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且說普陀散人說話時,突然身後起了一股勁風,凌首罩到「齊魯怪乞」尚維三本與普陀散人分立在相距四、五尺兩塊岩石上,背向凝視防備敵人突然發動攻勢。
哪知「齊魯怪乞」尚維三移目注意左側的「金環尊者」不料立在右首礁石上佝僂三怪黃威,在一見面之下,本來就想動手報仇,但因看見「齊魯怪乞」尚維三,就在近身咫尺,又未知尚維三手下如何?
想來與這普陀老狗一起,定然不差,故略有顧忌畏怯,勉強抑制復仇怒火,待機而動,此時見「齊魯怪乞」心神旁鶩,立即出手,一上來就用上九成真力「神鷹攫兔」十指箕張,望普陀散人後腦、胸凌空撲下。
「齊魯怪乞」尚維三驀覺身側人影一晃,急風飄耳,意料中就是那回事,忙將身微撤轉首,一眼瞥見黃威十指已罩往普陀散人腦後「玉枕穴」僅差寸許,已然施救不及,大叫一聲不好。
哪知普陀散人-是老的辣,背後風聲一動,即料知是有人偷襲,佯作不知,俟將近之際,哈哈一笑,皓首微拱,右掌一招「反揮琵琶」只聞一聲悶哼,黃威一條身形反震出去丈余,栽在潮水沙灘中,暈死過去,海水淹沒全身,只差五寸即撞在附近一塊礁石上,那還不頭崩漿流。
其餘三怪,見狀大驚!同時奔前扶起,普陀散人趁著他們陣腳一亂,向「齊魯怪乞」一使眼色,雙雙躍起,經左側不遠處沙灘上落足,四邪一見,大喝一聲:「哪裡走!」紛紛點足凌空追擊,雙方只差前後足落在沙灘上,普陀散人暗驚北斗真人等功力精湛,不愧為一派領袖,綠林魔頭。
普陀散人猛地轉身虛晃一掌,北斗真人「金環尊者」「雙掌震天」郝筱剛「伏虎野叟」荊如白等四人,大吃一驚!以為他疾身偷襲,均側躍出三、四步,卻見普陀散人呵呵大笑,道:「我老人家耍猴兒還沒開始哩,你們驚甚麼?」
四邪臉色紅紅地,怒形於色,佝僂島三怪已把黃威推宮活血緩過氣來,留著黃威在後押陣,其餘三怪躍追場中,一言不發,猛地獰喝一聲,三怪均把內力貫注雙掌,以三角方位,疾撲上前,帶起三股砭骨勁風向普陀散人腰肋背打去。
普陀散人面現冷笑,既不理會,也不閃躲,看看就要打上,普陀散人急一擰身,雙掌用「玄鳥划沙」撥去,這一招倘若接實,三怪六隻手腕均要齊肘而斷「金環尊者」本自-大,不屑聯合出手,這時見狀,已然危急不容不理,陡出一掌,以「西天血陰魔掌」用到九成功力,虛空撲擊,只見一股狂風,宛若排山倒海,可見此血陰魔掌霸道無倫。
普陀散人陡地警覺,顧不得再傷人,雙掌一撤,微晃身形,凌空拔起兩丈,躲過來掌,半空中呵呵大笑道:「小賊禿,且試試老夫掌力看看。」話到人到,空中一個「神龍掉首」打出兩掌,像靈蛇出洞一般,快速無比。
「金環尊者」見普陀散人避招出掌如此神速,暗驚此老功力非同尋常,此時不容他再多考慮,雙掌向上急出硬封,只覺普陀散人發出掌力重若山嶽,一接之下,不禁「蹬蹬蹬」踉蹌退出三、五步,身形搖晃不止。
北斗真人、郝筱剛、荊如白三人見普陀散人陡襲「金環尊者」三人不約而同地掄掌援救,三邪合力,豈比尋常,一片從來少見的狂飆勁氣,怒吼刺耳,夾著漫天海砂,猛向普陀散人襲去。
普陀散人身形正往下落,見三邪合力出掌,如此威勢,也不敢輕易沾惹,雙足交互一踹,人又拔起三尺,正好三邪掌力貼著足底掃過,兩足急地借勁一點,人又仰翻在丈外,身法之美,妙到毫巔。
