加要小心,早點關店,請夥計們回家睡覺,你今夜也回分舵去住。」 
    夏寶貝道:「副幫主還未吃晚飯吧?待屬下叫他們弄幾個小菜來!」 
    「隨便就好,要快,弄好叫他們回家去!」 
    ※※※江畔酒樓店門已關上,店內一燈如豆,只剩兩個人──展玉翅及夏寶貝。桌上放著六個小菜,還有一壺酒,兩人已吃得差不多,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如雷之馬蹄聲,緊接著是吆喝聲和一片驚呼聲。 
    展玉翅也不開門,推窗躍出,道:「你快回分舵!」他迎看馬蹄聲奔上去。尚未見到騎士,已見遠處有幾股黑煙衝天冒起,展玉翅大怒,雙腳用力,幾個起落,已見到一群穿戰甲騎黑馬的騎士,向兩旁民居射火箭。 
    展玉翅輕嘯一聲,人如離弦之箭射出,凌空抽劍出鞘,向一個騎士撲去,那騎士獰笑一聲,雙臂一移,將火箭對準展玉翅胸膛射去。 
    好個展玉翅長劍用了個巧勁,輕輕一撥,那枝長箭轉了個方向,向其同伴飛去。 
    說時遲,那時快,展玉翅人已至,那騎士連忙抽刀,展玉翅左腳落在馬臀上,右腳向後用力一蹬,但聞「蓬」的一聲,騎士怪叫一聲,翻落馬背,展玉翅亦借力標前,追向第二騎。 
    馬背上那騎士揮刀來砍,展玉翅猛使「千斤墜」,落在馬前,揮劍一劈,馬首已然落地! 
    但那馬兒負痛,急跳急奔,馬隊登時大亂。 
    展玉翅如攻人狼群,他為解蕪湖城百姓之厄,先不以殺人為目的,而是讓他們自顧不暇! 
    眨眼間,他殺了一匹馬,削掉兩匹馬之馬蹄,刺傷一匹馬,但聞哨聲此起彼落,馬隊大亂,一時控制不了。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先殺了這小子!」 
    展玉翅猛嘯一聲,身子斜飛,急撲左首那騎,馬上騎士揮刀猛砍,展玉翅一偏身,左手先抓住馬韁,使馬匹人立而起,騎土長刀砍在空處。展玉翅眼明手快,左手撥開馬韁,抓住其右臂,用力將其扯了下來。 
    這些事說來雖慢,實則疾如白駒過隙,與此同時,幾個騎士在馬上拉弓搭箭,向展玉翅射去。 
    好個展玉翅左臂抓住那騎士用力一掄,將其當作武器,護住全身要害。「噹噹」兩聲,長箭射中戰甲,但緊接著,那騎士不斷慘叫起來。 
    展玉翅哈哈大笑,道:「為何不再射箭?」 
    為首一個穿紅衣的大漢騎馬而至,背後一位騎士扛著一桿紅旗,旗幟在夜風中發出「獵獵」的響聲,展玉翅力貫左臂,突然把手上之騎士向紅衣大漢拋去。 
    那紅衣大漢明知手下已死,也不伸手去接,左拳擊出,「蓬」的一聲,那騎士已摔落地上。這一拳力道極猛,紅衣大漢使來舉重若輕,連那坐騎動也不動一卜,可惜展玉翅已翻到另一邊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展玉翅見「黃沙紅旗」一進城便對民宅放火,恨死了他們,出手絕不留情。劍刺掌擊,剎那間,又殺了三匹馬與一個騎士,他行動敏捷,膽之在前,忽焉在後,使「黃沙紅旗」無法迅速展開圍攻。 
    穿戰甲之騎士,在沙漠上可以展盡優勢,但在長街中,他們士服飾又限制了其行動,所以動作遲鈍,在馬背上不如在地上靈活,一時間竟奈何不了展玉翅。 
    紅衣大漢道:「先殺了這小子,再作計較!臭小子,你有種的便跟某單打獨鬥!」 
    展玉翅大笑,道:「就怕你沒有這個膽量!」 
    紅衣大漢拍馬過去,展玉翅又閃開:「你令你手下出城,少爺便跟你單打獨鬥,誰不敢應戰的,誰便是龜孫子!」 
    紅衣大漢便是「黃沙紅旗」的首領「三枝毛」孟朝河。他見展玉翅不肯上當,便不再打話,人自馬背上飛了起來,向展玉翅撲去,展玉翅一回頭,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獅鼻大眼,猴耳寬嘴,年在四十多,但最令人忍俊不禁的,乃是他將頭上之發,紮成三條短辮,短辮衝天而立,旁邊的頭髮則全剃掉。 
    展玉翅哈哈一笑之後,便又閃開,但這次因為孟朝河如影隨形跟著,使他不能像剛才那麼得心應手。 
    就在此刻,「黃沙紅旗」隊形又亂了起來,驚呼之聲不絕於耳,緊接著竹哨聲嗚嗚而響,這竹哨聲十分耳熟,又聽有人高聲問道:「那位可是展少俠?」 
    「正是,來的可是霍大谷主?」 
    「正是霍某,你放心對付那『三根蔥』,這些行動不便的混蛋,霍某自有辦法對付!」 
    孟朝河怒道:「霍長春,你敢跟神木令之人作對?不怕千蛇谷滅門?」 
    霍長春嘆息道:「霍某本不是甚麼好東西,但看了你們的手段,霍某若還跟著你們,無異自甘淪落為禽獸了!」他忽然提高聲音:「孟朝河,霍某且問你一句,蕪湖城的百姓,可有人曾得罪過你們?你為何一進城便放火?盜亦有道,霍某見過的惡人、凶人也不少,卻未見過像你們這般的畜牲!」 
    黑暗中忽有人贊道:「霍長春罵得好,老叫化欣賞你!」 
    展玉翅認得已是盧多財的聲音,喜而問道:「盧前輩,是你?」 
    盧多財長嘆:「叫化子本想長年泡在狗肉堆里,奈何來了一批豬狗不如的畜牲,叫化子能不來么?」 
    千蛇谷的毒蛇,群起而攻,或咬人或咬馬,使『黃沙紅旗』群盜不能再發射火箭,展玉翅以掌震傷一個騎士之後,便站定等候孟朝河:「如今輪到你了!」 
    孟朝河在沙漠縱模十多年,除了胡宗廣外,未遇敵手,是故不把展玉翅放在眼內,揮刀便砍。 
    這一刀走中宮,直劈下去,不留餘地,充滿了信心。展玉翅不為所動,手腕一抬,長劍已出,反刺對方之手腕,他后發先至,刀鋒離孟朝河之頭尚有半尺,劍尖離其腕只餘三寸。 
    孟朝河輕咦一聲,連忙撇招換式,展玉翅順其收刀之勢,長劍急刺。這一招他毫不思索,順勢而出,用得恰到好處,把孟朝河迫退三步!展玉翅窮追不捨,攻勢連綿不絕,一口氣攻了六、七劍。 
    這剎那,展玉翅根本不知道自已之劍術又有多少進步,以前必須待對方出招,自己方能出劍,如今已不必如此,攻守自如,先發先至,后發先至,劍出無招,每一著都攻對方必救之要害,劍如流水行雲,無跡可尋,抬手成招,不拘一格。 
    孟朝河本以為數十招之內便可將展玉翅斬於刀下,不料一上場便落於下風,十招之內,竟只能攻兩、三招,忍不住問道:「小子,快報上名來!」 
    「你聽清楚!少爺是四海丐幫的副幫主展玉翅!」 
    「難怪你有兩下子!」孟朝河來此之前,已聽胡宗廣提及展玉翅,但他料不到大名鼎鼎的四海丐幫副幫主,年紀這般輕。 
    長街上突然響起一個怪叫聲,道:「霍長春!霍長虹!你倆下來跟我父子決一戰!」 
    「河西雙槍」穆氏父子已到,則胡宗廣、「秦嶺風雪」卜凌風、溫白雪夫婦、「鐵背金拐」馮赤文、岑氏兄弟、天山三狸等一干邪魔,亦應已進城。 
    穆曉明之叫喊,展玉翅根本沒有聽見,他心目中只有孟朝河一個人。 
    激斗間,孟朝河拚死反擊,鋼刀挾風,橫劈展玉翅之腰際,這一刀毫無招式,但刀猛勢雄,威力絕大。 
    展玉翅藝高人膽大,長劍回削其手臂,他劍近其臂,必能先對方到達要害,而孟朝河本可閃避或退後,忽聞一直尖銳之破空響響起,孟朝河身子一抖,硬生生把刀勢收住,再舉刀反手撩出,同時雙腳移動。 
    這一著,變化之大之遽,非高手莫辦,但他卻忘了展玉翅亦是高手,但見他左腿一抬,長劍亦同時飛起。 
