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
一點不錯,語音才落,卜新亭那矯捷無倫,宛如鬼魅人影已現。
黃衫客知曉傅玉冰無意中說出「無相神功」四字,有點漏洞,必須設法彌補。
遂搶步上前,一面抱拳相迎,一面陪笑說道:「我們是在嘆息孟玉飛、桑秀青等兩位供奉,竟遭不幸,否則以他們所擅『無相神功』與『大悲三藝』,豈不可令南荒群凶,好好嘗點厲害?」
宇文嬌聞言,不禁心中暗笑,一向忠厚老實的黃衫客,也被環境逼得滿口胡扯,居然,還頭頭是道,扯得不壞。
黃衫客一面發話,一面暗聚功力,準備搪得過去便罷,若是搪不過去,便索性招呼穆小衡、傅玉冰、宇文嬌等,一齊出手,先把這「眇目張良」毀掉再說。
卜新亭聽完黃衫客的搪塞之語,居然未再多疑地,「哦」了聲點頭說道:「原來黃老弟與鳳姑娘,在談論孟、桑二供奉遭遇不幸之事……」
語音至此頓住,目光向四外一掃,壓低語音又道:「人死不能復生,本谷大敵將臨,正在有用鄒二婆等四位為供奉之處。關於孟、桑兩位供奉遭禍一節,黃老弟與鳳姑娘等在人前不必提了。」
黃衫客想不到一樁漏洞,被自己輕輕彌補過去,自然「喏喏」連聲,點頭應是。
傅玉冰不放心自己爹爹情況,向卜新亭問道:「卜大總管,你在密函之上,不是說已發現『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蹤跡了么?
「卜新亭那隻獨目之中,閃射得意光芒地,揚眉笑道:「何止發現蹤跡?傅天華業已被我制住。」
這兩句話兒,真如霹靂當頭,把黃衫客、穆小衡、傅玉冰、宇文嬌等四位男女俠士,震驚得為之一怔!
卜新亭向穆小衡看了一眼,怪笑說道:「沐老弟發怔則甚?你不信我的話么?」
穆小衡強自壓抑下胸中的震驚情緒,以一種裝出來的笑容,向卜新亭問道:「卜大總管功力既高,謀略又妙,自能成此大功;但不知你是怎樣……」
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問,便自笑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在一個偶然機會之下,發現『神工谷』處的一座山腹以內,有個秘密洞穴……」
穆小衡聽得心中「咚咚」連跳兩下。
卜新亭繼續說道:「這次我趁著查察另外兩件事兒之便,順路探探那秘密洞穴,誰知恰好與屢尋不著的『天機劍客』傅天華,撞個正著。」
傅玉冰也不禁芳心怦怦地,失聲問道:「既然如此,必起惡鬥,卜大總管在單人匹馬的情況之下,斗不鬥得過他?」
卜新亭笑道:「斗得過,那位『天機劍客』,好似徒負虛名,不出五十照面,便已被我制住。」
穆小衡心中一陣慘痛,知道這定是恩師將功力轉注自己,過耗精力所致,遂劍眉微挑,冷冷說道:「不見得吧?『天機劍客』決不會徒負虛名,其中定有什麼特殊緣故。」
宇文嬌知曉傅玉冰一定關心她爹爹下落,遂在一旁插口,向卜新亭問道:「『卜大總管既然建此奇功,擒住了』天機劍客『傅天華,怎不把他帶回谷來,交給谷主,如今人在何處?」
卜新亭哈哈一笑,伸手指著穆小衡道:「沐老弟說得對,天機劍客,決不會徒負虛名,我也懷疑其中另有緣故,不然傅天華怎會敗得那等輕易……」
聽至此處,黃衫客一旁揚眉問道:「卜大總管認為其中緣故何在?」
卜新亭那隻僅存獨目之內,閃爍譎光,獰笑答道:「原因太多,無法一一料斷,譬如傅天華髮覺本谷聲勢太眾,實力太強,他孤掌難鳴,報仇無望之下,競橫了心腸。身邊藏了猛烈炸藥,佯作被我擒來,於見了谷主之際,突加引發,搏個同歸於盡……」
宇文嬌「哎呀」一聲,加以譏諷說道:「卜大總管想得多妙?