普陀散人呵呵大笑道:「你們這班邪魔鬼物,還自命一派尊長,獨尊武林,像這般聯手偷襲,鬼蜮伎倆,還配稱名號姓嗎?」
四邪自知理虧,訕訕地不出聲,佝僂島三怪-得「金環尊者」及時援救,不然即已挫在當場,雖然得以無恙,卻還驚出一身冷汗,目光中隱隱顯出既膽怯又不忿的神情。
「齊魯怪乞」尚維三當年挫在北斗真人手中一次,自認奇恥大辱,雖想找場,無奈技不如人太甚,只得藏諸內心,多年來,武功一道,未曾丟下,又得岳文驤不時指點,自覺精進不少,目前又得「乾元火離掌」雖未練到勁透十二重樓地步,但勉強可應用,面前四邪俱是功力極強的人物,自忖:「以一對一,縱或不勝,也可自保,岳少俠倘未遇險,照理是早該出來,現已六、七日尚無消息,如能及時趕來一鼓而殲之,豈不是好?目前盡量拖延時辰等待變化,再作道理,否則亦無善策。」主意一定,便嚷道:「北鬥牛鼻子,你迢迢遠來潮音岩目的何在?盡自耗費時辰做甚?反正我倆懷中又沒甚麼武學秘笈等物,你們還不速去潮音洞搜索,把它整個翻轉了,看看有無發現,不然現在和我老要飯的算一算陳年舊賬如何?」
北斗真人「哼」的一聲冷笑,陰森森地沉聲道:「老乞兒,昔年你敗在貧道手下,這是你自取其辱,貧道看在武林一脈,不為已甚,放你逃生,如今恬不知恥,舊事重提,貧道要看看你這麼多年來,練了甚麼驚人絕學。」
「齊魯怪乞」笑道:「老化子恬不知恥,你牛鼻子也真不要臉,咱倆誰都別罵誰,狗肉、羊頭俱上稱,你也好不了多少。」
說著主動搶攻,右手一揮,帶起強烈掌風,左掌戟立雙指,直點「氣海穴」動作如風,直往北斗真人打去。
北斗真人不愧為一派尊長,疾地飄退三尺,右掌一翻「烘雲托月」緊扣老化子「腕脈穴」側身欺攻,左掌用上「西崆峒震山神掌」十成功力「呼」地拍出,雙掌一接,各自震得身形一晃,老化子叫了一聲:「好。」左掌一沉,雙掌一變,將乍練純熟之「乾元火離掌」法展開。
「乾元火離掌」果然威力不同,勁氣自掌身發出「」之聲,愈吐愈強,可是最耗真力,北斗真人貿然一接,只覺熱風砭人,不由心中一驚!暗忖:「這老乞兒不知從何處學來這一套怪異掌法?」不敢一絲大意,也將「六十四路震山神掌」施出,霎時,只見破空怒嘯,帶起漫天塵砂,狂掃全場。
你道「齊魯怪乞」為何一上手,即用上「乾元火離掌」要知高手過招,互制機先,一著失錯,處處被制,北斗真人功力他知之殊詳,急遞快攻,不讓他緩出手來施出「六爻玄門罡氣」另一半卻為了「金環尊者」郝筱剛、荊如白三人環立身外,虎視眈眈,心知雖有普陀散人在後掠陣,卻也防這三邪暗中出手。
他這一料,被他料到了,原來「金環尊者」看見他倆交上了手,暗中低聲向「雙掌震天」郝筱剛「伏虎野叟」荊如白說道:「我們盡在此處虛耗時辰則甚?事到如今還講甚麼江湖過節,交手規矩,不如四人聯合出手,把對方處置在潮音岩前,以分筋錯骨手法,逼令將武林秘學獻上,豈不是好?」
「雙掌震天」郝筱剛「伏虎野叟」荊如白聞言,略一猶疑,雖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但耗著總是夜長夢多,也就應允了。
