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
王元度大大放心,道:「好極了,由此可見得令師姊必是端正之士,否則焉能有如此明辨是非正邪的師妹呢?這就無怪錢兄會傾心相愛,訂下婚嫁之約了。」
白瑤琴心中很是受用,笑道:「你的贊語,比旁人奉承之言還要難得,我瞧我們今晚是死定了。」
王元度道:「不一定,咱們絕不放棄任何機會,你且調氣運功瞧瞧,或者可以破解敵人藥物之力,恢復平時水準也未可料。」
白瑤琴如言而試,王元度也趁機暗暗運氣。過了片刻,白瑤琴嘆息一聲,道:「不行,越是全力運功,越是感到難以支持,倒不如不運功相拒,反而好得多,我看唯有趕快逃離此地,隨便在荒野中哪一處躲起來,或者得逃大難也未可知。」
王元度沉吟一下,才道:「你如是運功調氣之時,感覺到有支持不住的現象,則當你帶我逃走之時,如何使勁發力?只怕勉強逃出此屋,便昏倒在街巷中,又或是驚動了敵人,反而加速敗亡,連一線之機也錯過了。」
他停口尋思一下,才又道:「不如這樣吧,你自管逃走,咱們走得一個算一個,至於我這方面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自信仍然有一點點機會。」
白瑤琴用力搖頭,表示反對,但這一搖頭,竟疼得她花容失色,禁不住呻吟出聲,可見得實在十分嚴重。
她停歇片刻,才道:「不行,咱們要活就活在一塊,死也死在一處,我怎能獨自逃命?」
王元度還要再說,但一看她極為認真的神情,感到如若再勸她逃走,竟變成存心侮辱她的人格,當下說道:「我王元度能夠交上你這麼一位巾幗英雄,實是三生之幸,咱們既不能逃,亦不能戰,也無法躲藏起來,瞧起來已經是走入絕路了。」
白瑤琴咬牙道:「不要緊,我好歹也得拼掉他們一兩個人,總得撈點本錢,方能死得瞑目,只可惜你一世英雄,竟遭鼠輩暗算,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王元度聞得此言,雄心大振,慨然道:「好,就這麼辦,咱們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了。」
白瑤琴問道:「不浪費時間?這是什麼意思?」
王元度道:「你的話使我觸動了靈機,那就是我們雖然無法活著出去,但如若全心全意只求撈回本錢,並非辦不到之事。」
他透一口氣,才又道:「你固然尚可一拼,我何嘗不能趁這一點點時間,努力運聚功力,只求出手一擊,殺死他們一兩個呢?」
白瑤琴道:「對,那麼我先解開你的穴道吧?」
王元度道:「不必了,我雖然經脈受了禁閉,全身無力,但我只須以堅強的意志,把一口真氣完全提聚到丹田之中,蓄養一擊之力,到了敵人進來之時,你先拍開我的穴道,這才趨勢躍出迎敵。」
白瑤琴沉吟道:「我瞧還是先解開穴道的好,免得到時變生倉促,措手不及,反而壞了大事,你說是也不是?」
王元度道:「不行,假如我恢復行動之力,說不定哪一刻控制不住自己而得罪你,還是這樣好些。」
他既然堅持此見,白瑤琴也不多說,便在矮榻邊沿坐下,身子挨著王元度的臂膀,兩人都不再開口,好讓王元度提聚那一口真氣。
但只過一會工夫,兩人同時開聲,因而又齊齊閉口,讓對方先說。
白瑤琴道:「還是你先說吧!」
話聲中帶著笑意,竟是一段小小的輕鬆插曲。
王元度道:「好,我想請你坐開一點,不要碰我,最好別讓我見到你,免得心神不定,難以提聚真氣。」
白瑤琴道:「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的,但我可不能讓你太遠,移到你腳跟那邊行不行?」
王元度道:「行啦!我實在很慚愧,竟然如此缺乏自制力,望你不要見笑。」
白瑤琴道:「王大哥好說了,今天你雖然控制不住自己,但天下間只有我深知你是個真真正正的君子大俠。」
她自然是指昨夜以身相試,而他不為所動之事,她接著又道:「我是忽然想到我們只能再活一會兒工夫,定然死於此地,因此我們豈能不說一句辭別之言?」
王元度道:「姑娘說得極是。」
白瑤琴道:「到了這刻,我們已是同生共死之伴,我叫你王大哥,你也該叫我一聲妹子才對。」
王元度誠誠懇懇地道:「妹子說得很是,是愚兄大意疏忽,沒有想到這一點,望你不要見怪。」
兩人心中都升起一種親近的感情,互視而笑。白瑤琴終是女孩兒家胸襟,哪及王元度英雄氣概?是以笑容中,微含苦澀之意。
王元度適:「妹子,咱們定須使盡平生之力,殺死一兩個敵人,一則撈點本錢,二則為世除害,愚兄不能保護你,反而多方連累,實是言之有愧,但事至如今,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但願咱們殺敵成功,來生再見。」
白瑤琴道:「我有大哥作伴,到了黃泉之下,也不愁冥旅寂寞了,人生百歲,終有了時,遲早都是一樣。」
她苦笑地說著,話中之意,甚是豁達,然而她正如燦爛春花,光景無限,如何便捨得掉首離開這個人間?
王元度歉疚地望著她,道:「妹子,別難過,你說得對,人生早晚都是這等結局,唉!
