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濟南分舵
武先生和沐瑩走到街道的盡頭,找了個小店住下。吃過了飯,二人在客房裡喝茶。
「瑩兒,這一路上我使的都是你家的公孫越女劍法。」喝著茶,武先生對沐瑩道:「你看這種劍法威力如何?」
沐瑩喜道:「伯父,我已經看出了,它真是好大的威力,能壓倒一切劍法。」
武先生道:「我也是初使這種劍法,有些招數使得潛力未能全部發揮。你父親研練多年,每一招一式,都使得精到毫巔,出神入化,變化層生,所以天下無敵。」
沐瑩道:「伯父,此劍法真能使得每招盡活,招法似有似無嗎?」
武先生道:「我不是給你講過岳武穆對陣法的議論嗎?劍法、刀法、拳法……都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武當派的創派祖師張三峰在談劍時就說過:『死招式,不如活招式;活招式,不如無招式』,這話很對。死招式易防易破,活招式不易防也不易破。但活招式也能防,而無招式卻不能防。劍使到最高境界,是劍招在有無之間,劍法的演進也是如此。由一招一式,變為一招兩式、三式,又進而到一招多式。一招多式,就近於招式有無之間了。再將各劍招兒使得兩招之間如同天球一體、毫無間隙,就更近於招式在有無之間了。你父親的劍術就已屆這個境界。」
沐瑩道:「今天李文謙使的也是沐家劍法,他使不出威力,自然是因為劍招太死了?」
武先生點頭。
沐瑩擔心地問:「那麼,搶我家劍譜之人,若將此劍法練到我父親那樣的境界,我豈不是報仇無望了?」
武先生道:「這就要看你家劍法,落在了什麼人手裡?你父親是號稱詩、書、劍三絕的。這就是說,他的武學造詣是得助於文學造詣深。他精讀了天下好詩,廣覽天下好字,然後以詩意入劍法,以筆勢佐劍術。他編的那劍譜多處是以古詩代口訣,或以草書代圖解的。一本劍譜里夾七夾八是詩、是字,非得文學造詣很深的人,是很難讀懂的。特別是,你父親編此劍譜時,是故意倒編的,得劍譜之人不知斯理,更難理出頭緒。」
沐瑩道:「那麼這個世上,只有伯父一人能練此劍法了?」
武先生道:「不,瑩兒,有兩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你。我編那本《探賾》,就是為給你,或能為你家報仇之人編的,不意天竟垂憐,鬼使神差讓你跌進那個山洞裡……」
沐瑩釋然。又看看武先生道:「伯父,你既編了《探賾》那本書,一定記住了劍譜中每一句口訣,並對它們加了詮釋。我的時間珍貴,伯父能不能在路上教小侄。」
武先生點頭道:「好。你只記口訣和詮釋可以,但內力恢復之前,劍法卻練不得。」
沐瑩點頭,當晚二人睡了。
第二天,武先生和沐瑩在店中吃了飯,又繼續趕路。路上二人邊走路,武先生邊教沐瑩背誦《公孫越女劍法探賾》。沐瑩聰明穎悟,過目成誦,走路也背,睡前也背,不幾天就背會了。武先生和沐瑩都很愛詩詞,這劍譜里很多句,都是詩詞,沐瑩一路背秘籍,談詩詞很有意思。
一日,他們又走進一個市鎮吃飯,一問才知道這裡已離濟南不遠。吃過飯,二人又走。約走了兩個時辰已到了濟南。
濟南自西漢以來歷代為郡府,元為濟南路明初又置山東中書省行轅,市內有趵突泉、大明湖、南平祠、歷下亭等名勝古迹,人煙輻輳,市井繁華。參差十萬人家,不知丐幫濟南分舵在哪裡?