普陀散人在後見三邪交首接耳低語,即也猜知,暗中凝掌以待,只見三邪緩緩身形挪開,猛然一聲斷喝,三邪同時進掌,分向普陀散人「齊魯怪乞」擊去。
普陀散人已知三邪之意,自己兩人刻在危機之中,絕不能讓敵人一招得逞,人已電疾風飄似地,左掌用上「小天星掌」右掌施出「乾元火離掌」以「七十二式巧打」身法,凌空撲擊而去,普陀散人博學能精,別派別門手法詳悉能用,此種「七十二式巧打」手法為武當絕學,即武當長老也多半不會用,可見名列武林,並不為虛。
北斗真人與老化子一交上手,愈打愈驚,只為它那「乾元火離掌」
熱力逐斷加強,驀覺一股灼熱之氣逼住面門分外難受,自己又緩不出手來,不然施出「六爻玄門罡氣」或可制敵,正在生心焦急之時,那邊三邪同時進襲,老化子心神一分,緩了一緩,北斗真人身形晃退五尺,凝神聚氣,陡地拂袖進擊,捲起一片霜迸無倫的罡氣,迎向老化子乾元火離掌力,這一下,老化子被他罡氣逼得身形一歪,步法凌亂。
那邊普陀散人也暫時緩手,他這一凌空下擊,兩股不同掌力發出,一熱一涼,使三邪心生警惕,各各退出兩步,普陀散人足一沾地,足下移宮換步,身形穿游三邪中,三邪招招成空,捉摸不到,普陀散人掌掌結實,逼得三邪東閃西躲,激得「金環尊者」連聲怒嘯,星星峽二老面色陰沉「金環尊者」連番摸不清普陀散人來龍去脈,手中緊施「西天血陰魔掌」肥首連晃,耳間所墜四支金環,發出「盪魄魔音」
叮叮——,擾人神志,一聞此音,即令人有無所適從之感,功力愈淺之輩,愈是定力不夠,手法一緩,束手被擒,端的厲害,先前「金環尊者」不施出「盪魄魔音」為了何故?怕北斗真人、星星峽二老禁受不了,此刻被普陀散人迫急了,無所顧忌就晃了出來,要知「盪魄魔音」也不是隨便用頭一晃就發,須與招式、步法嚴密湊合,才為有效。
「金環尊者」這著雖然奏效,使得普陀散人「齊魯怪乞」心神略分,招式逐漸減緩,但也把北斗真人、星星峽二老也害苦了,手底下漸形減弱,北斗真人「六爻玄門罡氣」也發到九成功力「金環尊者」一人有若猛虎出閘,掌勢如同瘋狂,這一來把星星峽二老、北斗真人弄得奇窘無比。
普陀散人雖然一上來被「盪魄魔音」所迷惑,但此老畢竟定力強,心神一定,便自仍然輕捷靈活,反見老化子愈打愈緩,慢慢被北斗真人發出罡氣,逼得身形連晃,急移步在老化子身前悄聲道:「太極純化,乾元歸一。」
「齊魯怪乞」恍然大悟道:「「乾元經訣」不是-明此兩句么?」即依照訣上所述的心法,屏神凝氣,將「盪魄魔音」排除耳外,才漸好些。
無奈「乾元火離掌」法損耗真力過多,又漸不繼,六人斗在一起,分外熱烈緊張「佝僂四怪」立在遠處,凝目瞧定普陀散人「齊魯怪乞」
身上,眼見對方敗象已呈,專等敗退,出手攔截就擒。
按下這裡不表,且說岳文驤到達前洞石室,步出山洞卻見普陀散人「齊魯怪乞」人蹤已杳,暗道:「自己不在七日,杳無信息,難道兩人竟來個不告而別么?」繼又想:「老化子與普陀散人也許去島上眺覽勝景,石桌上棋局、酒杯仍在,豈有離去之理。」於是又匆匆望外走去。
人還未走幾步,即聽撲擊掌風,及金環叮-之聲,清徹入耳,出得洞來,一眼瞥見普陀散人及「齊魯怪乞」被四名高手聯手迫攻,普陀散人尚猶自可,那「齊魯怪乞」已力不從心,守多攻少,一旁尚立著四個怪人,情知是普陀散人所說的佝僂四怪邀來能手,陡地發出一聲龍吟,清亮徹耳。
群邪聞聲一驚!