    「喀嗤」一聲,孟朝河連臂帶刀趺落塵埃,展玉翅的左腿亦恰好到達,將其踢飛!「卜」 
    的一聲,一塊物體摔破於地,原來偷襲他的只是一塊瓦片。 
    這些事寫來雖慢,但實則疾如流星曳空。此時,盧多財方飛落地上,道:「我知你必能殺他,但對方主帥尚未出現,不可浪費太多精力,咱們去對付穆曉明,讓霍氏兄弟繼續指揮毒蛇作戰。」 
    倏地兩道人影橫空掠去,只聽杜七呼道:「岑湖,你給老於出來!」 
    只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黃北山,老子馮赤文久候了,當年你那一劍,要不了老子的命,今日便要你百倍賠償!」 
    展玉翅突然加速飄前,橫在一個駝背柱拐的老漢前,冷冷地問道:「你便是馮赤文?少爺正要找你!」 
    「小子,你自有人收拾,快讓開!」 
    「你留下命來,少爺自然會讓開,林森他們五條命不能不索償!」展玉翅提高聲音道:「黃大俠速去!」 
    馮赤文的拐杖突然如毒蛇出洞般,悄沒聲息地戳向展玉翅的心窩,展玉翅像一張紙般飄開:「面對陰險小人,本座能不提防?」他一退即進,長劍斜刺對方肩胛。 
    盧多財自其身旁掠過,迎向穆氏父子。穆曉明厲聲道:「臭叫化子,你不去吃狗肉,來此趟渾水,有何好處?」 
    忽然屋頂上躍下幾個人來,為首那老漢道:「莫說是他,咱們中原綠林好漢也看不過眼!」可不正是七十二旱寨總瓢杷子陸源?他帶著左良堂、索長勝及博從君,本來是要去合肥向展玉翅面謝的,後來聽說展玉翅去蕪湖,又趕來蕪湖,剛好見到「黃沙紅旗」的獸行,忍不住挺身而出。 
    「姓穆的,不要猖狂,咱們斗門你們!」 
    穆曉明一舞手中長槍,道:「你們四個一齊上吧,讓你們知道我穆家父子之厲害!」 
    展玉翅道:「陸老爺子請小心!」他不再打話,撲劍急攻,馮赤文銅拐沉重,他劍走偏鋒,以輕靈對付,二十名招后已取得上風。 
    忽然一道裂帛似的長嘯,鋪天蓋地而來,只聽得在場之人耳朵嗡嗡作晌,不用問胡宗廣已來了。 
    嘯聲自北而來,展玉翅猛吃一驚,胡宗廣是否已搗毀了分舵?他一急之下,左掌隨勢擊出,馮赤文揚杖去招架長劍,又因瘸了一腿,行動不便,加上展玉翅左掌去勢又快,他只好抬起右掌,咬牙迎了上去。 
    須知瘸子與人對掌,十分不利,除非己方內力遠比對手深厚,否則必然吃虧。展玉翅經驗不足,否則早已得了手。 
    「蓬」的一聲,兩掌相交,展玉翅只退了一步,馮赤文退了兩步,尚站不穩,正要拄拐,展玉翅已輕嘯一聲標前,下讓對方有喘氣之份兒。 
    馮赤文知道他長劍之厲害,拐杖剛要放下,又抬了起來,這一來,登時失去重心,仰天摔倒,可憐他已是個駝背的,這一摔,雙腿幾乎舉過了肩膊。 
    展玉翹長劍一落,深深地刺進其臀部,馮赤文立即怪叫起來,脫手將拐杖向展玉翅拋去。 
    可借他倩急拚命,這一拋力道不大,讓展玉翅伸手接住。 
    馮赤文手腳齊動,甚狼狽地自地上爬了上來,展玉翅拐杖已挾風擊在其後背上。只聽馮赤文怪叫一聲,衝口噴出一股血箭,人又重新摔落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與此同時,頭頂上風聲颯然,展玉翅知胡宗廣等人已至,脫手將拐杖向上拋去,人亦如魚兒般滑開。 
    偷襲展玉翅的不是胡宗廣,而是「雪山飛鷹」鄔大羽,鄔大羽見拐杖挾風而至,不敢伸手硬接,他凌空移形換位,堪堪避過,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展玉翅冷冷地道:「好功夫,不愧是『雪山飛鷹』,可惜助紂為虐!」 
    屋頂上之胡宗廣哈哈大笑道:「何謂助紂為虐?武林本就是弱肉強食之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們今夜都來了,好極,好極,省得老子到處找尋!」他頓了一頓,續道:「但你們還有一條生路,便是立即棄械投降,跟隨胡某橫掃中原武林,則富貴榮華,尚在後頭。」 
    盧多財冷笑道:「放屁!簡直臭不可聞!」 
    胡宗廣大怒,厲聲問道:「你是甚麼東西,竟敢侮辱某家?」 
    「是你家盧爺爺!」盧多財嗤之以鼻:「你要咱們投降?簡直做夢!」 
    「哼!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要自取滅亡,便休怪我!」胡宗廣聲音聽來更冷:「不單止是你們,就是九大門派掌門不服,也得死!不管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誰不聽我胡宗廣的命令,便沒有好下場。」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道冷笑聲,胡宗廣喝問:「是誰?滾出來!」話未說畢,他人已如大鳥般,橫空掠到對面屋頂上去,大概找不到人,又發狠話:「你們到底投不投降?胡某數三聲,假如……」 
    黑暗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阿彌陀佛,施主就算數一千聲,也無人會屈服在你淫威之下!」 
    「你有種的便出來!」 
    「誰害怕你?莫說少林武當不會屈服,就我峨帽派也要跟你周旋到底!」另一方屋頂上,站出一位身穿玄袍,年逾五旬的尼姑來,展玉翅認得,正是主持峨嵋山「萬年寺」的靜玄師太。 
    「說得好!胡家便先殺了峨嵋,再上少林武當!」 
    「峨嵋弟子千千萬萬,你殺得了么?」 
    街角轉出一條中年壯漢來,道:「師太說得不錯,就單我武當派俗家弟子,他要殺不勝殺!」此人正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大名鼎鼎,「江淮一劍」朱雙春。 
    武當俗家弟子由金勝孫主管,他下面的人,就數朱雙春武功最高,名頭也最響亮了。 
    展玉翅見到靜玄師太及朱雙春,心頭大喜,蓋此兩人武功高,大大增加己方實力。靜玄師太道:「朱大俠,下面那位展副幫主,便是貴派去年派到敝派報訊的那位展少俠?噢,想不到如今已是四海丐幫之副幫主,真是英雄出少年呀,貴派能人也真不少!」 
    朱雙春十分尷尬,不好說出展玉翅已被武當逐出門牆,只含糊地道:「晚輩今日來此,是為了中原武林之安危及榮辱,不是為某一個人!」 
    展玉翅跟鄔大羽交了幾招,便道:「朱師兄,這個『雪山飛鷹』十分厲害,須你方能制服得了他!」朱雙春聽了心頭舒服,便跑了過去,接替展玉翅。 
    展玉翅躍上屋頂,居高臨下,縱觀全局,「黃沙紅旗」因頭領離死下遠,鬥志大失,北方人艾忌蛇,更加無心惡戰。 
    「千蛇谷」霍長春、霍長虹,加上「湖江女俠」雲瀟瀟和那些毒蛇,已足以制服「黃沙紅旗」;遠處屋頂上,有八個人分成三組,也在惡鬥,除杜七、黃北山惡鬥岑氏兄弟之外料是刀劍合璧在斗「秦嶺風雪」卜凌風夫婦,旁邊還站著兩個人--天山三狸之梁永棟及楊長青,看情況己方局勢頗穩,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今夜之局勢能夠扭轉,全憑千蛇谷及陸源等人反戈一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目前只剩下胡宗廣一人最令人頭痛。 