你的幻想力委實太以豐富。
「卜新亭竟似未聽出宇文嬌語帶譏諷,居然把雙眉一揚,得意笑道:「我因有這種顧慮,故而不肯把傅天華帶進谷來,只把他交給兩名心腹,嚴密加以看守,準備在谷主盡殲南荒群凶之後。再將傅天華獻出,作為慶賀禮物。」
穆小衡與傅玉冰二人,均聽得目閃精芒,對這「眇目張良」卜新亭,暗起殺念,並準備立即下手。
卜新亭獨目閃光,向他二人看了一眼,繼續笑道:「為防萬一起見,我對那兩名看管傅天華的心腹,又加了一番特別囑咐。」
黃衫客不解其意地,向卜新亭問道:「什麼特別囑咐?」
卜新亭笑道:「我防範傅天華另有黨羽,聞得此訊之後,設法把我制住,以圖交換,遂命令那兩名心腹,只有由我本人傳令,才許放出傅天華,傳令人若不是我,便立即將傅天華處死。」
這番話兒,蘊有無窮威力,立使穆小衡、傅玉冰,投鼠忌器地。收斂了心中殺念。
卜新亭目光一掃四人,揚眉含笑說道:「『四海廳』,中午時開宴,宴畢就要前往『斷魂崖』下殺敵,時光業已快到,我先行一步,去向谷主報告傅天華被擒喜訊,諸位也隨後來吧!」
說完,身形一飄,便向「四海廳」大堂馳去。
卜新亭一走,穆小衡、傅玉冰、黃衫客、宇文嬌等四人,不禁面面相覷,一齊怔在當地。
怔了一會,傅玉冰妙目之中,淚光盈盈地,雙蹙秀眉,低聲叫道:「黃大哥,穆二哥,宇文姊姊,你們認為我爹爹被擒之訊,是真是假?」
黃衫客因知傅天華業已將數十年功行,轉注給穆小衡,本身真力虛耗,難御大敵情況,遂正色點頭說道:「此事關係太大,卜新亭大概不會說謊,否則,淳于老魔向他要人之際,他怎麼拿得出去?」
傅玉冰的目中淚光,業已忍不住地,化為淚珠滾下,悲聲飲泣說道:「倘……倘……倘若是真,那……那可怎麼辦?」
「啪!」
這聲脆響,是穆小衡回手抽了自己一記耳光,並連連頓足,恨聲說道:「我真該死!我真該死!……」
傅玉冰被他弄得怔了,止住悲泣,愕然問道:「穆二哥,該死的是那『眇目張良』卜新亭,怎會是你?你……你卻如此自責則甚?」
穆小衡長嘆一聲,向傅玉冰搖頭說道:「冰妹。你有所不知……」
黃衫客生恐穆小衡說出實情,使傅玉冰更添煩惱,遂趕緊截斷他的話頭,設法安慰說道:「穆賢弟與冰妹均莫著急,傅老人家行事,一向宛如天際神龍,變化莫測,哪裡便能把他老人家看管得住?」
穆小衡知道黃衫客是安慰之語,並藉以打斷自己話題,不令說出真情,只好閉口不語。
傅玉冰倒頗以黃衫客所說為然,點頭拭淚說道:「黃大哥所說,可能有點道理,我也覺得以我爹爹一貫的表現來說,分明功力極高,不會被卜新亭輕易擒住……」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凝注黃衫客道:「大哥,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黃衫客毫不考慮地,雙眉一挑,應聲答道:「最好的辦法是『以不變應萬變』,一切都等斗過南荒群凶以後再說。」
傅玉冰想了一想,微微頷首說道:「好,免使那奸刁如鬼的卜新亭又生疑念,我們不必在此久留,且去大堂赴宴,看看情勢再說。」
黃衫客聽她這樣說法,便與傅玉冰、宇文嬌、穆小衡等人,同往「四海廳」大堂走去。
途中,傅玉冰叫了聲「穆二哥」,穆小衡生恐她再蹈覆轍,急忙向她加以提醒地,低聲說道:「冰妹若要說甚有關機密,請以『蟻語傳聲』,適才那『無相神功』一語,幾乎已引起卜新亭的懷疑,我們要盡量謹慎一點。」
傅玉冰果然從善如流地,立即改以「蟻語傳聲」的功力,嘴皮微動,向穆小衡耳邊悄道:「穆二哥,方才我已動殺念,幾度想把那『眇目張良』卜新亭,立斃於掌下。」
穆小衡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也以「蟻語傳聲」說道:「我也有同感,但常言道『投鼠忌器』,我們未明真象之前,只得暫時相信卜新亭的話兒,饒他多活片刻。」
傅玉冰又以傳音密語,向穆小衡問道:「穆二哥,你相信不相信我爹爹會被卜新亭制住?」
因卜新亭所說地點極為正確,穆小衡自然相信那「眇目張良」是乘著恩師對自己轉注修為以後,疲備萬分的情況下,佔了便宜。
但他心中相信,口中卻表示不信地,向傅玉冰加以寬慰,搖頭答道:「不大相信,即令恩師當真被擒,也可能故意如此,卜新亭多半會得意忘形,上甚惡當。」
傅玉冰幽幽長嘆一聲,苦笑說道:「但願如此,否則,我爹爹若是當真落入卜新亭手中,即將道消魔長,整個局勢,都可能改觀的呢!
