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群仙大會,祛魔卻敵彌血劫

第九章 群仙大會,祛魔卻敵彌血劫

忽見大桃含笑走來道:「你兩個方才又手癢,打了一下落水狗咧。小珠無妨,楊師妹卻又無端惹出一件小小是非來,你知道嗎?」

棄兒不由一怔道:「方才動手並不是我和小珠的意思,實乃奉公孫道長之命而行,難道師父因此見責嗎?」

大桃又笑了一笑道:「你不要害怕,師父並沒有因此怪你,不過另外卻有一位道友,要見見你,人家的師長已和師父說過了,所以師父才著我來尋你。」

棄兒又是一怔道:「我向來隨師修為,過去從未出山一步,除那次和你追那老怪,被師父帶到北極上空和松苓谷一次而外,到這裡來還是第二次,同道之間也極少認識,怎會有人忽然要尋起我來,這不是怪事嗎?」

大桃笑道:「相見何必曾相識,人家要找你那有什麼辦法?」

楊棄兒道:「到底是誰要找我,真是師父教我去見他嗎?」

大桃道:「你別問是誰,如果不是師父之命,我能跑這一趟嗎?」

說著又笑道:「你只跟我去一下就明白咧。」

小珠見大桃來約棄兒同行,便先作別而去。這裡大桃攜著棄兒,重又向山坡上走去,一直到了那座綠玉樓台下面笑道:「這事完全是因為你那五行日月輪惹出來的,適才你沒有看出來,有一柄和你那五劍一輪同樣的仙兵去追逐那眾妙仙姑白玉蟬嗎?這兩件前古仙兵本來是一對,如果雙輪合壁威力更大,所以人家打算認識你這寶輪的主人,那人便住在這庄樓台裡面,你自去吧,恕我不陪咧!」

棄兒方說:「你既已來了,為何不一同進去。」

大桃格格一笑,已縱遁光飛去。棄兒方在不解,暗想那人既要找我,為什麼不由師父當面介紹,反要自己尋到人家住的地方來,猛聽那閣樓之中走出一個人來大笑道:「你是雪山道友門下的楊棄兒嗎?適才我已見過尊師,本擬命小孫和我那外孫女前去尋你,無如他兩個新受重創之餘,雖蒙公孫道友等各賜靈丹,得以復原,究屬不宜多所行動,所以才詫雪山道友把你尋來一談。

「一則讓我見識你那前古仙兵的妙用,二來這一對仙兵,那柄月輪久在小孫手中,為了將來弭劫祛魔起見,最好能夠雙輪合璧,成功更大,所以讓你和他先行認識認識,以後便好訂交,遇上事彼此也多個照應。」

說罷,竟一擺手,含笑相延入內。棄兒一見來人竟是那南極小仙源迂仙江浩,料定那柄月輪一定在他孫兒江遠手中,但不知心中如何忽然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如非因奉師命而來,直欲掉頭回去。

那迂仙江浩卻殷勤相招一面又笑道:「難怪小道友有此仙緣,能於無意中得此仙兵,原來骨格稟賦也絕異恆流,老朽今日又算是大開眼界咧。」

說罷,竟自迎了出來。棄兒無奈,只有躬身道:「老前輩太誇獎了,弟子現在尚未出師門,只不過因緣巧合,僥天之幸,偶然獲此仙兵而巳,何敢克當這等謬讚。」

說著,便隨著進去。那江浩並不在樓下停留,竟邀棄兒上樓去。等再到樓上一看,只見窗明几淨,陳設也非常古雅簡樸,那梅瑩跌坐在東側一個玉蒲團上,似正入定尚未下丹。北面西角上設著一張蒼玉小榻,江遠本蜷卧在榻上,面色慘白,便似大病初回一般。

他一見棄兒進樓,連忙翻身,從欄上起來,迎著道:「適才我祖父已經說過,本當命我前去看望仙姐,只因迭遇妖人,神形俱受重創,適在樓上又氣那眾妙仙姑不過,勉強打她一五行日月輪,真氣強一運行,吃虧更大,所以未能前去,反勞仙姐前來,還望恕罪。」

棄兒一見,雖仍討厭,但見他勉強掙扎之狀,又非常憐惜,忙道:「江道友不必起來,我在此地,也可算得主人之一,既然江老前輩有命,當得前來拜謁。」

江遠卻不管好歹,仍然掙著坐起來,一面遜謝著,一面整頓衣服,打算下榻,江浩已經走進來,見狀連忙笑喝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不聽話,果真你能起來,我還去把楊道友請來嗎?適才如非你逞能,將那五行日月輪放出去,何至真氣又受損傷,當真你這小命兒是鹽換來的嗎?還不快些與我仍舊躺下去,楊道友既然叫你不必起來,難道還怪你不成?」

棄兒雖不讓江遠起來,只因男女有別,不好阻攔,一聽江浩的話,知他受傷甚重,忙也道:「道友既受傷甚重,還請躺著,我已來了,有話躺著說不也一樣嗎?如果再勉強撐持,倒是世俗之見了。」

江遠人已撐不住,聞言勉強把手一拱,說道:「仙姐請恕褻瀆。」

便又倒了下去,喘息不已,那臉色越發可怕,江浩不由長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種葯丹,塞在他口中道:「痴兒,如再不自珍重,那就難免又要轉一劫了。」

江遠吞下丹藥,看著棄兒只垂淚不語,江浩又喝道:「你還不快將眼睛閉上,少時我自當將一切因果告訴楊道友。她乃雪山門下,適才我已和雪山道友說過,在這大會之後,還有好多事,要你兩人一同去做,你如真氣耗損太甚,豈不誤事。」

江遠聞言,方才將眼閉上。江浩又笑向楊棄兒道:「楊道友你且請坐,我還有話說,但小兒女因被妖人奪舍,精氣神耗損均重。瑩兒功力較深,元嬰已成,還無大妨礙,這個孽障卻甚可慮。如非公孫道友和其他各人不惜以靈藥相助,至少也須一甲於才得復原。但他不自量力,一見道友五行日月輪飛出,妄想雙輪合璧,將那魔女除去,真氣損耗更大,非有仙芝等物,一時更難痊癒了。」

棄兒不禁失驚道:「前見兩道友雖被妖人將法體奪去,仍能以元神應敵,那二妖人又不久即一死一逃,我正欽佩無已,難道元靈真氣便因此受傷嗎?」

江浩嘆息道:「道友閱歷尚淺,那裡知道魔道的厲害。那二黎叔侄,素精攝魂奪舍之法,如果旁人只一被撲上便算完了,所幸他二人隨我修為有年,此間諸道友又下手援助極快,才不容得逞,否用便縱有靈丹妙藥也是枉然了。

就這樣,他二人氣血已被那兩個妖人吸去不少,看去雖已復體,但無形虧損極大,此刻全仗各種靈藥才能收攝真氣,引火歸元,所以不便迎迓。要不然,遠兒固然非親自前去奉訪不可,便瑩兒也決非失禮之人,如今卻說不得咧。」

接著,看了楊棄兒一眼又道:「道友過去劫中,本與遠兒為同道至友,那兩柄五行日月輪原只一柄月輪在道友手中。后因一事,道友與遠兒發生誤會,慨然以至寶相贈,便自兵解轉劫,當時曾經有言,要再相逢,除非雙輪合壁,否則便再歷百千萬劫,也永無見期。遠兒自道友化去,睹物傷情,也曾各處打聽,迄未見此輪出世,後來他雖也歷轉數劫,卻仍念念不忘。

「此番我來赴會,雖是打錯主意,又不明魔道中人陰險狠毒,妄欲調停其間以弭劫數,遠兒跟來,則志在打聽此寶有無出世與道友下落,所以他初見寶輪飛去,便驚喜欲狂。無如彼時,正在危殆之際,無法相見。後來等群魔逃死,人已委頓不堪,幸賴各位道友鑒我愚忱,不但不與深究,反而各贈丹藥,助他兄妹復原。

「遠兒人稍平復,便又急欲查詢道友系何人門下,以便相見,是我攔住不令前往。卻想不到,魔女眾妙仙姑白玉蟬一來,道友又飛出五行日月輪,他雖在委頓之中又違我令,將月輪飛出,欲圖合壁降魔,一面看看道友是否還認得當年故物,不料未能將道友引來,真氣又損耗太甚,幾乎昏倒,我才不得已而自行打聽,方知道友現在雪山門下,特為請來一見。一則稍遂遠兒之願,二則二寶合璧與將來祛魔弭劫,更添不少威力,道友能盡釋前嫌,與遠兒重修舊好嗎?」

楊棄兒雖對江遠厭惡憐惜兼而有之,但對前因已昧,不覺茫然道:「弟子愚昧,對於過去諸生事迹,均已不復憶及,還求明白見示才好,否則請恕不便再作答呢?」

那江遠躺在榻上,聞言連忙又睜開二目道:「仙姐雖然已昧前因,但舉止言行猶昔,又尋得日輪歸來,一定是再來人無疑,小弟負疚數生,便因此再轉一劫也不得不說明了。」

說罷,因為內心激動過甚,氣息僅續,又要暈過去,江浩忙道:「此事我已與雪山道友言明,承她之情,慨允相助,並將楊道友前采九天朱蘭所煉丹藥,贈你一九,她一時又不離開此地,你何必如此急急說明前因,等你真氣稍復再為細談不好嗎?」

江遠雖不再開口,那兩行清淚早從眼中流出。棄兒一看,心知此中必有重大情節,但睹江遠可憐顏色,愈加不忍道:「道友請暫安心保養,小妹雖然未聞至道,又昧前因,但前生恩怨,已成過去,只非窮凶極惡,如魔道中人所為,決無不能化解之理,何況道友如此真摯慘痛,足證即有失當之處,也久經悔悟,小妹當日,即使所遭極慘,也再無仍念舊惡之理,便此時不說也罷,不然固與道友不利,便江老前輩也於心難安,這是何苦呢?」

江遠聽罷,不禁面有喜色,又要開口,江浩連忙制止道:「你又打算說什麼,須知七情激動,真氣一散,便真仙也救不得咧。楊道友既如此說,你還想什麼,如因此再轉一劫,她一旦盡悟前因,你能對得起人家這番寬宏大量嗎?」

江遠方才又閉上眼睛,用五龍蟄法,強調真氣,漸漸安靜下來。楊棄兒心中疑懼萬分,不知自己與江遠是何恩怨。

猛聽梅瑩已從那白玉蒲團上站了起來笑道:「外祖父,要依我看,你和遠弟二人全有不是之處。他不顧一切,捨死忘生的急急要把話說明,固然痴頑太甚,你老人家既把人家請來,又與雪山老前輩已經說明,為什麼不先對這位楊道友把這場恩怨說明不也要好得多嗎?反正他們是一對歡喜冤家,還有什麼避忌嗎?」

說著,人已起來,一面向棄兒含笑為禮道:「小妹適因真氣未能運行如意,心恐稍為大意,將來留下病根,所以姐姐到此未遑遠迎,還請恕罪。」

棄兒一面答禮,卻因歡喜冤家四字,未免心中一動,立刻紅潮上臉道:「姐姐如果真氣尚未調勻,還請靜攝才是,至於前生之事,暫時不說也罷。」

梅瑩笑道:「我不比遠弟,現在早已好呢,只真氣一經調勻便不難復原,要不然我也能跟他學,一見你來,便不顧一切搶著要說話嗎?」

說著又向江浩道:「外祖父,這裡說話未免又令遠弟激動,我和楊姐外面說去好嗎?」

江浩笑道:「你這妮子就是這樣無狀,當著生人連我也排揎起來,你既願意和楊道友說明也好,不妨就此前去,也好讓你遠弟稍為休歇一會兒。」

梅瑩領命,攜著棄兒笑道:「姐姐,這裡不是講話之所,我們且到那山坡下面去說說如何?」

棄兒一面向江遠告辭,一面又回頭看了江遠一眼,方才隨著梅瑩一同下樓。梅瑩笑道:「你別不放心他,少時我將前情告訴你,只不記恨便算是寬宏大量了。」

棄兒不禁臉上又是一紅,兩人一同出了那座綠玉樓台,緩步走下山坡,梅瑩邊走邊說道:「姐姐,你現在雪山老前輩門下,當真就半點前因也記不起來了嗎?」

棄兒紅著臉道:「小妹此生本一人家棄嬰,雖蒙恩師從小便收在身邊,便連今生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何況數劫以前的事,否則焉有明知不言之理?」

梅瑩笑道:「既如此說,我便不妨直言相告了,老實說,你前生便是我表弟媳咧。」

棄兒臉上愈紅道:「既是前生的事,誰知道這些呢,只你不騙我就行了。」

梅瑩又笑道:「你別害羞,我平白騙你做什麼,不信等回去一問雪山老前輩,她老人家,也許會知道的。」

說著又道:「姐姐前生則也姓楊,名淑婉,出身成都玉真觀女道士,原乃散仙玉真夫人門下,后隨令師別開仙府南海復興島,也修成散仙地位。因與遠弟雲程相識,過從甚密,彼此全屬旁門不禁婚嫁成了夫婦,便小妹也時常一同遊行。本來天荒地老可以永不分離,誰知夙孽難逃,偏偏因一件細故,發生口角,鬧得不可收拾。

「不但姐姐因此兵解轉劫,江遠弟也曆數劫方才重歸外祖身邊。其實當年此事,只不過一點極小誤會,如非另有妖人播弄其間,你們也許決不會釀出那場慘禍來。我雖稍知其事,但迄今還有一點還沒弄明白咧!」

棄兒紅著臉道:「到底為了什麼事呢?既然我與江道友前生俱已修成散仙地位,難道竟為一點小事,便憤不顧身,連江老前輩和姐姐全無法化解嗎?」

梅瑩一笑道:「你這一點倒還是老脾氣,雖曆數劫仍然未改,每次和遠弟吵了嘴,事後全是怨別人沒有替你們和解。須知你兩位出事並不在小仙源,教我和外祖父到哪裡替你們和解去咧。」

棄兒不由羞臉越紅道:「我是說正經話,你為什麼要緊的話不說,卻先來打趣人,這是什麼道理?」

梅瑩笑道:「我何曾打趣你,真的是如此,不信你等遠弟好了問一問他便明白咧。」

接著又說道:「那事也因為這五行日月輪而起,我索性告訴你,你們兩位前生向來出入必偕,從不單行,因此同道中有比翼雙仙之稱。那一次出事,便是為了往南海採取龍涎,制煉一種返魂香。想不到在真臘國一處荒島上,你兩人忽然分開,尋取龍涎。原本約定誰先尋著,便以劍光為號,由另一位去會合。卻想不到遠弟在島外礁石之下,發現好多龍涎,放起劍光,卻不見你人去,在那島上整整尋了一天也沒有尋著。

「他心中自不免焦急萬狀,後來因在島上尋遍不見人影,心疑你已離開那島,又縱起劍光,飛在空中,查遍附近各島,仍然不見蹤跡,直到第三日中午,忽見仍在原來那座荒島一座懸崖下面,飛起一個俊美異常的綠衣少年,直上太空一閃而沒。接著便見你喜孜孜,持著一件奇怪的古兵器出來。遠弟忙問道:『為何幾日不見,迭發劍光和本門信號也不見作答。』你卻說:『那崖下有一古洞,去時忽見洞口有五道光華擁著一輪象月光也似的東西一閃不見,因見光華有異尋常,料必系一件異寶奇珍。本想叫你,但恐寶物出世驟然飛去,所以獨自入洞先細看一下,卻不料那洞曲折直達海底,仗著五行真氣,護身照亮,尋到盡頭,已費不少時間。正打算折回尋你,那寶光又在身後發現,再回頭時又被隱去,如此往來追逐好幾次才將此寶尋著,卻在洞中石壁之中,又因破壁取寶不易,所以才耽擱了這久等語。』「遠弟聞言,一看寶輪也自心喜,又問你曾看見一綠衣少年沒有,你當時因得寶喜極,搖頭說並未看見。要依遠弟本打算一同收取所見龍涎便行回去,偏你就必欲遠弟入洞一看以堅其信。

「誰知二人入洞看時,那藏寶石壁卻現出一行朱書篆文,上面寫著:「日月雙輪,前古奇珍,融會陰陽,化煉五行,得老鶼謙,中道而分,他年壁合,神鬼皆驚,百千萬劫,吾道長興。」

「遠弟忙又問你,還有一柄日輪何在,你因只見一輪,又和遠弟在那洞中搜尋,那柄寶輪並未尋到,卻發現那洞中另有歧路,藏著一間石室,室中雖然無人,卻床榻枕裳俱全,還有幾件男子衣履。

「遠弟只說了一句:「那柄寶輪必被所見綠衣美男得去,或者你二人應成鶼霹亦未可知。」

「你當時並未開口,出洞之後,便將寶輪交給他,也只說了-句:「今後雖歷百千萬劫,必將那柄寶輪尋來,以符洞壁篆文。」

「並未再說什麼,也不肯再去探那龍涎,盡促遠弟回來。可是中途一言不發,等到南極小仙源附近,你卻突然用五行真氣,震破天靈蓋,自行兵解而死。

「遠弟雖見你顏色有異,卻想不到你突然尋此短見,只有就空中一把將你屍骸撈住,你那元靈卻被遁走。可憐他回來之後,只哭得死去活來,又纏著外祖父和我,到處去尋你元靈。但外祖父平日極少外出,卻到哪裡尋去。遠弟尋了幾年,始終不見下落,自覺對你不過,便也趁外祖父和我不防自行兵解,歷轉數劫,才被外祖父托一位神僧尋回,你仍消息杳然。

「任外祖父再三相求,那神僧只說:你兩位雖分終合,只等雙輪璧合,便是破鏡重圓之日,所以遠弟歷劫歸來,便每天全望有這一天,卻想不到會應在這裡。我這一說,此中因果,大概你全明白了吧。」

棄兒聽罷,方在將信將疑,忽見大桃走來笑道:「棄兒妹妹,你要知道,你和江道友前生之事嗎?方才師父已經說過,梅姐之語決無半點虛假,你如不信,但向我這寒犀鏡中一看便知道了。」

棄兒聞言,連忙接過那寒犀鏡,一看正是前生絕命時情景,天靈蓋震破,血光之中裹著元靈正待遁去,一臉悲憤之色,非常令人可怖。駭然之下,猛然一個寒噤,那諸生經歷,歷歷都如在目前,不由痛哭失聲,但不解那綠衣少年是誰。

大桃似已知道她的心意,忙道:「妹妹,你要知道陷害你的那綠衣少年是誰嗎?據師父適才相告,他便是那利仞天魔楊文秀咧。那廝自得佛門二寶之後,越發為所欲為,偶游南海,忽然發現那洞藏兩件前古仙兵,竟是魔道中剋星,初欲仗那魔法撮取,不想白費了好幾天工夫,竟無法取出。

「後來他索性在那洞中辟出一室,每天用神火金花去煉那石壁,又整整費了八十一天工夫,才將前仙廣成子封寶神符煉化。卻不料日輪竟自破壁飛出,未能到手,反幾被五劍一輪將肉身絞毀,幸使佛門二寶護身,才免於難。

「那柄日輪卻被飛去,只剩下一柄月輪仍藏壁中。他雖不敢再妄自下手,賊心不死,仍想設法取出,一直守在那裡。那柄月輪自日輪飛出后,每日子午兩時,必自在洞中飛舞一陣方才回去,每日如此,絲毫不爽,便似寶物有靈,意欲尋覓破法之人一般。

「起初兩次,楊文秀幾又被碰上,後來得知神物出現有時,他到時必在那石室之中暫避以免危險,因此被妹妹誤打誤闖遇上收來。這原是廣成子仙師算就此中因果,早已安排好的布置,以便留贈師妹。卻不料那廝偏偏在師妹取寶出洞的那一天,因與魔女殷好好有約必須回去一趟。出洞之時,又被江道友無心遇見,以致因為一句戲語鑄成大錯。

「其實只是師妹合該有那一劫,卻非老魔有意為之。不過據師父說,這個魔頭,他年必在這雙輪合璧下形神皆滅,還望師妹和江道友不必因此難過。」

棄兒回憶前情,不禁淚痕狼籍。梅瑩方在勸慰,大桃取回寒犀鏡收好一面笑道:「何仙子頃聞江道友真氣損耗過甚,一時難以復原,特代向何人討了三粒何實。此物雖非九天靈芝、朱蘭仙實等物可比,但到底也是人間仙品,如果吃下去,能運行一周天,再靜攝數日,雖不能立即復元,那真氣便能運用自如,再佐之以各位老前輩所贈靈丹也便差不多咧。」

說著,取出三粒鮮紅何實,遞在棄兒手中,又道:「這仙實離開何人不能太久,兩位快些同去吧,恕我還有差事,不能奉陪去看妹夫咧。」

棄兒聞言不禁嬌羞滿面,死也不肯去接那三粒何實,轉是梅瑩代為接過一面申謝一面道:「這何實是千年何人所結果實嗎?那真不枉人間仙品了。久聞此物歲久通靈,與參仙無異,如無曠世仙緣決難遇合,難道此間現有一株嗎?」

大桃笑著又把小珠巧遇何人,因其逃避妖人,移根潭底的話說了,才告辭而去。梅瑩重又申謝,並笑說:「敬煩道友先向何仙子和何人致意,只等遠弟稍愈,定偕弟媳當面再為叩謝便了。」

說罷,扯了棄兒,便回那綠玉樓台,棄兒不由羞得要哭出來。偏大桃又促狹,猛一掉頭道:「應該這樣才對,如果不雙雙的前去申謝,那何仙子一定是要怪上門來的。」

說罷,又向梅瑩擠擠眼,方才向驪珠洞口而去。棄兒一伸拳頭,捶了梅瑩一下道:「全是你,無端要談什麼前生的事,到惹她取笑我!」

梅瑩不由叫聲,「啊呀!」接著又笑道:「我這背上已經好多年沒有被人捶,如今你這一回來,又該倒楣咧,誰教我是遠弟的表姐來,凡事還能不看在他的份上嗎?」

棄兒猛憶前情,想起前生的事果然自己不但和江遠情好甚篤,便和梅瑩也如嫡姐妹一般。再一細想,當年的事,江遠雖然不應該說那笑話,但自己也過於小性,竟疑他誣衊自己不端,以致自毀仙業,率爾輕生,如非幸遇恩師雪山姥姥收在門下,豈非萬劫不復。

如今雖然天緣巧合,得於無意中將五行日月輪中的日輪尋來,夫妻重逢,前事大白。但這歷轉數劫的生老病死與諸般磨難,豈非都因一念之忿而起,又害得江遠也跟著兵解轉劫,其受盡諸般苦惱,也必和自己相同,不由悲從中來,又掩臉嬌啼不已。

梅瑩連忙摟著她道:「你好好的又哭什麼,如今已是雙輪璧合,破鏡重圓,還有什麼不心滿意足的。再說,你現在已蒙雪山老前輩收在門下,她老人家出入釋道兩門,自成一家,在散仙之中,算是已經登峰造極,你能得到這樣的恩師又還有什麼不好的?說起來,不全是因禍得福嗎?您前生本來就愛哭愛笑,還愛生氣,難道那一份習氣還未曾忘卻嗎?」

說著,一路撫慰,回到了那座樓上,先向江浩,獻上那三粒何人仙實,又說明一切,棄兒也跟著哭拜在地嗚咽不已。

江浩一面接過那三枚仙實,一面命梅瑩扶起棄兒,呵呵大笑道:「有此三枚何人仙實,那遠兒就不患不能復原了。由此一端,足證正教各派,對於同道處處愛護,較之魔道的自私自利,一切以掠奪險詐出之就差遠了。

「我承此間諸位道友,以南極一方祛魔衛道之責相托,本來只有勉力從事,毫無把握,再則也恐那天外三魔,合力前往尋事,如今有此雙輪合壁,便可不懼咧。但不知雪山道友如何吩咐,你二人知道一點嗎?」

棄兒只嬌羞欲滴,掩面說不出話來。

梅瑩卻笑道:「那大桃道友對於此事雖然未提,但以外孫女兒的忖度既是雪山老前輩命淑妹歸來,必有深意。那前仙廣成子洞壁篆書不也有雙輪璧合神鬼皆驚的話嗎?那便足見這一對五行日月輪,在未來這場仙凡浩劫之中要大顯威力咧。