二人在通衢大街上走了一個來回,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二人有些發愁。丐幫分舵並無徽志可尋,即使有幫外人也認不出。去問人,這種幫派會址多屬秘密,非一般人能知。他們從頭晌午進城,到過中午還沒找到濟南分舵,正在街上發愁,見對面走來一高一矮兩個化子。武先生靈機一動,上前道:「二位朋友請了!」
高個子道:「請了,二位有什麼事嗎?」
武先生道:「在下想向二位問一個人;有一個叫程見素的二位可認識?」
高個子打量武先生后問道:「老先生認識程見素嗎?」
武先生道:「和程見素可算故舊,只是丐幫的濟南分舵,在下從未來過。」
高個子道:「既是程分舵主的朋友,請跟我來吧!」說完,他對矮個叫化子耳語了一陣,那矮個叫化子離開他走了。他用眼向武先生和沐瑩打個招呼,然後折進一個衚衕。走到衚衕的盡頭,又拐向西,走了約四十丈;到了一個座北向南的大院前停住。武先生見四下無人,對那領路的叫化子道:「朋友,丐幫是江湖第一大幫派,為何堂堂一個丐幫分舵,竟設在如此隱秘處?」
那叫化子四顧無人,俯近他們低聲道:「丐幫的確是江湖第一大門派,但是近年,有一股惡勢力與我們作對,情況並不景氣。」
武先生低聲問道:「為什麼呢?」
那叫化子低聲道:「丐幫歷來都是傾向朝廷的,當然傾向的是正統明君,十幾年前燕王出兵篡奪,使中原兵連禍結。丐幫傾向和靜、仁愛的建文皇帝,對燕王多有得罪之處。燕王為帝后,雖為公開取締丐幫,但也多所壓抑,因此分舵舵址設在僻靜處,且不掛牌標徽,只志幫內人能找到的記號。」
武先生又問:「在下曾到過很多城市,其他城市窮朋友很多,為何濟南獨少?」
那叫化子低聲道:「在丐幫內,濟內分舵是個大分舵,所屬弟子,數逾千人,怎麼獨少呢?只是最近我幫發生了一件不幸之事,此事發生后,程分舵主有手令,不準濟南分舵屬下弟子公開在街上走動而已。」
武先生對他說的「不幸的事」已猜到八九,但還是問道:「貴派最近發生之事,能告訴在下嗎?」
那叫化子想了想道:「這件事是我幫之大恥,幫內弟子,只把仇恨記在心裡不為外人道。先生既是分舵主的朋友,我即告訴先生亦無妨。上半月,我幫石幫主,在燕京分舵,被人殺死。」
聽了叫化子的話,沐瑩一驚。他原以為關於他殺害石幫主的話,只是敵人造的謠言,沒想到石幫主真的被人殺了!既然石幫主真的被殺敵人又造了他的謠言,丐幫人怎不同仇敵愾?假若丐幫人對他傾巢誅殺,那就遭透了!再者,既然石幫主被殺是真的,那麼懷方姐是否真的被殺了?他一陣心寒,凄然生悲。
武先生問:「貴幫知道殺害石幫主者是誰嗎?不知貴派對此持何態度?」
叫化子恨恨道:「持何態度,這還用問嗎?石幫主德高望重,我幫弟子,人人無不敬若父執。凡我幫徒,人人把此仇視如父仇。殺我幫主者,殺人題名,為天下無敵劍沐臨風之狗崽子。我幫對沐家狗子,已恨入骨髓,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沐瑩聽了這叫化子的罵,臉上發燒,心如針扎兒。但是,他知道這是丐幫弟子的誤會,只得把羞把恨埋在心底,隱忍未發。
說話之間,三人到了一個黑漆大門前。大門緊閉,門口無人進出,冷冷清清,可張羅捕雀。叫化子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即開。叫化子帶二人進去。