我很對不起你。」
白瑤琴道:「大哥萬不可自怨自艾……哎!我們講得太多啦!還是快點開始準備,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她挪到王元度腳后,這樣王元度如不是故意望去,便瞧不見她,雙方也碰觸不到。
時間在靜寂中悄悄溜走,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王元度極力驅逐腦海中一個突然泛起的雜念,原來他運用堅毅強大的意力,提聚丹田中那口真氣,至此竟已漸漸有一點復原的希望,假如時間再多一點幾,他一定可以辦到,然而時不我待,半個時辰已經逝去。
要知王元度本來就是天性強毅,不屈不撓之士。經過義父雲丘老人修迷密陣的一番磨練,意志更加堅強,舉世罕有其匹,在上乘武功中,意志更是最上乘法門,一切動作以至功力真氣均需以意運轉,方入大乘境界。
因此,他憑仗人寰罕有的堅強,竟把真氣納入丹田,倘若有多一點時間,這一口真氣即能發揮作用,衝破禁制,恢復原有功力。
換言之,他不但武功完全恢復,連敵人藥物之力也能全部破去,這時他自然不須畏懼敵人了。
因此,他的雜念是後悔早先不該為了說話而浪費了許多時間,假如不曾浪費,說不定這刻已經發揮真氣妙用,恢復如常了。
他之所以極力驅逐這個雜念,便是深知此是大功告成以前必有的魔相幻境。大凡修持過坐功之人,當知入定之前,必有陰魔侵擾,化生出種種雜念妄想,阻撓功行。王元度自然深知此理,是以極力抵拒。
但時光無情,外面已傳來腳步之聲。
白瑤琴頭痛欲裂,一直勉強支持,好不容易才挨到這一刻,當即伸手推他腳尖一下,好教他準備,殊不知這一推,又使王元度受到驚擾,分散了心神。
在時間上,王元度和白瑤琴恰好相反。
一個深憾時不我待,以致有功敗垂成之悲;一個是頭痛之極,每一剎那都像一年那麼長久,只盼敵人早早發動,只要死去,便一了百了,不須再忍痛捱苦。
房外兩丈之遠,三條人影緩緩走來,由於這三人都穿著黑衣,是以在黑暗中,全然無法看得清楚。
當中的一個頭髮長長彼垂至肩,可以分辨得出是個女性,左邊的人腳步突然微微一滯,接著便趕上去,一面說道:「小的以為忘了帶火石點燈呢!」
口音顯示出甚是年輕。
右面的人默然不語,當中的女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我瞧你不贊成使用這對爐鼎,全然不懷疑他們是否兄妹之故,對也不對?」
田仲寶忙道:「小的豈敢有別的想法,夫人萬萬不要見疑才好。」
夫人又冷哼一聲,道:「你大概已對那女孩子動了情,所以不忍把她當作爐鼎之用,其實你真是太笨了。」
田仲寶不敢作聲,仰頭向廊外望去,但見天際已出現一抹迷濛曉色,突然大有感觸,暗自在心中深深地嘆一口氣。
但聽那夫人又道:「要知這一回我們成功了,便再也不必匿藏在這等荒僻小村之中了,那時節你要多美的女孩子都有。」
田仲寶響響道:「小的並無此意,還望夫人諒解。」
這時他們已距那房間只有四五步,左面年輕的男子道:「夫人,他們萬一竟是兄妹的話,你那天下只有兩朵的催情花豈不是白費了?」
夫人道:「也不算完全白費,最低限度我們可以一飽眼福,再者也有多少收穫。但當然總是太可惜了……」
那男子訝道:「難道他們是兄妹的話,也會無法控制自己么?」
夫人邪惡地笑一聲,道:「當然啦,這催情花乃是宇內異寶,神仙難當,力量之強,無與倫比。假如他們居然能控制得住而不及於亂,我必將當場駭死!」
田仲寶憂心如焚,但口中卻接著說道:「這樣說來,那個男子一定無法控制他的慾念了?」
夫人道:「我還想不出天下間有什麼人能抵抗這異寶的力量,就算他是個聖人,也絕無倖免。」
田仲寶隨手推開房門,夫人道:「伯厚,點起燈火,仲寶,你去把那女孩子的衣服脫掉。」
田伯厚啪地一聲,點燃了火石,很快點燃了油燈。
火光一現,白瑤琴早已準備好了,迅即伸手向王元度身上拍去,但手掌一拍在王元度身上,已發覺大大不妥。
原來這一掌打得軟綿無力,全無半點勁道,比之尋常嬌弱的女孩子還要無力,如何能解開他的穴道。
她不禁叫一聲苦也,方知自己受到藥物所侵,到了這刻,便遍體無力,此時任何強暴加在已身,亦無法抵拒,這本是十分明顯的情況,只怕自己和王元度都沒有想到,以致於白白坐失良機。
燈火之下,但見那個女人長得姿色平庸,大約是四五十歲,抹了滿面厚厚的脂粉,益發使人感到她的老丑,正是欲蓋彌彰,倒不如打扮得素凈些,憑她一副豐滿肉感的身材,反倒有一點吸引力。
田仲寶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前此已經見過,不必再說,另外那個田伯厚倒是二十一二歲的少年,油頭粉面,雙眼射出淫邪之光,一望而知不是好人。
他們都目瞪口呆地望住白瑤琴,終於田伯厚道:「真是怪事,她怎會起身的?那廝又怎會到了她床上?啊,一定是他提早回醒,爬到她床上,反而被她制住。」
夫人面寒如水,冷冷瞥視王元度一眼,才道:「有點道理,你們看看那廝,可不是被點了穴道么?」
田仲寶道:「他們都帶得有兵器,我們早就知道他們是武林中人了,點穴之事,何足為奇呢!」
田伯厚道:「你太笨啦,這個妞兒明明被夫人點了三處大穴,又服過藥物。就算她能自行解穴,也因頭痛身軟,無法出手掣住他的穴道,但她卻居然辦到了,這豈不是天下間第一大奇怪之事么?」
田仲寶心中有點幸災樂禍般的快意和慶幸,但他又明知夫人武功高強,又曾在他們身上用過藥物。因此他們絕無反抗之能,只看那白瑤琴動作遲緩軟弱,便可知她當真已經無抗拒之能了。
他為了免得觸怒了夫人,招致殺身之禍,當下說道:「原來如此,待我上前抓下此女,去掉衣物。」
夫人道:「好,你先弄掉她的衣物。」
田仲寶向白瑤琴奔去,面上忍不住流露出無限憐憫的苦笑。
白瑤琴已把他們早先在房外的對答完全聽去。因此了解他所以苦笑之故,便因為他對自己一見鍾情,這一點在女子方面甚是敏感,多半錯不了。
她忽然想到現在唯一的機會,便是利用他去解開王元度的穴道,又必須請老天爺幫忙,讓王元度尚有出手一擊之能,這才能襲擊敵人,而又快快殺死兩人。
這個希望不管渺茫與否,她都不能不等待下去,眼見田仲寶已奔到切近,只好一瞪雙眼,咬牙忍受。
田仲寶伸手解開她的上衣,還未到肉帛相見之時,突然停手,道:「王姑娘,你不會有什麼痛苦的,反而可以使你的頭痛立止,我是說假如你與他成就好事的話,便能治癒你頭痛。」
夫人冷冷斥道:「你羅嗦什麼?」