「齊魯怪乞」等兩人大喜,知這聲龍吟系岳文驤所發,精神為之一振,場中眾人不禁住手,循著發聲處望去,只見潮音洞口立著一人,未見身形稍動,人即仍舊立著之勢,凌空向前緩緩推來,看似緩慢,其實快速無比,數十丈距離,眨眼即至,落葉似地落在地下。
這一身法,即刻震住全場,連老化子也瞪著一對小眼,一瞬不瞬地瞧著岳文驤,料知他七日來必有奇遇,即此身法,前未見過有此神奇。
只見岳文驤面露笑容望著「金環尊者」等道:「諸位前來潮音岩前,向岳某好友群施毒手,為了何故?請道其詳。」
星星峽二老,及北斗真人吶吶不出聲,自知有所理虧,但聞天殘道人說是潮音后洞藏有武林秘笈,又非目睹,面前所立俊美少年,看似年歲甚輕,但武學已臻驚人化境,觀此神奇之身法,可見一班,群邪被岳文驤先聲奪人,此時見他發問,臉上均露尷尬神情。
還是「金環尊者」出身藏邊番子,雖知情理有虧,他見?l人均僵在哪裡,一時激發了番子倔拗的天性,衝口大罵道:「無知小狗,你家佛爺來此要取那后洞武林秘笈,如若知情,從速獻上,佛爺定有你的好處。」
岳文驤一聽,瞥了「齊魯怪乞」普陀散人一眼,面色一寒,沉聲道:「你們上了當了,只問上「佝僂四怪」一問就知道了,前次四怪乘虛入洞,窮搜了一遍,找著了甚麼東西沒有?你們四人,岳某縱然不識,猜想你們定非武林泛泛之輩,怎麼耳軟聽惑,受人-騙,岳某真為你等害臊。」
「金環尊者」大怒,哇哇叫道:「小狗,膽敢教訓你家佛爺,佛爺就要伸量你有甚麼出奇的武學?」說著,肥頭一晃,雙掌就用上「西方血陰魔掌」帶起一片透骨寒風,向岳文驤捲去。
岳文驤見這頭陀罵自己小狗,不由心頭微氣,又見他耳間金環震起盪人心魄之音,心頭一懍,此人若不給他一點顏色,豈能使其知難而退?心念一動,身即凌空飄前,與前身法一般,見「金環尊者」掌來,也不閃躲,一至近前,兩手急執「金環尊者」耳間金環,一扭一掀,四支金環已被扭落,耳孔肉垂也被扯破,鮮血滲滲溢出。
他這一掀金環「金環尊者」雙掌業已沾著岳文驤前胸,他這血陰魔掌一經接實,沾著處即印上一層薄薄紅手印,外表無損,其實內面藏腑筋骨均已碎爛,無藥可救,也是「金環尊者」死星照命,哪知現時岳文驤無相禪功護體,掌力愈強,反震之力即加上一倍,但覺對方身上似有一種無形勒幕,將自己掌力卸於無形,情知不妙,猛然一股極剛強反震力彈出「金環尊者」即被震翻出去七、八丈,撞在礁石上「波」的一聲,腦殼被撞得粉碎,腦漿血水如雨般四外噴出,死狀甚慘。
岳文驤見狀一愕!他自己未想過致他於死,但意外撞在礁石上而死,不由心頭微疚,知解說也無用,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扭身望「佝僂四怪」存身處飄去。
四怪面上勃然變色,紛紛想逃,但哪來得及?