「你老人家還想什麼?大桃道友曾經說過,這何人仙實,要趕快服下去,你老人家,還不快送給遠弟去嗎?大會正日就在明天,說不定,我們會後就要趕回去,你不讓他快些復原那怎麼行?」

江浩聞言,連忙接了三粒仙實,走向那張小榻,納在江遠口中,讓他服了下去。梅瑩又攜了棄兒同到榻前笑道:「這是這裡一株千年何仙所結仙實,人家全是看在淑妹份上送給你的,服下以後,只用本門玄功,運行一周天,便不完全復原,也可以行動自如了,今後你可不許再嘔她呢。」

江遠服下仙實之後,聞言又打算起來,向棄兒申謝。棄兒見狀不由瞪了梅瑩一眼,紅著臉看著江遠道:「你別理她,這仙實服下去,必須要立刻運行一周天,藥力才能和本身精氣神融會,千萬耽誤不得。」

江遠連忙把頭一點,又合上眼,仍用五龍蟄法,運行真氣,梅瑩只笑了-笑,又向江浩一使眼色道:「適纔此間主人,大宴西方几位教主,不是力邀你老人家作陪嗎?如今遠弟既服仙實,已經不消再發愁得,還不快去看看,便不赴筵,你老人家,也得謝謝主人呀!」

江浩會意,立刻一摸禿頭,笑著走出去。不一會,梅瑩又故意失驚道:「啊哎,我又忘記一件大事咧。」

棄兒方才要問,梅瑩已向樓下走去,那樓上靜悄悄的,只剩下江遠和棄兒兩人。半晌之後,江遠已將真氣調勻,運行了一小周天,那何人仙實立生妙用,不但神清氣爽,四肢百骸輕健得多,猛一睜眼,一見祖父、表姐均已他去,不在室中,只棄兒一人,倚榻而立,雙蛾微蹙,一臉愁容,看著自己。

他不由從榻上一躍而起道:「姐姐,我們是在夢中嗎?以前種種,全都是我的不是。只因一句戲言,害你兵解轉劫,如今細想起來,那真萬死莫贖,不想姐姐竟然不咎既往,如此相待,更令我感愧萬分了。」

棄兒四面一看,不禁又把雙蛾一蹙道:「如今我承大桃姐姐用恩師寒犀鏡一照,已經悟出此中因果,不過那是幾劫以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那綠衣妖人,便是和你們一同來此,大鬧群仙會場的利仞天魔楊文秀,如果我當時不以一死明志,你能相信我嗎?」

江遠連忙又慌道:「姐姐,你直到現在這個誤會還不能解嗎?當初我實在只是一句戲言而已,決無見疑之理,你怎麼又說出這話來,如今當著皇天后土,我如有此絲毫疑念,便遭天劫,永遠不能成道,你也總該相信我嗎?」

棄兒噗哧一笑,一伸手,掩著他的嘴道:「沒有就沒有,你為什麼又發起誓來,算我相信你就是咧。不過,我自轉劫以來,已蒙雪山恩師收在門下,他老人家所參的是仙佛合宗,你再打算象那樣無賴纏人卻辦不到咧。」

江遠不由越發慌道:「你騙我咧,適才表姐和祖父說的話我全已聽見,雪山老前輩不是已經答應讓你回來嗎?」

棄兒笑道:「我騙你?她那才是一廂情願的話,不瞞你說,不但恩師並無此意,便我這次轉劫早也打定主意,決不再墮綺障,所以生來奇醜,如非被那怪物藍鼉噴上一口毒氣,又巧服九天朱蘭仙實,直到現在還是醜八怪的樣子,恐怕你也未必要我咧。」

江遠又慌道:「任憑你變得再丑些,我也非要你不可,便雪山老前輩不答應,我也必拼受責罰用去求她,即使因此神形皆滅,我都在所不惜。可憐我這幾劫以來,哪裡不曾尋遍,生老病死苦況全有限,這無法自己的相思,卻再也消受不得咧!」

說罷,一伸兩臂,攔住去路,大有怕棄兒逃去的樣兒。棄兒見狀,不禁臉色一沉嗔道:「虧你還是個修仙了道的人物,又已歷轉若干劫,這等痴頑不和俗人一般無二嗎?果真再如此,那我便永遠不會再理你了。」

江遠一面陪著不是,一面又笑:「你這話我決不相信,你看聖賢仙佛,誰真無情來,劉樊合籍,葛鮑雙修,固為千古佳話,便佛祖如來,如果真是個無情漢,他何必以昔渡世人為心咧?」

棄兒聞言,不禁嬌笑道:「你這簡直是不通之論,劉樊葛鮑猶可說也,這怎麼能扯到如來普渡群生上去。人家說士別三日則當刮目以待,你卻愈見荒誕咧。」

江遠忙道:「我這並不是荒誕之論,只因一時情急,未能解釋而已,你只再聽我一說便明白了。你既說我不通,我便要問你,如來為什麼發下普渡宏願,你知道嗎?」

棄兒笑道:「那是為慈悲一念而起,他看得世人貪愛嗔痴,如入烈火地獄,於心不忍,才發下普渡宏願,你正患此病,怎麼反冤枉起我佛來,這不應該下拔舌地獄嗎?」

江遠也笑道:「你既如此說法,那便更好說咧,這慈悲是始於不忍,那不忍不就起於對世人的憐愛嘛?雖然如來無家室之好,不落情網,但他對於世人由愛生憐,由憐而發普渡之願,到底還逃不出一個情字。

「他如無情,便不會有慈悲與不忍,更不會有普渡群生的宏願,自己逃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又何必管世人的閑賬咧。這情之為用,本來是可以從夫婦始而及於萬事萬物的,你怎麼只見其小不見其大,反說我不通咧!」

棄兒不禁又嗔道:「你這又是歪理十八條,我才不信咧,果真如此,你不會也將這作用放大些,用之於普渡群生嗎?我聽師父說,未來的這場仙凡浩劫大到不可思議,前仙廣成子,留賜這對仙兵,也許已經算定,你我他日,必須在這場浩劫之中,稍盡衛道祛魔弭劫之勢,你不去作正經打算,卻一味來纏人,不自己先已著魔嗎?」

江遠道:「你放心,我既具有這點至情,必定會把他發揮到極處,從對你起,一直對芸芸眾生,那一對五行日月輪,雖是降魔利器,其利用,還抵不上這由至情發出來的真愛。你沒看見,那眾妙仙姑那高魔道,到底擋不住安琪兒用至情至愛鑄成的金箭一射嗎?」

棄兒又嗔道:「我不和你說這個,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套,你才服下何人仙實去,還不宜多說話,我先去咧。」

說罷,便又起身,打算下樓,江遠又攔著,央求道:「好姐姐你別走,我們再聊一會兒。照你這麼一說,怕我才服仙實,不宜多說話,不也對我有憐惜之意嗎?既有憐惜之意,便是由至情發出的一點真愛。再說我現在既蒙各位仙師,各贈靈藥,又得此仙實,人雖尚未復原,真氣卻已運行自如,你卻無須再對我顧慮咧。你我已經幾劫不見,你難道還吝此一刻嗎?」

棄兒不禁雙頰一紅,唾了一口道:「哼,我才不憐惜你,老實說,恨你還來不及咧。」

江遠見她嬌羞薄怒無殊往昔,不由又引起一片輕憐蜜愛,更攔著不放,棄兒左閃右避,到底走不出去,不由有點真生了氣,怒道:「這裡是玉龍潭,可不是小仙源,你如再纏我,叫外人看見成個什麼樣兒,對不起,我這一走,你可別想再見面咧。」

說著便將縱身飛去,忽聞梅瑩嬌笑道:「淑妹,你別走,我來咧。」

說罷,人已從樓梯下面,探身進來又笑道:「二位談得好好的,為什麼又鬧翻了咧?幸虧我來得正是時候,要不然不給你們和解和解,豈不又惹淑妹怪我嗎?」

棄兒不禁粉臉通紅,瞪了她一眼道:「你這人,不是說忘記了一件大事嗎?為什麼放著大事不去辦,轉在這樓梯下面偷聽人家說話呢?」

梅瑩道:「阿彌陀佛,天在頭頂上,你為什麼又冤枉起人來,我便再無賴死了,也還不至偷聽你們二位的私語,那還成個什麼樣的人咧。

「老實說,我是因為早就聽人說過,這次是來與會的門人弟子,大會正日全有職司,我們雖然是不速之客,既已來了,又給人家惹過麻煩,遠弟雖然受傷未愈,我卻已經全好,多少也得盡點心意才好,所以才去問問何仙子有無派遣之處,並替遠弟謝賜仙實之恩。

「你想大會正日就在明天,還能再耽遲下去嗎?人家急急趕去還來不及,哪有這閑工夫在這兒,竊聽你二位說話咧?」

棄兒不禁有點張口結舌的,又忿然道:「那你又為什麼知道我們鬧翻了呢?」

梅瑩笑得格格的道:「那是因為我才一上樓,便聽見你說要走,又發狠要和遠弟永不見面,生怕你們再鬧翻了,才沒等上來,就嚷著留你,這是適逢其會,難道也算是偷聽了你二位的話嗎?」

棄兒又被問住,不由臉色更紅得厲害,轉向江遠道:「全是你鬧的,我本來就說不贏她這張利嘴,這一來,她更有理咧!」

江遠連忙又陪不是,答訕著向梅瑩道:「那麼,你既已問過何仙子,明天大會,倒底有沒有我們的職司呢?我現在也好了,多少要替人家做點什麼才好!」

梅瑩笑道:「那你倒不要於心不安,人家不但把你的職司排好,而且你們正是一對兒,只不過要罰站半天而已。」

棄兒又嗔道:「你說話別帶上我,我可沒有問你。」

梅瑩笑道:「你不問我也得說,明天你們二位是一對把門將軍,各用五行日月輪,把守大會會場,不信你問問何仙子便知道了。」

江遠又笑道:那麼你是不是也有職司咧?」

梅瑩道:「我的差事,那要比你二位輕鬆多了,只不過巡邏查察而已。」

棄兒紅著臉道:「你理她呢!我就不信,恰好就將我們派在一處,做大會把門將軍。何仙子我也認識,停一會,你等我問問她去。如果確有此事則還罷了,否則我不撕她這張嘴才怪。」

梅瑩笑道:「你只管問去,人家一對對的,已經派了五六對咧,我還能說謊嗎?」

江遠看楊棄兒一眼道:「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不但真氣運用自如,四肢百骸也舒服得多,這何人仙實,真不愧是人間仙品,照理也該去謝謝何仙子和那位千年何人去。既如此說,我陪姐姐同去問一下,果真是這個職司,我倒樂意,這不比作客觀光要好得多嗎?」

說著便待下樓,棄兒又喚住道:「好幾劫不見,你怎麼還是這個火爆脾氣,我也不過說說吧,諒她敢騙人嗎?對不起,我還要有話問師父,你才好些,怎麼能出去。如果派有職司,今天這一晚,更應該多做點吐納功夫,把真氣調勻,否則明天如若支持不下來,那多麼丟人。」

說罷,便等告辭,江遠慌忙攔著道:「我們還是一起去,承雪山老前輩一再賜丹,又命姐姐回來,我不也該去叩謝她老人家嗎?」

棄兒把小臉一綳道:「為什麼我要到什麼地方,你總要跟著,這又是老毛病來呢,你要謝她老人家,不會改天嗎?果真再如此纏著我,那我便真惱咧。」

梅瑩笑道:「你們且不要吵,我適才已經見過那位大桃道友咧。雪山老前輩現在正與群仙計議明日大會各事,此刻那有工夫見你們,不過職司是已排定,也許不久仙柬便到,你們要去問何仙子正是時候,再過一會便連她也見不著咧。」

江遠道:「那麼,我們便不必再出去了,姐姐也在這裡等著仙柬不好嗎?」

棄兒連忙搖頭道:「我不,師父如已經不在青玉殿上,我也得到潭底潛光水府去看看,問問大桃姐去,你既已好了,我還在這裡,叫外人看見那是什麼意思。」

江遠又涎著臉道:「那我還是一同去,問問何仙子,謝謝人家。老實說,我這一會,也得活活筋骨才好,老呆在這裡也不是事。」

棄兒被纏不過,只得發急道:「隨便你吧,反正你是我的命官魔蠍,一定要跟著,那有什麼辦法咧?」

梅瑩不由在一旁好笑,棄兒偷眼一看,想見她一臉得意之色,又有竊笑之意,猛-掉頭,瞪了她一眼笑道:「你別高興,如果何仙子和我大桃師姐的話不對,那便有我們算賬的時候咧。」

江遠恐她又變計,連忙笑道:「你放心,只她敢撒謊,不用你說,連我也不會饒她,我們還是先走吧。」

說罷二人一同出門,轉過山徑,徑向驪珠洞口而入,在那甬道之中四顧無人,江遠又攜著棄兒手笑道:「姐姐,這幾劫以來,我只道我兩人永無見期,落花明月,已成萬古相思,卻想不到因為這群仙大會,又聚在一處,今後你可不能再離開我呢。」

棄兒悄聲道:「這裡仙賓如雲,來往不斷,你這話如被別人聽去豈非笑話。那小仙源故居景色如何,我也打算有暇去一溫舊夢。等到大會以後,容我陳明恩師,回去再為細談不好嗎?」

江遠高興得不由要跳躍起來,忙道:「只你能有這話,我便放心咧。」

話才說完,彷彿有人在身後微嘆了一下道:「仙凡大劫將臨,二位道友雖屬一對神仙眷屬,今後還須仔細才好,否則情關不能勘破,魔頭趁虛而來,卻甚可慮咧。」

兩人不禁全是大吃一驚,再掉頭一看,只見一幢白光,中間籠著一個四十上下的尼僧含笑而立,江遠連忙下拜道:「大師法號上下,既承棒喝,還請指迷為幸。」

棄兒更把臉臊得飛紅,幾乎要哭出來。那尼僧笑道:「貧尼了塵,昔年乃此間地主,頃奉家師之命,巡察至此,實非竊聽二位私語,不過偶因忝在同道,既能遇上,便是有緣,不得不提醒一二,以免在未來劫中失足,還望恕我唐突才好。」

棄兒又失驚道:「如此說末,大師是那小珠妹妹的師父了,弟子真正失禮之至。」

說著也連忙拜將下去,了塵師太一把扶著道:「道友出自雪山老前輩門下,豈可因與小徒相識便如此客氣,如許論交,還請以平輩相稱足矣。」

接著又向江遠道:「我知道友乃迂仙之孫,令祖罕入中土,各教長老均鮮交遊,也以平輩相處最好,否則便各交各的,如此大禮責不敢當。」

二人又各遜謝,仍執晚輩之禮,並堅請指點迷津。了塵笑道:「二位宿根甚厚,均散仙中人,只能靈台清靜,不著塵埃,便不至再墮魔劫,如果再說下去,那貧尼饒舌,反是多事了。」接著又道:「二位道友不是要尋鐵掌麻姑嗎?她現在潛光水府,便大桃道友也在那裡,可速去吧。」

說罷,猛一揮手,二人再看,眼前景物一變,身子已在潛光水府牌坊下面。

江遠初來,只見頂際水光灧瀲,游魚水族,歷歷可見。正在奇怪,忽見一個三十上下,面帶微麻的道姑含笑招手道:「二位道友來得正好,明天大會正日,你二位的職司已經派定免我又用飛劍傳柬相告了。」

二人一聽,連忙趕了過去,棄兒笑道:「這位便是慨賜何人仙實的何仙子,江道友還不拜謝嗎?」

江遠聞言,忙就牌坊下面拜謝道:「弟子江遠,適遭魔劫,幸蒙仙子慨賜仙實,感激不盡,特來叩謝。」

何天香看了棄兒一眼笑道:「這是你這小鬼的主意是不是?對不起,我這仙實是看在你份上才給的,為什麼單教人家一個人來謝我咧?」

棄兒不禁又羞得小臉通紅,謝又不是,不謝又不是,方在大窘之際,大桃忽從坊下,轉了過來,大笑道:「師妹、妹夫你別理她,正經主兒在這裡呢!」

何天香一見棄兒窘狀,一面扶起江遠,一面也笑道:「你們到底是師姐妹,就這等袒護同門嗎?他年可別有事再求我老人家咧。」

棄兒一看,只見大桃手中抱著個肥胖小兒,料定必是何人幻化,連忙紅漲著臉答訕著道:「何仙子,你老人家既是我們的長輩,怎麼一見面就開起玩笑,我又沒有吃你的仙實,為什麼也要我叩謝起來?」

說著,便向大桃笑道:「師姐,這便是那位何人嗎?看這樣子,已和真人無異咧。」

江遠拜罷起來,一看那何人。渾身瑩潔如玉,只頭上一片褐色細發,雙瞳黑如點潦,一張小嘴鮮紅,看去十分可愛,忙又走上前去,打了一恭道:「適才蒙賜仙實,在下江遠,當面申謝了。」

心中還疑何人雖然幻化人形,未必有知,誰知一恭才罷,那何人忽在大桃懷中,一招小手口中啞啞似有所言,身子也撲了過來。

江遠見狀,忙一伸手接過,那何人一下張開兩臂,一把抱著江遠脖子,小嘴一張,倏向江遠口中噴入一股青氣,接著兩隻小手一松,冷不妨一躍掙落向地上,掉頭微笑,一閃而沒。江遠隨覺滿口生香,一股陽和之氣直透丹田,格外神清氣爽。

何天香大笑道:「這小東西真作怪,竟也會當面賣起交情來。」

接著又向江遠道:「你真福緣不淺,這何人的內丹真氣,較之他的仙實又勝過多多。方才職司雖由各位長老斟酌派定,我還因稱受那妖人奪舍之厄真元大損,明天未必便能再運用那柄寶輪,這一來,便無妨礙呢!」

棄兒笑道:「這孩子只噴了一口氣,便有那麼大的效力嗎?」

何天香笑道:「你懂得什麼,這何人原本山川靈氣所鍾,又采服日月精華千年以上,他所結果實已是難得仙品,何況這股青氣,乃他內丹所化,這一下在他雖然損耗不少,在得者就至少可抵一甲子吐納功夫。

「不過這東西,歲久通靈,雖然志在救人,卻也有深意存焉。他日如他有難,你小倆口兒,既得人家這等好處,卻該全力以赴才對得過人咧。」

棄兒不由又恨了一聲,江遠卻慨然道:「弟子幼承祖訓,向來恩怨分明,他日何仙如有須我兩人為力之處,自當竭力以赴,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何天香點頭道:「但能如此才好。」

接著又道:「明日大會,你兩位的職司,是守護大會會場。到時,只等外面一切布置就緒,金鐘三響之後,男左女右分立大會會場,大門之外,各運法力,將那一雙五行日月輪放出,交互要防禦上空。屆時雖然並無魔頭作鬧,也須各盡全力,直至大會散會,玉磐三響方許離開。此點務須記牢,臨時更不可有絲毫慌張,要愈鎮靜愈好。」

江遠聞言,知道梅瑩所言不虛,忙又道:「弟子謹領法旨,什麼時候才到會場去呢?」

何天香道:「明天大會定在辰正三刻吉時,但各職司均須在卯初就位。你二位只一聽金鐘初響,便趕到山坡下面,玉龍潭邊那廣場上,少不得有人前來指點,只按照指定方位站好,便不會錯了。」

說罷又笑道:「我知棄兒妹妹必定有話要向雪山老前輩請示,可隨大桃在青玉殿相候。至於江遠道友,令祖也須有所囑咐,卻不妨暫時回去,我還有事,恕不奉陪咧。」

接著,只見金光一閃,便不知去向。棄兒不由看著江遠一笑,攜著大桃徑去。江遠沒奈何,只有獨自出洞回去。

一到樓上,梅瑩迎著笑道:「遠弟,我沒有說謊吧?是不是你們兩人的職司卻是一對兒,怎不見淑妹呢?」

江遠笑道:「我何嘗疑惑你說謊來,那是因為她仍不脫前生小性兒,才那等說法,難道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梅瑩微笑道:「這數甲子以來,你一向自在慣了,她這一回來,便多了管頭咧,每天不碰上幾個釘子才怪。」

江遠不禁紅著臉道:「說正經的,大會之後,她真能跟我們回去嗎?」

梅瑩又笑道:「這個我可沒聽見確實消息,不過據她那位大師師姐說,雪山老前輩對她頗有以衣缽相傳之意,果真如此,那你們這對神仙眷屬,便未必能再比翼雙飛咧。」

江遠不由慌道:「是真的嗎?那適才你為什麼又口口聲聲都說她回來咧。」

梅瑩正色道:「那我也不過一時取笑,全是想當然耳的話,你為什麼據以為實起來。你們兩位真全不好纏,恕我以後不再多話咧。」

江遠更外慌急道:「好姐姐,你別再嘔我,我真急咧。她到底回不回來,你一定知道,快說實話,否則我便要受不了呢。」

說罷一勝希冀之色,眼中幾乎要泛出淚水來。梅瑩俏臉再也板不住,驀然又笑道:「我逗你玩的,怎麼又當真起來。別著急,這大會之後,她便要跟我們一同回去咧,以後你兩位是同在一起永不分離了,不過金仙卻全無望咧,你不後悔嗎?」

江遠不禁喜得跳躍起來道:「古人常有願作鴛鴦不羹仙之語,假如能長作一對神仙眷屬,地老天荒永在一處廝守著,又何必要望金仙那勞什子,便小仙潭那點仙景,還不夠教人消受嗎?」

梅瑩忍不住嬌笑道:「你真是沒出息已極,須知散仙好當,那四百年一次的天劫卻須大費周張呢,你自己沒出息罷了,還害人家把一場大好仙佛機緣錯過,也在劫運中流轉,這是何苦咧。」

江遠方才默然不語,梅瑩又道:「你別太高了,方才雖承何人一再幫忙,使你復原得這快,還須做點靜中功夫才對。要不然,明天大會上的職司非同小可,卻大意不得。

「如果萬一支持不下來,不但令外祖父丟人,便那一位也必不樂意,她那小性兒,你是知道的,還不火速作一準備嗎?再說,我卻沒有你這許多仙緣巧合,也須靜攝調元才行,請恕我不能和你再多說了。」

說罷,便仍去白玉莆團上打起坐來。江遠一看,也忙就小榻上跌坐。試著一調真氣,竟與平日有異,除運用自如,毫無阻滯而外,那丹田元海之間,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光景,方知何仙內丹所化真氣妙用。

一下坐定之後,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忽聽祖父喚道:「是時候咧,可喜你這一來,不但人已完全復元,而且增加不少功力,今後,只能勿忘勿助,多加溫養工夫,便又邁進了一大步。不過,今天你二人職責頗重,卻大意不得,還不快些下丹,隨我同到小坡下面去聽此間各長老遣派嗎?」

江遠睜開二目一看,不但祖父含笑立在榻旁,便梅瑩也結束停當,倚著欄杆向外面看著,連忙起身下榻笑道:「爺爺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我一點不知道,那何仙子說過,須聽金鐘初響,才下山聽候指點就位咧!」

江浩道:「何仙子雖然如此說,但我等初來,人生地不熟,你等既有職司,還宜先下去,向此間諸位道友求教才是。而且這次大會非同小可,早點去,能先觀光一二,不也是福緣嗎?」

江遠聞言,忙將衣服略加整理,再就窗前一看,只見晨雞動野,斜月在林,飛瀑奔雷,流泉濺玉,四圍宿霧籠罩全山,遠近峰巒,恍如一個個青螺,浮在雪海蒼茫之間,那山坡上百十處金碧樓台,或隱或現,或僅露一角,山下碧潭如鏡,長橋卧龍彷彿全在一片輕綃之中,山徑上依稀已經有人走動。

他連忙向梅瑩道:「看情形大家已向潭邊聚集呢,我們也下去吧。」

梅瑩笑道:「還等到現在,人家早在布置咧,你再看看,那大會會場下面,廣場上那穿白衣的,不是何仙子嗎?」

江遠再掉頭一看,果見廣場上已有好多人站著,那接引祖父的萬倉和何天香,正在向諸人指點著。最奇怪的,還有兩個高大猙獰的金毛狒狒,和兩隻豹子也在一起。

正在奇怪,江浩又道:「一定是時候了我們就此去吧。」

說著攜了二人徑自下樓,認著小徑走了下去,再從潭邊,繞到那廣場下面。

大家抬頭一看,只見形勢又略有變更,大會會場穹門已經洞開,那三重紅玉牌坊,中間又添上了若干金鼎玉獸。石級重疊而上何止千層,均各潔白如玉,一塵不染,一眼看去,莊嚴壯麗兼而有之。