田仲寶回頭道:「小的瞧不出她點穴手法的破解之法,因此勸她說出來,免得她自家白白受苦。」
田伯厚抓住機會,冷笑道:「好體貼啊!」
田仲寶詢問似地望住夫人,等到她點頭示意,這才放心。因為他深知危機迫切,田伯厚這句話很可能激怒了她,以致死無葬身之地。
他迴轉頭去,向白瑤琴道:「姑娘可否賜告?」
白瑤琴恨不得立刻告訴他,但她也十分狡猾多計,故意道:「哼!你不要想我說出來。」
田仲寶道:「姑娘可別忘了,這兒並非只有他一個男人,你還是講出來的好。」
白瑤琴面色一變,但還是延宕了一陣,才道:「你拍他的神明、中極兩穴,禁制自解。」
這一剎那時光,白瑤琴感到像是無比的漫長,而她寧可時間忽然停頓,那樣許多使人驚悸的謎便不必揭曉了。
要知她所驚悸的,首先是那個夫人會不會阻止田仲寶出手解開王元度的穴道禁制;其次,王元度可有力量出擊敵人;第三,他會不會把僅有的氣力用在襲擊田仲寶之上;第四,即使他勉力擊斃了一個敵人,可還來得及殺死己方的兩個人。
這種種未可知的因素,無一不是關係重大,拿最末一項來說,假如王元度無力自殺,以及殺死她,她定逃不過淫辱之禍。
田仲寶向王元度移過去,那夫人道:「慢著。」
白瑤琴的心猛可提到半空,看樣子分明第一項顧慮已經不幸實現了。
田仲寶停身收手,向夫人望去,道:「是,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默然頃刻,白瑤琴等候著,心中焦急難過得要死。又過了一會,那夫人才緩緩說道:「我感到事情有點蹊蹺,不能不多加小心,仲寶,你過來。」
田仲寶如言走過去,夫人左手向屋角一指,他便移到屋角,默默佇立,不敢開口詢問。
夫人又適:「這個女孩子不但服過藥物,兼且點了穴道,這等雙管齊下的手法,莫說是個小女孩,就算是當代一等的武林宗匠,亦無法禁受。」
她雙目中發出銳利凌厲的光芒,轉到田仲寶面上,略一停頓,才接著說道:「因此除非有人出手相助,不然的話,她焉能恢復如常?」
田伯厚聽出夫人有懷疑田仲寶之意,立即介面道:「是啊,這真是大大的奇事。」
夫人道:「如若有人暗中出手,解開了她的穴道,則也不算得是十分奇怪之事。」
田仲寶默默聆聽,他事實上無愧於心,所以全不驚恐,但他這等泰然自若的神態,卻反而令人有偽裝之感。
夫人凝視著他,問道:「仲寶你以為如何?」
田仲寶道:「夫人既是在問,小的敢不掬誠奉答?不錯,這等情形十分奇怪,不過即使有人潛入此間,解開了她的穴道,則此人大可以把他們背走,何以還留下他們在此?」
田伯厚好笑道:「因是之故,外人潛入之舉,勢無可能。」
田仲寶聽了這話,面色微變,向田伯厚瞪了一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田伯厚聳聳肩,道:「沒有什麼意思呀,我不過是說出你的結論而已。」
田仲寶含慍冷笑道:「只怕不是吧?」
田伯厚道:「如若不是,那又是什麼,難道我在說夢話不成?」
田仲寶怒道:「你分明想趁機陷害我……」
田伯厚連連冷笑,向夫人道:「您評評這個理,小人憑什麼陷害他?莫非他真有這等嫌疑,才如此的驚慌?」
這幾句話鋒利之極,只聽得那夫人雙眉一皺,面肉堆疊起來,現出幾道橫紋,竟是一派兇相。
她擺擺手,田伯厚、田仲寶都不敢作聲,房間內靜寂無聲,等待這個來歷神秘、手段詭奇的婦人發話。
過了一會,她才冷冷道:「仲寶果然有些嫌疑,在事情真相未白以前,你可服下大忘丹,定可分辨出個水落石出。」
田仲寶大驚失色,霎時間滿面大汗,吶吶道:「夫人……夫人……小人的確是清白忠心,如若不幸真有嫌疑,亦是無辜受累。」
夫人冷冷道:「我的命令你聽不見么?」
田仲寶面上的汗珠滾滾而下,顯然驚怖異常。但他既不敢違抗,亦不敢逃走。甚至連再分辯也不敢,從囊中取出一顆白蠟殼的藥丸,比龍眼孩還小一點,兩指捏住,但卻無力捏碎。
白瑤琴看得明白,聽得清楚,偏偏就是沒有力量去幫助他,她深知這田仲寶一定是因為對自己有好感,被那夫人和田伯厚瞧了出來,因此之故,他們竟都懷疑他曾暗助自己,解了穴道。
她實是不忍得見這個男子因愛她之故,反而遭了不測,當下插口道:「你們到底鬧什麼鬼?」
夫人轉眼向她望來,獰笑一聲,道:「小姑娘好大的魅力,竟使我這個貼身家童也生出叛變之心……」
白瑤琴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家童既然如此不忠,合該處死。」
夫人聽了這話,反而一怔。
白瑤琴又道:「他手中拿著的是什麼呀?」
夫人道:「那是本門秘制至寶,服用之後,以前的一切事情完全忘記。」
白瑤琴訝道:「對這種不忠不義的叛逆之徒,如此發落,不嫌太便宜他么?」
那夫人嘿嘿冷笑一聲,道:「便宜了他?不,你想錯了,他服下大忘丹之後,頓時變成了人下之人,這教他如何不畏怖欲死?」
白瑤琴道:「我倒願意服下這等藥物,勝卻神智清醒地受到你們種種污辱。」
夫人道:「假如你知道服過此丹之後,變成何等模樣,我猜你就不會作如此想了。」
白瑤琴道:「一個人到了什麼事情都渾然皆忘之時,難道還能有什麼痛苦不成,你用不著胡扯吹牛了。」
夫人冷哂道:「這隻怪你見識淺薄,要知我這大忘丹服下之後,頓時變得醜陋污穢。人見人嫌,他本人雖然忘了從前之事,卻很清楚眼下處境,時時刻刻怕人煩厭而殺死他。以是之故,恐懼難當,這等可怕的日子,自然是十分難捱。他深知此苦,是以萬分畏怖,但偏又希望我萬一回心轉意,賜以解藥。是以又不肯當場自殺,你現在懂了沒有?」
白瑤琴道:「我懂啦,若是素有決斷,膽力粗豪之士,明知現以決不可能望你垂憐,賜予解藥,當必速速自盡,免得飽受活罪。」
田仲寶聽了這話,雖然目光閃動,顯然認為很有道理。但他卻不能當機立斷,迅即自盡。
白瑤琴心中嘆一口氣,忖道:「他既是如此貪生怕死,我也無能為力。這刻已是他最後的機會,假如他放過了,只好做那人下之人!」
夫人目光轉回田仲寶面上,但見他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當下微微一笑,好像覺得很開心的,說道:「你很後悔不該反叛我,對不對?但現下已來不及啦!」
田仲寶深知她心腸惡毒,假如再不服藥,立刻會有更殘酷的手段加在自己身上,決計不能僥倖。
當下一咬牙,捏碎了蠟殼,一粒粉紅色的丹藥落在他手掌中,滿室頓時瀰漫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股香味甚是古怪,熏得人頭昏腦脹,說不出有多麼的不舒服,由此可知必是有害無益的藥物。