「穆小衡心中,因明白實情,比傅玉冰憂煩更甚。但空白憂煩,於事無補,他只得寄望」吉人自有天相,期待冥冥中神道無虧,會福善禍淫地,出現什麼奇迹。
就在穆小衡與傅玉冰互相密談之際,黃衫客也以傳音密語,把傅天華對穆小衡轉注功力實情,向字文嬌說了一遍。
宇文嬌得知經過,暗暗叫了一聲「哎呀」,秀眉雙蹙地,傳聲說道:「這可不妙,任憑『天機劍客』傅老人家功力通玄,但在轉注修為之後,人必疲憊不堪,若再巧遇卜新亭,真可能難逃敗績,被他擒去。」。
黃衫客嘆道:「事情業已發生,驚嘆無益,只有等卜新亭將傅老人家獻出之際,再作解救打算。如今的當前急務,是要寬慰冰妹,使她定心,倘若心搖神亂,再出上什麼岔子,真將一敗塗地,不可收拾的了。」
宇文嬌點頭說道:「那是自然,我會隨時對冰妹寬慰,不令她因過分憂慮傅老人家安危,而致舉動失措……」
語音至此略頓,好似想起甚事,又復軒眉悄道:「照大哥這樣說來,穆兄弟的如今成就,又復超過冰妹甚多了?」
黃衫客表示同意地,點頭說道:「這是當然之理,除了『再造九還丹』外,又得傅老人家數十年的『紫煞神功』,其成就之高,是可以想見的了。」
宇文嬌喜上眉梢地,嫣然一笑說道:「既然穆兄弟已可勝得淳于老魔,少時在『寰字四惡』與南荒群凶交手之際,大哥便提醒他一件事兒。」
黃衫客知道字文嬌足智多謀,心機靈快,遂含笑問道:「矯妹是否又想出什麼能解救傅老人家所遭危厄的特殊妙計……」
宇文嬌發出一聲苦笑,搖頭說道:卜新亭也是刁滑絕頂之人,傅老人家既已落到他的手內,想救恐怕萬難,但我們可以另闢蹊徑,把『救』字改為『換』。黃衫客一時之間,未聽出她語中含意,不禁雙眉一蹙,向字文嬌詫聲問道:」換?嬌妹是打算和誰換?換些什麼?