門裡倒是寬寬敞敞一個宅院,兩進院屋。叫化子帶他們走向第二進,在屋門外報告道:「稟分舵主,劉林從東街夏家送貼子回來!」
裡邊傳出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好,你去休息吧!」
劉林卻沒走,又向里稟道:「有兩個客人,自稱是分舵主的故人,要見程分舵主。」
一個五十多歲的白面長須人,自屋裡接出來,在門口和武先生對望著。武先生打量了白面長須人一會兒道:「程分舵主,別來無恙?」
程見素勉強還禮,端相了許久道:「恕在下眼拙,怎麼不認識閣下?」
武先生摘下農民包頭巾一笑道:「分舵主還記得蘇州武元亮嗎?」
程見素又重新打量武先生:「哦,想起來了!原來是銀首飛狐,怠慢!怠慢!」說著舉手讓武先生和沐瑩進客廳。賓主讓座后,程見素打量沐瑩道:「這位是……?」
沐瑩不知是不是該報真實姓名,看著武先生沒說話。
武先生道:「這是舍侄,是跟著在下來拜訪程分舵主的。」對沐瑩:「向程叔叔見禮!」
沐瑩立起來,向程見素行禮道:「小侄武瑩拜見程叔叔。」
程見素對沐瑩道:「少俠請坐!」又打量沐瑩:「令侄猶如珊瑚玉樹,一表人材!」
武先生一笑:「不敢,承程老弟誇獎!」
程見素道:「武兄帶令侄,遠道來濟南,一定有何見教吧?」
武先生道:「程老弟問及,在下只得實告,今日冒昧造訪,乃有一事相求。」
程見素慷慨道:「我們均系武林中人,武林同道有事自當互相幫助,言一個『求』字,就太客氣了。」
武先生道:「程老弟這樣慷慨,在下伯侄非常感激。我侄兒武瑩,囚救了一個忠臣遺孤,得罪了大內鷹爪子,後來落入鷹爪子手裡,逼他服了穌骨丸,至今內力全失,不能動武,特來求程老弟賜唐家獨門解藥!程老弟若肯見贈,我伯侄不勝感激。」
程見素道:「這位賢侄若中的是穌骨丸之毒,這好辦?制這種解藥的主葯,泰山之中,到處皆是,在下已製得幾丸保存。給老兄侄兒一丸解藥,何用感激?」說著欲去櫥中取葯。
忽然,武先生和沐瑩在街上遇到的那矮個叫化子進來:「分舵主,夏副分舵主說,『這兩個客人可疑。』讓分舵主扣住他們,夏副分舵隨後就來。」
程見索聽了矮個子叫化的話,立即停手,惕然打量武先生道:「武兄,到底真實來意是什麼,可有瞞在下之處嗎?」
武先生從容道:「武某和程分舵主雖非深交,但亦互相透底。武某一向光明磊落,絕對做不出對不起程分舵主和貴幫之事。」
程見索道:「請恕在下不躬,屈二位大駕暫留一時,我們副分舵主,對二位有話說。」
武先生無奈,對程見素道:「我們留下會會令分舵主無妨。」但是心裡忐忑不安。
不大一會兒,從外面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此人棗核臉,小尖嘴,吊眼眉下,一雙鼠目閃動,一眼就可看出他的狡猾。他一進門,就賊眼灼灼地打量沐瑩。
程見素道:「夏副分舵主,你對這二人有疑嗎?」
棗核臉人覷著沐瑩對程見素:「程分舵主,據屬下說,此二人已在濟南街上尋覓了多時,行蹤甚是鬼祟。」
程見素不悅道:「夏副分舵主,你究竟疑他們什麼呢?」
那個夏副分蛇主看著沐瑩道:「請問公子,在下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殺害石幫主的沐瑩。是不是?你說!」
這個夏副分舵主話說得很和緩,可是此言一出全屋皆驚。沐瑩和武先生驚的是和這個夏副分舵主未曾謀面,為何他認識沐瑩!?程見素等驚的是,眼前這個有點溫文爾雅的少年,竟是殺害幫主的兇手!