    心念未了,對面之胡宗廣已先挑戰:「展副幫主,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看人家比武有甚麼意思?該輪到咱們舒舒筋骨啦!」 
    展玉翅故意道:「你不等你師妹回來才動手?」 
    胡宗廣冷哼一聲:「她是她,我是我,何況要收拾你,某家一個人已足夠,用不著舍師妹。」 
    展玉翅趁他說話時,暗中觀察四周,卻不見有香雪蘭之芳蹤,心中不由嘀咕起來:「她說只要我能奪下神木令,她便會出現,為何不見她匿在附近?」忽又啞然一笑:「若一眼便被人看穿,還叫匿藏么?」 
    胡宗廣哪知其心事,只道他害怕,不由大笑起來,道:「展玉翅,你若不想死者,只須叩三個響頭,發誓以後認某馬首是膽,某不但放你一條生路,而且還給你榮華富貴,總之有百利而無一害。」 
    「閣下是皇帝天子,能保我榮華富貴?原來你不是志在武林,而是志在天下,在下膽小慎微,從來不敢存此大欲,閣下之雄心壯志,在下佩服得緊。」 
    展玉翅話音剛落,便聞黃北山猛一聲大喝,接著是岑江的一道慘叫。展玉翅拿眼瞥去,見黃北山殺了岑江,又向岑湖追去,岑湖見乃兄慘死,不敢惡戰,連忙冒險躍開,準備逃逸。 
    他人自高處躍下,杜七脫手便給他三柄飛刀,那三柄飛刀成品字形,直奔岑湖後背。胡宗廣左袖用力一撥,發出一股罡風,冷冷地道:「暗器傷人,豈是好漢!」 
    不料「飛刀社七」之名,豈是僥倖的?那飛刀給罡風一激,凌空一沉,仍向岑湖之小腿飛去。 
    與此同時,黃北山亦如白鶴般,自屋頂躍下,雙手抱劍,急追岑湖。 
    「不識抬舉!」胡宗廣冷哼一聲,縱身躍出,凌空急追黃北山。杜七心頭一急,又發出六柄飛刀,六柄飛刀分成兩組,每組三柄,第一組被胡宗廣凌空掃開,但仍在半空盤旋,教胡宗廣暗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第二組飛刀又已近身。 
    當胡宗廣縱身躍下時,展玉翅亦毫不猶疑,抱劍射出,凌空攔截胡宗廣,同時靜玄師太亦自另一方飛躍而下。 
    凌空五個人,岑湖先落地,他的小腿中了一柄飛刀,立足不穩,一個踉蹌幾乎摔倒,而在此刻,黃北山之長劍已至其後背半尺之內。 
    胡宗廣不愧是宇內有數之高手,只見他左腳尖在右腳尖上用力一點,身子又拔高五、六尺,再一個曲腰,雙腿蹬出,平空射出丈余,不但避開飛刀,也避開了展玉翅。 
    就在此刻,岑湖後背已被黃北山刺了一個血洞,只聽社七叫道:「大哥,等小弟來!」 
    他揮刀急躍而下。 
    靜玄師太因距離太遠,落地稍遠,展玉翅則已站在胡宗廣下面,靜候機會:「請師太替晚輩掠陣!」待胡宗廣力盡下沉,他方抱劍躍起,直刺胡宗廣之小腹。 
    這一劍,他佔盡天時地利,一擊即中,絕不奇怪,不獲寸功,方是奇怪之事,是故展玉翅躍起之時,充滿了信心。 
    胡宗廣藝高人膽大,下墜之勢不變,右掌虛按,成發掌之勢。展玉翅左掌亦蓄勢以待,電光石火之間,突見胡宗廣左臂一沉,曲指彈在劍脊上。 
    「叮!」劍刃搖晃,胡宗廣惜那一彈之刀,斜飛開去,右掌護胸下墜。 
    展玉翅只覺得自劍脊上傳來一股暗勁,虎口微麻,身子竟略略向外盪開去,胡宗廣內功之雄渾,教他吃了一驚,他不甘心失敗,右臂暴是一撩,但聞「嗤」的一聲響,已割裂胡宗廣之左袖。 
    這幾個動作,寫來雖優,實則如白駒過隙,直至此時,下面方傳來岑湖之慘叫聲,展玉翅輕吸一口氣,身子一偏,也翻身落地。 
    胡宗廣雙腳尚未佔地,靜玄師太經已撲至,只見她拂塵之馬尾,在其內功控制下,結成一束,力蘊千鈞,直擊胡宗廣之胸膛。 
    好個胡宗廣,只見他雙腿微曲,站地時成半蹲之勢,仰頭對著馬尾,使勁吹出一股真氣,馬尾登時如風中亂草般,散開之後,四處飄零,胡宗廣之右掌此時方擊出,直取靜玄師太之胸脯。 
    靜玄師太氣得老臉發紅,斥道:「無恥狂徒!」她略退一步,拂塵回收,護住前身要害胡宗廣哈哈笑道:「你以拂塵擊我胸膛,不覺無恥,某家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便是無恥,這是哪門子道理?須知某家的武器,便是一對肉掌。」 
    展玉翅已迫近,長劍一圈,將胡宗廣罩住:「師太,跟這種人講理,直如對牛彈琴!」 
    胡宗廣桀桀怪笑:「須臾之後,你便知道說這句話的後果,反正今夜你們是死定的了,何妨讓你們逞逞口舌之快!」 
    展玉翅和靜玄師太也不打話,一前一後將其圍住,展開合擊。胡宗廣泰然不懼,冷冷地道:「再來幾個,某家也有力送你們上西天!」 
    靜玄師太內功清純,拂塵馬尾時聚時散,招式變化多端,只可惜她長年住在峨嵋山,罕在江湖上走動,是以打鬥經驗比較缺乏。若對手較弱,缺點尚不顯露,奈何胡宗廣功力遠在其上,是以便經常浪費良機,或製造驚險。 
    展玉翅因她是前輩,不便開口招呼,只能盡展所能,彌補其空缺。三人鬥了三、四十招,靜玄師太見展玉翅武功如斯高強,暗暗稱奇:「這孩子武功怎地這般高?他劍法又不像武當派的家數,可是每能攻敵必救……咦,看他這身手,恐怕掌門人亦未必能勝他,想不到武當有此人材,只可惜我峨嵋派,十數年來,人材凋零,一代不如一代,將來……」 
    她只管想著心事,難免分神,猛聽展玉翅喝道:「師太小心!」她赫然一醒,只覺罡風颯然,連忙躍開,展玉翅劍勢暴長,恐胡宗廣追迫靜玄師太,將其攔住。原來,胡宗廣見靜玄分神,左指一曲一彈,發出一縷指風,偷襲靜玄師太之穴道。 
    當下胡宗廣見奸計不逞,獰笑道:「小子,你自顧不暇,還敢護雌禿驢!」大概他久居西方不太知道常人罵尼姑的髒話,自創雌禿驢一詞,深覺得意,不禁大笑起來。 
    靜玄師太氣得柳眉倒豎,抽出長劍來,她左手長劍,右手拂塵的絕技,峨嵋派如今除了掌門靜覺之外,唯她一人練成,當下拚命進攻,十分兇悍。 
    胡宗廣輕咦一聲:「想不到雌禿驢還有這一手,不賴不賴!」 
    展玉翅道:「師太,這魔頭功力非同小可,宜久戰不宜速戰,消耗體力!」其實他是擔心靜玄師太經驗不足,急攻之下,反而露出破綻,予機對方。 
    三人戰況比剛才更加激烈,那朱雙春轉頭看了幾眼,不但佩服靜玄師太功力之深,對展玉翅之能更是驚奇嘆絕:「風聞他得到青木師伯之一身內功,內功雄渾可以想像,但這套劍法,不成體統,又偏偏奏效,是從何而來的?」 
    心念未了,忽闖旁邊傳來一陣慘叫聲,不由霍然一醒,連忙定下神來。原來黃北山之對手,天山三狸之老大梁永棟武功較弱,已死在其劍下。 
    那「雪山飛鷹」不但輕功超卓,而且一套「鷹爪功」十分霸道厲害,非梁永棟之輩可及,朱雙春全力以赴,亦未必能佔到半分便宜,何況分神?是故先機盡失,十招中倒有七招是防守的,他目前之形勢乃只求穩定,再尋先機。 
    「雪山飛鷹」鄔大羽自視甚高,自詡為西北三大高手之一,除了胡宗廣及徐真人之外,餘子從不放在其眼中。此番跟胡宗廣來中原闖天下,不料遇到扎手人物,爭勝之心更熾,恨不得立將朱雙春斃於爪下,哪容他有半點反撲機會? 