田仲寶目光一轉,只見夫人凶眼憚憚,死命的盯住自己,淫威之下,實是不敢稍有抗拒。
當下一仰頭,服下了那顆藥丸。
但見他陡然間昏躍地上,全身不住地抽搐痙攣。
夫人發出刺耳驚心的格格笑聲,白瑤琴恨不得一劍刺死她,但是她空自有一身武功,這刻在對方藥物控制之下,全然動彈不得,只好恨在心頭。
過了片刻,田仲寶已靜卧不動。
白瑤琴道:「他沒有什麼變化啊!」
夫人道:「你忙什麼,等藥力透到全身,就有得瞧了,大概總得在半個時辰之後,不過,那時候你已在無邊幻境之中了。」
白瑤琴道:「你的意思可是說我已經死了么?」
夫人搖搖頭,道:「像你們如此資質極佳的爐鼎,我平生還是第一次碰見,最妙的是:
你們皆是修過上乘武功之人,更加難逢,我怎捨得讓你們輕易死掉。」
白瑤琴皺皺眉道:「那麼你打算也讓我們服下那大忘丹了?」
夫人笑道:「當然不是,我不是說過你們要在無邊幻境里,講得明白一點,那就是你和他……」
她指一指王元度,接著道:「你們一直抵死交歡,恣意縱慾,直到精枯力竭而死,方能停止。」
白瑤琴道:「然則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夫人道:「我所得的可多啦,首先是還我青春,恢復昔年容顏,至於練成奇功秘藝,還是其次之事。」
白瑤琴心想目下唯一的機會,就是把她激怒,一刀殺死了自己,當下死命的盯視她一眼,道:「以我看來,你縱然成功,恢復青春,但左右還是個醜八怪,何須費這麼大的勁兒?」
夫人頓時怒不可遏,一晃身落在床前,啪啪啪啪一連四個耳光,只打得白瑤琴心中直後悔。
只因她此舉固然激怒了她,但並不能使她出手殺死自己,十足自取其辱,是以大為後悔。
田怕厚忙道:「夫人何須理會這個丫頭的瘋言,咱們快點動手,才是正理。」
白瑤琴恨恨地瞪他一眼,心想如若一劍在手,又有氣力的話,定必把你這廝斬為肉醬。
她那兇狠的目光把田伯厚瞪得打個寒噤,夫人嘿嘿冷笑數聲,道:「伯厚你說得對,我若是打傷了她,待會兒那股嗲勁兒就不免大為遜色了,好,咱們動手。」
她把頭偏著點一下,田伯厚立刻大步走到床邊,提起手掌,認準王元度身上的穴道,迅即拍下。
手掌落下,砰的一聲,一人倒下,那王元度躺在床上,不會跌倒,是以倒下的自然是田伯厚。
夫人自是失色顧視,床上人影一閃,接著勁風卷到,那王元度已欺到她身前,伸手疾點。
他武功何等高強,加以變生倉促,得到暗襲之利,是以指到敵倒,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白瑤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王元度又分明走到她眼前,蹲低身子,與她對面相覷。
他那俊美的面龐上,恢復了奕奕神采。
白瑤琴情不自禁地向前一傾,跌落他懷中,讓他抱住,一面享受他的摟抱,一面叫道:
「真箇謝天謝地……」
王元度柔聲道:「你沒有事吧?」
白瑤琴道:「不太妥當,我不但頭昏腦脹,而且武功盡失,連行動也無法自主,但這都不要緊了。」
王元度憂心忡忡地道:「什麼不要緊,假如你的一身武功從此失去,如何是好?」
白瑤琴道:「那我就只好去求藍明珠姐姐,讓我在日月塢當個丫頭了。」
王元度道:「胡說,你也當得丫頭的么?」
白瑤琴吃吃笑道:「那要看給誰當了,假如是跟隨著藍姊姊,當你的使喚丫頭,那又有何不可,你是當今第一高手啦!」
王元度大吃一驚,方知道這白瑤琴竟已對自己當真生出情愫,是以借這等機會,道出個中真情。
他趕快岔開話題,道:「閑話休提,咱們快點商量收拾殘局之策。第一件是查明這些妖人們可還有餘黨沒有。」
白瑤琴用極肯定的口氣道:「不會有啦,但你不妨去查一查看,免得不放心……」
王元度道:「你未能走動,我豈能離開你?」
說時,把她放好在床上,用枕頭墊在她腰背間,好讓她椅坐著,看見房中一切。
白瑤琴道:「你儘管放心大膽去查個明白,決計不會有事,我還能跟自己過不去不成,當然是有幾分把握。」
王元度想了一想,由於這等妖人擅長用藥施毒之術,如不查過有沒有餘黨,難保沒有後患。
當下點頭道:「好,我去查看一下,馬上就迴轉來。」
他一躍出門,突然轉身道:「你能夠大聲叫喊吧?」
白瑤琴道:「能夠呀,你放心去吧!」
王元度這才迅快出去,四下查看。
這一座鄉村宅第,還不算大,他仔細查看過每個房間,以及所有的角度。
之後,他徑直奔回去,突然感到十分緊張,心想:假如有妖人餘黨趁機入房,用白瑤琴的性命來威脅自己,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心念轉時,人已縱落房外,睜眼望去,但見房中一切如常,白瑤琴仍然卧在床上,不由得松一口大氣。
白瑤琴見他回來,也自閉上雙目,長長吁一口氣。可見得她心中本也萬分緊張,生怕在這個空檔竟被敵人所乘,現在一切都平安無事了,她心中叫一聲謝天謝地,回想起早先的驚險可怕,更覺得運氣不錯。
王元度望了房中的三人一眼,道:「白姑娘,你瞧咱們如何善後?」
白瑤琴滿足地透一口大氣,睜眼望住王元度,道:「奇怪,你怎的沒事了?」
王元度道:「我服過靈藥,不畏百毒,再加上我一直都不灰心氣餒,奮起全身意志氣力,終於讓我沖開了脈穴,恢復原有功力。但講起來可也真險,因為那田伯厚待要出手解我穴道之時,我還差那麼一點點未恢復全功……」
白瑤琴歡容滿面,道:「這真是老天保佑,但假如你的意志、毅力薄弱了一點的話,我們早就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了……」
她停頓一下,又道:「你看這個自稱田夫人的妖婦,會不會是奉一元教教主之命,在路上設伏暗算咱們的呢?」
王元度尋思片刻,道:「希望不是,否則一元教定有高手在一旁窺伺才對。」
白瑤琴搖搖頭,道:「你大概還不知道荀教主和姜軍師的厲害,他們做事向來不留半點痕迹。」
王元度道:「我還有一些難解的疑問,須得跟你研究,但目下無暇談論,先得解決這些妖人問題再說。」
他目光落在田仲寶身上,又道:「這田仲寶頗有悔改之心,咱們不能不設法救他一命。」
白瑤琴衝口道:「他也做不了好人,還是一刀殺死,免得羅嗦。」
王元度泛起不悅之色,道:「這怎麼行?」
白瑤琴自己也知道說錯了,因為王元度這等俠義之士,焉肯隨便傷人性命?