被岳文驤凌空點穴,一一定住,便自回首望著北斗真人等三人笑道:「三位何不問問四怪,便知詳情,究竟武林秘笈四怪看見沒有,如其言為虛,三位師出無名,所為何來?」
星星峽二老「雙掌震天」郝筱剛性情剛直,一躍上前,執著大怪黃精「腕脈穴」喝道:「快說!」
可憐大怪黃精,身被定住,無法閃避,滿臉疼苦之色,額角涔涔淌汗,顫聲說道:「我實在不知有無秘笈?只聽師尊說這潮音岩有此秘笈埋藏,若一得手,依此修為,便可武林稱尊,天下無敵,前次我兄弟四人同來,均無所獲,師尊還不死心,再入中土邀來四位老前輩來此,臨行之時……」
話尚未說完,被岳文驤介面說道:「三位明知不實,還要前來,豈非不智?只問其師為何不自來,其理安在?」
「雙掌震天」郝筱剛答道:「這個閣下倒無須顧慮,其師天殘道人被「——三子」點破氣穴,永不能使用真力對敵傷人。」說著,又向黃精猛喝道:「臨行之時,還有甚麼?」
大怪黃精苦著一張臉答道:「臨行之時,師長交與我兄弟四人,每人一份密箋,武林秘笈為任何一位前輩得手后,即將密箋交付四位前輩一閱。」
「雙掌震天」郝筱剛聞言,心頭猛震,料知不好,猛喝一聲道:「密箋何處?還不從速拿來。」
但見黃精愁眉苦臉道:「老前輩明知我弟兄四人身被定住,力不從心奈何!」
「雙掌震天」心急之下,也未慮及,聞言不禁歉然,笑著向岳文驤道:「閣下請解開他們穴道吧。」他本意自己上前解穴,又知各人點穴手法不同,若無法解開,豈不難堪。
岳文驤聞言笑笑,用手虛空一揚一拂,立時四怪四肢動彈如常。「雙掌震天」郝筱剛等三人見狀變色,面面相覷。
「佝僂四怪」從懷中貼肉處取出四份密箋,遞與北斗真人等,三人接過拆開一看,但見三人眼中露出恐懼之色,渾身肌肉顫抖不止。
岳文驤瞧在眼裡,心知必有緣故,含笑向北斗真人道:「道長,箋上寫些甚麼?可否借與在下一觀?」
北斗真人面現-厲之色,顫聲道:「料想不到天殘老怪歹毒如此,真乃人面獸心之輩。」
說著將密箋交在岳文驤手上。
岳文驤接過看了,不由正色道:「天道福善禍淫,雖說天殘老怪過於歹毒,但三位也有不是處,墜茵落溷,咎由自取,如今事已分明,還宜從速反轉佝僂島討服解藥,不然體內筋骨損耗過甚,將終身抱憾,我等尚有別事,無暇久立,容圖後會。」說罷,向普陀散人「齊魯怪乞」望了一望,兩人當即會意,拱了拱手,轉身向潮音岩洞而去。
原來星星峽二老,看了密箋后,眼中幾乎冒出火來,幾次三番怒視「佝僂四怪」意欲制四怪死命不可,礙於岳文驤等在旁,又不好下手,急在眼裡,氣在腹中,臉色格外陰沉可怕。
想星星峽二老本無大惡,只是性情剛暴,恃強好勝而已,豈料一時貪心,險些種下殺身之禍,因此將天殘老怪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推源禍首,雖是天殘老怪,但不是佝僂四怪助紂為虐,何能及此?愈想愈恨,岳文驤見了,即料他倆定要對四怪下殺手,自己何必在旁目睹,四怪不除,對北斗真人及星星峽二老終是隱患,於是招呼普陀散人先行離去。
果然他等一轉身,星星峽二老即掌斃四怪,急急乘帆赴佝僂島。
普陀散人及「齊魯怪乞」尚未明就裡,問及北斗真人見帆收篷,為了何故?