    黃北山收拾了梁永棟,見妹夫杜七對付楊長青亦綽綽有餘,其他人形勢均還可以,是故走前道:「朱大俠,黃某久有斗鄔賊之心,可否讓黃某了卻心愿?」 
    他雖說得婉轉,但朱雙春當然亦聽得出來,一張瞼登時漲紅,這一戰若讓黃北山爭到便宜,則三日之後,江湖上都知道黃河大俠武功高於「江淮一劍」,這個臉可丟不得,是以硬撐著道:「在下還可以,大俠去助別人吧!」 
    展玉翅早知他不成,忙呼道:「朱師兄,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何不讓給黃大俠?你去斗『河西雙槍』,陸老爺子他們可能支持不住了。」 
    這句話就像熨斗般,使得朱雙春無處不貼順,虛晃一招,跳開幾尺,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讓給大俠了!」 
    鄔大羽哈哈大笑:「跑去何處?索性兩個人一齊上吧!」 
    黃北山長劍一圈,將其罩住:「狂話不說,先過了黃某這把劍再吹牛也未遲!」他出道比朱雙春稍早,最重要的是少了名門大派那份拘謹,劍法瀟洒,不拘一格,以此法來對付鄔大羽正合適。 
    朱雙春看了幾眼,自知黃北山武藝在己之上,便灰溜溜地跑去陸源那裡。 
    「河西雙槍」穆氏父子槍法果然厲害,老子辛辣,兒子詭異,配合得絲絲入扣,是故陸源雖有四個人,仍落在下風,且左良堂已受了傷。 
    朱雙春振作一下,道:「受傷的朋友請退開,讓在下來試試看!」這次他已不敢託大。 
    老實說,今夜正邪雙方都是高手,誰都有兩下子,便收起狂態,專心對敵。 
    屋頂上突然傳來「嘩啦啦」的屋瓦碎裂及屋頂破裂聲,緊接著,屋內又響起一陣女人及孩子的驚呼聲。 
    只聽武從文在屋頂上呼道:「卜凌風,你不會拿孩子來脅迫某家吧?乖乖出來,否則武某可要跟拙荊聯手了!」話剛說畢,窗欞碎裂,卜凌風已破窗而出。 
    原來他們兩對夫妻,功力悉敵,惡鬥了百多回合,終究是武從文夫婦稍高半籌。武從文又覷得真切,一刀劈出,卜凌風因劍在外,背後又被其妻擋住,千鈞一髮之際,便頓破屋頂,避過大難。 
    「刀劍合璧」與「秦嶺風雪」雖然練的都是刀劍合璧的功夫,但卻有一點異同,武從文夫婦是男刀女劍,卜凌風夫婦則相反。 
    武從文夫婦自婚後,練成刀劍合璧之絕技后,罕遇敵手,今夜乍遇良將,格外精神,存心切磋,吸收對方之長處,是故卜凌風一出現,江飛鯉便放了溫白雪,但她也跳落地,與其夫一道,然後惡鬥再起。 
    今夜若非展玉翅先解決了「鐵背金拐」馮赤文、「三枝毛」孟朝河,形勢便大不相同。 
    與此同時,杜七亦解決了楊長青,他喘了一口氣,轉頭見「黃河紅旗」仍有許多人,而千蛇谷的蛇已被踩死及殺死了不少,雙方人數懸殊,毒蛇只能奏一時之效,此時霍長春、霍長虹及雲瀟瀟已陷於苦戰,連在旁休息的左良堂亦忍不住上前助戰,是故杜七舉袖拭去額上之汗跡,也持刀衝殺過去。 
    雙方此時,可算扯了個平手,任何一方要勝對方均不是三招五式的事,只有展玉翅及靜玄師太這邊,開始吃緊。 
    胡宗廣摸准了兩個對手之武功路數之後,開始加強攻力,他內力雄渾無比,招式博大精深,他一取得主動,形勢便開始逆轉。 
    展玉翅深知再打下去,自己和靜玄師太之內功必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後果堪憂,是以內心十分焦慮,蓋若再打下去,假使能奪得神木令,引香雪蘭出面,自己已無力與之配合,是故他心念重重,奈何卻想不到妙策。 
    激斗中,靜玄師太因抵受不住對方之內力,不斷後退,胡宗廣則步步進迫。他十招有七招是對著靜玄師太,引展玉翅去搶救。 
    這個戰略十分管用,使得展玉翅和靜玄師太,再不能互相配合,各自為戰之下,更非對方敵手。 
    靜玄師太后衣已全濕,拂塵馬尾再也聚合不起來,一副強弩之末,胡宗廣哈哈笑道:「老雌禿驢,你還是投降吧,免得丟了性命!」 
    靜玄師太驚怒攻心,罵道:「惡魔,貧尼就算死了下地獄,也要化作厲鬼來找你!」 
    「老子最精於收服鬼怪,歡迎之至!」胡宗廣笑聲中,突然一掌擊散馬尾,接著伸手去奪長劍,可是掌至中途,突然一翻腕,鬼魅般抓住拂塵牙柄,靜玄師太大驚,長劍連忙回削,但胡宗廣右袖一拂,一股暗勁將長劍撥開,撞及自側後方削過去的展玉翅之長劍。 
    兩劍相交,發出一道清越之響聲,靜玄師太只覺右手拂塵牙柄上,源源不絕傳來一股炙熱的暗流,虎口一陣發麻,拂塵已為對方劈手奪去。 
    靜玄師太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只見胡宗廣一個風車大轉身,手中之拂塵馬尾根根張開,往展玉翅頭上罩落。 
    乍看拂塵之馬尾,其在胡宗廣內力之催迫下,不啻是神兵利刃,是以展玉翅不敢大意,連忙告退兩步,以避其銳。 
    胡宗廣窮追不捨,一招不中,次招又出。靜玄師太恐他一人抵禦不住,急忙標前,長劍怒刺其後背。 
    不料胡宗廣早料到她有此一著,故意引她上當,他攻向展玉翅之第二招,根本就是虛招,靜玄師太長劍離他後背尚有半尺,陡然見他再一個轉身,拂塵已纏上劍刃,右掌自右肘下穿出。 
    這一著十分毒辣,靜立師太雙眼為馬尾所擋,根本看不到死神已至,當其長劍被拂拂塵扯甩、目光一及,閃避已來不及,只聞「蓬」的一聲輕響,靜玄師太小腹被擊個正著,人如紙張般飄飛,雙腳尚未落地,一股血箭已衝天噴出。 
    與此同時,展玉翅之長劍方至,好個胡宗廣,不愧是天下有數之高手,只見他半轉身,拂塵又卷向劍刃,他有絕對之把握,不會傷於對方這一劍之下。 
    但他料不到,展玉翅亦自其剛才那一招,悟出一個道理來,只見他劍至中途便舉高刺向其雙眼,迫得胡宗廣之拂塵亦不得不抬高。展玉翅悄悄踏前一步,左掌輕輕向其胸膛打出,這一招,疾如流星曳空。 
    胡宗廣到底不是靜玄師太,千鈞一髮之際,猛覺危險已至,雖然其目光為馬尾所擋,但仍然吸氣後退。 