再配上後面群峰疊翠,便如屏障,四面諸山拱揖,彷彿朝元,前面一帶,水明潭澗,波平如鏡,中間一條長堤,橋亭曲折。

隔岸又添上一座高大紅玉牌坊,和兩座紫晶華表,坊前東西各一座五角形小樓閣,才知道表門已經移到玉龍潭對岸,這一來更顯得會場闊大高遠,美景無邊。

他們掉頭向廣場走去,萬倉已經含笑迎來道:「江道友,怎麼這一清早便將兩位小道友引末,時候還早咧。」

江浩道:「一則聞得他二人已經派有職司,不容不早來聽命;二來我也籍此觀光,早一點來看看這大會盛況不也好嗎?」

萬倉笑道:「這次大會,我等初意本不想鋪張,免落小家氣,只因諸魔頻擾,就現在還有若干挂名散仙前來觀光,其實卻暗中勾結魔頭探我虛實的傢伙在內,所以不得不賣弄一下,來一個先聲奪人,還望道友不必見笑才好。」

江浩不由羞慚滿面道:「當得如此,道友何必太謙,我不就上了楊文秀那魔頭的一個大惡當嗎?不過,既有這些人潛伏,豈不有礙大會的進行。與其如此,何不索性說破,把他們這些人物攆走不好嗎?」

萬倉笑道:「道友有所不知,這些人有的固然甘心為虎作倀,有的卻是首鼠兩端,來此與會,也有多半是打算見風使舵,如果揭穿,不但不是意思,而且轉來以逼使格外傾向魔頭,所以我們才想起一個敲山震虎之法,一面把門面裝點得更外闊大.一面令幾個門下弟子賣弄一下家私,讓他們知道,各正教門下,不但各位長老,便諸弟子,也全是魔道剋星。

「這樣一來,在那未來的一場仙凡浩劫之中,這些人,也許自己稍知警惕,不至再推波助瀾。至於大會所議各事,與今後安排,早在昨晚,已經全決定好了,今天不過宜示而已,他們便法力再大些,也妨礙不了我們的進行。

「倒是今後這三十年中,各區盪魔衛道弭劫的功德,卻非按預定步驟做去不可,這便要看與會各區負責道友的功力如何了。」

江浩道:「大會各事已經決定,我也知道,卻不知還有這等深意存乎其中,足證此間各位道友的布置周密,不過這些人,如果真不識相,要在開會之際來搗亂一下,不也大煞風景,無論勝負都挫了銳氣嗎?」

萬倉又笑道:「這個我們也早有安排,量他們還不敢如此,果真有人打算破臉搗亂,那也只有自取其辱而已。」

你不看見那楊文秀和白玉蟬等幾個魔頭嗎?便在他們以前也有若干人,都企圖阻止我們大會的進行,其結果還不是非降即逃。

你請想一想,此次大會來的角色,和遙為護法的諸人,便不難明白了。那些人有的來得早的,已是親目所睹,便來得遲的,也該有個耳聞,他們犯得著再試一下嗎?」

江浩點頭道:「如以衡情度理而言,自無人敢再妄思一逞,不過這些人物全是陰險狠毒之輩,什麼不要臉的事全做得出來,道友還須仔細才好!」

方才說罷。

忽聽玉龍潭那邊,左邊小閣上一杵鐘聲鏗然而至,其聲清越異常,加之山鳴谷應,一片回聲,差不多全山都能聽見,萬倉笑道:「現在已是金鐘初響,恕不多談了。兩位小道友本該向潭邊集會,既已到這裡,請隨我來吧。」

說著攜了江遠、梅瑩二人,徑向廣場上走去。才到了廣場中間,何天香先向梅瑩把手一招道:「你且隨我來,女弟子的行列在這邊咧。」

梅瑩連忙走去一看,那邊已由了塵為首站了一行,正不知站在哪裡才好,何天香連忙扶入行列之中。

原來那兩輩門下女弟子是以了塵為首,依次便是唐蕙、顏秋華、大桃、小桃、楊棄兒等連同何天香,和小珠之母山茶,柳春兒之母賀湘靈,梅瑩一共二十五人。

江遠那邊男弟子行列,卻是由心印領先,計有柳晟、諸葛釗、張紀方、李鈺、楊繼春、楊繼武、東方明等二十四人。

等到各人分隊站好,萬倉笑道:「今日各位與會仙俠,門下弟子極多,但大會職司有限,所以只造了四十九人,連我適符大衍之數。現在先待我將職司方位對各人說一說,少時便好依照各人所得筒帖行事,不至延誤了。」

說要,取出一張大紅名單來朗讀道:「了塵、何天香、心印、諸葛釗、張紀方等五人按大會會場東西南北中五方,各司空中瞭望防守之責。

「柳晟、賀湘靈兩人執掌表門鍾磐兩樓,總司發號令,李鈺、胡秋華副之。東方明、小珠兩人職司守護潭外表門牌坊。

「楊繼春、小桃職司防守玉龍潭之南面長堤入口。楊繼武、大桃二人職司防守第一座橋亭。

「牛真、宗天相二人職司防守第二座橋亭。錢宸、朱征南二人職司防守第三座橋亭。

李潔、李漪二人職司防守第四座橋亭。慶雲、雙壽二八職司防守第五座樓亭。

「馬雲起、哈長年二人職司防守長堤北岸入口。東方朝霞、東方朝雲職司防守第一座牌坊。

「唐蕙、小燕二人職司防守第二座牌坊。王漱芳、洪四兒二人職司防守第三座牌坊。

「楊棄兒、江遠二人職司防守大會會場穹門。卓和、山茶二人職司防守東邊入山山口。

「李鵬、李鵠職司防守西邊入山山口。喬健、姬光職司防守北面後山。

「謝綠雲、史寒霜、劉玲三人職司防守驪珠洞口。

「梅瑩、梁玖、解飛瓊、宗克巴、柳春兒、孟瑤、小翠等七人職司巡察全山。如有魔道中人滋擾,隨時傳報大會處置。」

眾人聽罷,除司鍾四人已先就位而外,各自記牢。

少時,金鐘又響,只見朝陽初上,天色大明,四山宿霧全收,一片仙山樓閣,全在晨光籠罩之中,金碧輝煌各呈異彩,已是奇異。加之與會仙俠,均從山徑前赴大會會場,羽衣翩遷,冠裳濟濟,點綴其間,格外入畫。

同時一片仙樂隨之而起,庄麗肅穆之中,帶著激昂雄壯之音,大家不禁全為之精神一振。

江浩忙向萬倉道:「大會既已開場,老朽便須暫行別過,少時再見吧!」

萬倉笑道:「大會吉時還有一會,道友無須此時趕去,何妨稍為再看一會,容候小弟此間事畢同去如何?」

江浩也正想多看一會,只恐去遲失儀,一聽萬倉如此說,連忙把頭一點笑道:「我正巴不得能多觀光一會,只恐去遲不妥而已,既承道友相留,少時同去便了。」

說罷,便負手而立,再看下去。又停了好半會,與會仙俠均已進入會場,大會會場金頂上,忽發奇光,彷彿一片金霞將全場罩定。

接著數十里之內,各處峰巒之上,均湧起各種顏色不同的祥雲,連著中間的一大片金霞,便似五雲捧日一般,結起一個極大穹頂。

那東升的旭日,轉似在那金霞彩雲下面,一時蔚為奇觀,不禁把個迂仙江浩看得呆了,諸門下弟子更是稱奇不已。

萬倉連忙又道:「少時,金鐘就要三響,眾弟子可速作準備,只金鐘響起,各縱劍光,趕就方位,務將所有劍寶放起,不可大意!」

說罷之後,不多時,便聞那金鐘悠悠響了三下,各門下弟子均各將劍光放出,趕就方位,只見劍寶齊飛,五光十色,布滿天空。

先是了塵、何天香、心印、諸葛釗、張紀方等五人縱劍飛起。了塵師太用一幢三世佛光護身,手挽盪魔神帚,守定中央。心印則心光慧劍兼施,守定東方。

張紀方一抖劍袍,把五千零四十八柄短劍一齊放出護著全身,在一蓬劍雨中,仗著那柄藍虯劍守定西方。

諸葛釗也放出五行真氣護身,用雄精劍定著南方。

那何天香,更來得別緻,什麼劍寶也回沒用,只一個人憑虛而立,站在北方空中,少時輕雷一震,頂上忽露一點銀光,漸漸展開畝許,將身護定,慢慢的又從銀光之中現出一柄玉鉤分外顯得寶相莊嚴。

接著玉龍潭南岸,大門之下,飛起一對干天烈火神鉞,便似一輪旭日懸在兩座華表,和那座牌坊之上。左邊湧起一幢紅光,護著東方明,右邊垂著一幢辟魔寶蓋,護著小珠。

那南岸長堤口上,楊繼春、小桃二人也將公孫壽昌所賜兩儀鴛鴦鉤放起護住堤口,一紅一黑便如一個極大太極圈一般。

第一個橋亭上,大桃是一柄百丈銀光的寒犀鏡,楊繼武是大同教主彭康新賜的一柄揮日魯陽戈。

第三座橋亭的牛真、宗天相二人一個是六合分光劍,一個是太乙金刀。第三座橋亭的錢宸、朱征南合用著雲麾真人秘授的三十六把天罡伏魔神刀,一片白光幾乎將玉龍潭上遮沒了三分之一。第五座橋亭的慶雲、雙壽二人,因為乃師採薇子久處東北,惟恐弟子南來,初當大任,稍失機宜,面上不好看,特為把自己所用的一柄前古仙兵太昊戟,和有名的長白匕首賜與他們,這個時侯,一紅一白兩道光華也全放出來,交叉在橋亭上空,卻好和前面第四座橋亭李沽、李漪霹靂雙勾一紫一碧交相輝映。

比較上稍弱的是長堤北口,哈長年、馬雲超二人所使兩道烏金色光華的劍光。

那第一重牌坊下的東方朝霞和東方朝雲姐妹二人全出東方旭初真傳,兩道硃紅色劍光直衝霄漢,便和長虹貫日一般,連第二重牌坊下面唐蕙的伏魔劍光,和小燕的雲母五靈鋤全蓋了下去,那第三重牌坊下面的王漱芳、洪四兒兩人的劍光更不必說。

最驚人耀目的是大會會場穹門下面,楊棄兒和江遠的一對五行日月輪,十道五色劍光,捧著日月雙輪,下懸空際,寶光所披,幾罩全山,再被金頂所發霞光一襯,簡直令人不可逼視。

其餘東西南北四面,以及驪殊洞,劍寶之光也各自衝起,一時雲蒸霞蔚,四山全在劍氣寶光之中。加之天空再有那麼大點綴得好,不然這廣場便嫌稍空了。」

萬倉道:「你別看這兩豹雙狒雖然都是異類,他們的功夫全非尋常。尤其是這一對狒狒,久在雲山道友門下,便一般魔崽子,也非其敵咧。

「而且他們全已能作人語,只差皮毛未脫而已。最初大家的意思想讓他們守護表門,後來因為他們也志切觀光,要在這中間看看熱鬧,才改派在此地,說不定他們會歲久通靈,另有用意亦未可知。如果有些不開眼的魔道人,真拿他們類平常畜生看待那就糟了。」

說著又向二狒喝道:「你兩個既要守在此地,如有所見,只許向大會報警,卻不許頑皮擅作主張呢。」

兩狒嘻著大嘴一笑道:「萬真人,你老人家放心,我們也不過在此地圖看個熱鬧吧,當真有事,還輪到我們動手嗎?你瞧這一天仙兵異寶,還有誰敢來咧。」

萬倉笑道:「但願如此才好!」

說罷攜了江浩,一同穿過三庄牌坊,到了大會場內,只見裡面穹頂四壁均用白玉裝成,晶瑩皎潔,凈無纖塵,一切布置,金碧輝煌,氣象萬千。

北面正中,兩根合抱金柱,是盤雙龍,中間一座朱紅神龕,供著諸教聖人,龕前一張紫晶大案,上供香花仙果,案前讓出一條甬道,直至穹門,兩邊對擺著,百十張青玉小几,每幾一個座位,一式金交小椅。

與會仙賓均已落座,只左邊前列,尚虛著數席,右邊中列也空著兩座,會場肅靜無聲。萬倉一拉江浩,忙就那右邊兩張空位坐下。

一會兒,便聽玉磐鏗然三響,鐵肩大師忽從右邊中座中起立,含笑道:「今天的大會雖由老納等召集,實在祛魔、衛道、弭劫全是各教宗派應負之責,所以是凡今天與會道友全是主人,有話自不妨盡量說。本來出家人向來與世無爭,更說不上妄動無名,不過魔道一興,萬物生靈均罹浩劫,我輩既以救世慈悲為本,便不容袖手旁觀,再作自了漢。

「現在雖曰祛魔衛道,實以弭劫為先,各教派宗主,務請以不忍之心,普渡眾生,我想即使平日宗教各異,愛人救世之心則同,還望各抒高見,以襄大計。」

大食尊者笑道:『處今日之勢,祛魔、衛道、弭劫已不可分,還有什麼先後可言。老實說,今後如果再許魔道猖獗,則世界必被毀滅,重入禽獸之鄉,哪裡還有各派宗教可言。如依我說,斬魔即所以衛道,也即所以弭劫,其他枝節大可不談。

「直接了當,不如趁各教宗派宗主長老全在此地,便決定一下,如何消滅一切魔道,倒是正經。邪正本已不能兩立,而造劫之因,又無可諱言的,是出諸魔道。如果先從弭劫下手,而以為祛魔衛道不妨稍次,那便是倒果為因,不揣其本而齊其末了。」

流沙道人也道:「我的意思,也和大食道友說的一樣,要干就得痛快。如果一面高唱弭劫,面對魔道與以優容,那便無異揚湯止沸,抱薪救火,反正正邪不兩立,與其養癰貽患,何若早為之計。」

大秦教主笑道:「二位道友高見,自是正論,本來魔道與正教絕不相容,劫數也大抵由此輩造成。不過,目前燎原之勢已成,阿修羅教下,也頗多能者,如果處置稍有不慎,反為所乘,不但各教宗派岌岌可危,便萬萬生靈,也越發更遭塗炭。

「所以我的意思,是由大家先決大計,各自準備,不發則已,一發便須將其完全撲滅。只稍讓他有緩手之力,我輩或可無妨,那一場未來劫數固然非擴大不可,便各教宗派門下弟子,也必多傷損,那便又非今日開大會的本意了。」

正說著,忽見左邊席上,站起一個彪形大漢,身穿黑色長袍,頭戴一頂高可二尺金光燦爛的帽子,看那樣子,大有顧盼自雄不可一世之概,但是偏偏卻生了一個小腦袋,尖鼻子,再配上一雙眯成一線的鼠目和一張尖嘴,已是不稱那一個龐大身軀,面色又黑如鍋底,更加以兩腮無肉,卻又長長的生了一部絡腮鬍子,看去更覺滑稽已極。

江浩不由一扯萬倉,悄聲道:「這位是誰?看去不象中土人,不要就是那種前來卧底窺探的人物吧。」

萬倉捏了他一把,附耳道:「你料得不錯,這人現在也是一派宗主,不過他過去本來是大秦教主門下侍者,原名黑丑,外號醜奴兒,只因偶然在那恆河之旁,得了聖泉老人一部梵覺真經,才離開大秦教主門下,自立宗派。

「如今聞得他已與阿修羅老怪沆瀣一氣,挾魔道以自重,頗有於魔道與正教之外,獨樹一幟之意,你只看他說什麼便知道了。」

江浩悄悄的笑道:「這種人物,也敢作如此想,那就太奇怪了。」

兩人正在竊竊私議著,那醜奴兒已開口向眾人道:「要依我說,為了消弭這場劫數,自不可無今日一會。不過弭劫是弭劫,卻不可與祛魔混為一談。說不定要消弭這場未來的大劫,還要借重魔道中人物才行。

「就我所知,那阿修羅王也就正在打算來消弭這場劫數。如果以為弭劫必須祛魔固然是個大錯,便是把祛魔與弭劫混為一談,也未免是一個偏見。」

萬倉不由又向江浩附耳笑道:「如非二黎和那利仞天魔的事實證明,此君倒是道友的一位知己同調咧。」

江浩不由老臉通紅,禿頂放光,搖頭悄聲道:「道友休得取笑,我雖妄想調停魔道與正教,實屬出諸一片血忱,只是無知,並無惡童,此君卻不盡然咧。」

說著,那邊大秦教主已經冷笑道:「依你之見,這事應該如何才對咧。」

醜奴兒一見開口的是舊日主人,不由一睜眯細眼,扭頭詔笑道:「教主方才所見極是,我不過因為流沙、大食兩位道友,言之過激,才這樣說。其實也是本乎教主平常全是以魔鬼自歸魔鬼,上帝自歸上帝來教訓門下的意思,並不敢稍有違背。

「不過阿修羅王,近來談到教主就非常欽佩,據他說,他近來之所以一直孤行,實在因為各教宗派,全對他們排斥過甚才激而出此。我想如果各方面能對他稍為諒解,不要視魔道為浩劫之因,也許將來這場浩劫便要好得多。」

說罷眼光一掃,又向與會各人臉上看了一下,大秦牧主正在冷笑著,未及開言,那安琪兒已經跳起來道:「黑丑,你現在已經忘記自己是老幾咧,竟敢公然在各位道友面前說出這種話來。

「要依你這一說,那魔道中的一切罪惡,全是我們激出來的,那浩劫之因,不是魔道,反是我們了。你又不聾不瞎,不看見,不聽見他在到處借我之名招搖撞騙為害這大千世界嗎?

「不錯,我哥哥曾經說過,上帝自歸上帝,魔鬼自歸魔鬼這兩句話,卻沒有說過上帝可以拉攏魔鬼,出賣世人咧,你打算怎樣?」

說著,氣得兩個小腮全鼓起來,醜奴兒一聽,連忙把頭一縮笑道:「小姐,你別生氣,其實我也是一團好意,為了消弭這場未來的浩劫,這阿修羅王委實待人不錯,並不如外間傳說之惡。不信你只看一看,我頭上戴的這頂萬妙如意金冠,就是他的鎮國之寶,只一見面便送我戴上咧。你要真的肯和他開誠合作還有什麼事不可以商量。真要逼得人家狗急跳牆,那是何苦咧?」

安琪兒不禁粉臉通紅,唾了一口,嬌喝道:「啐,我真想不到你這無恥奴才,只得了人家頂高帽子,便不恤誤盡蒼生,忍心害理來替他作說客。老實說,這是那魔崽子,打算借你淆亂聽聞才這樣做。要不是因為他已成了各教宗派的眾矢之的,他看上你哪一點,能這樣拉攏你嗎?別做夢,只事情一過,他不先宰了你這奴才才怪。」

醜奴兒不禁摸著那頂帽子做聲不得,又坐下去。接著,大同教主彭康又笑道:「安琪兒道友,你別生氣,適才這醜奴兒道友所引用令兄的話本來不錯。現在正是上帝自歸上帝,魔鬼自歸魔鬼的時候,他既以魔道為是,阿修羅老怪是個可交的好人,便不妨讓他前去自作主張。如果你再說下去,那阿修羅有的是各種帽子,你雖以自由自在得名,人家說不定便挑一頂相反的帽子給你戴上,那便不易擺脫咧!」

安琪兒忿然道:「那我也不怕,反正我的名字已經被他們盜用了,還在乎他再給我一個相反的帽子,果真如此,那我只有把我這自在金鐘高高擎起,到他那羅剃鬼國大大的敲上一陣,真偽便不難立辨了。」

鐵肩大師笑道:「阿彌陀佛,道友真能如此便是無量功德。不過今日之事,我們雖然絕無黨同伐異之意。但大會系以祛魔、衛道、彌劫為名,我們是這樣相邀,各方道友也因而來。如果在場各位道友有不以為然之處,不妨趁此說明,我們決不相強,便中途他去,也未為不可。

「如果打算借這一會,意圖令我們與魔道言和,卻非老衲具名道諸道友初衷,那只有各行其事咧。」

醜奴兒又老著臉道:「鐵肩道友不必誤會,我的意思和諸位道友相左還能來嗎?適才不過一時糊塗而已。其實,我也只是說說罷了。不用說別的,這裡還有我的舊主人咧,我能那麼亂來,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嗎?」

說著又看著大秦教主和安琪兒舉手為禮道:「是我錯啦,教主和小姐還得多多原諒。」

流沙道人不由冷笑一聲道:「我就見不得這樣反覆無常的小人。要這樣下去,不但今日之會,決無效用,便給那些魔崽子聽去也是笑話。要依我之見,方才鐵肩道友已經說過,今日之會,是為了祛魔衛道弭劫而設,既沒有騙誰,也沒有逼誰,既來就該志同道合,打成一片,如果替魔崽子說話,我們便只有拿他也當著魔崽子看待,要不然真偽莫辨,皂白不分,被人家賣了我們還不知道咧。

「如今我的意思是先請鐵肩道友,將大會盟約拿來,讓大家先把名暑上,不願意的,儘管在此刻聲明一下,去留任便。等大家署好名,那便不客氣。我們要請他在會後擔任一項職司。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還打算鬧鬼,那我們對不起,只有請他做祛魔衛道弭劫的犧牲咧。」

這句話一說,大食道人、大同教主彭康、雪山姥姥、虯髯僧等人首先一致附合,與會各人也十九答應,不由把個醜奴兒,鬧得黑臉發紫,看看眾人,又看看大秦教主兄妹,呆了半晌,其餘意在窺探各人,除有一二人聲明中立不作左右袒而外,全部在盟約上署了名。

醜奴兒直到最後,才勉強道:「本來也該如此,才見人心,你們看,我雖在最後一個署上名,便更足證思維再四,決不是盲從,隨聲附合咧。」

眾人也自由他。接著,金鐘又是三響,鐵肩大師便將盟約呈供在諸教聖人像前,各自下拜默禱,誓以全力,完成祛魔衛道弭劫功德。等拜罷起來,這才又重行商討大計,這一來,果然無人再有異議,均各從祛魔衛道弭劫上商討。

直到最後,才決定了祛魔衛道弭劫三者同時并行,並就各教宗派所在地點,分別推人負責,又推出鐵肩、柳不疑、慧因、彭康、大秦教主、流沙道人、大食尊者、虯髯僧、方天賜、公孫壽昌、雪山姥姥、東方旭初等十二人總其成,各方均受節制,一旦有事,可以隨時調派馳援,並將各地負責人名單開出,和十九條盟約當眾宣示。

等一切完成,已是午末未初時分,仙廚正送上酒果萊餚,忽聽外面金鐘連響,柳春兒直趨會場,高聲報道:「茲有松苓谷紫霞洞,寶樹真人謝元,紫霞元君蘇慧如,率領玉衡真人薛天相、勾漏山華陽洞主余海珊、東海散仙趙仲仁、錢玉英前來與會,請各位尊長快去迎接。」

鐵肩大師笑道:「寶樹真人久應飛升靈空仙闕,便蘇仙子也早該證菩提果,想不到因此未來浩劫,又復勾留人間,何況我輩。妙在這幾位全與幾個著名魔頭,都有夙孽纏擾,好似天意留下他們以便完成此一劫一般,看來天地未必不仁,真以萬物為奮狗呢!」

說著,便率領各教宗主長老迎將出去。那與會各人,聞得來的是寶樹真人謝元和紫霞元君蘇慧如,大半均耳其名,也跟著迎了出來。

那幾個與魔道具有關連的,一聞余海珊、薛天相之名,都知道那是昔年魔婿,也想來看一看兩代鬼母情人是個什麼樣兒。一霎時全趕了出來,直向山坡牌坊下面迎去。

卻不料,才出會場穹門,便見空中劍寶齊飛,五光十色遮遍上空,尤其是,那一對五行日月輪,和一對干天烈火神鉞,光華耀目,威力直大到不可思議,便其餘各種前古仙兵,佛門至寶,也全是魔道中人的剋星,有的不禁看得呆了。