宇文嬌笑道:「自然是『走馬換將』呀!大哥要趁淳于老魔對我們尚無疑念之際,叫穆兄弟以絕頂的神功,猝然出手,擒上一個人質,便有望把傅老人家換回來了。」
黃衫客大喜道:「嬌妹此計絕妙,那我們的目標是誰?」
字文嬌略一沉思,以傳音密語答道:「傅老人家是淳于老魔久欲除之而快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故而那『交換人質』,分量倘若不夠。未必准能如願……」
說至此處,屈指計道:「第一個對象,自然是淳于老魔本人,第二個對象,是他異常鍾愛的姬妾潘玉荷,第三個是他倚為左右臂的『眇目張良』卜新亭……」
黃衫客昕得不表樂觀地,苦笑說道:「這三個對象,恐怕都相當困難,不易得手,我們要特別小心,不能弄巧成拙。」
字文嬌妙目之中,閃射慧光,揚眉笑道:「不要緊,我留有退步,萬一這三個對象的功力太高,或太以刁猾,使穆兄弟無法得手時,我們便利用十拿九穩的第四對象。」
黃衫客訝然問道:「還有第四對象么?嬌妹怎又替它加上了『十拿九穩』四字?」
字文嬌笑道:「當然十拿九穩,因為這『第四對象,,可以由我控制,隨時隨地,加以利用。」
黃衫客真被她弄得一頭玄霧地,心中微覺不信,目光凝注在字文嬌的嬌靨之上,詫聲說道:「嬌妹的本領真大,這『神工谷,中的一千魔頭。無不相當難纏,居然有人能被你隨時控制,著實……」
話猶未了,宇文嬌便失笑介面說道:「大哥,你怎麼聰明一世,懵慌一時,我所謂的『第四對象』並非怎麼難纏難惹的絕世魔頭,而是嬌滴滴、俏生生的冰妹。
「黃衫客恍然大悟地,苦笑一聲答道:「我認為可以利用,在秘密未揭之前,冰妹還是淳于老魔的掌上明珠,獨生愛女,淳于老魔不論怎樣痛恨傅老人家,見了冰妹落在我們手中后,他不能不略加顧慮吧?」
這時,傅玉冰、穆小衡密語已畢,走了過來,宇文嬌遂向她含笑道:「冰妹,我要想個法兒,把你利用一下。」
傅玉冰也莫明其妙地,皺眉問道:「宇文姊姊要利用我么?我有什麼被利用的價值?」
宇文嬌側過臉兒,向黃衫客笑道:「大哥,你趁此時,把要提醒穆兄弟之事,對他細說一遍,我則把準備利用冰妹的想法,對她加以說明。」
黃衫客點了點頭,遂把適才與宇文嬌密商之事,再以傳音密語,向穆小衡細細囑咐。
字文嬌也以「蟻語傳音」,告知傅玉冰,傅玉冰聽得頗為贊成地,揚眉說道:「宇文姊姊此計甚妙,為了我真正爹爹的安全起見,說不得只好先對我那冒牌爹爹的殺母之仇置於腦後,暫時再表現得親切一點。」
字文嬌笑道:「冰妹說得對,母仇一事,業已忍了廿年,何在乎再忍片刻?淳于老魔越是覺得你可愛,少時利用你來對他們作為要挾,才越會發生作用。」
他們一路行來,因密語議事關係,走得極慢,等到進入「四海廳」大堂,盛宴業已開始。
淳于泰正自興高彩烈地,向卜新亭敬酒,見了黃衫客、穆小衡、宇文嬌、傅玉冰等到來,遂向傅玉冰哈哈大笑叫道:「鳳兒快來敬卜大總管一杯,我告訴你一樁天大喜訊。」
傅玉冰因在途中業已決定要對淳于泰溫順一點,以博取他的歡心,遂應聲走到淳于泰的身邊嬌笑問道:「爹爹所謂的『天大喜訊,,是不是指卜大總管擒住』天機劍客『傅天華一事?」
淳于泰「咦」了一聲,含笑說道:「鳳兒居然業已先行知道此事……」
傅玉冰笑道:「卜大總管適才路遇穆二哥所居靜室之際,業已把他所建的這樁天大功勞,對我們當眾宣布過了……」
說至此處,斟了一杯酒兒,向卜新亭舉杯笑道:「卜大總管,那『天機劍客』傅天華,不單是我爹爹生死強敵,日前並暗地傷人,打我一掌,如今被你擒住,實是天大奇功,我藉酒為敬,表示謝意。」
卜新亭站起身形,舉杯含笑說道:「鳳姑娘說哪裡話來?f、新亭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粉身碎骨,沒世難報,些許小事,份所當為,鳳姑娘若再這樣重提起,我便汗顏無地了!」
「眇目張良」卜新亭說完,雙手捧杯,與傅玉冰各自飲盡了一杯酒兒。
傅玉冰轉過面來,又向「惡學究」楊未、「惡純陽」呂崖、「惡彌勒」了空、「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等,含笑說道:」四位供奉新來,少時便將大顯神威,肅殲南荒來敵,我也先敬各位一杯,預祝成功。