沐瑩知道此時之勢是再難隱瞞身分了,正欲說話,被武先生用眼睛阻住。武先生道:「夏副分舵主,我們素昧生平,你未何血口噴人?」
夏副分舵主冷笑:「現在整個武林都在捉拿這個沐公子,他怎能混得過人呢?!你們記得蒼岩遇上過太行幫的孟超威和徐光連嗎?他們的人到了敝分舵,說你們除殺我幫的石幫主和秦懷方姑娘,還殺了福慶寺和尚。」
沐瑩見隱瞞不住身分,對那夏分舵主道:「姓夏的,你別血口噴人好不好?殺人大事靠證據。小生叫沐瑩不假,可是你說的這些人不是我殺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些人是我殺的呢?」
夏公子道:「沐公子的話真是欲蓋彌彰。你殺那些人,都在牆上留了名還不是征據嗎?再說,你若沒殺石幫主,為何化了裝到本分舵來?你若沒殺人作案,為何報假名?你們在程分舵主面前,作賊心虛不是明擺著嗎?」
沐瑩道:「我們在路上,已經聽到了賊子們誣衊我殺石舵主等人的謠言,我們化了裝來見程分舵主,又報假姓名,就是想免覆盆之冤!這些血案,都是有人故意製造,來陷害小生是明擺著的,我既敢殺人留名,為什麼還要逃避呢?」
夏副分舵主:「沐公子,你不用巧辯了。你殺石幫主,曾有人當面看見……」
武先生大怒:「你當面撒謊!沐公子是個失掉了武功的人,他怎麼殺的了石幫主,另外,這些天,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怎會有人看見他殺石幫主?」
那夏副分舵主輕蔑地看著武先生:「看樣子你是要袒護這個殺害石幫主的兇手了!請你勿枉費心機了,看見他殺害石幫主的就是我。」
武先生大怒,雙掌運力,欲推向夏副分舵主:「你……!」
夏副分舵主全然不懼,坦然對武先生:「你要替沐瑩殺我滅口嗎?你儘管殺!」
沐瑩此時反倒鎮定,對那夏副分舵主:「你說我殺石幫主是你親眼所見,你說!你在什麼時候,在哪裡見我殺石幫主的?」
那小子賊眼一轉立即回答:「九月初八,丐幫燕京分舵。」
武先生冷笑:「九月初八,恐怕那時他還在蘇州囚仙石窟里。那時他正武功全失。即使他的武功不失,一個後生小子,能深入丐幫燕京分舵,殺當代武林高手石幫主嗎?」
夏副分舵主轉了轉眼珠道:「石幫主的確是當代武林高手,但是他終不是沐家劍的對手,以致遭這小賊慘殺……」
沐瑩恨恨道:「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不知你為什麼要害我。我也不和你爭辯。不過,我心裡沒病,不怕亂診斷。我沒殺死石幫主,我是沐家人,但尚不會使沐家劍法。」
夏副分舵主冷笑:「你殺石幫主是我親見,給不給石幫主報仇,就在程分舵主了!我有幫務,不能奉陪你們!」說完看程見素一眼,走出房外。
這無疑是將了程見素一軍。這夏分舵主叫夏三亂。是此地的一條地頭蛇。夏三亂雖是副分舵主,但他一貫飛揚跋扈,凌駕於程見素之上,上半月,他到燕京分舵去了一趟,石幫主被殺的消息便是他帶回來的。這次回來他更顯異常,竟以丐幫濟南分舵的分舵主自居,自己處理起幫務來。這小子把沐瑩交給程見素,給他擺了個很大的難題。程見素也看出沐瑩不像殺幫主的兇手,而且憑他的武功造詣,可以清楚地看出沐瑩的確內力全失。但是他若放了沐瑩,夏三亂必然誣他忘掉幫主大仇私放敵人。是殺是放,進退兩難。夏三亂見程見素為難,心裡暗暗高興。正想離開這裡,忽然房上飄然躍下一人,攔住他的去路,對他道:「閣下別走,有一事需要你留下對證。」