那醜奴兒更是搖頭咋舌不置。正在俯仰瞻顧間,倏聽一聲鶴唳,那東南天際,忽然冉冉飛來一片五色霞光,簇擁著一隊男女仙人,漸漸來到潭前。

眾人忙又迎了上去,才過潭上曲堤,那片霞光也在表門前面落將下來,為首卻是一隻大如車輪的丹頂玄尾白鶴,鶴背上,坐著一位年約十二三歲粉妝玉琢的幼童,頭戴束髮銀冠,上身只穿著一件白綾荷葉邊披肩,下面白綾彈墨戰裙,手臂腳脛全赤裸著,露出一付欺霜賽雪的皮膚,尤其是一張小臉白裡帶紅,便如一朵初放芙蓉一般,兩隻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四射,簡直是天上仙童,毫無半點塵俗之氣。

接著,一朵青蓮花,托著一位身穿淡紫色道服的女尼,一同飛墜。後面跟著一對青年道裝男女,和一個虎面修眉的偉丈夫,一個高不滿三尺的玉面白衣道者,一共六人。

鐵肩忙率眾人雙手合十大笑道:「想不到一別數甲子,謝道友和蘇仙子法力竟如此精進,真令老衲欽佩無已,只是浩劫如斯,連你兩位一時也難解脫,便足見萬事皆由天定,絕不由人了。」

謝元也笑道:「貧道一向潛修海外,卻不料魔道如此猖獗,便大師和此間諸道友,不也為此尚滯人間嗎?」

雲麾真人方天賜跟著走上前去,握手笑道:「數甲子不見,賢伉儷倒還是昔日光景,一切不改當年,但我與公孫老兒卻一個愈形乾癟,一個愈發矮小,便東方兄也只落得一把白鬍子,卻羞見故人咧。」

公孫壽昌卻迎著大笑道:「當初天山絕頂,九老煉阿修羅那場拚命大斗,我們全累了七天七夜,你這散花童子卻逍遙海外,落得自在。這一次的大熱鬧,卻不能少卻賢伉儷,你二位如再規避,那我這矮老兒,揪也要去把你們揪出來卻不要怪我放肆咧。」

虯髯僧笑了一笑捋著頷下虯須道:「你放心,他既然來了,還能置身事外嗎?再說,便他不來,那兜率天魔也非去尋他不可。他與其單打獨鬥,何若和我們打成一片,不也彼此全好嗎?」

謝元哈哈大笑道:「難得,難得,我也真想不到,因此一劫,反得與昔年請位相聚一堂,這也真是緣法。」

說著又笑道:「矮老兒你和這位瘋和尚不要一吹一唱在將我。老實說,這一次我和蘇道友,不但全要應過這場劫數,而且近日便為了此事,已替諸位在海外尋下了一個祛魔衛道弭劫的發號施令所在,這不比諸位在這裡商量計較,更進一層嗎?」

柳不疑也上前把手一拱道:「道友對於大會如此關切,便是無量功德。不過此點公孫兄久已算定,將來便擬令小孫春兒和孫媳小翠先行前往稍加布置,屆時還請道友照拂。」

說罷又笑道:「此間立談,辣非所宜,更非待客之禮,大會之中,雖然已將未來大計稍加決定,尚有數事虛席以待,還請進去,稍用酒果再為細說如何?」

說罷便肅客入內,謝元率領眾人笑著穿過牌坊表門,步上長堤,又向西來各宗主長老笑道:「此次大會,萬想不到連西方各位道友也能趕來參與,這又是我始料不及的,由此便足證魔道之為世人所同惡了。」

大秦教主道:「天人一理,魔道之興,既自西方而起,便決非西方各教所能坐視。不但愚兄妹早有敵愾之心,那大食、流沙兩位道友,更是力主斬魔即所以衛道弭劫的,道友怎麼如此說法呢?」

安琪兒也笑道:「大家全說我太天真,有些孩子氣,我看你比我孩子氣更重些。魔道的一切本來是出乎人情之外,完全悖乎人性的,中土各教既不以為然,難道我們西方各教,就應該以為然嗎?為什麼我們來了,就出乎你意料之外呢?照這麼一說,那我這一次是不應該來了。」

謝元大笑道:「我不過極言魔道之惡,已為人所共棄而已,怎麼道友這等曲解起來。既如此說,少時罰我三大杯仙酒如何?」

公孫壽昌正道:「謝道友這話本來該罰,安琪兒道友責問得極是。」

流沙道人因不認識謝元,見他法相便和一個幼童無異,而眾人卻這等客禮相待,交談時,便如極契至友一般,不禁有些奇怪,一聽方才的話,心中更加有些不解,忙道:「這位小道友,怎麼如此小覷我西方各教。如以祛魔衛道而論,我和大食道友兩人,不僅未落人後,而且那斬魔既所以衛道這句話,便是我們創立教的要義,怎麼你就看得我西方諸教,未必來參與這次大會咧?」

大秦教主忙道:「原來流沙道友與這位謝道友尚未見過,且待我來,先與你二位引見如何?」

說著,指著謝元道:「這位謝道友,乃是中土南派劍仙的開派宗主。他初期證道,幾與達摩渡江同時。和夫人蘇仙子,全是有名的一對神仙眷屬,在隋朝大業間更曾大現神通盪魔濟世。只因他兩位平時極少收徒,又不願駭怪世俗,所以隋唐以後極少有人認識。

「一等蘇仙子歸入佛門,坐了死關,謝道友又遠遊海外,更少人知道。如以入道時間而論,實在是一位老前輩。便他的法力,也遠在你我之上,你這小友之稱,未免唐突咧!」

流沙道人不由漲紅了臉,謝元卻一面施禮大笑道:「大秦道友未免在新朋友面前為我吹噓得太過了。各人的元靈本性不全是在百千萬劫中周轉嗎?有什麼前後老小之分,至於肉身更不足論,不過,我只為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所以始終現著小兒相以與世人相見,流沙道人並沒有錯,錯的卻是你咧!」

流沙道人連忙答禮謝過,又替大食尊者引見了。謝元又轉向身後各人,一一代向各派宗主介見。這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已到堤的北岸,廣場下面,忽見那兩隻金毛狒狒厲吼一聲,抓著一人大喝道:「這裡大會雖然將完,卻仙賓雲集,你這魔崽子弄的是什麼鬼,還不快說出來嗎?」

眾人一看,那人卻是聞名而來的崆峒山散仙兩面道人毛宗壽,自來玉龍潭已經好多天,平日對人全是一臉笑容,尤其是對於各派宗主長老和各執事弟子,全執禮甚恭,開口老前輩,閉口老道長,真是謙遜已極,全沒有見他施展半點法力,卻不知那兩隻狒狒如何抓牢他不放,又這等說法。

鐵肩大師方才要說什麼,謝元已向兩個狒狒先笑道:「你兩個不必抓他,他跑不了,那一枚寂滅神雷也不會爆發,且待我取來,仍著他送還阿修羅老怪便了。」

說著把手一揚,一道強烈五色光華,挾著無數銀星,直向那廣場地底射將下去。兩個狒狒聞言把手一松,那兩面道人毛宗壽見謝元已經出手,更不待慢,也將右手向下一指,發出一道暗赤光華,直向下射去。

公孫壽昌在旁大笑道:「你這把火點慢了,那粒寂滅神雷,已被謝道友用五行真氣和兩極磁光裹好,再想爆炸可就難咧。是識相的,趕快束手聽命,或可放你回去,否則我這矮老兒一個看不慣,也許就要開殺戒了。」

那兩面道土聞此言,連忙把身子一晃,便向地底鑽去,轉瞬不見。大食尊者方道:「這廝真是魔道中人么?可惜沒有能夠拿住,否則大會一完,便用他來做一個榜樣,砍下腦袋給阿修羅老怪送去豈不大妙。」

大秦教主笑道:「你別忙,他決跑不了,魚兒已經入了網咧,少待且看謝道友如何發落便了。」

說著,只見謝元把手向上一抬,那一道五色光華,已經裹定一個茶杯口大小紫光照耀的小球上來,乍一離地忽現奇光,似欲暴漲,但只一閃,便被那五色光華一緊,登時縮成彈丸大小,光華盡斂,彷彿一粒紫石琢成的小球一般。

謝元把手一招,托在掌上笑道:「久聞此物乃阿修羅老怪,視如性命的重寶,所以我才小心翼翼用兩極磁光和五行真氣,將它裹定,一毫不敢大意,誰知威力竟不如理想之甚,這倒奇怪了。」

彭康在旁不禁大笑道:「謝道友也竟然輸眼咧,這不過是那寂滅神雷的一點殘餘之氣而已,名色依然,作用卻差多了,要不然,那老怪固然捨不得拿出來如此應用,你也未必便能這樣容易把它收下來咧。」

謝元不禁一怔道:「難道這老怪就算定此計不成,只分出一部來嗎,這卻未必咧。」

彭康又是一笑,把雪山姥姥用玄陰神幕收取此雷,交還阿修羅王,幾乎害得老怪神形皆滅的話說了。謝元道:「這就難怪了,既如此說,那我就更不妨再抄上一篇老文章咧。」

說罷把手又向地下一指,倏然那道五色光華又起,這一次卻從地底裹上一個小人來,看去不過三寸多高,和方才所見兩面道人一般無二,一臉慌張之色,在那一道五色光華之中,便似凍蠅鑽窗一般,四面亂闖,左闖右闖,始終闖不出來。

忽聞謝元大喝道:「你這廝為何好好的自在散仙不做,卻無故的去當起阿修羅老怪的魔鬼奴才來。你知道此雷一經爆炸,不但這方圓千里之內,千萬生靈全化飛灰,便你這奴才也不免神形俱滅嗎?」

那小人愈加惶恐,但又無法逃出,沖了一會,便跪倒叩頭不已。

謝元又喝道:「如依你這等行動,便該用我這兩極磁光煉化才對,不過那老怪既然如此歹毒,竟想荼毒千萬生靈以求一逞,卻不可毫無警戒。現在姑且饒你緩死,便著你將此雷還他。

「此間情形,你也全曾看見,不妨對他實說,如果禍心不戢,我們也許不等那場仙凡浩劫,便先尋上門去。

「這粒寂滅神霄已由我用兩極磁光封固,他如果妄想將外封磁光煉化,再作害人打算,只意念一動,我必將磁光收回,神雷立刻在羅剎國爆炸,即便因此造孽,上蒼有知,也與我無干,你須記清了。」

說著,把神光真氣一撤,那兩面道人立即委頓在地,仍是原來模樣,只是揮身抖顫,已經面無人色。

謝元又大喝道:「你這廝既然這等膿包,為何卻偏要來做這等事,你且看一看,不用說這裡的各派宗主,法力之高,決非魔教中人所可想象,便那些門下弟子的各種仙兵異寶,有一件不是魔道的剋星嗎?你以為天空無法逃走,便自以為精通地行之術從地底遁走?

須知這百里之內,地下均暗藏著雲麾真人滅絕神光,方才如非因我要收這寂滅神雷,早已發作了,你卻向那裡逃去了。現在事情已了,還不帶著寶貝彈子給我快些滾出去嗎?」

說著,把那粒神雷拋了過去,兩面道人毛宗壽,帶愧接住,才打算叩謝,謝元把手一揚,只見五色光華又起,卷著那兩面道人真的滾了出去,直向西北方一閃而沒。

這一來,不但嚇得那醜奴兒面如土色,便其他幾個派來卧底探聽的人,也大出意料之外,真萬想不到那阿修羅魔王竟來這麼一手,都暗想著那寂滅神雷,一旦爆發,豈不連自己也葬送在內,不禁有幾個因此翻然悔悟,真箇脫離魔教他去,這是后話不提。

那謝元自將毛宗壽發放之後,忽然縱目一看,不禁面有慚色,向諸人大笑道:「我一來便是這等任性,在這大會場上,竟未一問各位主人,便自擅作主張,卻不料已落在各位道友妙算之中咧。」

說著又把手向四處拱道:「我早知道有許多神尼聖僧在此遙為護法,也用不著如此妄作妄為了,如今真是見笑之至。」

蘇仙子在旁微笑道:「誰教你任性逞能咧,如今人是已經丟了,能再說什麼,還不快向主人謝過嗎?」

鐵肩大師大笑道:「蘇仙子未免言重了,老朽適才所以不談,實因此中另有因果。非謝道友這樣一來,將來決無善法能將魔道中幾個首惡一網打盡,並非有令謝道友丟人。便那幾位護法,事前不肯稍露靈光便也為此,否用焉有因循不言之理。」

公孫壽昌和方天賜、彭康三人也一齊笑道:「謝道友不必難過,事由前定,還提他做什麼,如非今日你這一任性,將來那魔宮如何破法咧?你不信,只到大會場看一看,我們連六位的席次早預備好咧。」

謝元不由俊臉一紅道:「諸位老友面上原屬無妨,所以我才敢擅作主張,但在那幾位護法的神尼聖僧面前如此賣弄,卻令我置身無地咧!」

柳不疑和東方旭初又笑道:「你別心中不安,老實說,此番這等布置,有些事便完全出於各位老前輩的指示,他們焉有見怪之理?再說,你平日為人十分安詳,再加上十餘甲子以來的修為,更當心如止水才是。今天怎麼忽然如此起來,要依我們說,或許也是各位老前輩神通所致亦未可知。你不看四山祥雲已散,各位的法駕已全回去了嗎?如果真是他們假手道友,以成此功德,那你又何必難過喇。」

謝元默運玄機,暗一查看,不禁恍然大悟,再跟著進了穹門看時,果然虛著六席以待,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又大笑道:「我平日極其自負,修為處事決不落人後,想不到今天卻落在那幾位老前輩和諸道友包容之中,反正這個人是丟定了,那還有什麼話說。」

蘇慧如在旁又笑道:「誰叫你自負呢,這不全是平日一念好勝所致嗎?不過把跟頭栽在各位老前輩和這幾位道友面前,也算不得十分丟人。倒是大會已將散場,我們已經來遲,別讓大家再為我們耽擱了,快些入席,也好讓這些遠道而來的各位道友,及時回去,各自布置才對。」

鐵肩大師聞言,一面肅客入座,一面道:「萬事皆由前定,道友和我輩一樣在這劫運中流轉,遇上即是因緣,道友自不覺得,我等也未必便能跳出這個圈子去,蘇道友如以為謝道友一念所致未免也落言銓了。」

說著,一面又將大會經過,向後來各人說明,商量各人未來職司,謝元笑道:「鐵肩道友不是說萬事皆由前定嗎?愚夫婦近數甲子原極少與世人往還,門下更鮮弟子,分區負責,決輪不到我們,將來便由我與蘇道友專一對付天外三魔如何?」

彭康道:「天生賢梁孟,本專為對付這三個魔頭,既如此說,這項重任,便算交與二位咧。」

說著,又看了蘇慧如一眼道:「祛魔衛道,固是弭劫根本,倘能渡化歸真,更是無量功德,不過這一項願心,也許要在這場大劫之後,才能做到咧!」

蘇慧如點頭微笑不語,慧因大師也看著她一笑,鐵肩大師忽又在旁也把頭一點道:「既如此說,這一件大事,又算有著了。那麼,將來對付白骨教中幾個主要魔頭便要仰仗余薛兩位道友了。」

余海珊、薛天相一齊遜謝道:「我等一點微末道行,又久淪魔劫,方才出困,焉敢當此大任?如有差使自不敢辭,不過如此重責,還須另推能者才好。」

鐵肩大師笑道:「如以修為功力而論,二位固然都是能手,加之此中還有幾重因緣,到時自知,還望不必謙辭,將來我再遣人相助如何?」

兩人才應允下來,又請趙仲仁、錢玉英囊助川湘西區弭劫救災,兩人也都欣然答應。

接著玉磐又響,仙筵盛開,眾仙賓中,除那醜奴兒,和幾個暗與魔道勾結來相窺探的人各懷鬼胎而外,其餘均盡歡而散。

會後,心印又向公孫壽昌,代求聚魄靈丹,分贈余、錢、趙三人,助其將法體凝固,各自回去。其餘各人,也各回洞府,分別預備未來祛魔衛道弭劫之策。

這玉龍潭底潛光水府和數十處樓台,因為大會已散,海外仙府尚未開闢,山茶夫婦和小珠必須暫住白鶴觀後園,了塵何天香二人仍須前往東北西北有事,柳春兒等人也各有差遣,所以先由請長老加以封禁。

自玉龍潭大會之後,各派仙俠,便都紛紛回去,諸長老也將門下得力弟子,派了出去,作祛魔衛道救災弭劫準備,其功力較差弟子,則隨師勤加修為。

那柳春兒、花小翠、東方明、小珠四人,首先奉命前往海外尋那謝元所說的仙島,在這四人當中,只花小翠功力最差,前生轉劫之初又受創最重,幸而雲麾夫人十分憐愛,帶回岷山雲麾洞,除密授心法而外,又不時餌以丹藥,柳不疑和柳晟、賀湘靈也時常來往點撥,那謝綠雲又將水府四寶送還,這才功力日增。

其次便是柳春兒,也因前生受創過重,元靈大受損傷,加以定力更差,所以進步較慢,饒得乃祖和父母每日耳提面命,功力終較東方明和珠翠二人稍差,除乃祖秘授三陽神雷和一條玉龍鞭而外,更無異寶隨身,忽然奉命,前往海外尋覓瀛洲仙島,初意東方明本屬好友,小翠更是三生伉儷,便小珠也無殊兄妹,不由十分歡喜。

誰知約齊在巴東鶴觀,四人把遁光連在一處出發之後,才發覺,自已固然比小珠、東方明差多了,便連小翠都不如。

他心中正在暗自慚愧,小翠似有所覺,故意把遁光放慢了笑道:「你看我記性有多壞,還忘記給你一樣東西咧,幸而此刻才想了起來,否則你萬一要用,那豈不糟透了。」

說罷,忙從懷中,遞過一片貝葉,又悄聲道:「這是你前生在杭州天竺山蒙永智禪師所贈的一片降魔貝葉,還記得它的妙用嗎?」

柳春兒不由大喜道:「此乃佛門至寶,久在大姐身邊,你卻幾時索來?」

小翠嬌笑道:「我因此次奉命前往海外尋那仙島,我四人之中,別人都有幾件前古奇珍,或佛門至寶,只你手中,除那條玉龍鞭而外,極少神物利器,所以月前特為向大姐索來,此寶用法口訣,你前生習之有素,只能用上,自能發揮威力,快收起來吧!」

柳春兒一面接過,一面道:「大姐近日也正勤修外功,奉有各地巡察聯絡勸善之命,此寶她怎能離身咧?」

小翠笑道:「她本來功力就較你高多了,近來久習大乘無上降魔妙法,已不需此寶咧,不然我能向她要來嗎?」

柳春兒收好貝葉飛行著,就勢挽著小翠玉臂,一臉感激之色道:「你真為我想得周到,要不然,一遇上事,又要像前生一樣,處處均仰仗你的庇護,那給東方師兄和小珠道友看見多麼寒傖。」

正說著,遙聞東方明笑道:「你兩位的話,怎麼老是說不完?現在已經快出海咧,本來說好的,大家把遁光聯在一處,以防魔道中有人暗襲,現在請看上一看,已經離開多遠咧。」

小翠一看,果然已經離開數丈,四道遁光已分成兩處,小珠也正回頭看著自己,不由紅著臉向柳春兒嬌嗔道:「全是你鬧的,你瞧,這不又讓小珠姐姐和東方師兄笑我。」

柳春兒攜著小翠,連忙一縱遁光,趕了前去也笑道:「大哥莫說二哥,你們二位不也一路說笑著嗎?怎麼烏鴉落在豬背上,只見人黑,不見己皂咧。」

小珠連忙也笑道:「孫少爺,我可沒有惹你,你們取笑可別把我也扯在一處。」

接著,猛然一扯小翠道:「妹妹,我們做一處,別理他們。」

說罷,真的兩人手挽手兒,在前面飛著,柳春兒不由又笑道:「這倒好,大家全說不成話咧。」

東方明不想小珠忽然來這一著,但又不好說什麼,只有干瞪柳春兒一眼,一同趕了上去。

柳春兒正在好笑,再向遠處一看,只見風濤洶湧,水天一色,雲程已到海上,珠翠二人,一個一身猩紅,一個一身雪白,在一片金碧交織的光華之中,直向前面緩緩飛行著,簡直美妙已極,不由又看呆了。

忽聽柳春兒微嗔道:「師兄你看那前面一點青螺隱現海上,上面還似有一點白尖尖的,和寶樹真人說的話有些差不多,不要那就是瀛洲仙島吧,只顧取笑,卻不要錯過去咧。」

東方明一看,果然海天一色之中,已見一點青螺,上白下蒼,彷彿一朵輕雲一般,正待招呼珠翠二人,忽見,小珠挾著小翠,猛然一催遁光,便似閃電也似的,直向那點青螺疾馳而去,一晃眼已經出去老遠。

二人連忙也一催遁光趕了上去,誰知珠翠二人本在前面,遁光又快,再也趕不上,那點青螺,卻已逼近。正是一座仙島。

遠遠看去,中矗一峰,猶有積雪,其下重巒疊嶂,岡陵起伏,綿亘迤邐何止千里,心中方疑又是海外一個國度。

他正向柳春兒道:「柳師兄,你看,這地方很大,簡直不像一個海島咧,不要是到什麼外國了吧?」

倏見那疊嶂之中,忽然骨碌碌冒起一陣濃煙,轉瞬之間,便將群峰遮沒,那珠翠二人連人帶遁光,全不知去向。

不由駭然道:「師兄,不好咧,你看這陣濃煙決非正道家數,不要下面竟是妖人窟宅,那便糟咧。」

柳春兒不由也大驚道:「這陣妖煙,定是左道無疑,她姐妹猝不及防,也許就中了暗算亦未可知,我們還不趕快前往接應。」

說著更不待慢,二人同催遁光趕去,才到那片濃煙前面不遠,猛聽得震天價一聲巨響,那一片濃煙登時震得粉碎。

眼前金光一閃,遙聞小珠嬌喝道:「大膽妖人,竟敢無故暗算我們,是何道理,再不出來答話,那就不要怪我要用劍寶搜山了。」

再一細看,前面卻是一片海灘,海岸上密密層層布滿著合抱柳樹,夾以叢篁密箐,竹樹以後,山色空濛,還在遠處,卻不見一人。二女已經在小珠辟魔寶蓋護身之下,站在海邊一塊三五丈高的礁石上面。

二人正待上前查問所以,忽見那柳林之中走出一個矮小黑衣道童來,大喝道:「哪裡來的兩個小賤人,竟敢侵入我們瀛洲仙島,又震損防島玄武神幕,還不隨我去見祖師爺當面請罪嗎?」

二人一聽,方知當前就是寶樹真人謝元所說的瀛洲仙島,連忙也向礁石之上落下,與二女會合,小珠又嬌喝道:「原來這裡竟是瀛洲仙島,聞得此島乃散花童子寶樹真人潛修福地,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出言狂妄,還不趕快說明嗎?如系謝真人門下,還有商量,否則你就難逃公道了。」

那道童雙眉一豎也大喝道:「什麼寶樹真人,現在這裡的主人卻是我們祖師爺天照尊者咧。你等無故犯境已是該死,還敢口出不遜之言,又將防島之寶毀去,還不趕快束手就縛,聽候發落嗎?」一聲喝罷,把手一揚,只見一蓬七彩光華當頭罩下,但一到頭頂,即被辟魔寶蓋所發金光反衝了上去。東方明見狀也大喝道:「此島乃寶樹真人別府,人所共知,幾時曾聽說有個什麼天照尊者,是好的,快著正經主兒出來答話,否則便莫怪我等要傷人咧。」

那道童一見那七彩光華竟未能傷人,不由微怔,又喝道:「你們這些孩子到底是哪裡來的,還不快說實話么?少時我們祖師一出來便全沒有命了。」

東方明大笑道:「你休得口出狂言,我乃南極赤城山莊小主人東方明,其餘各人也均出武當岷山等派門下。現經群仙大會決定,又奉此島主人寶樹真人之命,來此查看島上形勢,以便闢為衛道祛魔別府,豈是左道妖仙所可妄占。是識相的,快報與爾師知道,速率醜類他去,自可從權免其乘隙盜占之罪,否則我等便要代寶樹真人行誅了。」