她嘆一口氣,道:「對不起,這是一元教解決問題的方法,你決不會這樣做。」
王元度的慍容這才消失,道:「我這就解開妖婦的穴道,迫取解藥,包括解救你的在內,她若是聽話獻上解藥,我就不取她性命,自然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我將廢去她一身武功。」
白瑤琴雙眉一皺,忖道:「如若換了我,定必用種種法子哄她,待她獻上解藥之後,一劍殺死,以除後患,像那妖婦這等邪惡之人,又擅長用毒,縱是廢去了她的武功,仍然能照樣作惡害人。」
但她懶得開口,因為王元度性格之固執,心地之仁厚,白瑤琴已深深認識,實是無須多費唇舌。
王元度見她不響,以為她心中贊成了,便過去抓起田夫人,先點住她另外的穴道。然後才出掌疾拍,震活她足陽明胃經,手少陰心經兩處經脈。
田夫人嗆咳一聲,已可以開口說話。
王元度道:「我為人話出如風,說一不二。你如若獻上解藥,讓田仲寶和我的同伴恢復如常,我饒你一命。」
田夫人哼了一聲,道:「好吧,但我如何取葯呢?」
王元度微微一笑,道:「我替你取,你放在哪裡?」
田夫人道:「在我房間里,大床上面的架子,有一口漆皮箱,所有解藥都在箱內。」
王元度點點頭,道:「好,但你如若施展詭計,休怪我手段毒辣。」
田夫人狡笑道:「我已受制於你,如何還能施展詭計呢?」
白瑤琴插口道:「王大哥,你最好小心點,她一定有詭計陰謀,我瞧她實是不懷好意。」
王元度道:「你放心,她如若不是真心實意,那叫做自取滅亡。」
他迅即出房而去,白瑤琴嘆息一聲,道:「我這王大哥太忠厚了,哪裡可以相信你這惡毒妖婦呢?大凡要迫出實情,定須一上來就施下馬威,先教你熬受一頓苦刑,才能談到解藥之事。」
田夫人詭笑一聲,道:「姑娘的話講得很內行,不過我這次倒是不曾講慌話。」
白瑤琴道:「放屁,殺死我也不信你講的是真話。」
田夫人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出言勸你的王大哥?」
白瑤琴道:「這就是他與眾不同之處,他生性仁厚,英雄俠骨,從來不屑使用陰謀手段,也不怕人家向他施展毒計,我若是勸他,定然反被他責怪我心腸惡毒。」
田夫人道:「原來如此,我倒是大大的失敬了。」
白瑤琴道:「假如你真心相信我王大哥是這等英雄人物,你就該早講出實話,大家都好……」
田夫人仍然泛現出狡詭笑容,道:「我講的是實話呀!」
白瑤琴懶得理她,雙眼緊張地注視著房門,只希望王元度快點無恙出現,早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過了一會,王元度還未迴轉。
白瑤琴冷冷道:「妖婦聽著,我王大哥若然過一會還不回來,我就先殺了你。」
田夫人突然發出夜裊似的怪笑聲,道:「笑話,你試試看能不能動彈?」
白瑤琴果然沒有一點反應,田夫人又道:「你七日之內,不但春情繚繞,芳心搖蕩,見到男人都很想與人歡合。同時身軟如泥,一步路都不會走。」
白瑤琴道:「我一定可以熬過七日的。」
田夫人發出刺耳驚心地怪笑,道:「熬過七日?嘿!嘿!再過一會兒你就曉得滋味了。」
白瑤琴道:「什麼滋味?」
現在她可不能不相信對方的話了,是以口氣中微露駭意。
田夫人道:「我講出來就不夠味道啦,還是等事實說明的好。」
白瑤琴被她吊得怪難受的,但知道再問也不過徒然讓她嘲弄,便閉口不語。
田夫人自己反而忍不住了,道:「小妞兒,你睜大眼睛看著,那田仲寶一旦動彈,就是你劫運臨頭之時了。」
白瑤琴駭得面色發白,對她的話不知相信好還是不相信好。驀然想起了王元度,略感安慰,道:「王大哥馬上回來啦,我怕什麼?」
田夫人發出恫嚇的笑聲,道:「他永遠回不來啦!這兒與我房間相距只不過十餘丈,霎時即可來回,他至今未返,可見得他中了劇毒,死在當場!嘿,嘿,小妞兒,你等他的陰魂來救你吧!」
白瑤琴的精神意志已經崩潰了,不知不覺低聲哭泣起來,房間中盤旋著她低泣之聲,顯然甚是凄涼恐怖。
過了一會,王元度還不見影子。
田夫人又發出得意的獰笑,道:「小妞兒,我百毒仙娘豈是容易斗的?你的王大哥目下只剩一灘黃水,連屍骨也找不到啦!」
白瑤琴偷偷向地上的田仲寶望去,彷彿見到他動彈一下,頓時駭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
但也許是她眼花,因為田仲寶尚無任何動靜。
田夫人嘻嘻冷笑道:「小妞兒,你那王大哥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臨去之時,不點我的死穴,所以我最多熬上十二個時辰,穴道自解,但最可惜的是你們這一對絕世罕見的爐鼎,竟然白白毀去,使我十分痛心。」
白瑤琴忽然記起王元度曾經以絕大毅力,剋制自己的慾念,終於恢復了武功,自己難道就不能試一試?
此念一生,立刻振作精神,努力與那一股不可知的力量抗爭,但片刻之間,她已頹然放棄了。
要知這等以精神戰勝肉體之事,說起來容易,做時卻艱難萬分。如是人人都可以做到,那等堅毅絕卓之士,也不會使人如此敬佩了。
白瑤琴放棄掙扎之後,忍不住問道:「你在房間中設下什麼陷阱?」
田夫人得意洋洋地道:「百毒仙娘所居之處,連神仙也不敢走近,何況是血肉之軀,我的房間內有毒香毒霧,終年如此,任何人踏入房中,縱令是閉住呼吸,也很難抗拒毒物侵襲,非死不可。」
田夫人道:「他回醒之後,認為自己已變成十分醜陋污穢之人,並且患上恐懼症,生怕別人嫌煩而殺死他,因此他變成一種奇怪的人,只聽我的命令,我告訴他凌辱了你,就能復元,他一定馬上這樣做。」
白瑤琴打個寒噤,忽然聽到田仲寶呻吟之聲,轉眼望去,但見他四腳一陣抽搐,睜開雙眼。
田夫人喝道:「仲寶,你如想復元如常,速速上前與這小妞交歡。」
田仲寶像一匹野獸般側卧地上,雙眼血絲密布,過了一會兒,突然跳了起來,向白瑤琴走去。
白瑤琴駭得尖叫一聲,全身冷汗直冒。
忽見田仲寶也駭得退到角落裡去。
田夫人厲聲道:「仲寶,快快上前迫她交歡,她會全無抗拒之力,不須害怕。」
白瑤琴在這剎那間,驀地發覺田夫人話中的漏洞,假如她說自己在七日之內,無法動彈,而她則可在十二個時辰之後恢復如常,然則她為何不等到十二個時辰之後,才向自己動手?何須惋惜失去上佳爐鼎?