    好個展玉翅,他根本不敢奢望此掌能得手,是以電光石火之間,化掌為爪,五指搭上其前襟,用力一扯,恰好胡宗廣急退,但聞「嗤」的一聲響,胡宗廣之前襟裂開。「噗」的一聲,自其懷內跌下一件物體。 
    展玉翅翻身滾落地,長劍急削胡宗廣雙足,胡宗廣驚魂未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開,展玉翅右手一落,已將那塊令牌抓在手中。 
    但他尚未直起身來,已聞胡宗廣虎吼一聲:「小子,納命來!」雙掌如山向地上之展玉翅拍去,一時間,狂風猶自天上降下,沙石齊飛,氣勢嚇人,展玉翅只能在地上滾動閃避,一副挨打之態。 
    若展玉翅將神木令拋出去,他這條命便能保住,但黃北山等人自顧不暇,他們能否分神接令?剎那間,百十個念頭在其腦海中閃過,猛聽他狂叫起來:「神木令已在我手中,神木令已被我所奪!」 
    激斗中之雙方聽他叫得奇怪,不由自主都住下手來,黃北山等人這才知道展玉翅形勢十分危殆。 
    眼看展玉翅即將死在胡宗廣掌下,突見他左臂一甩,呼道:「黃北山,快接住令牌!」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神木令是否有脫手,胡宗廣即收掌飛身撲掠,擋在黃北山身前,這才發覺上了當。 
    展玉翅爭取的就是這一瞬間之工夫,他挺腰立了起來,左手高舉神木令,喝道:「胡宗廣,你既然是西方聖人之門徒,為何見令還下跪下?」他頭一晃,對鄔大羽道:「你們為何也不下跪?若此令無用者,你們又何必聽令於胡宗廣?」 
    穆氏父子、鄔大羽、卜凌風夫婦等人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落在胡宗廣身上。 
    胡宗廣一張臉說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忽青忽白,忽怒忽憂,雙眼噴火,直快把展玉翅焚斃。 
    俄頃,只見他緩緩走上前,展玉翅心頭一沉,忍不住退了兩步。胡宗廣哈哈大笑道:「神木令於你若有用,你何須後退?乖乖把令牌交出來,某家可饒你……」 
    語未說畢,他人已如離弦之矢般,向展玉翅射去,看來他是要拚命了。 
    展玉翅迅速把令牌塞入懷內,雙腳連錯,一閃再閃,胡宗廣急怒攻心,雙掌一吐,兩股強勁無匹之罡風,直涌而出。 
    展玉翅乘勢向後飄飛,落在屋頂上,只見一條玉臂伸了過來,他緩緩一瞥,可不正是香雪蘭?展玉翅大叫:「雪蘭!」 
    話音未落,呼地一聲,胡宗廣亦已上了屋頂,雙掌齊出,狀似瘋子,向展玉翅急攻,連香雪蘭在旁也似沒看見。 
    「胡宗廣,你還逞甚麼凶!」香雪蘭嬌叫一聲,長劍悄沒聲息地刺向其脅下。 
    胡宗廣怪笑道:「神木令在你手中么?」 
    香雪蘭笑道:「只要不是在你手中就行!」她一劍不中,第二劍又出,且比第一劍更加毒辣。 
    胡宗廣道:「神木令若在你手中,那又不同,在這小子手中,猶如垃圾!」 
    展玉翅左手忙伸進懷內,香雪蘭急道:「不要拿出來,不要相信他!」 
    展玉翅不聽,仍伸手去掏,胡宗廣見狀,攻勢稍緩,暗中計算如何把失去的神木令重新搶回來。 
    香雪蘭長劍拚命進攻,罵道:「展玉翅,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他若是崇敬神木令的適才他便早該跪在你面前了,他既不將神木令放在眼內,而只把它當作號令西北英雄的工具,則你將它交給誰都一樣!」 
    「那在你手中,總比較好,你可以憑它號令下面的西北英雄,一齊對付他!」展玉翅左手自懷內掏出來,向香雪蘭一拋:「接住!」 
    胡宗廣放棄了展玉翅,橫跨三步,左臂如弓,防備香雪蘭,右手伸出去接。 
    風聲颯烈,但卻不對勁,胡宗廣大怒,股掌揮袖,與此同時,展玉翅的長劍已刺向其小腹。 
    香雪蘭只道展玉翅真的拋出神木令,又見胡宗廣橫在身前,情急之下,長劍拚命死攻,狀若瘋婦。 
    胡宗廣右袖卷飛展玉翅拋來之一枚銅錢,但展玉翅長劍已至,他后三方均被香雪蘭劍勢所籠罩,急切之間,只好吸氣,小腹硬生生縮進三寸。 
    展玉翅這一劍有去無回,儘管胡宗廣肚皮縮進三寸,劍尖仍刺進了兩寸。 
    展玉翅尚未來得及高興,胡宗廣之右袖已揮至。只見袖管如風帆一般鼓脹起來,倘被其拂中,不死也得重傷,展玉翅來不及退步,迫得左掌印出。 
    「卜」的一聲,肉掌擊在袖管上,如擊敗革,展玉翅乘勢飄后卻勁。 
    胡宗廣回身斗香雪蘭,惡狠狠地罵道:「小賤人,你胳膊彎出不彎內,留你何用!」 
    展玉翅一退之後立進,劍掌齊施道:「香姑娘沉住氣,咱們聯手,我不信殺不了他!」 
    胡宗廣怪笑一聲:「那你就試試!」 
    香雪蘭猛吸一口氣,劍勢一變,寓守於玫,形勢方稍安定下來。然而香雪蘭同是出自西方聖人門牆,其武功路子,胡宗廣熟得不能再熟,是以他大部分精力用來對付展玉翅。 
    三人一戰,比剛才更加激列,一方面是香雪蘭各方面均在靜玄師太之上,另一方面則是胡宗廣動了真怒,一心要將他倆斃於掌下,奪回神木令。 
    朱雙春加入戰圈,他武功勝過左良堂不止一籌,是故形勢亦有好轉,那武從文夫婦及卜凌風夫婦之戰,則更加慘烈,雙方互爭先機,頻頻險施險招,奈何均為人識破,是故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霍氏兄弟及雲瀟瀟,在得了杜七及左良堂之助后,形勢亦開始扭轉,只是仍落在下風。 
    展玉翅、香雪蘭及胡宗廣三人在屋頂上越斗越快,眨眼間已互換了一百五十多招,展玉翅心中忖道:「我為何要殺他?是因香雪蘭還是為了中原武林?若為前者,便是為私,若為了公家,當然義不容辭!問題是殺了胡宗廣之後,該不該將神木令交給她,萬一她以後……」 
    忽然風聲一響,展玉翅吃一驚,忙不迭躍開,避過胡宗廣偷襲的指風,只聽香雪蘭嗔道:「展玉翅,生死之戰,你還在想心事?」 
    展玉翅猛吸一口氣,全力專心應付,但胡宗廣功力之深,實在平生未見,他每出一招,都帶起一股罡風,壓得對手心頭沉甸甸的,連呼吸也不暢。 