岳文驤將密箋之事說了。「齊魯怪乞」尚維三大笑道:「我說這牛鼻子哪會如此見機得快,福禍無門,惟人自召,牛鼻子這番遇上了狠手咧,反轉來說,即是沒有天殘老怪下毒,但見你老弟剛露出一手,震宛「金環尊者」的上乘功力,也能將他們嚇得夾緊尾巴狼狽而逃。」
普陀散人頷首道:「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此語則信而有徵,將天殘老怪、北斗真人、星星峽二老刻劃詳盡。」
「齊魯怪乞」忽介面道:「岳老弟,你剛才所用的身法,前所未見,七日來莫非有奇遇么?」
岳文驤微笑把此行經過一一說了,只瞞住如何用般若禪掌震開壁門,及壁上所留字句,他深知防微杜漸之道。
老化子口又不緊,如被邪魔得知,破壁取笈,從此武林多事矣,其實岳文驤無須顧慮,這事早經天龍禪師及洞主洞玄子兩位上人洞燭幾微,佛法護洞,不至時日,壁上字句絕不能顯出。
普陀散人與「齊魯怪乞」代他欣喜不已,普陀散人笑道:「可見少俠福澤天賦,天生其才,必有所用,錯非此,不足以成瑚璉之器,如今老朽護洞之責已了,俟二位一行,老朽趕赴峨眉金頂,此願既了請二位勉留兩日,乘著此兩日時光,潮音洞內尚藏有美酒野味,不如我等共謀一醉,及時盡興,從此室邇人遠,地角天涯,無緣可再得相見。」
言下不禁黯然神傷。
岳文驤及「齊魯怪乞」見狀,知此老性情中人,傷感惜別,不禁心中為是難過「齊魯怪乞」連聲怪嚷:「怎麼散人你還存有美酒?何不早說?」
普陀散人往後洞搬出兩大-美酒,及多種山雞、野鴨、燒臘等物,排到石桌,把-中陳酒斟了三碗,笑道:「知己難得,來,來,來,我們共盡一杯,祝二位前程萬里。」
三人同時舉碗,一飲而盡,普陀散人不禁長嘆一聲道:「人生如寄,浮生若夢,老朽居此潮音岩四十餘年,不過轉瞬間事,四十年修為,雖覺迷途之未遠,知今是而昨非,但靈台方才間,仍未能一塵不染,自慚慧根遲鈍,未能答悟,但願到峨眉金頂后,皈依我佛,得解-迷。」
又說:「老朽有事奉-兩位,日後遇上陳保沅其人,就是孽孫,請代為管教。」於是將陳保沅形貌、舉止說了,岳、尚兩人連聲應允。
過了兩日,旭日初升時,岳、尚兩人即告辭,普陀散人送至岩頂,殷殷話別。
岳、尚兩人乘船越海抵達浙境,一路飛奔,由小徑逕赴台州,沿途荒山野嶺,蔓草沒膝,崎嶇難行。
日上中天,兩人只在萬山叢中,星越彈射,驀聞一聲聲狼-,宛如鬼哭,搖曳空際,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兩人只顧疾馳,聞得狼-,先還未在意,只說是這亂山中,狼群出沒,-叫乃是常事,后愈聽愈起疑,-聲只在近身二、三十丈處不離發出,心料知有事故。
岳文驤仍舊談笑自若,足不點地飛馳,這一身無相禪功護體,萬邪不侵,有甚麼可怯的?老化子可就沉不住氣了,暗中凝氣於掌,陡地照準發聲處,雙掌飛吐,但見兩股威力無倫的勁風,將亂草急震偃展,甚麼都沒有發現,微聞一聲冷笑,起自掌擊處不遠。
「齊魯怪乞」聞聲大怒,騰身一縱,落在發聲處,沉聲喝道:「甚麼鼠輩,還不滾出來。」