再則田仲寶雖然有點聽她的話,但他並非勇往直前的向自己侵襲,甚至她還以威脅勸誘的話驅使他行兇。
這些漏洞至少可以證明她的話不盡不實,當下也尖聲叫道:「田仲寶,你聽我說,她才是害你之人,現在她不能動彈,快快趁此機會,拿一柄劍殺死她!」
田仲寶果然遲疑怯顧,房中充滿了兩個女人尖銳的聲音,田仲寶大概是頭昏腦脹,竟縮到屋角落去了。
田夫人恨恨的罵了一聲,突然間咬破舌頭,噗一聲,噴出一口血霧,這一口血霧噴不到仲寶身上,可是那一股血腥味,卻充彌滿室,田仲寶突然厲叫一聲,唰地躍起,直向白瑤琴撲去,雙目赤紅,狀若瘋狂。
白瑤琴駭得面無人色,不由得閉起雙眼。但田仲寶瘋狂的面容仍然泛現在腦際,宛如掙扎不醒的噩夢一般。
她在這極為危急之時,不知不覺用盡全力猛可向床口翻滾,卻居然能夠動彈,竟翻了開去。
田仲寶撲個空,落在床上,發出砰地一聲。他接著跳了起身,十指箕張,再向白瑤琴撲下。
在這千鈞一髮之時,暮然間人影一閃。房間內勁風颯然捲動。只見一個人已躍到床邊,伸手抓住了田仲寶,硬是把他提了起來,舉在半空。
田仲寶被那人一把抓住,全身僵直如木頭,讓他托在空中,動也不動,倒也乾脆省事。
白瑤琴睜眼一看,禁不住凄凄涼涼地叫了一聲「王大哥」,兩行珠淚,接著硬咽著道:
「真駭死我了!」
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在下愚而自用,以致中了妖婦之計,險險不能及時趕回,姑娘王體無恙吧?」
白瑤琴道:「我沒事,你碰到什麼埋伏了?」
王元度把田仲寶放下,順手已點了他的穴道,才道:「那妖婦的房間中又是毒香又是毒霧的,直弄得我頭昏腦脹,運功良久,才恢復如常。」
白瑤琴嘆一口氣,道:「幸而王大哥百毒不侵,換了別人,只怕早就送了性命,這妖婦太以可惡,心腸狠毒無比,竟設法使田仲寶失去理性,向我侵襲,大哥快快一劍殺死了她,以免後患。」
王元度點點頭,回眼向田夫人望去,但見她面如死灰,雙眼儘是畏怖之色,當下說道:
「你惡貫滿盈,才會把自己的一線生機,白白送掉。」
田夫人聽他口氣十分堅決,更是驚怖,忙道:「我願把解藥奉上,這一回一定不敢鬧鬼。」
王元度走過去,掣出長劍,抵住她咽喉,冷冷道:「田仲寶的解藥在何處?」
田夫人一點也不敢遲疑,立刻道:「在我身上有幾個小玉瓶,其中一個綠色的,內藏解藥。」
王元度道:「好!你若敢騙我,定要讓你飽嘗各種毒刑滋味,才讓你死掉。」
田夫人忙道:「王大俠不必拿那解藥啦!」
王元度道:「哦,原來又有詭計。」
田夫人道:「這不是詭計,而是那解藥已過了時限,服下之後,他只能活上一陣,唯一的好處是早點解除他的痛苦,但望王大俠相信我這話。」
白瑤琴冷笑一聲,道:「這妖婦心腸歹毒,性情奸狡,王大哥別相信她的鬼話。」
田夫人連忙分辯道:「我哪裡還敢扯謊呢,王大俠不妨瞧瞧田仲寶,定可看出他現下毒性發作,種種劇疼不住侵襲他全身。」
王元度向他望去,果然發現田仲寶雙瞳已緊緊收縮,面上肌肉微微抽搐,顯示出正受著無盡痛苦侵襲。他沉吟一下,伸手連點田仲寶三處大穴。
按理說田仲寶應該神志昏迷,全身失去感覺才對,可是田仲寶依然沒有閉上眼睛,面上流露痛苦神情,一如舊債。
王元度暗驚,忖道:「這等毒藥之性烈得驚人,居然能使點穴手法也失去作用。」
至此,他已相信田夫人之言並無虛假,當即再伸手一拍,田仲寶吁一口大氣,閉上雙目,就此解脫痛苦,魂歸地府。
王元度轉眼向田夫人望去,沉聲道:「白姑娘所中的毒性也沒得解救么?」
田夫人道:「容易之至,只須合體交歡,立時復原如常了。」
王元度怒斥道:「這是什麼話?」
田夫人吃一驚,這才省悟起對方並非邪惡之人,豈能把這等行為,視作無足輕重之事?
她連忙道:「不那樣做也可以,只須過了七日,便自可無事。」
王元度對她的話不知信好還是不信好,便向白瑤琴徵詢意見。
白瑤琴也拿不定主意,說道:「王大哥瞧著辦吧!」
王元度覺得很傷腦筋,想了一會,突然想出一個法子。當下伸手點去,田夫人頓時雙目一閉,失去知覺。
他移步走近田伯厚面前,出手一拍,田伯厚頓時恢復神智,也能開口說話,但是不能動彈。
王元度問道:「你如若想少受點活罪,記住老老實實地回答,如有一句與那妖婦所說的不符,我就讓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
田伯厚露出怕死阿諛的神倩,道:「王大俠即管問,小的決不敢有半句虛假。」
王元度厭惡地瞪他一眼,才道:「白姑娘所中之毒,應以何葯解救?」
田伯厚道:「小的聽那該死的妖婦說過,她身上幾隻藥瓶中,有一個紅色的瓶子之葯可以解得這位女俠所中之毒。」
他已轉口叫田夫人為妖婦,完全是討好對方。
王元度更感到此人之卑鄙可憎,當下又問道:「那麼解救田仲寶的葯呢?」
他故意利用田仲寶的情況,印證他這話的可靠性。
田伯厚道:「救田仲寶的解藥是一個綠色藥瓶。」
王元度道:「服下之後是不是能夠恢復如常?」
田伯厚道:「那妖婦是這麼說過的。」
王元度點點頭,道:「你雖是說出實話,但無奈被那妖婦所愚,以為真是如此而已,我同樣要為世除害,取你性命!」
田伯厚駭得大叫饒命,口中祖宗爺爺的亂喊一通。
王元度決定之事,不會輕易更改,根本不理會他說什麼,伸掌一拍,田伯厚頓時沒了聲息。
王元度回頭向白瑤琴道:「看來那妖婦所說的竟是真話,依只好等七日之後,才能復元如常了。」
白瑤琴考慮一下,很想把內情告訴他,那就是田夫人說過她在七天之內,既不能行動,復又春情蕩漾,渴望與男人交歡。但這等話卻又殊難開口,只好吞回勝中。
王元度向田夫人走去,決意殺死她。為世人除去大患。
白瑤琴忽然叫道:「王大哥且慢動手。」
他訝然回顧,問道:「什麼事?」
白瑤琴道:「你最好問一問她的家派來歷,這等擅長下毒的家派,據我所知,都十分詭秘古怪,說不定我們一殺死她,她的同黨就會知道,你雖是不畏百毒,但若是全然不知敵人底細,總是暗箭難防,你說是也不是?」
這話果然很有道理,王元度道:「好,不過她若不肯說出,我決不為了此事而讓步,換言之,我寧可問不出一句話,也一定要殺死她。」
白瑤琴道:「我可沒要你饒她啊!」
王元度也為之一笑,道:「或者是我太緊張了,這個妖婦真是令人感到十分憎厭,恨不得早點殺死她,免得心裡不舒服。」