話猶未完,忽見那柳林之中大喝道:「原來爾等自恃是那幾個老鬼門下,便敢到我這裡來放肆,這就難怪若干道友,全說爾等橫行霸道仗勢欺人咧。爾等既說此島乃謝元小兒所居,他為什麼自己不來,倒著爾等這幾個孺子前來。既如此說,我便將爾等留下,等那小兒和幾個老鬼前來要人便了。」

一聲喝罷之後,倏見眼中奇亮,一大蓬七色光華,自林后湧出,在空中一旋轉,便成一幢強烈紫光,中間立著一個身穿黃麻道服的矮丑道人。

那林前的黑衣道童忙道:「你四人還不趕快跪下來迎接,我們祖師爺法駕出來咧。」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我道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敢自稱天照尊者,原來卻是這等一個猥瑣不堪的東西,也敢夜郎自大,豈不可笑。」

柳春兒也笑道:「你也不想想,乘人家不在家,便偷占人家洞府的,還會有什麼好貸。」

說著,一臉不屑之色,卻暗取了一粒三陽神雷打去。一面喝道:「你這無賴侏儒,且嘗嘗這個滋味如何?」

一聲喝罷,只見一點紅星閃處,接著一聲大震,那片紫光愈加強烈,天照尊者屹立光幢之中,卻仍然無恙,轉大笑道:「你這孩子,仗著這三陽神雷,便打算奈何我嗎?」

說著,把手一指,便見四人身外那片七色光華暴漲,平添萬鈞壓力,直壓將下來,而且奇熱異常,那辟魔寶蓋所護金光也隨之大盛,向外掙著,但那七色光華,漸由七色轉成淡紫,熱力愈大,簡直令人耐受不得。

小翠忙向柳春兒悄聲道:「你那降魔貝葉何在,還不趕緊取出一試,也許有效,否則大家全要烤熟呢。」

那天照尊者一見辟魔寶蓋,竟是佛門至寶,那七色光華急切間奈何眾人不得,不由又冷笑一聲道:「我這天照神光,采自太陽真火,便北極玄冰也非煉化不可,而且這股奇熱,無堅弗摧,金石全難阻擋。你們以為有一兩件佛門降魔之寶便可支持,那是夢想,還不趁此降伏,由我拘禁,通知爾等師長前來伏罪,那就全化飛灰了。」

說猶未完,柳春兒那片貝葉已自出手,只見靈文誦罷,一片青蒙蒙光華,向上下四方慢慢展開,眾人立覺遍體清涼,精神一爽。再看那七色光華已被逼退在數丈之外,均各大喜。東方明一聽那七色光華乃系太陽真火煉成,不由恍然大悟,首先笑罵道:「你這矮東西別吹著頑咧,什麼天照神光,原來竊我赤城山莊一點末技,便打算前來嚇人,你且瞧我這個,看看是什麼頑藝?」

他向小珠一使眼色,一齊把手一指,飛出一對干天烈火神鉞,雙雙合璧,便似一輪旭日,越過貝葉所發青光,飛向七色光華之中,只一激蕩,那七色光華立被沖開一個大洞,直向天照尊者當頭罩下。小翠在旁也暗取太自神沙在手,準備乘隙進攻。

那天照尊者,眼看神光即將得手,正在口出狂言,打算逼令四人降伏,忽見貝葉青光一經出手,便將所發神光逼退,已是大吃一驚,再看雙鉞合璧,便似一輪旭日一般,正是久已聞名的干天烈火神鉞,更外一怔。

忙將身子一側,遁出老遠,卻想不到小翠太自神沙又自出手,那無數銀星一下於正打了個滿臉開花,劇痛之下,一聲厲叫,正待二次遁走,那雙鉞已經飛來,一衝一絞,登時將肉身絞碎,血肉零落,飛了一地。

眾人一見天照尊者完得這快,方在高興。東方明一見那七色光華,已被雙鉞絞散,滿天飛舞,更似花雨一般,連忙大叫道:「小珠姐姐,這廝神光乃系從大陽真火煉成,散了可惜,你我只須以火制火之法,把它收在這雙鉞上面,便又可增加無限威力咧!」

說著忙將雙鉞分開,化成一個極大朱紅光圈,將那一片七色殘光圈住,猛一收攝,那被圈殘光,便紛紛向朱紅圈上射去,只一著那光圈立被吸住,化為一體,轉瞬將盡。

忽聽那柳林之中又大喝一聲道:「無知小鬼,膽敢毀我法體,這一來即使幾個老鬼登門伏罪也決難饒恕了。」

眾人再抬頭看時,只見那天照尊者,仍舊方才打扮,又用一幢七色光華護身飛了出來,小翠不由嬌喝道:「你這鬼東西到底是什麼變的,才被神鉞絞碎,怎麼又來作怪?」

天照尊者獰笑一聲道:「您這鬼丫頭,以為這雙鉞神沙就可暗算老夫嗎?須知你祖師爺已經修成不死之身,不用說你等幾個無知小鬼,便讓東方老鬼前來,又能奈何我么!」

就這幾句話時間,小珠、東方明已將雙鉞所圈神光收完,一聲吆喝,二次又將雙鉞飛去。天照尊者哈哈大笑道:「適才老夫一大意,才被你這兩個小鬼暗算,你們當我真懼此寶嗎?」

說著身外神光大盛,倏然由紫又轉白色,只逼得四人開眼不得。那雙鉞雖然一攻即入,卻無法阻擋,天照尊者便似游龍一般,在那神光之中上下飛騰,神鉞卻再也趕不上。

東方明不知天照尊者肉身已毀,只以元神應敵,所以更格外神速,有時又仗著身外化身之法,便閃躲騰挪不及,傷了他一兩個化身也看不出來,不由大駭,正和小珠以全力催動雙鉞追隨著。

猛又聽天照尊者厲嘯一聲道:「無知小鬼,爾等已被你祖師爺移入太陽神火大陣之中了,還敢再逞能嗎?」

眾人再一細看,果然身外一片紅光,上下四方均在烈焰之中,不由一齊說聲不好。東方明和小珠再一試收那一對神鉞,竟似被一股極大潛力吸住,再也收不回來.這才一齊大驚失色。

幸而那片降魔貝葉所化青光,仍在辟魔寶蓋金光之外護定,辟魔寶蓋所發金光也愈加強烈,有這兩重寶光護身,還不覺得怎樣。

小珠不由憤然道:「我自出身行道以來,還未吃此大虧。難道我們那一對神鉞已被這鬼道人奪去了嗎?」

東方明又行法一試道:「目前神鉞尚在空中,並未落入妖人之手,不過似乎被一種潛力吸住,一時收不回來而已。只是這妖陣不知有無變化,卻不可不防咧!」

小珠聞言試一收那神鉞,果然仍有感應,並未被敵人吸去,只收不回來,忽用一雙妙目看看東方明悄聲道:「你是一個收煉太陽真火的大行家,我們這對神鉞又是干天烈火之精鍊成的前古仙兵,還可以收攝那大陽真火,如何竟被吸任?不要那鬼道人另外還有什麼花樣吧。」

東方明聞言,連忙一捏收攝之訣,一試那身外火光,竟收攝不來,相反的,轉覺有一股潛力向外吸去,連忙搖頭道:「你說對了,這廝所施決非完全太陽真火,一定還有其他作用在內。」

這話一說,小翠忙道:「如論具有吸力之寶,那只有兩極磁氣磁光,我蒙恩師秘授,正是此法,便前諸生中,也曾習過,且待我再來試上一試再說。」

說罷,忙將所煉冰魄寒光和五行真氣,略為發出一點,果然吸引之力極大,不由搖頭道:「這鬼道人太陽真火之中,果然暗藏兩極磁光。如只用磁光一項,我倒可以行法收攝,至少可以將他吸力破去,無如太陽真火正是我冰魄寒光剋星,他把這兩項搞在一起,便無辦法了。」

小珠笑道:「這倒好,你二位一位不怕太陽真火,卻無法對付那兩極磁光,一位可以對付兩極磁光,又無法制那太陽真火,人家卻把這兩項搞在一起,這便如何是好咧。」

柳春兒忙道:「既如此說,你兩個不會把他分開來,一人對付一項,不就成了嗎?」

小翠嗔道:「你倒說得好,須知人家是把他混合在一處運用,你卻教我們如何分開咧。」

正說著,遙聞那火光之外,一個女人的口音浪笑道:「你這人最歡喜說大話騙人,從今以後,我真不敢再相信你咧。你不是說你這太陽真火與兩極磁光所向無敵嗎!今天怎麼連人家這三四個孩子也奈何不得?要依我說,以後別再吹氣冒泡了,最好趁人家大人沒來,把這個窩子還給人家,再說上兩句好話也就完了。要不然,小的尚且弄不過,一旦大人出來,那就更下不了台咧!」

接著又聽天照尊者冷笑一聲道:「你別將我,這幾個小鬼還不在我心上,少時你便知道厲害了。慢說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孩子,便那幾個老鬼全來我也不懼。」

那女人又笑道:「你以為這真火磁光一融會,這幾個孩子便全完嗎?別做夢,你再瞧瞧看,人家現有兩件佛門至寶護身,只神智不亂,你有法子將他們煉化嗎?與其這樣硬拼,你還不如讓我進陣去,顯上一手給你看看呢!」

天照尊者又冷笑道:「黛妮,我不和你鬥口,只你有法子可以將這四個小鬼弄死,便算是我輸,你敢打賭嗎?」

那女人又冷笑道:「我為什麼不敢,只是我們賭什麼?你要輸了可別賴才好。」

天照尊者怒道:「什麼我全可以賭,我還讓你撿一個便宜,只話說定,我便將這真火神光大陣撤開一角放你進去,先行施為,你如不勝,等我再來。只是你賭什麼呢?」

那女人浪笑道:「可惜我自得罪阿修羅王從羅剎國出來,只剩下這個不值錢的身子,還有什麼可以做得賭注的,你既要賭,我只有把這個來下一個重注。我如輸了,便在此地永不回去,聽你為婢為妾均無話說,你如輸了,卻須立刻入我西方魔教,隨我回去覲見我們法王咧!」

天照尊者聞言似頗激怒,方說:「你敢………」

只吐兩個字,隨即又哈哈大笑道:「我與阿修羅王本屬朋友,並非絕無往來,便到北極去走上一趟,也沒有什麼。不過你如果輸了,那便從此不許回去咧,你自己能做得主,不怕他生氣嗎?」

那女人嗔道:「這個你別管,我既能賭便能作主,你如害怕,便不妨作罷,好在現在沒有見輸贏咧!」

天照尊者似乎想了一下,又答道:「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卻不許抵賴,讓我對不過朋友咧!」

那女人又說道:「只你不撒賴,說了不算便夠咧。我們羅剎國女人向來說話算數,你放心,快把那陣門撤開讓我進去吧,別再蘑菇呢!」

四人聽得分明,知道妖人陣門將開,要放妖婦進來,在辟魔寶蓋和貝葉青光護身之下,相互一打手式,暗作準備。

忽然眼前紅光一閃,那片烈焰略一開闔,東方明、小珠趁勢先將雙鉞一收,果然應手收回,柳春兒也一催那貝葉青光向外一衝。

卻好那妖婦入陣方露半面,一下撞個正著,只聽得喳的一聲慘叫,幾被青光吸住,連忙向後一縮,那一幢貝葉青光,裹著辟魔寶蓋,已經一涌而出。但見足下水碧山青,舉頭一天麗日當空,東邊水天一色,離開大海也不過百里開外。

再掉頭一看,那紅光烈焰正熾,心知已經衝出陣外,不敢再延,連忙各催遁光,向東邊海面上飛去。

遙聞那天照尊者大喝道:「大膽小鬼,竟敢乘隙逃走,我要容你們逃出這小瀛洲去,也不算是東海的天照尊者。」

那妖婦倏又格格嬌笑道:「你別著急,這幾個孩子一個走不了,少時便全都入網咧。你那極光真火既奈何他們不得,轉不如一齊收了起來,如今你再瞧我的手段如何?」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幢寶光,已經擁了四人飛出老遠,離開海邊不遠。倏見一片彩雲,便似隕墾飛墜落在前面海上,再看時,卻是一個赤身妖婦,站在一幢彩雲之中,遠遠看去,彷彿亦甚美麗,但渾身一絲不掛,連一頭長發也散披在腦後,就如一個精怪一般。

那妖婦攔住去路大喝道:「你們這幾個孩子還待走到哪裡去,是識相的,趕快乖乖的隨我回去,少不得有你們的好處,只稍為倔強一點,那就難免毀去肉體,還要受那煉魂之苦了。」

四人因適才被困已經有了戒心,那敢再行大意。小珠和東方明,雙雙飛出一對神鉞。

那妖婦一見雙鉞合壁飛來,便如一輪旭日,正是自己剋星,連忙暗將真形遁出,只留一個化身,在那一幢寒冰流霞之中,拼著被雙鉞毀掉,一面飛向四人頭上,從腋下掏出一把寒蜃迷魄神砂。

她心方暗想:「這寒蜃迷魄神砂,乃萬載寒蜃淫氣凝合冰屑而成,常人中上一粒,便不難隨自己擺布,即使根基再厚,也非動欲迷性不可。」

誰知那把神砂一灑下去,忽然那片貝葉青光呼的一聲,便似在火焰上倒下一杯烈酒一般,不但燒著,而且更反激過來,如非遁走極快幾乎連隱著的身形也一齊燒著。

再看那個所留化身和一片寒冰流霞,也被雙鉞一絞而散,那四個孩子又遁出數十裡外,已經到了洋麵上,這才不由著急,把口一咬,一張櫻口,噴出豆大一點深紫色光華,直向眾人趕去。

那點光華出口才只豆大,卻光華異常強烈,轉瞬間便如栲栳大小,一到四人頭上已經暴漲畝許,隨分四面罩下,一股腥穢之氣,簡直觸人慾嘔。

那東方明初見神鉞脫手,妖婦立被消滅,方疑不值一擊,等到頭上貝葉青光起了變化,還道那是另一妖人從旁暗算。

他忙向小珠說:「姐姐當心,這裡還有妖人隱身暗算咧!」

小珠眼具神光,卻早見妖婦潛身相躡,連忙冷笑道:「你當另有妖人嗎?那妖婦只舍了一個化身,真形已經到了我們頭上咧!」

說著和柳春兒一打手勢,急催寶蓋和那降魔貝葉,一下遁出老遠,方說:「這妖婦既名黛妮,我聽大桃姑姑說過,她乃阿修羅老妖的寵姬,肉身已被楊棄兒道友五行日月輪絞碎,此番竟敢出世,必以元神應敵,自不難隱現隨心,來去如電,我們還宜小心為佳。」

倏見眼前奇亮,已在一幢深紫光華籠罩之下,那麼厲害的貝葉青光竟然向下一沉,光華頓滅,又聞見一陣腥穢之氣,便全覺頭目眩暈不已。

忙說聲:「不好。」那片紫光已如天幕四垂下來,四人身外護身寶光,也被逼到海水上面,那穢臭之氣,愈不可耐。

小翠忙道:「這是什麼邪寶,怎麼連降魔貝葉,和辟魔寶蓋全擋不住,這一來我們只有到海底暫避一時或可無慮,否則單這臭味便受不得咧!」

小珠連忙取出那通天犀分水寶鐲,分開海水,連著護身光幢向下一沉,一連下去十餘丈,才不聞見穢臭之氣,頭目眩暈也才好些。

只那分水寶鐲效力不過丈余,上下四周均在一片沉碧海水之中,那降魔貝葉和辟魔寶蓋自經那紫光一照,也似威力大減。四人不由全十分焦急,正待設法,從海底遁出。

那海面的妖女不由格格連笑道:「我這瘴母化骨神網,乃采山川毒瘴和天地間至淫至穢之氣而成,便金仙羅漢也難逃出,何況你們這幾個孩子,只挾有那兩件佛門之寶,還向哪裡走。

「如想稍延殘喘可速將那兩個男孩獻出來,我自有好處給他。便兩個女的,卻也可網開一面,讓她兩個逃生,否則只消一時三刻,便全化血水了。」

正說著,那天照尊者,也從島上趕來,一見海面上,一片紫光籠罩,便似一個穹頂光網一般,卻不見那四人何往,忙道:「那四個孩子咧,是全在你這寶網之中嗎?」

妖婦媚笑道:「你先別問他們在什麼地方,反正人已逃不掉,你打的賭卻輸咧。只等此間事了,你便須隨我到北極魔宮去一趟,從此你也算我教下道友,卻不可說了不算咧。」

天照尊者一怔道:「你且慢打如意算盤,須知困住是困住,我們賭的卻是將這四個小鬼都弄死咧。如只困住,方才如非你硬要進我那真火極光大陣,他們也一樣跑不了咧!」

妖婦笑道:「你忙什麼,我這寶網,不比其他陣法,如今他們已經死活都由我心咧。要依我說,你還是趁早服輸,少時,我便將他四人一個一個的取出,教你心服口服。不過這四個孩子全是元陽元陰未泄,如果就這般糟了實在可惜,不如你我一人兩個,大家先樂上一陣,這是公平交易,你只算是撿個現成便宜,卻不可吃醋咧!」

天照尊者一看那光網,連忙搖頭道:「你且慢著,依我看這四個孩子,如果功力不夠,那幾個老鬼決不會讓他們到海外來尋事,適才我便是上了輕敵之當,你卻須小心咧,不信你且拿一個出來試試看。」

妖婦又媚笑道:「我用不著你來擔心,既如此說,我且拿出那兩個男孩來給你看看也好。不過這樣仙桃仙果,我便要先用咧,你可別吃醋才好。」

說罷,猛然將那光網向上一提,行法逐漸縮小,慢慢收攏來,等到身邊,再一細看,那光網之中,卻空無一物。不由大為詫異道:「我這瘴母化骨神網向無虛發,便再有仙兵至寶護身也非暈過去不可,這些孩子怎麼會不見了咧?」

接著猛一頓足道:「也許和你這一說話,說不定他們功力太淺,已經化盡呢。」

天照尊者拍手大笑道:「你且先別向好處想,須知這四個孩子功力骨格全不太差,而且各有仙兵佛門至寶護身,便算人已化盡,那些仙兵和佛門至寶你也能化凈嗎?」

妖婦不由臉色頓變道:「那除非他們在我這神網合上之前,先已遁入海底,也許可以暫逃一時,但只再一露面,那便完了。」

天照尊者又大笑道:「你慢說這個,現在是你輸咧,那你便從此不須回去,只有請你離開魔教,作我婢妾了。」

妖婦嘆道:「你且慢著,他四人還沒算能逃出我手去咧。」

說著,二次把手一揚,妖網又復飛出,向海面罩定,慢慢沉入海水中。

那海底四人,幸逃魔網之後,因為兩件佛門至寶威力全減,雖從海底遁出,卻飛行極慢。柳春兒正說:「我們這一下真僥倖,如果那妖網能沉下海來,那就糟了。」

小翠猛憶公孫壽昌所賜二寶,忙道:「你還記得公孫太公所贈一舟一笛嗎?也許那二寶正為了我們今日之用也未可知咧。」

說著取出那沉螺船,向海底一擲,倏長丈余,只見精光四射,四周海水立刻逼出老遠,竟比小珠那遁天鐲效力更大,忙將船尾小門開了,四人各收護身之寶一齊鑽入,再行法一催,果然神速異常,立刻飛馳出去數十裡外。

加之那船上下內外通明透亮,看得外面水族遊行,如在身側,海底礁石和藻荇珊瑚之類,光怪陸離,更非常好看,小珠、小翠不禁全拍手叫絕。

東方明忽然回頭一看,只見適才下沉處,那紫色妖網,已經沉下海底,近處水族紛紛逃避不迭,不由吐舌道:「你們看,那妖網果然深入海中,它已沉下來咧。我們如不事前避開,豈不大糟,此網不破,這小瀛洲還沒法上去咧。」

柳春兒和珠翠二人一看,那妖網不但一下沉入海底,而且逐漸平鋪開來,俱覺能得漏網十分僥倖。

小翠道:「此舟既有特效,那笛子一定也有神妙之處,你何不也試它一試。」

柳春兒一面點頭,一面道:「那笛子在這船內吹,聲音哪裡能傳得出去,必須將此舟升上海面才有效,但這離妖人太近,不如你先將船催出一些再上去吹它比較穩妥。」

小翠聞言,連忙再行法一催那沉螺船,又出去數十里,回看妖網,仍在水底鋪張,並晃動不已,便將船猛然向上一升,衝出海面尺許,柳春兒已將那枝玉笛取出,試行撫笛一吹,方覺清音徐引,初成曲調,忽然一道金光,一個身不滿二尺的矮老頭兒已在跟前現身道:「你們這些孩子,空有至寶卻不會用,難道只有求救之一法嗎?」

四人一看,正是公孫壽昌,人已到了沉螺舟內,不由一齊歡呼道:「你老人家怎麼來得這快,當真瞬息萬里嗎?」

公孫壽昌大笑道:「這枝笛子已經與我心靈相合,只一吹動,我老人家要來立刻便來咧,豈止瞬息萬里而已。你們怕她那妖網嗎?那一對神鉞附有太陽真火,為什麼反而不用咧?」

小珠笑道:「不是不用,適才是因為那男妖人練有兩極磁光,一度曾被吸住,所以不敢再用,怕被妖人奪去,不然早用上了。」

公孫壽昌大笑道:「有我在此無妨,少時只管放出去,那妖網乃幕瘴母和山川淫惡之氣所煉,雖然十分厲害,人畜遇上必被毒氣逼暈,時間一久便連骨化去,但這神鉞正是它的剋星,為什麼不敢用咧。至於那個什麼天照尊者的太陽真火和兩極磁光,自然有人收他,你們放大了膽子,全有我咧!」

小珠聞言不禁嬌笑道:「只有你老人家在此.我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說著向東方明道:「明哥,我們且再試試看。」

說著,雙雙攻出神鉞,兩道紅光合成一輪旭日,直向那妖婦飛去。那妖婦初疑四人藏身海底,等行法將妖網沉下去一試,忽覺網中有物,似在激動,但其力甚大,又疑四人入網,已在掙扎,連忙向上一收,向天照尊者道:「這一下,也許他們全跑不掉了。」

天照尊者又搖頭笑道:「依我看來,還未必是的,不信你再看一下就明白了。」

妖婦道:「你就這等瞧不起人來,這次我已有了感覺,這網中的確有人咧!」

說罷又將那妖網慢慢收起,等到手邊一試,不但顯得極重,而且網中的東西還在掙扎,正又得意的說:「你看,他們不是仍舊無法逃出我的手掌嗎?」

天照尊者聞言猛一抬頭,忽見雙鉞合璧飛來,忙道:「那兩個孩子所用的干天烈火神鉞,已經從遠處海面上飛來,怎得有人在你網中,要依我說,還須仔細才好。」

妖婦再提網仔細看時,卻是一條大鯊魚,還有兩隻海龜已中瘴毒,直挺挺的死在網中,不由氣得粉臉通紅。

方一抖那妖網,待將兩龜一魚拋向海中,卻不料那雙鉞合璧飛來,起初只見一點紅星,轉眼便如一輪旭日,不向人來,卻向那妖網掃下。

妖婦急切間卻想不到有此一著,連忙收網已是無及。那雙鉞一經罩向網上,只分開一絞,便見一蓬烈火隨手而起,卻好網離海面,完全燒著,一陣腥臭之味,薰得天照尊者頭暈眼花,幾乎倒了下去。

連忙放出真火極光將身護定,一面一指那火光,迎向雙鉞,打算將這一對仙兵吸住,乘勢收下。卻又不料,這一下轉將殘餘妖網燒著,慌得撒手不迭,那極光也將雙鉞吸牢。

天照尊者不由大笑道:「這一來,你可非認輸不可了,你不但人一個沒有拿住,連自己的瘴母化骨神網全教人家燒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如今只等我將這對神鉞收下來,你便應該由我處置咧。」

妖婦不由怒道:「原來你這沒良心的東西,竟存心看我笑話,須知老娘要拿這幾個孩子,卻不一定全仗這寶網咧。」

說著,把櫻口一張,又噴出一蓬五色光華,結成光幢,涌著身子騰空而起,向那神鉞來處看去。只見那大洋麵上,一片沉碧,卻了無異狀,更不見四人藏在什麼地方。

心中一想,料定四人,必定仍在海底無疑。忙又連著那幢五色光華向下一沉,再詳細查看時,誰知那海底卻不比洋麵空闊可以一目了然,不但礁石星羅棋布,更有若干藻荇珊瑚之屬,簡直便似陸地山林丘壑一般,更加無法搜索。