程見素、武先生、沐瑩聽到窗外有事,均走出去看,只見一個頎長身體的英俊年輕人,截在夏三亂面前。
夏三亂大怒,張著鼠目道:「你是誰?憑什麼要我留下對證?」
那英俊青年道:「我叫慕容季英,就憑這口劍要你留下對證。」
夏三亂聽了這個名字,口氣變軟,對來人道:「在下已經做過證了,還要我證什麼?」
房上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姓夏的,要你對證,誰讓你來說謊話!」
沐瑩聽到慕容季英報了名字,就覺得這名子好熟,後來想起來了,這名字李文謙說過,他曾用慕容十五劍來燕南尋仇,想不到他這樣年輕。聽到房上女子說話,聲音好熟,忙抬頭去看,這一看不禁心頭狂喜,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懷方姐。
程見素見慕容季英從房上下來,就吃驚不小,見房上又出現一個女子,更覺驚詫。這個丐幫濟南分舵,就是一個大武館。在這個武士林立的濟南丐幫分舵,有人侵入宅子,竟渾然未覺,可見來人武功之高,驚問:「你是誰?」
房上女子答道:「秦懷方。」
沐瑩望著懷方姐激動異常,欲上房和懷方姐敘積愫別情,可是程見素用劍把他阻住:「沐瑩,先別動!」其實程見素不阻沐瑩,他武功未復,也不去房的。他見到了懷方姐,卻不能在一起說話,非常著急,大喊:「懷方姐!懷方姐!快下來,弟弟想死你了!」
房上的懷方,著急更甚。她是被慕容季英挾帶上房的,她的輕功也沒恢復,不能飛身下房。在房上喊道:「瑩弟,你別急,姐姐……」欲下房,但不敢,只得又喊道,「姐姐一會兒就下去。」
沐瑩見懷方欲下不敢的樣子,心中更急。他已看出,懷方姐武功並未恢復。這個慕容季英,李文謙會過,據說武功卓然非凡,懷方姐在房上下不來,一定是他挾帶上去的。懷方姐為什麼與他在一起,莫非……
慕容季英對夏三亂:「夏三亂!你的謠言該揭穿了吧?你說的那個九月初八,沐公子同秦姑娘正被鷹爪子用毒藥廢了武功,囚在燕京東郊的石窟里。」
夏三亂眨眨鼠眼對慕容季英:「他們鬼鬼祟祟之事你怎麼知道?」
慕容季英道:「是我救了秦姑娘,她告訴我的。」
程見素對夏三亂:「夏副分舵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三亂道:「程分舵主,這還不明白?他們不知怎麼中了大內毒功夫,狼狽為奸要騙你的解藥療毒傷。」
程見素看慕容季英,慕容季英道:「夏三亂猜的倒不錯,我真是帶秦姑娘來求解藥的,想不到這麼巧,在這裡碰到沐公子。秦姑娘和沐公子相遇,只是一種巧合,可不像夏三亂說的狼狽為奸。」
程見素道:「按慕容少俠說,九月初八他們都在石洞里,又怎麼一個被武先生帶著化裝瞞名而來,一個被你帶著偷偷而來?」