    「嘿嘿,香雪蘭,你如今要嫁給老子,我也要考慮了,天下美女多得是,日後老子必定找個比你還強的,是以你可以安心去見師父了!」 
    展玉翅道:「不要管他說甚麼!」他已想到一條險中求勝的良策,只在等機會。 
    他那句話果然刺激了胡宗廣,對他加強了兩分功力,剎那間,展玉翅有如風中小草般,搖搖晃晃的,連站也站不穩。 
    胡宗廣獰笑一聲,右臂伸出,似掌似爪,向展玉翅攫去。展玉翅雙腳猛地一頓,屋頂立即破裂,他下半身迅速陷下。與此同時,他左掌伸前,也用力拍在屋瓦上。 
    「嘩啦啦」一陣聲響,屋頂本來那個小洞,倏地擴大,連胡宗廣站立之處也立刻陷下,這是他虞所不及的。剎那間,兩人一先一后踏了下去,香雪蘭見狀則不由自主地向後急退。 
    展玉翅整個人已陷進屋內,他左臂急划,減慢下降速度,同時右手長劍則估計著胡宗廣在屋頂上站立的位置,猛地削出,而屋內的大小都被驚醒,怪叫聲此起彼落。 
    磚瓦沙塵飛揚之中,猛聽胡宗廣亦發出一道驚呼。展玉翅憑手上長劍之反應,便知自己已經得手,是以猛使「千斤墜」下降,提防胡宗廣狗急跳牆。 
    胡宗廣冷不防展玉翅會使出這麼一招,心理完全沒有準備,下身迅速下降,他雙臂張開,欲借洞緣之屋架子重新發力躍上去。 
    屋內之驚呼怪叫聲影響了他之聽覺,就在此時,猛覺足踝上一陣疼痛,他全身肌肉收縮,雙臂不由猛一用力,屋頂破洞再度擴大,他整個人終於陷了下去。 
    這些事寫來雖慢,實則均是一瞬之間完成。 
    展玉翅下墜之處,是一張床,睡在床上的是一對中年男女,看來是夫婦,他急叫「快出去!一切損失我加倍賠你!」 
    剎那間,胡宗廣亦已墜落在一張桌子上,猛聽「嘩啦啦」一陣響,桌子碎裂,他人直摔落地。 
    展玉翅回頭望去,見他全身顫動,半屈著坐在地上,便知他受創必重,不由發出一道歡愉之嘯聲。 
    胡宗廣喘了幾口氣,定下神來,猛地舉起雙臂,向正要溜出房去的那對夫婦,發出兩股掌風。 
    展玉翅急怒攻心地罵道:「無恥!」他與那對夫婦距離太遠,來不及救人,只好抱劍向地上之胡宗廣飛撲過去。 
    胡宗廣狂笑道:「老子雖然失去雙腳,仍能殺死你。」他雙掌一合,硬生生夾住劍刃。 
    展玉翅猛地用力,竟未能寸進,剎那間,一股內勁沿著劍刃直追上來,展玉翅一邊運功抗拒,右手入懷,抓出兩個銅錢,猛力向他拋去。 
    就在此刻,兩人同時聽到「啪」的一聲輕響,劍刃已斷,胡宗廣雙掌夾著半截斷劍,擋開兩枚銅錢,再用力將斷刃向展玉翅拋去。 
    展玉翅輕輕閃開,猛見胡宗廣雙掌在地上一按,身子彈起,又向展玉翅撲去。 
    展玉翅不但比剛才輕鬆,而且信心十足,因為對方心神已亂,他見胡宗廣撲來,轉身便閃出房外。 
    胡宗廣大怒,直向牆上飛去,雙掌落在牆上,「嘩啦啦」一陣亂響,牆壁破裂,展玉翅拾起一塊磚頭,甩手向他拋去,右手斷劍亦隨之拋出,一取上盤,一取下盤。 
    胡宗廣自取滅亡,假使他耳目聰明,但牆破磚裂中,自然大受影響,何況此刻他心情異常?心懷大志,欲得天下,不料大志未伸,雙腳已斷,教他如何能冷靜下來? 
    攻上盤的那塊磚頭,風聲響亮,他聽得到,運忙沉身舉掌,但攻向下盤的斷劍,他便覺察不到了,本來是攻下盤的,因為他沉身,變成斷劍射向其胸腹。 
    待胡宗廣發現,連忙伸手去抓,但展玉翅那一拋,幾乎使盡他平生之力,胡宗廣左掌血肉模糊,劍刃仍然自其胸腹間射了進去。 
    劍柄碰到肌肉,他人便向後飛去,一跤跌倒。 
    這時候,香雪蘭才舉著人摺子,自另一端走了過來。展主翅氣力已將用盡,他慢慢走過去,見胡宗廣尚未斷氣,不由抓起一塊磚頭在手,卻見胡宗廣向香雪蘭招手。 
    展玉翅道:「也許他有關於貴師門的事要告-你,但你一定要小心!」 
    香雪蘭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胡宗廣聲音虛弱低微地道:「師父遺留的部分秘笈我…… 
    放在,放在……」 
    話未說畢,胡宗廣忽然將她推開,右手順勢,抽出其腰上之長劍,左掌在地上一按,身子又躍起,向展玉翅撲去。 
    展玉翅只恐他會對香雪蘭不利,不料他竟然會對付自己,他手中無劍,後面又是斷牆,退無可退,千鈞一髮之際,他身子仰天倒下,避過胡宗廣臨死之一擊,同時左腳揚起,踢向胡宗廣之後背。 
    不料腳尖踢到的竟是斷劍,剎那間,胡宗廣體內的斷劍,如箭一般自前腔射出,伴隨的是一股血箭。「彭」的一聲,胡宗廣頭部撞在斷牆上,登時腦漿迸裂。 
    胡宗廣屍體摔落在展玉翅身上,壓得他怪叫起來。香雪蘭花容失色,急奔前高呼:「玉翅!玉翅!」她把胡宗廣的屍體扯開,見展玉翅大口大口地喘氣,連忙扶他站起來:「你受傷了否?」 
    「沒甚麼!出去看看!」展玉翅已用盡,左腳腳面因踢到斷劍,用力太甚而受了傷,是故身子靠看香雪蘭,慢慢走著,忽然他又道:「快,快把貴門叛徒的首級割下來!有用!」 
    香雪蘭扶他躺在床上,然後割下胡宗廣的首級走過來:「我真想不到你能殺了他!」 
    展玉翅掙扎地坐起來,香雪蘭只好又扶他,展玉翅鼻端嗅到她身上那股如蘭似麝的幽香,心緒方平靜下來,雙腳卻更加乏力了。 
    兩人走出民宅大門,只見外面惡鬥之雙方斗得更加激烈,因為不知裡面之情形,均恨不得立即殺死對方,跑進去看個究竟。 
    見展玉翅扶傷而出,獨不見胡宗廣,於是群豪歡呼。香雪蘭將胡宗廣之首級拋落地上:「你們看清楚,帶你們來中原的胡宗廣,已經死了。」 
    展玉翅將神木令掏出,交給香雪蘭。香雪蘭神態嚴肅,高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使用神木令,你們聽著,全部住手,並立即返回西北,十年之內,不許回中原!」 
    鄔大羽對黃北山仍然技高一籌,攻多守少,他高聲道:「你們怕甚麼?西方聖人已死,為了一塊木牌便聽令於一個黃毛丫頭,諸位之英雄氣概,哪裡去了?」 
    可是卜凌風夫婦、穆氏父子均先後住下手來,事實上因為他們已將落敗,有此良機,怎不乘機下台? 