「慈心太君」鄒二婆婆向傅玉冰看了兩眼,「呀」了一聲,對淳于泰嘖嘖贊道:「淳于谷主,令嬡鳳姑娘資質太好,真是當世武林中,難得一見的仙露明珠,從她雙目中的湛湛神光看來。內功竟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
淳于泰點頭笑道:「老婆婆法眼甚高,看得不錯,風兒修為不錯,但可能在對敵方面,略為欠缺了一點。」
鄒二婆婆笑道:「鳳姑娘若是有興,少時不妨在南荒群凶之中,選上一個,試試手兒,我老婆子來替你掠陣……」
語音至此,頓了一頓,目中凶芒微閃,又向傅玉冰繼續含笑說道:「鳳姑娘,你爹爹說你欠缺對敵經驗,我如今卻可傳授你一項對敵秘訣。」
傅玉冰一抱雙拳,相當客氣地,嫣然笑道:「老婆婆請吧,鳳兒恭聞明教。」
鄒二婆婆笑「所謂『秘訣』,簡單得很,只有兩個字兒,一個是『陝』,一個是『狠』……」
淳于泰好似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鄒二婆婆飲了一口酒兒,再加演繹笑道:「『陝』字可分優勢的快,劣勢的快兩種,當確定自己可以勝過對方時,便應儘快擊敗對方,能一招得勝,不用兩招,能兩招得勝,不用三招。假如確定自己無法勝過對方時,便絕不戀戰,儘快撤退!總而言之,優勢的快,在於不使對方有脫逃或平反敗局的機會,劣勢的快,在於可把自己的所遭困厄,減少到最小情況。」
鄒二婆婆語畢,卜新亭在一旁撫掌贊道:「至理名言,這是數十年江湖結晶,鳳姑娘要好好記住,一生受用不盡。」
傅玉冰略一頷首,靜聽鄒二婆婆往下說道:「至於那個『狠』字,也分優勢、劣勢二者,優勢的狠,是絕不向對方給予絲毫寬容,務下辣手,把他置於死地,免得遺留後患!劣勢的狠,則指『毒蛇齒手,壯士斷臂』之意,不論多大的犧牲,都要狠得下心,忍得了氣,務求保住性命,『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今天我不死在你手,明天你便可能死在我手。」
卜新亭又復撫掌狂笑,向鄒二婆婆雙翹拇指說道:「老婆婆的議論,越來越見精闢,卜新亭聽得佩服之至,來來來j我要敬你一杯。」
鄒二婆婆被他奉承得面帶得意微笑,舉起杯來,與卜新亭一傾而盡。
淳于泰見傅玉冰周旋在賓客之間,人既美秀無倫,語音更如出谷黃鸝,嬌脆無比,果然不住「呵呵」大笑,目光中充分流露出對於這位掌上明珠的鐘愛之意。
黃衫客看在眼中,內心暗自嗟嘆!不知少時「斷魂崖」一役之後,究竟會弄成一個什麼樣的局面?
趁此谷中重要人物聚會一堂之際,卜新亭遂為黃衫客、穆小衡及字文嬌等,向鄒二婆婆等「寰宇四惡」互為引介。
鄒二婆婆等倚老賣老,相當傲慢,未把黃衫客和宇文嬌看在眼中,只是由於傅玉冰的關係,才對穆小衡比較客氣。
黃衫客與宇文嬌知道這幾個萬惡老魔,均已活不多久,哪裡還會和他們一般見識。
故而任憑鄒二婆婆等,大邁邁地,一個個神色傲然,他們仍然老前輩長,老人家短,禮貌十分恭敬。
酒菜用畢,上了水果,卜新亭含笑說道:「『斷魂崖』離此不近,『骷髏幫』幫主歐陽溯等南荒群凶,申牌即至,我們略微休息一下,似乎便該走了?」
「惡純陽」呂崖念了聲「無量壽佛」,軒眉笑道:「不必再休息了,我們如今便去,以逸待勞比較從容些。」
卜新亭笑道:「呂道長的一手十三劍,這回定要發發利市,好好誅卻幾名南荒惡寇的了。」
呂崖目中電閃厲芒,向卜新亭笑道:「卜大總管,你猜不猜得出我施展這樁自創絕藝的對象,首先是哪個么?」
卜新亭笑道:「我不是猜得出,而是記得住,道長曾經說過,你與『南荒雙妖』中的『抓魂妖婦』封三娘,有段過節。」
呂崖牙關一挫,點頭恨聲說道:「不錯,我與封三娘妖婦,仇恨甚深,必須親手行誅,方消心頭之憤!」
卜新亭站起身形,向淳于泰躬身說道:「啟稟谷主,我們此刻動手,到了『斷魂崖』下,也差不多是申牌時分了。」
淳于泰點了點頭,面含微笑說道:「好,對於殲除南荒群凶之事還在其次,但對於『天機劍客』傅天華,互相見面,一分強存弱亡,卻是期待已久……
「卜新亭擺出一副脅肩謅媚的姿態,略抱雙拳,丑表功地,向淳于泰陪笑說道:「啟稟谷主,傅天華那廝的周身血脈,已被屬下制住,饒他本領通天,也無法再與谷主,分甚強弱,呈甚英雄的了。」
穆小衡、傅玉冰、黃衫客、宇文嬌等四人,聽卜新亭如此說法,心中均自慘痛!