他走到田夫人身前,出手一拍,田夫人又恢復了知覺。
王元度問道:「你出身何家?何派?外號和姓名叫什麼?」
田夫人道:「我姓田倒是不假,乃是毒教雙妹之一,自從我師父死了,我就是毒教的掌門人了。」
白瑤琴介面道:「那也未必,你只是雙姝之一,還有一姝呢?」
田夫人道:「她是我的小師妹,姓葛名翠翠,自號毒姝,幾時輪得到她做掌門人,假如這一次我得手成功,三個月之內,我就能殺死那個姓宣的老兒,然後就輪到翠翠這個小賤人了。」
這田夫人提及她仇人名字時,忍不住流露出咬牙切齒之色,可見得她乃是仇心極重之人。
王元度心頭大震,卻故意談談道:「宣老兒又是什麼人?」
其實他一下子已聯想到化名為鄉老伯的宣翔,天下間也只有他這等一代宗匠,方能無懼于田夫人的毒藥,這才會令她切齒記仇,若是換了別人,早就給她毒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田夫人道:「那廝姓宣名翔,是一個外號無情刀,名叫管中流的師父,王大俠聽過這人的名字沒有?」
王元度搖頭道:「從未聽過。」
田夫人道:「前幾年我被管中流所辱,暗暗跟蹤,知他住在嘉定,過去幾個月,我潛往嘉定直追報仇,密查之下,找到了他師父宣翔家中,誰知道這個老兒有神鬼莫測的手段,我使盡一身絕學,都不能使他中毒,反而被他暗算受傷,所以在這兒躲了數年之久,一來是避他,二來要修練秘功報仇,唉!假如我這面情鏡練得成功,定教宣老兒死在我身上……」
白瑤琴訝道:「一面鏡子就能殺人么?」
田夫人覺察她大有不信之急,立刻道:「那可不是一面普通鏡子,那是情鏡,任何人一望此鏡,頓時神智顛昏,慾火焚身,定必求我歡好,這時我就可以使宣老兒樂極生悲,死在床第之上了。」
她話聲略略一頓,又道:「這面情鏡是柔情蝕骨派的至寶,我師父昔年用本教異寶辟毒珠,換了柔骨派的情鏡,這一來柔骨派固然無法向我們毒教施展任何媚功,我毒教之人亦無法暗算帶得有辟毒珠的人。」
王元度道:「真真是一派胡言,世間哪有什麼柔情蝕骨派?」
田夫人道:「怎麼沒有,柔骨派的掌門人歐陽媚,外號百變妖狐,據說三十多年前還在江湖上行走,天下無人不知。」
王元度啊了一聲,道:「原來是她。」
田夫人道:「王大俠如是饒了我一命,願以情鏡奉獻,這是無價之寶,你有此寶之後,要任何女孩子,都可以隨心所欲。」
王元度冷笑一聲,道:「照你所說,你有了這面情鏡,也可以得到天下任何男人了?但又為何不用此鏡,去對付宣翔老人?」
田夫人道:「不行,管中流練的是無情刀,心性堅忍,他的師父自然更加高明,所以我定須依照柔骨派所傳的秘法,把情鏡的魔力加強到無可抗拒的地步,才可以使用,你們若知那宣老兒何等精明,便會明白在沒有把握以前,決計不敢讓他知道我有這件寶貝。」
王元度毫不遲疑,搖頭道:「我王元度平生磊落光明,要這等邪惡之物何用?」
田夫人聽出他口氣中的堅決意味,打個冷顫,急急道:「王大俠不知那鏡的好處,也還罷了,敝教還有一件至寶,天下之人無不想擁為己有,賤妾一併獻上,只要換回這條性命。」
王元度方自搖頭,白瑤琴已介面道:「那是什麼寶貝呀?」
王元度不由得回頭狠狠地瞪她一眼,白瑤琴那麼刁蠻的人,這刻似是也怕了王元度,趕快道:「小妹可不是貪心垂涎,只不過想長點見識而已。」
王元度哼了一聲,田夫人已說道:「那是敝教的秘典毒經,任何人得到這本秘籍,立時可以天下無敵。」
王元度忍不住駁斥她道:「照你的說法,早該天下無敵了,但你既有宣老人這個大敵在前,我王元度在後,看來這本毒經也算不得什麼寶貝之物。」
田夫人征了一怔,才道:「王大俠天生不畏百毒,賤妾也沒有法子可想,但事實上得到此經的話,的確可以橫行天下,難有敵手。」
她沉吟一下,又道:「實不相瞞,這本毒經分為上下兩冊,賤妾只有上卷,所以還不能達到精通變化的境界,如若得到上下兩冊,一齊參悟修練,相信王大俠這等天生異稟,也禁受不住。」
王元度心中一動,淡淡道:「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想知道你師妹葛翠翠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回輪到白瑤琴向他瞪眼睛和冷哼一聲,但王元度卻根本不理她,田夫人咬咬牙,說道:「這賤人無惡不作,心比蛇毒,這才迫得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殺死她,把毒經下卷也取到手中,一是遠遠的避開她,但這兩條路都行不通,真是氣死人。」
王元度。白瑤琴一齊問道:「怎會兩條路都行不通?」
田夫人道:「我們都練過毒蠱,緣有蠱神,因此她毫不費力就可以找到我的下落,哪怕千萬里之隔,也無用處。」
白瑤琴道:「那麼她為何不來找你晦氣呢?」
田夫人道:「我從來沒得罪過她。」
王元度擺手道:「得啦!這等事咱們問她作什麼?」
這句話言外之意,分明要殺死這妖女,以便上路。
白瑤琴忙道:「你的情鏡和毒經放在哪裡?」
田夫人支吾道:「假使王大俠肯饒命的話,賤妾立即獻上!」
白瑤琴冷笑一聲,道:「他縱是饒了你的性命,但我不肯饒,你也是白費心機,倒不如這樣,我們一步一步的來,首先你用情鏡求得我答應饒命,再去求他。」
田夫人哪敢討價還價,道:「這情鏡本來埋在地底,剛剛才挖出來,現下在我身上。」
王元度怒道:「誰稀罕這等物事。」
出手一點,田夫人身子向後便倒,業已氣絕斃命。
白瑤琴尖叫一聲,道:「哎呀!你急什麼,我正想作出她的毒經,咱們瞧瞧著可有解救我中毒之法沒有,但你卻殺死了她。」
王元度道:「她都沒有法子,可知毒經也無法幫忙。」
白瑤琴突然哭起來,一邊咕咕噥噥地埋怨不停。
王元度頭痛起來,道:「好姑娘,我錯了,實在很對不起你,別哭了行不行?」
白瑤琴忿忿道:「那麼你把那面情鏡給我。」
王元度真怕她繼續哭鬧,便在田夫人身上搜索,果然找到一面用絲巾包裹著的硬物。他也懶得打開,徑自交給白瑤琴。
白瑤琴道:「你不打開看看,怎知是不是情鏡?」
王元度道:「一定不會錯了,我不要瞧這種東西。」
白瑤琴冷笑一聲,道:「你怕被它的魔力所迷,無法控制自己是不是?」