    香雪蘭道:「鄔大羽,你不聽令,本小姐便與你獨斗一場。」 
    「哼,老夫已連斗兩場,你倒會檢便宜,明年今日,老夫在鳴沙山等候你,屆時若你能勝得了老夫一招半式,老夫便聽你命令。」鄔大羽自忖形勢,孤掌難鳴,只好抽身而退。 
    鄔大羽一走,卜凌風夫婦、穆氏父子和「黃沙紅旗」殘存者亦紛紛請辭。香雪蘭轉頭望一望展玉翅,以目光徵詢其意。 
    展玉翅道:「諸位若要走的,隨便吧!不過希望以後少做些壞事,多做些善事,也不會辜負了諸位的一身武藝!」 
    卜凌風道:「愚夫婦很多謝兩位寬容大量,但咱們的解藥呢?」走前幾步,向香雪蘭伸手。 
    香雪蘭自懷內掏出一隻白瓷瓶來,倒出兩顆藥丸來,道:「每次一顆,早晚各一次,加以內力扶助,三日內毒素便清。」 
    卜凌風態度登時有變,道:「請仙子再賜兩顆與拙荊,感激不盡。」 
    香雪蘭二話不說,又倒了兩顆給他,抬頭問道:「你們還有誰服了胡宗廣的毒藥的?」 
    穆氏父子和一部分「黃沙紅旗」的人也過來取葯,香雪蘭來者不拒,全部滿足他們最後卜凌風等帶頭多謝香雪蘭,然後相繼告辭。 
    展玉翅道:「諸位遠來是客,且讓展某略盡地主之誼,在此盤桓兩天。今夜若非得到諸位之大力協助,不但元首不能授首,且後果堪虞。」 
    武從文道:「展副幫主這樣說便太見外了,事關武林安危,彼此都有一份責任,且今夜副幫主獨挑重擔,殺了大魔頭,居功至偉,真是英雄出少年,武某佩服之至!」寒暄一番之後,展玉翅便引他們到四海丐幫分舵。未幾,天色便亮了。 
    所幸。四海分舵安然無損,群豪在蕪湖盤桓了兩天。展玉翅設宴餞別,展玉翅把神木令交給香雪蘭,道:「香姑娘,希望這只是一件貴門之紀念品!」 
    「小妹明白你的意思,相信經此一役,-亦未必再能發揮多大的威力了!」香雪蘭一抬頭:「諸位日後大可以放心,將來再無『西方仙子』這個名號了!」 
    黃北山道:「名號是甚麼沒問題,重要的是實質,以黃某這兩天觀之,香姑娘不似大奸大惡之輩,為何有此惡名?是否其中另有原因?」 
    侍劍接著道:「我家小姐不但不是女魔頭,而且是個大善人,比起武林許多大俠也毫不遜色,她只是故意扮大惡人,以便驅使小惡人去行善!」 
    杜七問道:「此話怎說?」 
    侍琴接道:「杜七爺,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就是說,咱們小姐借惡人之力,去殺另一些該殺該死的惡人,這叫做以惡制惡,你懂不懂?」 
    杜七悶哼一聲:「小姑娘可否舉幾個例子?」 
    雲瀟瀟亦接著道:「不錯,口說無憑,江湖上盛傳令小姐之惡名已有數年,所謂空穴來風,必有其因!」 
    「唔,比如優悠丐幫無錫分舵魯直分舵主,拿了幫內的錢去賭,總舵香主之馬超、馬越蒸母奸妹,便讓咱們以此方法解決了,不信可以問問展副幫主,當然咱們所做的,遠不止這些。」 
    杜七、雲瀟瀟、武從文夫婦及黃北山等人均轉頭望著展玉翅。展玉翅知道他們不信,其實他心中亦尚有幾分懷疑,是以問道:「白頭釣叟因為送華山派的萬千秀到青竹門,你們便將他割下舌頭?」 
    「白頭釣叟跟萬點梅是表親,但卻當了張三奇之內奸,這種人該不該罰?該不該死?」 
    「若真是這種情況,為何你們不公布其罪行?」 
    香雪蘭冷笑道:「公布其罪行,還能以惡制惡么?」 
    展玉翅突然醒起一件事,轉頭向索長勝問道:「對啦,那天我還看到你,那位持拐婆婆要去做甚麼事?」 
    侍劍道:「那位持拐婆婆是我扮的!」 
    香雪蘭望一望索長勝,道:「索寨主,你自己說一說,我要你做甚麼事?」 
    索長勝乾咳一聲,道:「你要在下說服羅賓鴻去揭發……」 
    「結果如何?你是否在二十天之內完成任務?」 
    「在下還未見到羅賓鳩,結果他已自己去了揚州……後來聽說被展副幫主殺死了!」 
    香雪蘭再問:「那我有沒有取你首級?有沒有殺你天龍寨一個人?我為何要騙羅賓鴻到揚州?」 
    「因為,因為羅賓鴻要跟找合作……」索長勝看了陸源一眼:「他說要助我當綠林總瓢把子,但我沒有答應他,此心天地可表!」 
    「這個我知道,所以才沒有殺你!」香雪蘭轉頭問道:「諸位還有甚麼疑問?總之我自信所殺之人,必有該死之理由,而無妄殺一個。」 
    武從文道:「今日方知『西方仙子』原來名副其實,確是人間仙子,只可惜以後你不能再施以惡制惡的高招,真乃遺憾!」 
    陸源嘆息道:「從此之後,天下惡人有福了!」他說得悄皮,引來一陣笑聲,笑聲中,群豪對西方仙子之疑慮全消。 
    散席之後,展玉翅悄悄問香雪蘭:「香姑娘,你也要走了?回西北去?」 
    「不,我想再去一趟江南,待明春之後才回西北。」香雪蘭悠然神往地道:「上次去江南,沒去杭州,實乃美中不足;還有,黃山和雁盪山景色怡人,也該去看看。」 
    展玉翅有點依依不捨,卻又不便挽留,只好道:「希望你從江南回來時,再到合肥遊玩!」 
    ※※※胡宗廣之事一了,不用多久,立即傳遍武林,展玉翅聲望日隆,甚至是許多年輕人之偶像,各地青年劍客,莫不以他為榜樣,是以每天來合肥找展玉翅的人絡繹不絕。 
    優悠丐幫及四海丐幫合併之事,亦在密鑼緊鼓之中,雙方不斷派人磋商,最後終於達成協議,雙方上下均同意合併,且推展玉翅為幫主,駱長達及沙連水則為長老,其他職位及細節,尚在不斷研討中。 
    展玉翅每於閑時,腦渡中便浮上香雪蘭的倩影來,幸好他一天忙到晚,空閑的時間絕少。 
    光陰流逝,眨眼已至年關,叫化子的日子比較好過,雙方首腦又在應天府開會。 
    攤在展玉翅面前的是幾個主要的職位,副幫主、正副總堂主的人選故極難定,其他的倒還好辦,但接著另一個問題,卻更叫人煩惱。 
    雙方合併,幫名用優悠或四海都不合適,奈何優悠丐幫認為己方實力較高,應保留優悠之名,四海丐幫則認為優悠兩字氣派不夠,極力反對,雙方又都不能提出一個令對方滿意之新名稱。 
    最後,駱長達道:「還是由未來幫主決定吧,再爭下去徒浪費精力及時間,事實上名字根本只是個記號,重要的一是實力,二是能否為天下窮棒子做點事。」 