正在心急,猛見碧光閃耀,一個長約丈余,高可六七尺的東西,便像一條極快的大魚,半沉半浮分水而來。

心方一怔,暗想:「這一定是一件分水之寶,也許四人便藏在裡面亦未可知。」只因心中激憤已極,不管好歹,竟將阿修羅老怪新煉滅絕寒雷取出了一粒,迎頭打去。

那寒雷出手,只一道灰白光華,一下爆炸,便現奇光,那海水立刻激起千尺高的一個大柱分散而下,連那潭底礁石珊瑚全行帶起。滿以為不管那四個孩子是否藏在碧光之中,這一下必成粉碎無疑,誰知那幢碧光,正是四人所乘沉螺舟,自小珠、東方明二人,將雙鉞放出之後,便又沉向海底。

東方明見狀忙向公孫壽昌道:「你老人家這是什麼意思,那對神鉞雖然放了出去,妖網還沒破掉咧,這一來怎麼看得上面的情形咧。」

公孫壽昌大笑道:「你這娃兒懂得什麼,那個小老婆還有厲害頑藝咧,怎能不稍為避一下。你們要看上面情形那並不難,我這沉螺舟如果沒有眼睛那還了得。」

說著,把手一指,舟外碧光登時大盛,舟前便如懸了一面大鏡子一般。四人再看時,那妖網已被神鉞所發真火燒著,妖婦和天照尊者二人似在爭論,那一片情景,完全攝入舟前鏡光之中。只是看來並不太大,所現不過二尺方圓,一片虛景,但卻看得極其分明。

猛見雙鉞被天照尊者所發極光吸住,小珠不由著急道:「公孫太公,不好了,我們的神鉞,又被矮鬼吸住,收不回來咧。」

公孫壽昌笑道:「無妨,那是我存心要讓他延捱一下時間,他決收不去,少時自有人來收拾他。不過你們當心,那妖婦就要來咧。這小老婆,偷了丈夫好多零碎,其中確有一兩件厲害頑藝兒。你們不要害怕,反正有我在此,決不會讓你們吃大虧,放心便了。」

柳春兒笑說:「我們本來就不害怕,何況還有你老人家在這裡咧!」

公孫壽昌笑罵道:「小猴兒,你別自以為膽大,少時便要見真章咧,可不要說了嘴不算那才丟人咧!」

說罷,用手一指,那沉螺舟便向那小瀛洲仙島直馳而去。猛見那鏡光之中,妖婦忽然又噴出一蓬五色光華飛在空中,略一瞻望,便又沉下海底,轉眼已經離開不遠,正睜大了眼睛向沉螺舟上看著。小珠不由一翻小眼道:「這無恥的妖婦真討厭,我想蛤她一偃月鉤,你老人家看使得嗎?」

公孫壽昌笑道:「你別忙,人家就要出手咧,大家全把膽子放大了,也許這一下就和天翻地覆無異咧!」

正說著,妖婦滅絕寒雷已經出手,四人只覺得一聲大震,那沉螺舟一下便斜飛出去何止百丈,在海水之中翻騰不已,便如被颶風旋起再也不能自主,只旋得四人頭昏眼花,耳畔只覺得海水鼎沸,大聲鏜噠,真如天崩地裂一般。柳春兒不禁連叫厲害不已。公孫壽昌搖頭道:「你方才不是還說嘴嗎?如今怎麼也害怕起來。」

柳春兒雙手抱著頭道:「怕是不怕,只是頭暈得厲害,我要吐咧。」

公孫壽昌又笑罵一聲:「沒用的東西,這算得什麼,少時,也許還有花樣咧。」

剎時,那沉螺舟已經漸漸靜止,各人頭目眩暈也好得多。再向那舟前鏡光之中看時。只見海底一片潦黑如墨,所有礁石藻荇珊瑚全都不見,舟外時見水族殘骸飛掠。

那妖婦離開身邊已遠,卻仍在一幢五色光華之中赤身而立,正在向四面查看著,似在偵察所發寒雷結果。柳春兒和東方明均各怒極,各捏一粒三陽神雷,待向妖婦打去,無如距離太遠,決難打中。

他們正在發急,齊說:「太師叔,這妖婦太可惡了,他雖與我等為敵,這海底水族何辜,這一來所傷生靈,何止千萬,你老人家還不趕快設法除去嗎?」

公孫壽昌搖頭道:「人與仙佛尚不免遭劫,何況這海底生靈。不過這小老婆惡貫滿盈,也就快遭報咧!」

正說著,四人忽又覺身外奇寒徹骨,那舟外海水,似漸漸凍合。舟行也似頗阻滯,遠不如方才靈活。

倏見那妖婦似已查得沉螺舟所在,竟用那幢五色光華護身,飛馳而來.一會兒便到舟外不遠,又大叫道:「你們四個小鬼,以為有這件鬼東西,便可選出我這寒雷嗎?須知我這滅絕寒雷,乃北極窮陰至寒之氣煉成,只再不出來,這方圓百里之內,便全要凍合,你們也全完咧。現在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肯將兩個男孩獻出,便全活命,否則我便須下辣手了。」

柳春兒忍不住在舟中喝道:「你這無恥賤貨,只管要我兩個做什麼,你看你吹了這一大陣,能奈何我們嗎?是好的,趕緊給你小爺爺滾了回去算你造化,不然你頑盡了花樣,便也該惡貫滿盈咧。」

說罷,那三陽神雷,脫手飛出舟外,直向妖婦打去,那東方明同時也將準備多時的一粒三陽神雷一齊放出。只見火花一閃,悶雷一震,那舟外便起了一陣白霧,卻不能傷那妖婦。

妖婦笑道:「你們兩個小鬼,以為有這三陽神雷,便想暗算我嗎?這一來更夠你們受的了。我如不是捨不得你二人這點元陽,早把你們四個小鬼一齊毀了咧。你們再看看,就知道厲害了。」說著,那舟外奇寒愈烈,簡直令人耐受不得。

公孫壽昌又笑道:「你們這幾個娃兒真外行,為什麼那兩件佛門至寶不用,倒用起這三陽神霄來,須知這陰陽一激蕩,又助了她這寒雷威勢咧。」

小珠、柳春兒聞言,忙又將辟魔寶蓋和降魔貝葉取出,一面又向公孫壽昌道:「你老人家不知道,我們方才已經上了這妖婦的當,想不到這兩件佛門降魔至寶因被妖婦那淫穢所觸,已經神光大損咧。」

公孫壽昌笑道:「豈有此理,既是佛門至寶,豈有邪穢可以污損之理。方才那是你二人因為本身功力不夠,又初臨大敵,靈明為穢邪之氣所蔽的緣故,此刻再試一試便知道咧。」

兩人一看,果然那寶蓋與貝葉神光並無損減,不禁大喜。那柳春兒本是調皮,仗著大援在側,暗中猛將那貝葉所發青光一催,竟自衝出沉螺舟之外,向妖婦掃去。

那妖婦也活當遭報,心中雖然明知貝葉神光厲害,但因前此目睹二寶已被妖網所發邪穢之氣所污,又一心要想法收攝兩小元精以塞天照尊者之口,略一大意竟被那道青蒙蒙光華掃中,一下吸住,厲叫連連,只脫身不得。

公孫壽昌又笑道:「你二人不是一個習過七字真言,一個方受天龍神唱嗎?為什麼又忘記應用,豈不該打。」

小珠聞言,連忙就舟中跌坐,攝神靜慮,念動玄靈聖母所授神唱,曼聲一起,那妖婦立刻面如死灰,渾身顫抖不已,那柳春兒跟著也加緊誦那永智禪師所示神咒。

貝葉青光雖然仍極柔和,卻所布愈遠,竟將妖婦連那幢五色光華,一齊罩定,那妖婦愈見難受,臉上也漸露猙獰面目,雙眼突出,似欲攫人而噬,但絲毫也動不得。

東方明見狀不由十分快意,大叫道:「你這妖婦,也有這個時候嗎?方才的威風到那去了,看這樣子,不須公孫太公動手,你便完咧!」

公孫壽昌連忙制止大喝道:「你這時快別說話,他兩個行法的人卻分神不得咧!」

正說著,猛見那妖婦倏然雙臂一張,厲叫一聲,轟的一聲,連那身外妖光一齊震得粉碎,飛出老遠,冷笑一聲一閃不見。

公孫壽昌不由一跺足道:「你這娃兒怎麼這等大意,方才如非你稍分他二人心神,這妖婦便不被神光煉化,也必在神唱之下困住,時間一長,便難遁走,如今再要捉她便難咧!」

東方明不由嚇得做聲不得。小珠又埋怨道:「你這人真豈有此理,好好的,又鬼叫做什麼?只能再容我支持上半個時辰,這妖婦凶魂戾魄便不難制服咧。如今容她逃去,不但後患未已,又不知要害多少人咧!」

柳春兒也道:「你真是冒失鬼,怎麼忽然忘形起來,要不然乘此將這妖婦除去有多好。」

正說著那雙鉞忽然飛回。公孫壽昌笑道:「事已如此,你們便埋怨也無益,如今幸喜那天照尊者也走了,這小瀛洲總算失面復得,也不虛此行了。」

小珠、東方明連忙收回,一面問道:「我們在這海底正與妖婦廝拼,那天照尊者,為什麼會自已走了咧!」

公孫壽昌道:「他怎麼肯自己走開,那是有一位道友,費了好些手腳才把他轟跑了,你們當容易嗎?」

說著把手一揮,那沉螺舟又復騰起,直上水面。四人正待查看,猛見一個叫化子,踏波而來笑道:「你這矮老兒真懶得出奇,既然也到這裡來,怎麼只躲在那螺螄殼裡,教幾個孩子動手,反將那老怪的小老婆放跑了。」

公孫壽昌大笑道:「實不相瞞,如非因為這裡是將來的根本重地,我連這一趟還不來咧,就這樣已經不能算懶了。至於那妖婦,要除她還沒有到時候,再說你既能做人情,將那矮鬼放掉,我就不能學樣嗎?」

四人一看,來的卻是大同教主彭康,忙就舟中施禮,彭康正說:「你真無賴,這簡直是強詞奪理。」

猛向四人一看,不由又笑驚道:「你這矮老兒真也忒自大意了。這四個孩子全中極深瘴毒,現在仗著在你這螺獅殼裡,又有兩件佛門至寶護身,還不覺得,只一經海風,這四具肉身,便全化成血水,這好的資質和骨格,豈不太可惜了。」

公孫壽昌大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你有的是化毒靈丹,只消每人送上一粒不就無礙了嗎?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怪的,難道還故作驚人之筆,要他四人每人送你一份大大的謝儀不成?老實說,我要不是算定你這賣葯的叫化子要來,早帶著他們出來咧。」

彭康不由也笑道:「原來你卻打著這個主意,自己闖了禍,卻賴在我頭上。對不住,我卻不管咧。倒要看你拿什麼臉去見人,怎麼對他四人的尊長交代。」

公孫壽昌搖頭道:「那還不容易,我只是說你這叫化子見死不救便完咧。」

四人一聽,不禁全大驚失色,一齊跪下向兩人哀求著,那小翠更驚得幾乎哭出來。彭康忙將大袖一抬一道金紅色光華,竟穿舟而入,笑罵道:「你這矮老兒真豈有此理,對我開頑笑也只罷了,怎麼竟把這四個孩子全嚇得這樣,你能讓人家叫你師祖太公嗎?」

說罷從身邊掏出一個精緻小瓶,傾出四粒丹藥,每人分給-粒道:「你們別害怕,我雖明知道這矮老兒要把事情賴在我身上,對你們卻不容坐視咧。只將這葯吃下去,四條小命便算保住了。」

四人連忙叩謝,將葯接過,吞了下去。公孫壽昌又大笑道:「你這叫化子以為每人給他們這麼粒豆大的丸藥便行嗎?對不起你又輸了眼咧,你那寶貝丸藥只治得瘴毒,他四個還沾上了那天地間至淫至穢之氣,又該如何說法咧。」

說著把手一張,五指齊冒火光,將四人一齊罩定,驀地虛抓了一把,大喝一聲起,但見一片彩霞應手而起,乘勢向舟外一甩,只聞得一股腥臊之氣,接著火光一閃,四人便覺得頭目清爽,神智全復。

公孫壽昌又大笑道:「如今在這四個孩子身上算是大家全盡了力,你總不好意思再說嘴咧。」

彭康不由搖頭道:「哪個與你爭功,便算你已經盡了力又有何妨。不過這小瀛洲仙島,本來美景無邊,更產若干靈藥和珍禽異獸,便說它是人間仙府,洞天福地也不為過,如今卻被那妖婦弄得一片腥臊,到處全是淫穢之氣,你這大力提攝和三味真火併用,既救得人就不能將全島洗凈嗎?如今雖然將此島奪回,兩個妖人也攆走了,一時卻住人不得,這得如何處置咧?」

公孫壽昌道:「你不須慮得,這主意既是那謝元夫婦出的,他決不能置身事外,讓他們兩口子,先把這老窩子洗刷乾淨了我們再來,豈不省心省力了。」

彭康大笑道:「真虧你說得出,人家好意指明這塊地方給我們,好意思再讓人家來費手腳嗎?」

公孫壽昌把眼一翻道:「為什麼不好意思,他只做了空頭人情,難道就算了,須知交葛不清,應歸原主料理.我們替他從天照尊者手裡拿回,已經便宜他咧!」

彭康道:「這簡直是歪理十八條,倒虧你講,須知將來用這地方,作祛魔衛道的根本,我們卻不是人家咧!」

公孫壽昌道:「依你之見,又該如何咧!」

彭康笑道:「如依我見,莫若你我二人索性再費點力氣,先將這島上污穢滌去,然後再把鐵肩、柳不疑等人全邀來,大家一齊動手大加整治一下,也顯得我們全憑自己力量,治好這根本重地,不假外求,那不好嗎?」

公孫壽昌道:「我知道你這大同教主盡擅諸教之長,一定已經胸有成竹,絕不為難,那便更好,我是樂觀厥成咧。」

彭康笑道:「這卻不行,你既來了,打算袖手旁觀,那是妄想。老實說,我便因為你素擅水火洗鍊之法,所以才想乘此機會,一開眼界,如何能又推向我的頭上來咧!」

公孫壽昌不由一皺長眉道:「我本來就善於偷懶,也算得會推託的,誰知你卻更精此道,如只想把這島洗鍊乾淨,那你方才所收的兩極磁光和太陽真火,不就正好可以一用嗎?你白得的東西不肯用,倒要讓我化老本,天下那有這個道理?」

彭康道:「那極光真火,雖然被我收下不少,但如用來洗鍊此島卻損毀過大。別的不用說,只這滿島草木,便要付之一炬,還有若干靈藥珍禽異獸也非全完不可。縱使以後某道友,能從各地弄來,再加點綴,豈不大傷天和,也屬浪費。要依我說,還須由你動手才對。」

公孫壽昌略一沉吟道:「如今且慢談這個,你何妨先將如何攆走那矮鬼,又如何收他極光真火的事,告訴我聽聽再說好嗎?」

彭康道:「這個容易,你聽我說便了。」

原來彭康自從群仙大會之後,因為在未來浩劫中,左道魔教所煉邪寶妖劍,有若干全是奇毒無比,所以未雨綢繆,除遣門下弟子,廣采靈藥備用而外,真正仙品,產自海上各地的,便連自己也親自出馬。

這天方在東海採取龍涎,忽然發覺天空泛起一點妖光,接著便聞見一種奇毒瘴母的腥味,心中不由詫異,暗忖瘴母產自西南苗疆,這一帶向無此物,怎麼會有這等怪味。

再仔細一看,那妖光正在前面一座島上發出,顏色腥味無不一與瘴母相似,心知必系妖人弄鬼,連忙隱身向那妖光起處飛去。

等到島前一看,妖光忽被一輪旭日也似的仙兵發出烈火燒去,那島上卻站著一個妖婦,一個侏儒。那妖婦正是昔年曾在自己手下漏網的妖姬黛妮,侏懦卻是東海一家旁門散仙天照尊者。

那一輪旭日,分明是東方明和小珠二人所用干天烈火神鉞,猛然又想起小瀛洲開闢仙府的事,已料定十有八九,此島必為妖人所佔,東方明和小珠二人一定已和妖人動手。再默運玄機一查,二小竟是四人同來,已陷入妖陣之中,所幸另有救星來到,尚可無慮。

但這時人卻已在海底。心中方想下手,先將妖婦除去,忽見一蓬五色光華起處,妖婦已下海去。正待也追下海去,忽又見西北方,一道金光一閃,破空直瀉而下,暗中一看,來的卻是公孫壽昌,不由心中大安,不但不追下去,反徑向島上而來。

再看那天照尊者時,正佇立海濱,睜大了眼睛,向海中看著,臉上還帶著詭秘的笑容。

彭康見狀,連忙一縱遁光,飛向他身後,倏然現身大笑道:「小矮子,你好好的一派宗主不當,怎麼做起人家的奴才來。」

天照尊者正全神注視海中,忽聽後面有了人聲,不由大吃一驚,再掉頭一看,卻是一個形容怪異的叫化子,不由大怒道:「你這廝從哪裡來,敢說這話來戲弄我。」

彭康笑道:「你這小鬼,大概是做了人家的門丁,近來掏摸了些油水抖起來,便認不起窮朋友,須知我這叫化子,人雖窮,骨頭卻硬,決不會便來找你打秋風,弄套衣服去換季啊。」

天照尊者再一細看,那叫化子果然非常面熟,而且眼露金光,決非尋常散仙一流,連忙又喝道:「你到底是誰?竟敢上門尋事,再不說明來歷,我這神光極火一出便要得罪了。」

彭康哈哈大笑道:「你那點鬼火連四個孩子也奈何不得,還打算拿這個來嚇唬我老人家嗎?老實說,只你把它放出來,我老人家不用動手,便吃也能把它吃下去。至於我老人家是誰,本該告訴你,不過那樣一來,你說不定會跪下來苦苦哀求,我老人家有些話反不好說咧。好在你我以前曾經見過一面,你不會仔細想一下嗎?」

天照尊者大怒道:「你休得胡吹亂謗,我不管你是誰,只能真的能將我這真火極光吃去,我便服你,否則,要想離開我這瀛洲仙島那就難了。」

彭康猛一抬頭吐了他一口唾沫道:「呸,你別不要臉咧,這瀛洲島是你的嗎?老實說,便是你那主人謝元小兒在此,也得客氣一二,以禮迎送。你不過是他一個看門的奴才,也敢狗仗人勢,如此放肆嗎?」

天照尊者不由大怒道:「誰是謝元的奴才,這島乃是天地間公物,他既他去了,怎能憑得一點禁制小法,便據為己有,現在此間已是我天照尊者的別府,你知道嗎?」

彭康又冷笑一聲道:「你說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竟是趁了主人他出,便將此島竊據為已有了,那便難怪得意忘形,公然老起臉來說我上門欺人咧。老實說,本來我還當你是替人家看門的,所以才看在主人份上稍為客氣一二,照這一說,我倒更無容顧忌了。

「你不是仗著那點鬼火打算嚇人嗎?現在請先放出來給我看看,果真還有一點鬼門道,我老人家也許不計較,放你夾著尾巴滾開。如若真是連騙孩子也不夠的東西,即你這霸佔犯上便二罪俱發了。」

天照尊者愈怒道:「你別大言不慚,自己以為了不起,現在不管你是誰,只能真的將我這真火極光吃下去,我便將此島讓你。你如辦不到咧?」

彭康把眼一翻道:「你想和我用這座仙島打賭嗎?須知此島本來不是你的,而且原主謝元已經將它送給玉龍潭仙俠祛魔衛道大會,與會各道友,便連我老人家也是其中之一,你作得了主嗎!」

天照尊者,本來暗中蓄勢已久,聽得此言,連忙把手一揮,只見一大蓬烈火挾著奇光,直向彭康當頭罩下。

那彭康倏的又是一聲冷笑,在太陽真火與兩極磁光之中真的把嘴一張,只見那真火極光,直向那大嘴涌了進去。起初火猛光強,人在火之中尚不覺得,猛又見彭康一縱遁光飛起來數十丈,那蓬真火極光,便似一條栲栳大的火虹一般,隨之而上,仍向那張嘴中湧進,遠遠看去,便似火龍入洞。

彭康卻仍神色自若地佇立在一片金紅色遁光之中,大笑道:「矮鬼,你瞧我這一手如何?總算沒有騙你吧。」

天照尊者不禁大詫,心中暗想,我這太陽真火兩極磁光,便蓬島真仙,佛門羅漢,如無法寶護身,也非被煉化不可,這鬼叫化哪來的這大神通,竟能硬生生的吞下肚去,豈非怪事。

正想著,猛見那條真火極光所化長虹,好像被極大吸力吸去一般,一晃那暗藏在腋下的神木窯中所存已經不多,去得也更快,這才著急,試一行法收回,已是無及。

忽然火光齊斷,吱的一聲,一下完全進了彭康口中,空中那兩柄神鉞也自飛去。

彭康把頭一伸咽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道:「我這窮叫化,終年也難得一飽,今天才算填了半邊肚皮。你這頑藝還有嗎?何不一齊拿來再試試。既想做主人,怎麼這等吝嗇咧。」

天照尊者不由既驚且怒大喝道:「你這鬼叫化,倒底弄的是什麼障眼法兒,將我真火極光收去,須知真火尚可設法克制,那兩極磁光只一經收縮立刻爆炸,不用說你這大一個活人,把它吞下去,便鐵桶也難久藏咧。你如再弄玄虛便連這島也炸成飛灰了。」

彭康笑道:「那不與你相干,我便炸成灰也決不怪你。不過你方才說的話算數么?真要有三分人味,就該拍腿一走才是道理,儘管說這些廢話做什麼?難道還打算要我老人家動手嗎?」

天照尊者,自恃已與真火極光心靈相通,一怒之下,真打算行法催動,並將仙島與敵人同歸於盡,兩隻眼睛覷著彭康冷笑一聲道:「我說的好話,你真要自己找死,那便怨不得我咧。」

說著一面飛出一道硃紅色劍光,向彭康橫掃過去,一面暗中一催那真火極光。彭康見狀大笑道:「矮鬼,你打算在我大同教主面前弄鬼那還早咧。」

說著把手一揚,只見一道金紅色劍光,向上一迎,先將天照尊者劍光敵住,一面一拍肚皮道:「你想炸破我這肚子,憑這點東西還不夠。老實說,我這肚皮是從彌勒佛借來的,便把天地一切邪氣全裝進去,也不過一笑而已,你打算炸破它豈非妄想。」

天照尊者一見催動之法無靈,神劍又被擋住已是大驚,再聽來人竟是大同教主彭康,這才想起,昔年隨師在北極收攝磁光,被阿修羅老怪,困入修羅地獄,幸而被一奇人用劍光沖開一角,師徒兩人才得出來,後來師父常說起那位奇人正是大同教主彭康,那劍光正是金紅顏色。

他不由大驚道:「你真是大同教主彭老前輩嗎?聞得老前輩一向均在秦嶺劍門一帶,怎麼忽然會到海外來咧?」

彭康又是一個哈哈道:「你別套交情,打算賴賬。我老人家確實是大同教主彭康,決無冒牌之理。我和你師昔年曾在北極雖有一面,那算不了一回事。如今你既拿這座偷占來的仙島和我打賭,卻不許不算,還不與我快滾嗎?」

天照尊者連忙稽首道:「弟子聽老前輩吩咐就是咧,只請容我稍為說上幾句,仍回我那故居去便了。」

說罷把手一招收回劍光,接著躬身道:「不過弟子不合先師遺訓,與妖婦相識,以至佔住此島之後,被她暗中用魔教極淫毒的五淫妖氣,在島上布下了一座魔陣。除有限幾個地方可以通行無礙而外,只一深入,不用說人,便禽獸也須牝牡相遂,如不設法除去,卻無法居住咧。」