王元度懊悔地想道:「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她還要大膽任性的少女了,什麼話都敢說,從不會面紅,我真是倒霉,才和她走在一塊兒。」
白瑤琴見他不言語,便又道:「你枉稱大俠,卻連一塊鏡子也不敢看,將來再碰上這等異教之寶,看你怎麼辦?」
王元度面色一沉,異常嚴肅地望住她。這等眼光,只看得白瑤琴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不知不覺垂頭迴避。
只聽王元度緩緩道:「好,我如不打開絲巾,看上幾眼,諒你永遠不會心服。」
他動手解開了絲巾,但見一塊橢圓形的金屬,銀光燦爛,但上面卻有兩個小小人像,疊卧其上,卻是金黃色的。
這兩個疊卧在一起的人像,雕刻得十分細緻精美,與真人無二,竟是一男一女,正在合體交歡。
王元度從來沒見過這等淫褻的景象,不覺呆了一呆。旋即曉得這是情鏡的背面,當下把鏡子翻轉,可就見了鏡面了。
但見這鏡面光瑩晶亮,毛髮可鑒,一如平常的鏡子,沒有什麼可怪之處。
然而他多注視一眼,立時感到不對,這鏡面上的反射光線好像特彆強烈,有某種奇異的感覺從雙眼滲透入心。
而他也頓時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腦海中閃掠過鏡背的男女交歡人像,他很想反轉過去再仔細看那對人像的姿勢。他記得那個女像不但曲線玲攏,惹人之極,同時面貌嬌美媚艷,也須再加細看。
他尚未翻轉鏡子之時,心中又泛起白瑤琴的影象,那卻是她當晚裸肩露臂的背影,並非她平時的模樣。
王元度大吃一驚,忖道:「我以為已忘記了她那天晚上的模樣,誰知還是藏在心中……」
霎時之間,渾身直冒熱氣,那高聳雪白的胸脯,以及渾圓有彈性的玉腿,在眼前浮現出來,極是鮮明。使他血液迅急奔流,百脈賁漲,靈台方寸,漸漸有點迷糊。
白瑤琴見他神情有點獃滯,立時曉得那面情鏡魔力發生作用。
說也奇怪,她發覺了這一點,第一個反應竟是忖思如何能使他向自己動手,竟沒有絲毫要幫助他使他清醒的念頭。
她只覺自己看情蕩漾,恨不得立時投身在他懷中,承受雨露之歡。到了這等時光,她自然不會考慮到她這等奇怪的反應,到底是由於田夫人的毒藥催發了春情,抑是她深心中實在願意獻身給他。
反正就是如此,她自家早已慾火上焚,春情搖蕩,顫聲叫道:「王大哥,我在這兒。」
王元度身軀動了一下,但沒有轉頭看她,仍然注視著那面情鏡。
白瑤琴又叫道:「大哥……大哥,我在這兒,你過來吧……」
王元度聲音沉濁地道:「過來幹什麼?」
白瑤琴道:「你要怎麼樣都行,快來呀!」
她的聲音之中,流露出她的饑渴之情,充滿了媚情盪意。
若然換了別人,莫說是被情鏡魔力所迷,即使沒有情鏡,也很難抵抗這等魅惑媚盪的呼叫,而且任何男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王元度身子又震動了一下,終於緩緩轉頭向她望去。
但見白瑤琴雙頰潮紅,媚眼如絲,一股春情艷態,魅惑無比。
然而王元度虎目中卻射出堅毅不屈的光芒,此刻他正在與慾念對抗,其艱苦一點不下於他當日在修迷密陣,被毒蜂螫體之時,那時候他多少次都精疲力盡,要跌倒在地上。
但假如真箇跌倒,必死無疑,他全憑蓋世的意志毅力,奮力支撐到出了大陣才倒下。
現在雖然煎熬難當,迫他的不是肉體上的痛苦,亦不是極度疲倦,但他卻曉得一旦被慾念占勝,此身從此沉淪,永遠不能在慾海中自拔了,亦將失去他在武林中的一切,因此,他又一次使用意志的力量。
白瑤琴以饑渴的聲音叫道:「啊,大哥,你為何還不來呀?」
王元度收起情鏡,大聲道:「我先把房間收拾一下,搬走這些屍體。」
說罷,起身動手,先把田夫人和田伯厚兩人的屍體換起,走出房間。
他把屍體丟在另一個房間內,回來經過天井時,仰頭深深呼吸幾口,頓時感到慾火平息了不少,只不過在意識中,還有少許對白瑤琴肉體殘餘的憧憬。
回到房間,又挾起田仲寶的遺體,迅速出去,放在別的地方,然後走到廚房,舀了一盆冷水,把面龐浸在冷水中,一陣涼意,直透心中。
這一下很有奇效,竟使他腦筋清醒,慾念全消,他抹乾臉上水漬,望住早晨的天空出神。
他暗暗忖道:「白瑤琴並未受情鏡魔力所迷,但她似乎比我還要衝動,那種風情激蕩之態,看來大有蹊蹺。」
此一想法,使他十分恐懼煩惱,只因他們還須呆在一起未知多久,又由於形勢所迫,他們的行動必須守秘。
這一來,他們兩人比之正常之時,形跡必更親密,也有許多機會纏在一起,免不了互相碰觸到。
例如現在他們動身趕路的話,她既然無法舉步,他自然必須抱起她離開此地,這等廝磨碰觸的舉動,實是極大的危險。
要知王元度也是血肉之軀,眼下是全憑後天的理智,抑制著天性中的慾念,不讓自己沉淪在慾海中。
可是他既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又深知白瑤琴有狐媚誘惑之意,如若向她求歡,一定不會遭到反抗。
這種種奇特的情況,形成了更強大的壓力,迫使他向慾念屈服,去佔有那具青春的肉體。
他仰天長嘆一聲,心下十分猶豫躊躇,自知現在雖是能夠冷靜理智地分析形勢,但見到她時……
見到了白瑤琴之時,他的意志會不會崩潰呢?
王元度自家又深深的嘆一聲,暗自忖道:「我剛才雖是已逃過了一次色慾大關,可是她表現得如此奇怪,又如此勾魂蝕骨,我卻是個男人,焉能抵抗得住?」
這正是他不敢立刻回去見她之故,如果她不是一定要自己抱著走路……他想來想去,腦子裡亂得很,也就更加不敢回去見她了。
但老是躲在廚房亦非辦法,他只能逃避一時,終究還要面對現實。因此,他極力籌思解決之法。
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妥善解決之法。他便動手生火做飯,把白瑤琴丟在那兒,暫時不去理會。
飯熟場開之後,他沒有動手盛飯,也沒有送去給白瑤琴進食之意,卻反而取出那面情鏡,沉吟把玩。
自然他大有深意,乃是想找尋出此鏡的魔力有沒有破解之法,好在白瑤琴不在眼前,盡可不用顧忌。
說也作怪,此鏡在這刻卻一如普通凡俗之物,毫無奇奧之處。他又收了起來,長嘆一聲,走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