沐瑩道,「鷹爪子孫總管點了姐姐關元、氣海等穴,姐姐大小便失禁,折騰得痛苦不堪,我在隔壁關心姐姐睡不著覺,無意間找到了造囚仙石窟的前輩公輸遠留的紙柬,照他紙柬的指示,我們逃出了石窟。姐姐滿身污穢,到河裡去洗,正在這時候鷹爪子追來。我們的武功盡失無法抵抗。我為了給懷方姐引開敵人,故意向另一方逃。果然敵人都向我追來,我們姐弟從此逃散。失去了輕功跑不快,跑進一個石洞躲避,不想遇到武伯父,把我帶到這裡……」
慕容季英道:「九月十日夜,我從灤河邊過,正遇見幾個鷹爪子把一個少女圍在水裡,我趕走了鷹爪子救了她。她對我說了被囚被圍的前後經過。我同情她,為幫她恢復武功以雪家仇,帶她來求你解毒,不意遇見了沐公子也來此。」
程見素道:「不是這個秦姑娘也被……?」
武先生道:「這還不容易明白嗎?誣我賢侄玷污和殺害了秦姑娘也是謠言。」
程見素道:「我們丐幫一向同情忠臣義士,對秦小姐的遭遇,在下也很同情,慕容少俠,請把這個藥丸給秦小姐!」說著要從櫥里取藥丸,夏三亂飛身上去搶那藥瓶。程見素單掌一推,將夏三亂阻住:「夏副舵主,你要幹什麼?」
夏三亂道:「怎知他們的話,不是商量好的誑語?在末證實沐家小子不是殺害石幫主的兇手以前,請程分舵主將他們扣住,更不能給他們解藥。」
程見素道,「我們無理由懷疑秦姑娘。我給不給解藥,不關幫務,你不要管!」說著取了一粒紅丸,送給慕容季英。
慕容季英飛身上房,將紅丸遞到懷方手裡。懷方接了藥丸,並不吃,對程見素:「程分舵主,謝謝你賜藥丸給我。可是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請程分舵主賜一粒藥丸給我瑩弟弟!」
程見素道:「我們幫主確實被人殺了,人傳沐瑩殺了石幫主,我想空穴來風,其源不是無自吧?沐瑩有殺我幫主的嫌疑,我們不立即殺他,已經是很便宜他了,怎能給他解藥,讓他恢復武功?!」
慕容季英道:「程分舵主能不能給在下一個面子……?」
程見索道:「你們素昧生平,你為什麼替他求葯?而且看意思他又是你女友的……」
慕容季英道:「素聞程分舵君子,何這樣測度我的女友和沐公子。」
程見素紅了臉,沒說話。
慕容季英道:「我的女友雖然和沐公子獨處一室,但我相信他們是清清白白的姐弟。我和沐公子並不是素昧平生,我們的父兄輩曾有過比劍之緣,我也曾立過與沐公子比高低的誓,因此,我請求程分舵主賜他一丸解藥。」
程見素道:「敝幫主被殺,是敝全幫之恥,全幫之仇,我萬一濫救了人,豈不是全幫之罪人?!在未找到殺害石幫主的真兇以前,我不能給沐公子葯。」
武先生看了看程見素道:「程分舵主,難道你真信不過在下和沐賢侄?誣我賢侄害秦小姐的謠言已破,難道還不信一個失去武功之人殺石幫主也是謠言嗎?」
程見素遲疑了會兒,對武先生道:「說沐家小子殺秦小姐是假,可不見得別的說法也是假。而且我們石幫主確實被人殺了,牆上題了『殺人者沐瑩』幾個字……」
武先生道:「他何至那麼荒唐,殺害天下第一大幫派的幫主,反而題名!有人故意陷害他,這不是昭然若揭嗎?同時這個姓夏的說親見他殺石幫主,為何當時不截殺他?」
程見素猶豫。夏三亂道:「誰知他殺人題名是什麼用心呢?說荒唐,荒唐事可多著呢,誰見過殺了人家幫主,還厚著臉皮來求解藥的?」