四外靜蕩蕩地,並無回聲,老化子內心無名火發,舉掌亂劈,十丈方圓內樹木被掌力掌斷折落一大片「嘩啦、嘩啦」亂成一堆。
岳文驤笑道:「老化子,你忙個甚麼?這等鬼蜮之輩,縮骨藏尾,何堪一擊?讓他鬼叫,去吧。」
老化子悻悻然縱回,隨定岳文驤馳去。
起步之時,又聞得前路一聲冷笑,接著狼-聲又起,由近至遠,更番傳遞,似是信號。
岳文驤微笑道:「前面必有伏樁,想是天台派欲為三目老鬼復仇,老化子,我要瞧你唱好戲啦。」
「齊魯怪乞」面孔一板,鼻中「哼」了一聲道:「這班鼠輩不出來便罷,嘿嘿,老化子不掌劈了他們才怪咧。」
兩人愈行,狼-聲迭聞,不絕於耳,知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越過兩座山峰,前面峰下隱隱看出是一座荒廢古廟,廟外空地上黑壓壓地立著十數人,兩人疾展身形,正待往峰下躍落,突聞數聲斷喝,亂草中發出數蓬光雨,向岳、尚二人身前疾射而至,岳文驤雙掌一揮,把射來光雨震飛,可是老化子手腳略慢,肩胛腕臂等處,已然挨了兩、三支,只覺中處微麻,知暗器染有劇毒,老化子氣瘋了心,怒嘯一聲,虎撲而去「乾元火離掌」疾吐,勁風剛出,幾條人影在草叢中穿下,一路狂笑嚷道:「相好的,你們中了萬毒黃蜂針,活不到兩個時辰,你還狂個甚麼?」
邪黨以為萬毒黃蜂針十丈以內,任你金鐘罩橫練,內功絕頂之人,也無法避開,只因針身為寒鐵所鑄,專破氣功橫練,你只倚仗自身有氣功護體,苦頭愈吃得大,針芒細如牛毛,蘊有劇毒,一中人體,循著血液運走,不到兩個時辰,渾身糜爛而亡,霸道已極,卻未知岳文驤無相禪功護身,萬毒不入,真是士別七日,刮目相看,七日以前,倘岳文驤遇上,也無法-存。
岳文驤一聽所發暗器乃「萬毒黃蜂針」不由勃然變色,知「萬毒黃蜂針」乃川南百毒門獨門暗器,別人無有,亦不會用,非其本門解藥,雖靈丹妙藥亦無法挽救,心中大恨敵人行事太毒太絕,也不思索,抖掌向正峰上躍下施暗襲的邪黨身後揮去,無相禪功是無堅不摧,只聞兩聲慘號,搖曳峰下而沒,想是中了掌后,身形撞落跌至岩下,尚有幾名匪徒,跑在前頭,幸未被掌力所及,見狀不由膽戰魂落,豕奔而下。
岳文驤回首察看「齊魯怪乞」只見老化子雙目微啟,面色死灰,冷汗涔涔流下,倒在一塊山石旁,慌不迭的用指點了胸、腹九處重穴,免使毒血攻心。
原來「齊魯怪乞」在中了黃蜂針后,應趕緊自閉穴道,尚可延挨時辰以待救治,老化子卻急怒交加,不該用「乾元火離掌」真氣一發一收,使毒血越發加速運行,是以老化子撤掌后,兩條腕臂已麻木不靈,頭暈目眩,不支倒地。
岳文驤急點老化子九處重穴后,即用掌抵「氣海穴」以無相禪功逼使血液逆向。逐漸老化子傷口滲出一絲絲黑血來,片刻,地下被毒血流成一灘,綠草一沾即行萎黃死去,其毒可知。
岳文驤殫智竭慮用何物才可挽救老化子性命?雖然「太清秘笈」內載有多種起死回生,救傷驅毒靈藥產地、煉丹之法,但現在無從覓得該項靈藥,即使有,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心中不由焦急異常。