尤其是穆小衡與傅玉冰二人,一個是師徒義重,一個是父女情深,更是心痛得泫然欲泣!
但目前情勢,正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緊要關頭,穆小衡與傅玉冰,遂不得不強以本身抑制悲懷,不令心中痛苦,形於神色。
他們心中,痛苦得想哭,但另外有人,卻高興得縱聲狂笑。
那極為高興,縱聲狂笑之人,正是「神工谷」谷主,他站起身形,伸手輕拍卜新亭的肩頭,雙眉一挑,目閃凶芒說道:「卜兄,你制住『天機劍客』傅天華之舉,確屬不世奇功,但功勞只在使他無法趁我們與南荒群凶,對敵之時,在谷中有所搗亂,卻不在無法再與我分強比弱,這道理,你懂得么?」
卜新亭怔了一怔,向淳于泰搖頭說道:「屬下愚蒙,請淳于谷主明白指示。」
淳于泰目光一掃「四海廳」群雄,以一種極為狂傲,也極為得意的神色答道:「昔年搜尋傅天華崖下遺屍未得,我就提防這廝的鬼計多端,未曾真死,故而二十年來,朝夕不懈,練成絕世神功,縱然他未被卜兄所制,與我放手相搏,不是淳于泰誇句海口,傅天華決難逃得出我三百招外。」
說完,又是一陣聲震屋瓦的哈哈大笑。
穆小衡是有心人,暗中留神注意,發覺淳于泰得意忘形之際,雙目以內,有種極為特殊的紫色奇光,一閃即隱。
穆小衡有此發覺,知道恩師所說淳于老魔業已練就邪門絕藝「紫煞神功」之語,果是實情。
這時,卜新亭在淳于泰得意狂笑之後,又復躬身說道:「谷主神功絕世,慢說傅天華么魔小丑,難於比擬,便放眼八荒四海,搜盡天下英雄,也恐怕找不出掌下百合之敵。」
這一番奉承,雖使淳于泰眉飛色舞,潘玉荷笑逐顏開,但也使鄒二婆婆、楊未、呂崖、了空等「寰宇四惡」,聽得互看一眼,從眉梢、嘴角之間,暗露不服氣的神色。
淳于泰老奸巨猾,何等腳色?他業已把「寰宇四惡」等這種神情,看在眼中,從臉上浮現一絲陰笑,向卜新亭叫道:「卜兄,我們前去『斷魂崖』吧!算算去的共有幾人?每人都穿上一件『神工袍』吧。」
卜新亭一查人數,向淳于泰躬身說道:「谷主,夫人,四位供奉,黃老弟,沐老弟,、字文姑娘,鳳姑娘,屬下,再加四名侍從弟子,去十五人好了。至於許老供奉,則因宿酒未醒……」
淳于泰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說,便擺手笑道:「有鄒老婆婆等四位新來供奉神威,已足制殲除『骷髏幫』主歐陽溯等南荒群凶,不必再勞動業已醉酒高卧的許供奉了,叫他們取十五件『神工袍』來。」
卜新亭略一招手,便立有谷中弟子,送來十五件白色長袍,這長袍是連頭帶身,一齊罩住,胸前並綉血紅、極為醒目的「神工」二字。
卜新亭一面分送「神工袍」,給前往「斷魂崖」的十五位人士,一面向鄒二婆婆笑道:「鄒老婆婆,你知不知道谷主命我特製這『神工袍』的用意?」
鄒二婆婆搖了搖頭,卜新亭又復笑道:「一來,『骷髏幫』等南荒群凶,多半都是身著黑衣,上綉白色骷髏,我們來個紅字白衣,使敵我之間,成為鮮明對比!二來有這『神光袍』蔽身,可以不使南荒群凶,一上來便識破四位供奉的本來面目,免得他們萬一為神威所懾,悄悄溜走幾個,又留為將來隱患。「黃衫客聽得暗佩這「眇目張良」卜新亭,委實擅於詞令,極富心機,表面上編了一大套堂皇理由,骨子裡卻打算鳥盡弓藏,免死犬烹,可能在這幾件「神工袍」中,弄有花樣,對為淳于泰賣命破敵的這群爪牙,有所圖謀,都說不定。