說著,兩手一放,一聲大震,只見煙雲四起,在高處一看,果然只有三五處,不在煙雲之中,其餘全似被一片粉紅色的薄霧輕輕籠著。

接著又道:「弟子去了,還望老前輩謹慎從事,所有功力較差的同道,千萬不要輕易涉險才好。」

說罷正待飛身遁去,彭康忙道:「你先別走,我有話說。」

天照尊者又躬身道:」弟子實因先師未曾化去之前,一再提及老前輩解厄大德,惟恐老前輩門人弟子不察,誤入陣中,壞了道基,所以乘著未走之前,將妖陣發動,以明心跡,但此陣並非弟子所設,卻無法撤手咧!」

彭康大笑道:「你這矮鬼倒居然還有人心,天良尚未全喪,我叫住你也正是為了你雖墜入欲界,本性尚在,才也告訴你一件大事,卻非為了此陣咧!」

天照尊者又停了遁光,躬身而立道:「老前輩如有垂詢,只弟子可以辦到的,決定遵示,還請說明。」

彭康正色道:「我並無求於你,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你的元靈已被妖婦暗中禁制,並且元精損耗極大,如果不自警惕,處處留心,早晚便難逃毒手咧,你自己還不覺得咧。」

天照尊者沉吟了一會道:「老前輩,這話當真嗎,弟子愚昧還不覺得咧。」

彭康大笑道:「那是你元靈受制,又中了她耍假陰扶陽,借火攝水之法所致。」

說著,倏然金紅光華一起,猛然將天照尊者罩定,一面笑道:「你如不信,且在我這四象神光之中,調一調真元便知道厲害了。」

天照尊者在那片金紅光華之中,猛然一個冷戰,果覺心靈有異,再一跌坐,略調水火,不蔡失聲道:「老前輩果然神目如電,可惜我數百年苦功,已經全完了,這便如何是好咧?」

彭康大喝道:「只你自己知道就好,還不快些回去,自己作個了斷嗎?」

天照尊者不由跪在神光之中,大哭道:「弟子雖然不合,中了這妖婦魔法,道基已壞,便自行兵解轉上一劫也罪有應得,只對這妖婦卻不能放她再去害人,還望老前輩,助我將她除去才好。」

彭康又喝道:「你要除此妖婦,也不十分為難,卻能自己拼得再轉上一劫那更容易,她此刻已在貝葉佛光與天龍神唱之中,吃了大虧,少時必來尋你,吸盡元精,並啖肝腦以為補益,你只須以其道還治其人,十有八九可以成功,我卻救不得你咧。」

天照尊者,不由恍然大悟,又叩了幾個頭,才縱遁光飛去,這裡彭康發落了天照尊者也來尋公孫壽昌,看看四小情形,一說經過後,公孫壽昌大笑道:「當著這些孩子,我真不好罵你,虧你還是大同教主,為什麼竟出起這等下流主意起來,你不會追上去殺了那小老婆也就完了,這樣一來,不嫌有失自己身份嗎?」

彭康正色道:「我老人家向來與別人不同,又最可惡這魔道中的賤女人。什麼叫做下流,你讓她得個惡報,不也讓人知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嗎?要不然,那些無辜壯男和若干屈死的潛修之士,卻向哪裡叫冤去。至於那個天照尊者,只他真拼與妖婦同盡,自願兵解轉劫,我自會送往有緣之鄉,引入正數門下,卻更不須慮得。」

接著又道:「倒是這滿島妖氛,我直到現在,還沒有想出一個善策來,能夠兩全咧。」

公孫壽昌笑道:「偏你有這些歪理可講,照這麼一說,連奸盜邪淫全可以說是替天行道了,我卻不敢苟同咧。」

彭康道:「你且別談這個,目前要緊的是先除這些妖氣,才能讓這幾個孩子在這裡駐守,否則我們一走,再有妖人佔了,豈不又要大費手腳嗎?」

公孫壽昌道:「我已忙了半會,人也累得可以,如今實在懶得再動手,你包辦了不好嗎?」

彭康大笑道:「那可不行,這是你我兩人的事,你打算置身事外那是妄想。」

公孫壽昌皺起雙眉搖頭道:「既是兩人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呢?」

彭康道:「目前你我二人,只須把這島上妖氛除去便行。至於將來如何修治和構築,那只有等他們大家來了再說。如今要緊的有兩項,一項是清除妖氛,一項是使得這島上的草木鳥獸不因除那妖氛而致受傷。我想把這兩件事分開,你我一人分任一項,你意如何?」

公孫壽昌點頭道:「如此說來,也還公道,不過這兩件事全不容易,你打算做那一件咧?」

彭康笑道:「我向來對朋友決不敢佔先,這兩件事,先任你選上一件如何?」

公孫壽昌道:「既如此說,分明這兩件事,你全做得來,何苦又要逼我跟著受累呢?」

彭康道:「那不行,說來說去你還是打算偷懶,我可不能答應,而且這兩件事,也非分開不可,要不然便功力再高也難兼顧,我卻不是一定要逼你咧。」

公孫壽昌,猛然壽眉一聳,又大笑道:「既如此說,那麼由我設法護持這些草木禽獸,便已沾上妖氛的,也由我來滌除,你去掃蕩那妖氛好嗎?」

彭康道:「既如此說,我們是一言為定,少時便各司其事,妖氛不凈是我的事,如果草木禽獸有了損傷那卻是你的事咧。」

公孫壽昌道:「那個自然,你別看我這矮老頭兒,說話還沒有不算數咧!」

說著又向東方明等四人道:「你們四人聽見嗎?彭老前輩已經把這護持草木禽獸差事交給我咧。你四人也別閑著,事不宜遲,我們先去將這島上草木禽獸護好,然後再看彭老前輩大施法力,掃蕩妖氛好嗎?」

四小正巴不得見識見識兩老法力,聞言齊聲答應,尤其是珠翠二女,簡直笑得兩張小嘴合不攏來。猛聽公孫壽昌大喝道:「彭兄仔細,事情恐怕還沒有這等順妥咧。」

接著又向四小道:「爾等可將護身之寶準備停當,快隨我來,這沉螺舟已暫時用不著咧。」

彭康抬頭略一瞻顧又哈哈大笑道:「矮老兒你放心,你只管幹你的,有誰想搞場全有我咧。」

說著,一道金紅色光華,首先沖向舟外,直上九霄。四小也將沉螺舟收起,仍由小珠用辟魔寶蓋護定,騰空而起,那公孫壽昌卻站在四人中間,一晃便到了那瀛洲仙島上空,四邊略-贍顧道:「柳春兒,你可速將降魔貝葉借來一用,既欲保存這些草木禽獸,便只有仰仗佛力咧。」

柳春兒聞言,忙將那片降魔貝葉遞上,公孫壽昌一伸手接了過來,隨手向外一擲,只見那片降魔貝葉,倏發奇光,照耀得天空全成一片金碧顏色,將瀛洲仙島,團團護定,一會四周海上,便全在金碧光華之中。

再看公孫壽昌時,已在辟魔寶盞之下,跏跌而坐,二目垂簾入定,那貝葉所化金碧光華卻愈加強烈。再停一會便見島上樹木花草冉冉上升,下面好像另有一層彩雲托住,若干鳥獸,也夾雜其中,但毫無慌亂驚恐之狀,只棲息不動而已,漸漸愈升愈高,下面那片彩雲也愈加明顯,便似一片五色地氈,上面覆著一幢穹形金碧輕綃一般。

一會兒,便從五人足下,升過頭頂,越來越高,也逐漸縮小,那下面的一層彩霞又反兜上去,將那一片金色光華包沒,便似一個絕大綵球懸在空中。

再看足下時,那座仙島已成童山濯濯,只剩下一片赭黃顏色,連溪川河流全一涸見底。

只那粉紅妖光,仍然分佈各地,初甚稀微,但轉眼之間,便又蓬蓬上升,逐漸濃厚,而且妖艷異常,顯得非常悅目。

猛聽一個震天霹雷,接著一片金紅色光華,隨之而下,只一著那妖光,立化烈焰,一霎時,全島堆滿火焰,遠遠看去,便似一座火山,只映得附近海面皆成一片殷紅,那火勢燒得更熾。

忽聽西北上空,有人大聲唱道:「我那女兒與爾等素無讎隙,為何一再和她作對,她如今已經怕了你們,極少再在中土行道,如今為何又趕到這東海之外來。爾等既自稱正教,竟這等斬盡殺絕,一步也不容人立足嗎?」

一言甫畢,便聞異聲突起,便如暴風怒吼,雜以無數鬼哭神號。四小不知來的是何等人物,口聲竟這等傲慢,正在心驚。猛見公孫壽昌,倏然一睜二目,大笑道:「彭化子,你還不手腳快些,有人前來搞場咧。」

接著便聞彭康大喝道:「矮老兒你急什麼?不管他誰來,全有我咧。這妖氛如不清除乾淨,只留下一點將來便是禍害。我們雖然不怕,各人門下弟子,功力參差不齊,萬一出點事,豈不貽笑大方,怎能馬虎過去咧。」

說罷,那火光愈烈,一會兒又大喝道:「現在妖氛已凈,但在火氣未消之前,那些草木禽獸卻著地不得,矮老兒,你卻不能看有人搞場便打算偷懶咧!」

公孫壽昌又大笑道:「我焉有正經大事上面偷懶之理?你卻須防他弄鬼咧。這島下離開地底火穴不遠,你這放火燒山之法,滌盪妖氛固然絕好,卻防人家乘機引發地火,那這附近各島就糟了。」

彭康又大喝道:「你放心,只那老魔敢用此著,那他大數便到咧!」

四人再看時,那島上,火焰全熄,山容又現,適見妖氛,果然全被烈火燒盡,只土色全變殷紅,彷彿一片赤城矗立海上。

彭康已在一幢金紅光華之中現身,正翹首西北,看著天空,只見一片灰色飛雲,便似奔馬一般,風馳電掣而來,適聞異聲也愈形強烈,轉瞬之間,那片灰雲越來越近。

只聽那人大喝道:「彭康,你這鬼叫化休得欺人太甚,我窮陰叟這就來咧。」

彭康也大喝道:「你來就來,誰還怕你不成。老實說,你如深藏在那北極冰山之下,也許還可偷活幾年,一到這東海來,那就是大劫臨頭咧!」

正說著,那片灰雲已到海上,看去還有老遠,便覺寒氣逼人,接著狂風大作,氣候驟變,時當春夏之交,竟如數九寒天,空中日暗無光,登時彤雲密布,夾著鵝毛也似雪片打了下來。

彭康倏又大笑道:「我正愁這南方離火之精用得太久,島上火氣難消,有你這麼一來,倒省我不少事咧!」

說罷,那片灰雲倏然一散,中間現出一個身高丈余的怪物來。

但見他,只有三分人形,面長尺許,寬才三寸不到,眉眼高高生在額上,一張闊嘴卻落在下面,中間又隆起一個大鼻子倒有六七寸長,兩隻耳朵,上大下小,也夠六七寸長,一頭紅髮,散披在腦後,再配上一張慘白的臉色,深藍色眼珠,渾身全赤裸著,只腰下圍了一圈樹葉,好象是一條短裙,偏下面又只一條獨腿生在當中,看去山魈不像山魈,旱魃不象旱魃,簡直丑怪異常,連畫也不易畫出。

猛聽彭康大喝道:「你是什麼東西,那窮陰叟既然口出大言,為何本人不來,倒教你這畜生前來送死是何道理?」

那東西冷笑一聲道:「我師父豈屑與你較量,只我獨腳寒魈一到,便也夠你這鬼叫化受咧。」

彭康正待答話,公孫壽昌身子一長,已在東方明耳畔說道:「你這孩子既喜歡淘氣,為什麼不拿這東西試試那對神鉞咧。」

東方明正巴不得用這東西試手,只因兩老在場,不敢妄動,一聞此言,不由大喜道:「彭老前輩,你老人家別生氣,那個什麼窮陰叟既沒有來,且等我來收拾他。」

說罷在那辟魔寶蓋之下大喝道:「你這東西到底是人是獸,你那渾蛋師父既敢叫陣,又不出面,算得什麼狗熊,憑你還不配死在彭老前輩手裡,既敢放肆,待我送你回去便了。」

說著,暗握一粒三陽神雷在手,眼睛看著動靜。

那寒魈原本冰山之中所產,界於人獸之間的一種東西,但最恨人說他不是人,一聞此言,立即觸怒,再一看說話的又是一個十餘歲的孩子,不由愈怒,一聲獰笑之後,隨即把嘴一張,噴出一個彈丸大小的晶球來,徑向東方明打去。

誰知東方明那粒三陽神雷也脫手而出,兩下迎個正著,只聽得震天價一聲巨響,那粒晶球,立被震碎。連那寒魈也被震出數丈,那麼高大的一個身軀,竟在空中翻了好幾個筋斗,只急得怒吼連連。

小珠方拍手嬌笑道:「這東西雖大原來不夠材料,只一粒三陽神雷便震得連滾帶翻筋斗咧。」

猛聽公孫壽昌大喝道:「你兩個還不快用雙鉞合璧先將這廝除去,須知那老魔頭用這怪物來虛張聲勢,他卻暗中鬧鬼咧。」

小珠、東方明聞言,雙雙立將那對干天烈火神鉞發出,彷彿一輪旭日,直衝寒魈而去。

那寒魑自被三陽神雷一震,內丹全碎,正在收攝,忽見雙鉞飛來,正是自己剋星,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忙將身子一縮,縮得只有小猴兒那麼大,一頭直向島上鑽了下去。雙餓雖然去勢極快,但那寒魈逃得更快,一下竟鑽入地底。

公孫壽昌又高叫道:「彭化子,千萬當心,那老魔已在海底地肺之中動手咧!」

遙聞彭康大笑道:「這老魈真打算玩火,那他的劫數便快到咧!」

說猶未完,忽聞海底一聲巨響,突然飛起一根畝許大的水柱,直上雲霄,接著海面上起了一個極大的漩渦,那小瀛洲仙島,接著向下一沉,彭康忽又大叫道:「無知老魅,竟敢在我面前弄鬼。」

接著便見五道金紅色光華,垂天而下,從那仙島周圍直注海中,團團絡住,猛然向上一提。那島本已沉下去一小半,但經這麼一來立刻停止。

一會兒又徐徐上升,那根水柱卻嘩啦啦一聲,隨之崩塌,海上又冒起無數極大水泡,怒禱洶湧,便如鼎沸,接著海水四溢,狂風大作,一時天昏地暗,日色無光,直令人心驚不已。

柳春兒忙道:「這廝倒底是鬧什麼鬼,難道憑彭老前輩還不能收拾他嗎?」

公孫壽昌笑道:「你這孩子哪裡知道厲害,這裡海底下面,正是地殼極薄處一個大火穴,只地火稍一激蕩立成巨災。那窮陰叟真窮凶極惡,他正打算攻穿地殼,把地火引出,將這島陷入地肺之中咧。如在陸地上,他這一著還真厲害,便憑彭化子這等道力,要想防禦周密,令他無法得逞也還真不容易。

「如今幸在海中,地殼一裂,海水立刻灌入,除海中水族難免遭劫而外,只能令這島不立刻下沉,等海水注入,自可將下面所蘊毒火沖熄一部,海底砂石之類,也可自然將裂口封閉,便可無害咧!」

接著指著彭康說道:「你們不見那彭化子已經把吃奶的力氣全使出來了嗎?」

四人連忙向上看時,果見彭康在一團金紅色光華圍繞之下,雙手十指各發奇光,似乎用盡平生之力向上提著,不但臉上出汗,而且那一頭短髮也根根直豎,鬚眉戟張。

柳春兒忙道:「彭老前輩向來遊戲人間,對付任何左道,全視如無物,舉重若輕,今天對這個老魔頭,怎麼這樣吃力咧?」

公孫壽昌大笑道:「憑那窮陰叟哪會教彭化子這樣費勁,他這是為了恐怕那地火外泄,海底地殼陷塌,把這島沉下去,所以才用全力硬拉著,只等這海水把那裂口灌滿,便可容喘息咧!」

小翠忙道:「看這樣子,彭老前輩實在已盡全力,你老人家現在閑著,為什麼不幫他一下呢。」

公孫壽昌搖頭道:「你這娃兒要我怎樣幫他,須知這旋轉乾坤之力,全憑自己心與天會,旁人卻一毫無從假借呢。」

接著猛然壽眉一聳道:「不好,那老魔來了幫手,竟打算趁彭叫化無法鬆手,暗中算計他咧!」

小翠一看,東北角上,果然又飛來一點紅星,直向彭康身邊斜掠過去,心料一定是妖人黨羽,更不假思索,立將那一撮太白神砂,對準紅星發出去。

只見一道白光挾著無數銀星,直射過去。那點紅星來勢原極迅速,簡直好像隕星飛墜,一晃已離彭康身邊不遠,忽然暴漲,竟然大如車輪,當中現出一個紅衣妖人。

他大喝道:「彭康你且聽清,今天我來尋你,與那窮陰道友無干,這是你我昔年的一筆賬,要在現在清算一下咧!」

猛一拍手,似乎要有什麼飛劍法寶發出,卻冷不妨,眼前一亮,那片太白神砂已經打到,竟打了一個滿臉開花,只聽得一聲厲叫,幾乎從半空中栽下海去。

公孫壽昌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且慢找彭化子算賬,這兒還有賬主等著你咧,方才這一下不過討賬帖子而已。」

那紅衣妖人原非弱者,一被太白神砂打中,便自識貨,立刻舍了軀殼,將原神遁出,驟聞一連串巨響,便如天鼓齊鳴,那片神砂,悉化輕雷,立將妖人肉身震得粉碎,斷肢殘骨,全落下海去。

那裡彭康也把雙手一松,收回十道金紅色光華,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倏然掉轉頭笑道:「我道是個什麼賬戶,竟敢乘我分心不得的時候,來算舊賬,原來竟是你這忘恩負義的鬼東西。人家救了你一場,到末了竟把人家的徒弟軀殼盜來弄鬼,憑你也配找我算那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賬嗎?」

那妖人軀殼雖失,元神卻頗凝固,在那幢紅光護身之下,驀地里把手一揮,那幢紅光忽轉綠色,大喝道:「彭叫化,且慢賣狂,你既識得我九幽帝君梁無告那話就好說,你且嘗嘗這個滋味如何?」

說著把手一揚,紫光一閃,一粒陰陽神雷直向彭康打去。彭康把手一招,立刻又發出五道金紅色光華,將那粒陰雷罩住,更不等爆發,便被收去。

彭康大笑道:「慢說你這東西是偷來的頑藝,便在洪昆本人手中,我也不懼。」

小翠一聽那妖人竟是九幽帝君梁無告,不由把牙一咬道:「公孫太公,怪不得你老人家說他有賬主在此,原來竟是這個妖鬼,想當初,我如非在玉龍潭前,巧遇心印禪師和恩師一再成全,末了又虧了你老人家,大施法力,將他那嘉陵江底,九幽魔宮破去,也許就萬劫不復咧。」

她把手一揚,又將那太陰降魔玉杵發出,一道白光直向梁無告打去。

那梁無告素來本極其陰毒,自被太白神砂毀去所附軀殼,早已看清辟魔寶蓋之下所站各人,一見那發出神砂的竟是花小翠,雖知公孫壽昌難惹,幾個孩子各有異寶在身,但小翠過去是自己徒弟,不由大怒。

他立刻打了一個聲東擊西的主意,一面向彭康喝罵發出那粒陰雷,一面把那九幽秘笈中,最厲害的無相陰火,對小翠發來。

那陰火原是無形無質的東西,但一著人身,立刻生死由心,如令發作,不但軀殼立成白灰,便元神也被煉化,又疾如閃電,隨念即至。

卻不料彭康神目如電,早已看出,連忙大喝道:「公孫老兒,你當心,這妖鬼要暗算那孩子咧!」

一語甫畢,倏見公孫壽昌,把手一招道:「這廝眼珠一動,我便已經知道,你且去對付那老魔,別放他跑了,這廝全有我咧。」

說罷便見那辟魔寶蓋所發金光向外一掙,呼的一聲,那蓬陰火,立轉無相為有相,一片慘綠火焰隨之而起,那太陰降魔玉杵,也向梁無告當頭打下,一下只打得妖魂四散,化為一團黑霧,直向海底鑽去。

接著,又聽公孫壽昌大喝道:「無知妖鬼,如以你這等行為而論,本該用我戮魂誅魄之法,立刻除卻,無如那赤身老怪,尚須尋你算賬,我如加以誅戮,反是便宜,還不快去領受那九年煉魂之苦嗎?」

隨見海底紅光一閃,遙聞有人桀桀大笑道:「公孫老兒,你別以為打了落水狗便自猖狂,便那方天賜和你們這些老鬼,改日我洪昆也必一一領教咧!」

東方明忙道:「那赤身老怪也來了嗎?他自在雲麾真人自絕陣中吃了大虧,又受心印禪師心光慧劍之厄,現在已經復原了嗎?」

公孫壽昌笑道:「那老怪自遭重創之後,正在閉洞另煉一種極毒辣的魔法,此刻哪有工夫出來,他不過故意放這妖鬼來此擾亂,打算借刀殺人而已。但這妖鬼,也是天地間戾氣所鍾,其手段之陰毒並不下於老怪,將來互相報復,少不得同歸於盡,所以我才有意容他逃去。那老怪在他身上已經下了極厲害的禁制,他這一走,便真下澈九幽,也非向老怪自行投到不可,轉眼之間便要受他那赤焰焚身,陰風酸骨之苦,也真夠他受的咧!」

正說著,忽見那海水上面,驟然一平如鏡,氣候又冷不可當,一會兒竟自凍合,慢慢的龜裂有聲,那寒氣更為逼人,四小在那寶蓋之中,漸不可耐,只冷得瑟縮不已。

公孫壽昌責笑道:「此刻那窮陰叟已和彭化子拼上咧。少時陰陽相搏,必生巨變,你們可小心了,如果想看點希奇,不妨將一對神鉞放出來,幫助他一下,但那三陽神雷卻切忌使用,千萬不可亂髮。」

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那海水所化堅冰,忽然有一片,飛起數十百丈,只震得那幢寶光飛出老遠,四人全有點頭暈目眩。那碎冰滿天飛舞,便似冰山爆炸一般,接著從裂口之中,飛出一大片火焰,直上雲霄。

眾人又覺奇熱,逼人如灼,一會兒又聽海中連發巨響,爆炸不已,冰塊與火焰齊飛,一到天空,便化熱雨,象沸湯一樣傾注下來。滿海洋中,一片煙霧交加,接著旋風大起,吹成一個個風柱,下面海水夾著冰山,壁立千仞。再隔一會兒,那冰山下面又烈焰騰空,便似火山迸發,此起彼落,就像天崩地裂,宇宙即將毀滅一般。

公孫壽昌見狀,連忙把手一揮,那光幢便又飛上去千百丈,眾人才覺身外震撼稍止。再向下面看時,只見一片玄霧,籠罩著一個黑衣焦面老叟,已出海面。

那彭康也在金紅色光華籠罩之中,飛了上來,但海中仍是變化倏忽,驚心駭目不可名狀。

驀聽那焦面老叟大喝道:「彭叫化休走,今天我決與你拼了,哪怕就將世界整個毀滅了,也要分個你死我活。」

接著彭康也大笑道:「你別吹著頑兒,這些話只好嚇小孩子去,你真有這力量,能把世界整個毀滅了,還肯自守本份呆在那北極冰山之下嗎?那早就該吸盡世人膏血,做起宇宙主宰來咧!」

說著又大喝道:「你那點冷冷熱熱的頑藝,我已見識過咧,既打算拚命,還不快將所有的家當全拿出來,過此一刻,便沒你賣弄的咧!」

遙見那焦面老叟把手一搓,冷笑一聲道:「我的家當也不多,只還有一兩件,你且接著便了。」

只見那十指齊發銀色光華,便似十道銀虹,直向彭康掃了過去。

那銀虹出手之初,光華還不甚強烈,只和尋常劍光相差無幾,但一轉眼之間,便轉奇亮,令人不可逼視,也隨之暴漲,只照得海天上下皆成一片銀色,連天空中,那輪烈日,都為之黯淡無光,慢說是彭康,便那身外一幢金紅色光華也被籠罩下去,其威勢之駭人,簡直不可思議。

隨見彭康也似乎冷笑了一聲,兩手一招,十指尖上,也各發出一道金紅色光華,才只粗如兒臂,更不甚強烈,和那焦面老叟所發十道銀光,相形之下,簡直無法比擬,只彷彿十道經天銀虹,忽著紅絲一線。