老化子這時已能說話,吐出微弱聲音道:「岳老弟,你用真力使老要飯的血流逆向,逼使毒血排出體外,這對普通毒物,可以奏功,但百毒門「萬毒黃蜂針」所染劇毒,就無能為力,老要飯的一身血液,現在諒是半數變黑了,你縱然是把毒血全部迫出,血液損耗過半,老要飯的一條命也就撒手人寰,老弟,要救老要飯的命,快去擒住一個百毒門派來的人,身上必定有此解藥。」
岳文驤聽了,一想也對,鬆開手掌,突又想起一事,向「齊魯怪乞」道:「老化子,岳文驤保你不死。」即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紅如火的天蜈珠來。
「齊魯怪乞」一瞧,苦笑一聲道:「有此天蜈珠,可保老化子命在,但無百毒門解藥,渾身功力盡失,你想,老化子再活著又有甚麼意思?」
岳文驤聽了,不禁鼻酸,他知身懷武學的人,喜武逾如生命,一旦武功盡失,生命又有何用?不禁溫言道:「老化子,只要保你暫以不死,無論上天入地,我岳文驤也非把解藥找到。」說著取出一顆固本丹給老化子服下,再用天蜈珠通體滾轉一遍,后把天蜈珠置於老化子胸口,說道:「老化子,你暫且在此處躺著,我去嶺下看看,是否可以逮獲一個百毒門人,今日,岳文驤要大開殺戒,令這荒山古廟中,遍撒鮮血,匪徒太以狠毒,敢對岳文驤施此絕手,簡直無殊自投地獄。」
岳文驤正要轉身穿下峰頂,驀聞悉索之聲,由峰腰隱隱傳來,知是匪徒在山下,見又無動靜,心中不耐,派人挨至山頂,探視自己兩人生死如何。
岳文驤急將老化子放在隱密不易為人發現處,轉身走至峰沿,佛門經學「無相禪功」早已凝聚成一片無形勁氣,瞥見峰腰長可及人亂草微微搖晃,心中不由好笑,陡地一聲龍吟,發自丹田,身形凌空下降,身隨掌發,強烈無形勁氣往亂草中打去,慘-之聲大作,骨碌碌已翻撞滾下,可笑挨上山去的匪徒,人卻未見,已向枉死城報到。
岳文驤人似飛仙,凌空疾飄而下,峰頂離地面少說也有五、六十丈高,竟然落地無聲,這一來匪徒全數震住,面現驚怯之容。
岳文驤落地后,未見怎麼動作,人又飄向古廟空地上,立在匪徒面前,果然被岳文驤猜中,那群匪徒中就有「三目神君」首徒「獅面天王」程奎「五毒尊者」馮寶華在內。
只見「獅面天王」走出,戟指罵道:「姓岳的,殺師之仇,不共戴天,你現中了百毒門「萬毒黃蜂針」枉想倚仗內功護身毫無動靜,就算保得命在嗎?別-心夢想啦,如此則愈死得快,不如隨程某回在天台,程某還可賜你一個痛快。」
岳文驤此時怨毒在心,冷笑道:「未必,黃蜂針縱然是厲害,岳文驤卻也未放在心上,你道我中了毒針嗎?你真是-人說夢,徒報師仇,志行可嘉,但你不該來倚賴百毒門,如今看在你代師復仇分上,只交出百毒門人來,便可網開一面,饒你不死。」
程奎狂笑道:「姓岳的,你不知死期已至,尚敢吐出狂妄之語,既然「萬毒黃蜂針」對你絲毫無損,還要交出百毒門人則甚?說著,又是一陣狂笑。
岳文驤面罩寒霜,單掌一揮,只聞得悶哼一聲,程奎一具龐大身形,已然震飛往半空,賊黨群起躍出數人,同地身形掠空,把程奎身形接住,一看之下,不禁嘿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