武先生怒視夏三亂:「你回答我的話,你既親見沐賢侄殺石幫主,為何當時不截殺?」
夏三亂眨著鼠眼想了想道:「夏某自忖不是賊子對手。所以讓他跑了……」
武先生道:「你現在竟敢誣衊他,難道就是對手了?你小子想借刀殺人嗎?」
武先生對程見素道:「石幫主和我們友誼甚深,殺害石幫主之兇手,我武某一定追查。程分舵主既吝嗇解藥,我們走!」
拉著沐瑩就走。
房上的懷方叫道:「瑩弟,慢走!」
沐瑩停下,向房上道:「姐姐保重。弟弟要跟武伯父另想辦法解毒。」
懷方道,「瑩弟,我把報仇的希望寄託於你,這顆藥丸給你吃吧!」
沐瑩道:「姐姐,這顆藥丸你趕快吃下,弟弟不要……」
慕容季英性起:「程見素既這樣以莫須有的罪名推三阻四,讓我拿了這藥丸給沐公子。」
夏三亂瞪起鼠眼,「你敢!你敢對丐幫無禮,看我丐幫不把你擊為齏粉!」
慕容季英輕功劍術天下少有,豈把夏三亂瞧在眼裡,飛身向程見素那藥瓶而去,武先生后發先至,把他擋住:「慕容少俠,請不要莽撞。我沐賢侄繼承義氣家風,他程見素不贈給,葯擺在眼前也不取。」
慕容季英怒:「事情已經明白,是有人別有用心誣衊沐賢弟,他們卻……」
沐瑩道:「慕容兄,我們走吧!我沐瑩寧死,也不要這嗟來之食。」說罷向外走去。
房上的懷方急了,向沐瑩喊道:「弟弟,你不能沒有武功,接著我這顆藥丸!」說著把藥丸拋向沐瑩。
沐瑩急叫:「姐姐……」!剛想接了藥丸還給懷方,不料夏三亂從旁閃過,飛身接了這顆藥丸,又從程見素手裡,搶了那盛葯的瓶子而去。
程見素見夏三亂的行為非常有氣,高聲喝道:「夏三亂……!」
夏三亂腳步略頓了一頓,還是一溜煙走下。
慕容季英大怒,飛身過去攔住夏三亂,二人各出長劍戰在一起。
慕容家族世居甘陝邊境,自慕容季英上代始遷來燕北,慕容家族,世重刀法,至慕容季英上代,始改用劍,創慕容十五劍。這慕容十五劍全是怪異招式,叫做:暗香疏影、墟里輕煙、追風趕月、楊柳矯風、小橋流水、煙籠霧罩、風平浪靜、巴山夜雨、吹簫引鳳、鐘鼓齊鳴、離愁別緒、一見傾心、沉魚落雁、堤決洪淺,招招怪異,無跡可尋。
這個夏三亂也是武林世家出身,父親夏克禮,劍法威鎮山東。夏三亂從小習武,劍法造詣不遜乃父。后家道中落,加入丐幫,當了丐幫濟南分舵副分舵主。在濟南這塊地方,論武功,除了程見素,就數他為強。他也以輕功、劍術威鎮山東自負,可是這個井底之蛙,豈知天外有天!?他和慕容季英斗劍,不過十招,便招架不住了。夏三亂本是江湖宵小,他懂得什麼叫意氣和臉面,見敗勢已顯,虛晃一招兒,撒腿就跑,飛出院子,竄房越脊而去。
慕容季英飛上牆頭,已不見了夏三亂的蹤影,只得嘆氣而回,到房上去找懷方。
武先生對慕容季英:「慕容少俠,等等我們,咱們結伴而行。」說罷挾起沐瑩,飛身上房。
沐瑩上了房,立即撲向懷方,姐弟相見,歡喜異常。今日雖未得到解藥,二人都無遺憾。
武先生道:「我們走吧!有話路上說!」
慕容季英點頭,他挾了懷方,武先生挾了沐瑩飛出院外,落在地上。
程見素見沐瑩和懷方真沒武功,方深信他們的話。他見四人離去,好沒意思。他深恨夏三亂卑鄙,想不開他為什麼要誣衊沐瑩,陷入沉思里,久立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