不過那十道金紅光華,卻發得迅速異常,一出手便直透銀虹之中,兩下才一接觸,便向前連擊,竟隨著銀虹來勢穿入,一剎那之間,已被穿透一半。

那焦面老叟一見金紅色光華,穿透銀虹,在那玄霧之中,好象忽然被什麼東西推了一下,竟退後五六丈遠近,倏然二目圓睜,似用雙手向前一擋,那十道金紅光華,便被阻攔,前進頓緩。

那焦面老叟,一見金紅光華被阻,二次又用全身力量,向前一推,似乎打算將那十道金紅光華反逼出去。

但那金紅色光華,雖被阻遏,卻並末後退,只停得一停,又緩緩前進,看著又穿入老長一段,離開焦面老叟十指,只剩下丈余遠近。

那焦面老叟雖仍用力撐持,似已顯出非常吃力,倏然雙眉一豎,腦後又飛起一掛玄霧,蓬蓬勃勃,便似濃煙一般,從身畔向外發展出去,一晃便伸出六七尺遠近,才撐到銀虹裡面,金紅色光華所到之處,猛將兩手一縮,那十道銀虹忽齊玄霧斷去,所發玄霧又向外一推,那十道金紅色光華,便全擋在那片玄霧外面。

接著震天價一聲巨響,十道銀虹和金紅色光華,齊被震碎,灑了滿天銀雨紅星。接著那海水又壁立千仞,掀起一座銀山直向雲霄,比那附近小島,還要高上若干倍,霎時間,蔚為奇觀。

但只一瞬,那銀雨紅星一閃即滅,那座銀山也向下沉,海水之中又起了一個極大漩渦,陷下去百數十丈,直逼海底。

公孫壽昌方說得一聲:「不好」,猛聽半空中又有人大喝道:「窮陰老怪,你真打算造這無邊罪孽嗎?為你一人泄憤,這附近千萬億生靈何辜,只此惡念一萌,便罪不容誅咧。」

接著,便見百丈金虹垂天而下,直注那漩渦之中,海面之上,也梵唱大起,首先現出一個鐵面銀髯的老僧來,隨後海上又泛起一朵畝許大的青蓮花,上面站三個相貌奇古的老尼。

遙聞彭康大笑道:「你二位來得正好,這無知老魈,正打算將達一帶島嶼一齊沉入海底咧。我鬧了一陣,真也夠累的,那矮老兒又一味偷懶,袖手旁觀,真把我這窮叫化,連吃奶的力氣全拿出來了,這就瞧你兩位的咧!」

那焦面老叟倏見二人現身,也大叫道:「鐵肩,慧因,你這兩個賊禿打算怎樣?我生平就從不知道什麼叫做造孽,慢說這附近些許人畜魚鱉,便將整個宇宙毀去又有何妨。你兩個以為憑這佛門中的金剛神柱和這一朵妙法蓮花,便可以將這海底地殼鎮住嗎?那簡直是妄想,實不相欺,我這北極寒雷生生不已,一經磁光引發,便大無休止,那只有等重分混沌,再辟乾坤咧!」

鐵肩大師猛然長眉一豎道:「無知老魔。我要破你這點寒雷,何須兩般法物,適才慧因大師已將一粒牟尼神泥投下,你那寒雷威力再大有何用處。不過我佛素重因果,你這惡念一起,自應孽報隨身,這海底火穴,每隔上數十年不等,必有一次宣洩,雖無大礙,卻也是這一帶水族大患,如今便要煩你在我這大力金剛神柱之下住上十甲子,以清此孽。你如自知悔悟,只消每當火發,用在北極所煉冰雪精英加以遏止,自是功德,到時火穴自行封閉,神柱飛回,你也出困。但如自不量力,妄冀用邪法逃出,或再圖攻塌地殼,那這金光神柱也必將你陷入地肺,讓那地火煉化,自食今日造孽之果,生死禍福只在自己,老僧卻無勉強咧!」

那窮陰叟不由又激起凶頑之性.大喝道:「老賊禿,膽敢如此對我輕視,既如此說,待我先再掀個天翻地覆與你看上一看。」

說著眼露凶光,又把右手一抬,發出五道銀色光華,向海中射去。卻不料那銀光才一出手,便見海底金光大起,一直托著,不令注入。

窮陰叟見狀愈怒,左手一伸,又發出五道銀光,十道耀人眼目的光華直注下去,那海底金光倏向下一沉。

窮陰叟方說:「原來佛門至寶,法力也不過如此。」

接著雙手向下一按,銀光愈形強烈。正在更加得意,忽見那海底金光,一下散開,竟從那十道銀虹外面反卷了上來。將他連人罩住,化成一幢金光緩緩上升,不一會便直上雲霄,看去便如一根透明金柱,裹著窮陰叟,慢慢又向海底沉了下去。

一會兒,全柱入水,只見金光在海中閃耀不已,又停了一會,便漸漸看不見,那海上又復風平浪靜,一平如鏡。

彭康不由大笑道:「小弟雖然略諳諸教門徑,卻想不到二位道友,竟具這等神通,這一回算是又令我大開眼界咧!」

鐵肩大師大笑道:「這不過仗我佛之力,了這老魔一場因果而已,我能有什麼神通,只能心與天會,我心即佛心,才是真神通,這能算得什麼?」

公孫壽昌聞言,也攜著四小從空中飛下道:「你們且慢談禪,適才幸虧來得正是時候,否則我這懶老漢真急煞咧。你二位請看,如果這叫化子和那老魅真鬼將附近各島弄得沉到地肺里,別的不說,我那一大團草木禽獸卻投處安置咧。」

彭康在側猛一抬頭,一看那片青蒙蒙光華,連忙笑道:「現在魔雖已過,那些草木禽獸總算也逃過一場大劫,你還不把它們放下來,還等什麼?」

鐵肩大師笑道:「但這也是一場小小功德,只可惜那海中水族,卻因為足下和老魅一陣翻騰不知要死傷多少咧。」

彭康笑道:「那海底水族雖然略有損傷,但大部均被我逼出千里之外,所以除一上來那幾下,也還沒有什麼重大劫數,只不過給他們挪了一次窩兒而已。」

說著,那公孫壽昌把手一招,那一片貝葉青光,裹了無數草木禽獸,也冉冉下降。四小忙就空中向鐵肩、慧因下拜,慧因大師笑著把手一招,珠翠二人便雙雙飛到那朵青蓮花上去。

接著一伸手,摩著兩人頭便笑道:「這一場魔劫,也真虧你兩個應付,尤其是小翠方才歷劫歸來不久,便又當此大任,格外可貴難能,」忽然又笑道:「那九幽妖鬼梁無告,經過今天這一場,與你已是不解之仇,還有你那姐姐,也必須尋你,以後卻不可不防咧。」

小翠素來人本乖覺,聞言忙又跪下道:「弟子自知孽重緣慳,以致迭遭魔劫,還望你老人家賜予援手才好。」

慧因大師笑了一笑道:「我之所以把你喚來,便是有一件小頑藝打算送你,以後如再遇上這兩個魔頭便可無礙了。」

接著,掏出一個白玉小環來又道:「此名小須彌環,看雖平常,其中卻暗藏著我小須彌陣法,攻防兩用咸宜,人藏其中便幾個著名魔頭也難侵入,如果將妖邪左道困上,更不易逃出,你只善用此寶,便和珠兒這辟魔寶蓋無異咧。」

小翠又再拜叩謝,領受了用法,小珠連忙笑道:「師祖,你老人家只疼我這妹妹,便不疼我嗎?如要論公平,也給上我一兩件才對咧!」

慧因大師笑道:「你已有母親給你好幾件煉魔之寶,又有那柄干天烈火神鉞還要什麼東西,而且你的災難已過,仙福無量,還要這些法寶做什麼。你如願學,我倒可以傳你一種伏魔梵唱,以後也許可以用得著。」

小珠一聽,連忙也拜謝了,又磨著立刻就教,慧因方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這等心急.這裡還有好多事沒有完咧。這梵唱非攝心靜慮不可,哪裡是立刻可傳的。」

忽聽天空又大笑道:「公孫兄,你且慢放手,我因有事,來遲一步,幾乎又要大費手腳咧!」只見金光一閃,柳不疑忽然從天而下。

公孫壽昌已將那片貝葉青光招得離開那座瀛洲仙島不遠,其中草木禽獸歷歷在目,聞言,把手一指,立刻停住大笑道:「人家全說我這矮老兒是個懶仙,於今正好轉贈咧。這等大事,你卻慢騰騰的到現在才來,說得過去嗎?」

柳不疑連忙一矬遁光,把手向各人一拱道:「公孫兄責備得是,小弟委實來遲一步,還望諸位原宥。」

接著又道:「這仙島雖然美景無邊,但有些地方,迭經地火薰灼,陸谷變遷已非原來景像,又經那天照尊者和妖婦佔據,更多損害。我們既然預備用它作一個祛魔衛道根本之地,有些地方還須重新鼓鑄洗滌一番。此外將來還有若干忠臣孝子和有緣人要來,也須有以養之,勢必要辟出足夠的田地才行,所以我才阻止公孫兄,先慢將那草木禽獸放下,便是為了這個。但小弟一人之力有限,還望合力竟此全功才好。」

慧因大師聞言忙道:「此事並不太難,卻好我們來的一共是五人,便請按五方站定,各施顛倒移挪之法,自可如意。不過,要把這塊小天地造成一個新規模,必須有個腹稿才行,柳兄此來曾有決定嗎?」

柳不疑笑道:「對於此事,小弟不但籌之已熟,並且還有一圖在此,既承諸位襄助,便請一觀如何。」

公孫壽昌,忙將那貝葉青光仍舊送到雲霄之上,笑道:「我本來是一個有名的懶漢,今天卻偏不准我放手,這也是一個小小報應,不過既是照本畫符,有圖可按,那還不難。」

他一縱遁光直向柳不疑身旁飛來,接著,鐵肩、慧因兩位大師和彭康也一同飛來,先就空中一看那圖,相互稍加斟酌,便分五方在雲端站定,計由公孫壽昌鎮東方,彭康鎮住南方,柳不疑鎮住西方,慧因大師鎮住北方,鐵肩大師鎮住中央,又命柳春兒等四人也在東西南北四方遠遠站定,等布置好了,鐵肩大師,倏然把手一揚,大喝一聲,那座仙島便從海中拔起,懸在空中,接著發出一道黃色光華罩向島上,半會之後只見島上忽起萬丈黃塵,瀰漫天空,將一切形象完全隱去。

遙聞彭康大笑道;「這算是一個小混沌,且看我這離地之火要來咧。」

他雙手一張,只見十道金紅色光華直射黃塵之中,轉瞬之間,那衝天黃塵漸漸消沉,全島想起烈焰,只燒得便似一座火焰山一般。

那島上峰巒崗嶺,齊化石漿,有突起數百十丈,有的又塌了下去,約莫半個時辰,烈焰漸消,一切景象也隨之大變。只見奇峰插雲,平疇瀕海,有些地方現出重巒疊峰,有些地方現出崗陵起伏,形勝之佳似已初具規模。

接著,又見柳不疑大袖微揚,飛出二道白光,彷彿一道經天白虹,直注島中,所過之處,隨地修削,山態更形入畫,便那海岸灘港,也曲折由心,瞬息之間,形勢又一大變。

那道白光繞島數匝之後,忽又聽慧因大師笑道:「我比諸位略佔便宜,只隨身帶來一點西方八功德水便可塞責咧。」

她從腰間絲絛上,取下一個白玉小瓶,撥開瓶塞,只見那玉瓶之中,飛出一線銀絲,正注仙島上空,化成一陣濛濛細雨灑遍全島。霎時間,只見島上溪流皆盈,泉瀑飛濺,平添了無限生意,便峰巒之上也全潤濕。

又聞公孫壽昌大叫道:「慧因大師,你那八功德水千萬別吝惜才好,這島上草木靈藥離地已久,又吃那些邪火妖氛灼傷薰壞甚重,卻非此真水滋潤不行咧。」

說罷,用手一指天空那片貝葉青光,又冉冉而下,慢慢散布全島,一會兒,那島上又平添了一片濃綠,越顯得仙山如畫,便似一個絕世美人,初試春衫,凝睇欲笑一般,緩緩又落向海中,仍在原來位置上。接著又見他把手一拍大笑道:「如今大功告成,我也須歇上一會兒咧。只可惜那散花童子的故居,已在適才天翻地覆之間完全毀去,要不然,睡上一覺才有多好,如今說不得,只好仍舊借重我這袋裡乾坤咧。」

說著,便向島上一座高峰飛了下去,遙聞彭康大叫道:「矮老兒,如今諸事還未就諸,你想偷懶那怎麼行,只你敢鑽到那袋裡去,我不把你連那破口袋擲到海里去才怪。」

一面叫著,一面便也飛向那座山峰上去,人才落下來,一看公孫壽昌站在峰腰一座大石坪上,已在負手閑眺,嘴裡還念叨著道:「這是島上一座主峰,真是氣象萬千,將來那仙府最好設在這裡,便可遙制全島。那南北兩面,如果稍加耕鑿何止萬頃良田,便再有些人來也容得下,這山林漁鹽之利更不用說,叫化子這一行卻不會有咧!」

彭康不由笑道:「我道你真來睡覺,原來卻在打算一展開創抱負咧。將來叫化子我敢沒有,不過懶人卻也不能容身咧!」

說著,鐵肩、慧因、柳不疑三人也相繼飛下,一同佇立在那塊大石坪上,連東方明、柳春兒、小珠、小翠也一齊飛落,恭侍五老之側,正在商量布置,籌劃開闢之策。小珠猛然把頭-抬道:「師祖,你看,那邊來了好幾道遁光,好像我太婆和麻姑全來咧!」

慧因笑道:「不但她兩個,這一下來的人多著咧!」

眾人一看,果然西邊來了好幾道遁光,一晃便有三道遁光在坪上落了下來。再看時,頭一個便是不老婆婆李映紅,後面跟著山茶和鐵掌麻姑何天香,每人全用竹杖挑著一個花籃。

柳不疑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們正想仙島初開,一時興建為艱,卻想不到你三人,已經將全付家當搬來咧,這一來倒省事多了。」

不老婆婆笑道:「這大一座仙島,如果要臨時修建,便真鬼斧神工也須時日,哪裡來得及,所以只好挑現成的帶來,就這樣,我們也忙了好幾天咧!」

說罷,縱目四顧道:「此間形勢最好,便作一個大家聚會之所如何?」

公孫壽昌道:「我早看中了,還等你說,你且把那帶來的屋,隨便拿出幾間來安上,讓大家歇上一會,如果不行再挑好的。我知道,你們這三隻花籃包羅萬象,什麼全有咧!」

不老婆婆笑了一笑道:「你急什麼,這位置一錯,再要移動,便又為難咧。」

她放下那花籃,上下又看了一回,伸手向花籃里取出一座手指大的青玉,看去略具殿宇之形,差不多和小兒玩具一樣,向外一擲,那片大石坪上,便平添了一座高大莊嚴的青玉殿。

小珠不禁驚呼道:「這不是那玉龍潭底潛光水府的青玉殿嗎?怎麼一下搬到這裡來咧。」

山茶連忙喝道:「誰說不是咧,你太婆法力之大不可思議,豈在乎這一點,你只看著不好?這也值得在各位老前輩面前大驚小怪的嗎?」

小珠不語,不由把一張小臉漲得飛紅,不老婆婆笑道:「小孩子總喜歡一個新奇,你平白又呼叱她做什麼。」

接著又道:「單這座殿宇未免太孤,這石坪下去,只一條窄窄山徑,也有欠壯觀,還須稍為開拓一下才好。」

柳不疑道:「這個容易,但是你打算如何開拓?這峰腰距離山下何止百丈如果直上直下,壯觀是壯觀了,卻未免一覽無餘,有欠含蓄咧。」

彭康道:「不但太直了未免有欠含蓄,便是這座主殿朝著西北也不合適,我看還得掉上一個方向才對。」

公孫壽昌忙道:「彭化子,你知道什麼,我們本來來自神州,為了祛魔衛道,救災弭劫才辟此仙府,主殿面朝西北,正是不敢忘本,否則誰不知道面南朝東喇,不過上山形勢稍曲,以示有餘不盡,倒是對的。」

鐵肩、慧因一齊笑道:「這話倒也有理,只是這曲又如何曲法呢?」

柳不疑道:「既然大家全主張上山下山道以含蓄為主,且容我一試如何?」

他把手一揚,只見一道白光,向那石坪上斜展出去,那石坪隨著白光到處,直托出去十餘丈遠近,傾瀉而下,等下去十餘丈,倏然折而向南,從山中間再拓出去一二十丈,再傾斜下去十餘丈,又是一折,迤邐而東,一路曲折盤旋下去,直到峰下,仍是西北方向,便似螺旋一般,接著,又因形勢高下各開幾條小徑。

不老婆婆看了一看,又從花籃之中取出兩座蒼玉小亭安在大殿兩側,一座綠玉牌坊安在石坪前面。接著相度地勢,一連取出許多小小樓台殿閣,分別安置好了,頃刻之間,便是一片仙山樓閣。

她笑了一笑道:「全島地方太多,一時決難就諸,如今只好先把這個主峰布置好了再說咧!」

鐵掌麻姑也從花籃里取出一把細如牛毛的小草來,向那殿側一灑,只見一陣雲煙過處,又添出若干奇花異樹出來。

接著一縱遁光,沿著那條新辟大道而下,向路側山隈,隨意揮灑,每一把出去,各種花木隨之而起。

妙在各依地勢布置,在在俱見匠心,一會又飛回來,沿途放出若干珍禽異獸,一霎時林麓之間飛鳥爭鳴,糜鹿競走,又是一番景象。

公孫壽昌大笑道:「這一著卻有點畫蛇添足了,這島上本就有不少飛潛動植物,何須再弄這許多來咧!」

彭康忙道:「你又輸眼咧,且再仔細看看,這些草木鳥獸本島有嗎?」

公孫壽昌仔細一看,果然皆非凡品,不但那花樹之中,頗多九天仙種,便一般鳥獸,也均各具靈異,這才笑道:「你這叫化子倒比我別具眼力,不是你提醒,我還真沒有看出來咧。但這些東西收集不易,她卻從哪裡弄來這許多咧!」

鐵掌麻姑何天香方自飛回,聞言忙道:「公孫老前輩要問這個那話就長咧。我前在邪教,尚未歸正,便喜蓄這些珍禽異獸,和培植神木靈藥。平日又見異思遷,從不久住一地。在西南各處,辟有宮室別墅甚多,大抵均在深山窮谷之中,每一處,必有些鳥獸草木為之點綴。這一次因為要搬家,所以一古腦兒全帶來咧。別瞧這一點小小家當,我十餘甲子的心血全在上面咧!」

小珠不禁雀躍道:「照這麼一說,那何人你也一定帶來咧,只可惜我那兩隻豹子和那一對大狒狒不能來,要不然,那有多麼好?」

天香笑道:「那何人也在花籃之中,適才已經放出去,讓他自己找合適的地方去了,至於那一對豹子,你只願意帶來,將來不會去取嗎?不過那兩隻狒狒,卻須雪山老前輩做主才行,卻由不得你咧。」

小珠正在高興,忽聽鐵肩大師笑道:「全島布置決非一日之功,這峰上峰下既已大致就緒,現在我們且到殿上少歇如何?」

公孫壽昌道:「要依我本來早該歇上一會咧。你們如果再在這裡慢騰騰的賣弄家私,那我只有先溜了。」

說罷首先舉步向那青玉殿走去,眾人一齊到了殿上,只見殿宇寬宏,檐桷高聳,金庭映日,玉壁生輝,較之深藏玉龍潭底,更覺氣象萬千,但那陳設坐具,卻空無一物。彭康不由笑道:「你們怎麼把房子帶來倒忘了傢具,這一來矮老兒除了鑽那口袋,卻無法坐卧喇。」

公孫壽昌把眼一翻道:「你知道什麼,人家是分三個傢伙裝來,少不得這就要拿出來咧。」

說著把手向山茶那隻花籃一指道:「那些陳設傢俱不全在那個裡面嗎?」

山茶笑道:「公孫太公說得不錯,果然全在這裡咧。」

說著把手向花籃一招,裡面倏又飛出若干陳設用具,一剎那之間,便將那座綠玉殿陳設得富麗堂煌,公孫壽昌笑道:「彭化子,你想要看我笑話那是妄想,全有我這徒兒媳婦孝順我咧。對不住,你們且去商量大事,我卻要好好的睡上一覺咧。」

說著徑就東壁一張珊瑚榻上曲肱而卧,轉眼便鼾聲大作。彭康大笑道:「由你,由你,只要你真能睡得安穩便算福氣咧。」

說著各人均就正中二面交椅上落座,只四小侍立在側。鐵肩大師道:「如今仙府已開,劫運也將開始,今後這裡便算是一個祛魔衛道中樞咧。我是向來閑散慣了的,自不能久居。柳師弟既掌門戶,卻須從此另有一番布置才好,此刻胸有成竹嗎?」

柳不疑笑道:「小弟雖然忝掌門戶,但大師兄卻也決不容置身事外。如依鄙見,不但本門弟子,須全部來此報到,然後再行分派出去,才有個綱領。便各宗派道友,最好也全能到這裡來,才好遇事洽商,要不然,這行止趨舍便難一致,緩急之間也不好應援咧。」

彭康大笑道:「此事無庸多慮,那矮老兒,早借了睡覺,化身出去向各方邀請咧。我包管一二日里,必定群賢畢至,你只把那祛魔衛道的攻防步驟弄好,各路職司派定,便行了。」

不老婆婆也道:「我來時,東方道友巳在籌劃舉家東遷,計算也該到了。」

何天香又從旁道:「我在月前聞得雪山老前輩,正在煉一項陣法,系專為在海上防範妖人偷襲之用,屈指算來,四九之數已經屆滿,說不定也許早晚就來咧。」

柳不疑點頭回顧柳春兒道:「既如此說,春兒可回松蘿山莊,速傳我命,也舉家遷來此地,並告知萬大師叔,請他就近通知本門弟子,得訊即來報到,不可遲誤。」

柳春兒聞言,立刻答應,飛身出殿,一縱遁光而去。從這天以後,不老婆婆,率著何天香、山茶、小珠和小翠,便不斷在全島各地,相度形勢,加以布置,那仙島愈形花團錦簇。

不上幾天群仙也陸續來到,各從所好分別住下,又作了一次小聚。決定除留柳不疑、萬倉、東方旭初、彭康四人在島上統籌全島策應各方面外,計分七路出發,應付這場大劫。

那七路是:第一路鐵肩大師赴遼東一帶;第二路慧因、慧果兩位大師同趕冀晉陝豫一帶;第三路雲麾真人夫婦,同赴齊魯江淮一帶;第四路公孫壽昌赴湘鄂川黔一帶;第五路不老婆婆赴閩漸百粵一帶;第六路虯髯僧赴青海玉樹西藏一帶;第七路雪山姥姥赴甘陝天山一帶;各自相機祛魔衛道救災弭劫。

並約定大秦教主兄妹和大食尊者、流沙道人,自西方聯合進行,同時消滅左道魔教,分路向北極羅剃國進逼。

那各門下弟子也各有職司,或隨師長行道,或獨當一面,或獨司一事,或往來策應各地,幾乎沒有一個閑著。

這時,已當明末,那些魔道中人,也定好了一個策略,除用一部分能手滲入各地豪紳權勢之中,造成亂象而外,另以全力打入流寇裡面,借著流寇之力,推廣魔道,真是無惡不作,所以一下鬧得血腥遍野,中原鼎沸。

幸而鐵肩、慧因、慧果三位大師合力將隱藏在闖王李自成賊中的幾個厲害的妖人除去,其勢才稍殺。

但隱藏在八大王張獻忠賊中的左道魔教,卻愈形猖獗,這一路也屠殺最慘,所以群仙合力以赴,特各地得力弟子大半調來。

那主持這一路的公孫壽昌,也不時現身,親自出手,並調請了好幾位前輩仙俠前來。但阿修羅王得訊以後,又將各地魔道中能手齊集川中,這一來雙方全鬧成了秣馬勵兵之勢,但因各有顧忌,一時尚不至即行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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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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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群仙大會,祛魔卻敵彌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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