    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展玉翅身上,只見他一直低著頭不語。 
    沙連水著起急來,道:「小展,你好歹也來說一說!」 
    「好!」展玉翅抬起頭來,道:「依我之見,根本不用有甚麼名稱,既然是丐幫,便叫丐幫,不是更加乾脆利落?」 
    眾人起先均是一怔,接看又覺頗有道理,於是一致通過。駱長達又道:「至於其他職位之名單,也由展幫主提供,明天咱們再討論。」 
    展玉翅當仁不讓地道:「也好,不過今晚請兩位幫主到小弟房中,我有事請教!」 
    ※※※房內一燈如豆,桌上放了五、六碟小菜及下酒物。展玉翅道:「我曾聽敝幫一位新任之分舵主郭得勝說過一句話,因本幫之習慣,任職之人,除非犯了大錯,否則不會被罷免,而隨著幫務之發展,加入本幫之人材會越來越多,而原有之職位已被人霸佔,如此實不宜幫務之進一步發展……」 
    駱長達道:「本座同意,幫主但說無妨!」 
    「因此我建議幫內各個職位每三年選一次,每一職位由長老及正副幫主提供三個人選,供幫內弟兄推選,以最得眾望者當選,如此是否較有利?」 
    駱長達看了沙連水一眼,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且證明某家甚有眼光,幫主此議,解決了許多問題。」 
    展玉翅受到鼓勵,便繼續說下去:「總堂主有三個人選:徐天從、龍永富及郭得勝。」 
    於是他又把郭得勝之為人及本事詳細介紹了一下:「但他也有缺點,一是欠缺經驗,二是出身綠林。」 
    沙連水道:「出身綠林這個沒關係,只要他肯洗心革面,肯決心為叫化子做事就行,只是經驗這方面……」 
    「好,那我提議,由徐天從任正總堂主,郭得勝為副總堂主,文書周春鵬、禮堂黃書、白鴿堂主孫小三及蘇義、刑堂龍永富。」展玉翅說至此,忽然話鋒一頓:「在下要先向駱幫主討個人,楊先耀,你把他放在山裡太過浪費了!」 
    駱長達目光一睜,沉吟道:「你準備安排他甚麼職位?」 
    展玉翅道:「如果他肯出山者,我準備把總堂主一職讓給他,調徐天從當天龍堂堂主,猛虎堂則是周通,黑豹堂照舊,飛鳳堂則由顧愛任正職,風七娘任副職。總舵主之主要負責人安排妥當之後,其他分舵人選便好辦多了!」 
    沙連水及駱長達早就想抽身而退,因此滿口應允。展玉翅道:「我還想聘盧多財為本幫長老。」 
    駱長達及沙連水齊聲道:「若有他之助,那就更加美滿了!」當下遂此決定。 
    ※※※經過幾個月之緊張籌備,丐幫終於成立了。總舵設在南京應天府,總舵不如優悠丐幫原來之雅緻,但佔地卻大多了,而且大門外有座廣場,甚有氣勢。 
    像這樣的大事,當然廣發武林帖,邀請各地高手,各幫派門會首領。且更是天下叫化子之一大盛事,總舵入伙之前,先回蘇州把祖師爺的神像──伍子胥,請到新總舵供奉。 
    丐幫成立前幾天,應天府已擠滿了來自各地之乞丐,而各地丐幫之首腦亦先其他門派的到達。有目前最大之丐幫:齊魯丐幫、西湖丐幫、武夷丐幫、蓋世窮家幫、天府不怕窮、忠義窮不怕、京師丐團等等較具規模之丐幫苜腦。展玉翅因為要做的事太多,打過招呼之後,便交由沙連水及黃書接待。 
    接著,附近之幫會首腦亦陸續抵達,令展玉翅大為失望的是不見九大門派的人。 
    待到四月十五日,廣場上已擠滿了人,一眼望過去,全是衣衫襤褸之輩。吉時是巳牌,大門外之石階上放著幾張破舊的高背椅,難得的是盧多財突然出現,而且一屁股坐在後排的一張椅子上,下面立即晌起一陣嗡嗡之低語聲,丐幫上下的人則無不欣喜若狂。 
    剛交吉時,大門外那兩串長長的鞭炮便點燃起來。硝煙中,丐幫頭目紛紛出來,黃書高聲宣布:「丐幫開幫大典,現在開始,首先請敝幫頭領入座!」 
    展玉翅在首排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一對眼睛往下瞄射,卻找不到他要找的人,不過終於發現青城派及峨嵋派之弟子,稍堪告慰,鞭炮一停,黃書便請展玉翅致謝詞。 
    展玉翅長身簡單明了地介紹了兩幫合併之過程,以及新幫之宗旨,最後多謝到場祝賀之各地賓客,同時希望天下各地丐幫今後加強聯絡,互相支援。一席話,搏得滿場喝采聲。 
    接著由黃書介紹丐幫長老及各堂主、分舵主予在場賀客認識。接著又宣布禮成。丐幫弟子們又忙碌起來,在廣場中,安了百數十張大大小小的桌子,展玉翅則請各幫派首腦,及地位顯赫之武林高手,到聚英廳飲宴。 
    廳內開十桌酒席,除了各丐幫首腦之外,另外有「刀劍合璧」夫婦、黃北山、杜七和雲瀟瀟夫婦、雪獅幫的師沛然、錢仲衡;武當的朱雙春、華山派的陸劍鳴、萬千秀夫婦、青城派的古星、常達,峨嵋派的靜玄師太,青竹門的柳青青,當然亦少不了魏守信和羅香蓮夫婦、凌鐵城、七星幫大幫主徐南星;江南霹靂堂之嚴勇先;君山逸叟;洞庭大俠鐵興邦等等,真是濟濟一堂。 
    凌鐵城首先跑了過去,道:「老弟,你如今已貴為一幫之主,下面能人輩出,該可放我一馬了吧?」 
    展玉翅笑道:「二哥,小弟這裡隨時歡迎你,我也知道你捨不得大哥。」 
    忽然陸源率領十多個寨主駕到,群豪不明底細,都有點奇怪,再見陸源等人對展玉翅態度十分恭敬,更是詫異,後來聽師沛然及杜七之介紹,方知底蘊,心中都暗笑:「瞧不出展玉翅年紀輕輕,竟能交到這麼多朋友,難怪沙連水及駱長達要讓位給他了。」 
    忽然鄭我長持一張大紅帖及一包東西進來,呈給展玉翅,卻原來是香雪蘭諸人送禮及道歉,因為她已回西北,師門之事尚未善後,故不能來賀,表示歉意云云,展玉翅甚為失望。 
    齊魯丐幫幫主發英明首先舉杯道:「展幫主,弟兄們看見這許多酒,早快渴死啦,咱先敬你一杯,順祝貴幫蒸蒸日上。」 
    展玉翅尚未舉杯,已聞凌鐵城叫道:「其實你們這麼多丐幫,都該聯合起來,那就是天下第一大幫了!」 
    展玉翅連忙長身舉杯邀飲,並謝各方賓客,於是群豪便開始鬧起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