他心中有此想法,遂在接過「神工袍」時,特別加以注意,但也看不出袍上有何異樣情狀。
鄒二婆婆昕完卜新亭所作解釋后,點頭笑道:「淳于谷主與卜大總管真是顧慮周到,但少時對敵之際,可不可以把這『神工袍』脫掉?」
卜新亭連連點頭地,向鄒二婆婆含笑說道:「可以,可以,脫或不脫,任憑各位,我們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憑藉此袍掩蔽,免得過早暴露實力,嚇走對方。」
十五人一齊穿上「神工袍」后,便起身出得「四海廳」,向「神工谷」外的「斷魂崖」走去。
「斷魂崖」,顧名思義,是個極荒涼、極險惡的所在。
但崖下一片平坦,倒是武林人物互相約斗的理想之處。
淳于泰等一到「斷魂崖」下,便看見在那片高達百丈的峭壁之前,擺著一具巨大的骷髏頭骨。
卜新亭目光注處,冷笑一聲說道:「如今天光方值未末,未到申牌,難道南荒嘉賓,歐陽幫主等,業已先到了么?」
卜新亭話音方落,一陣嚴嘯起處,七條人影,突從那片百丈峭壁之上,凌空飛降。
雖然,淳于泰、卜新亭等,知道這七條人影,是隱藏在峭壁間的十來丈高之處,並非由壁頂下降,一躍百丈,但從來者矯若游龍的輕功身法上,已可看出,無一不是當世武林中的超級高手。
尤其這七個來人,果然每人穿了一件連頭罩住的黑色長袍,胸前均綉了一具白色骷髏頭骨。
這種服裝,委實與「神工袍」的白衣紅字,相映成趣。
卜新亭看出七個黑衣人的中央一人,似是首領,遂搶前半步。
一抱雙拳,含笑朗聲問道:「尊駕可是來自南荒的遠客歐陽幫主?『中立黑衣人,一聲獰笑,伸手摘去頭套,露出一張上有三道刀疤的兇惡臉龐,點頭說道:」不錯,在下正是歐陽溯,尊駕就是昔日的』赤須神龍『,今日的』神工谷主淳于泰?
「卜新亭也摘去罩頭,露出面目,含笑答道:「歐陽幫主,你猜錯了。在下『眇目張良』卜新亭,蒙淳于谷主知遇提攜,在『神工谷』中,擔任『總管』之職。」
「總管」職務,雖然不小,卻未看在那位「骷髏幫」的幫主眼中,歐陽溯大邁邁地,把手一擺說道:「我不和你多言,叫淳于泰上前答話。」
卜新亭也學他大邁邁地,擺擺手兒說道:「不必,淳于谷主的身份太高,不大願意為江湖瑣事勞神,一切都由我卜新亭全權代表。」
他把威震天南「骷髏幫」的傾巢尋仇,視為江湖瑣事,怎不把一向極為狂傲的歐陽溯,幾乎氣炸了肺?
但歐陽溯也是久經大敵之人,竭力壓制著心中怒氣,向卜新亭全身上下,略一打量。挑眉冷笑問道:「你能全權代表?連動手過招之事。能代表那妄自尊大的淳于老兒么?」
卜新亭笑了一笑,嘴角微披答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動手過招,只是武林常舉,算得了什麼大不了的事?」
歐陽溯又被對方譏嘲了幾句,仍然強自隱忍,只是從鼻中「哼」了一聲,目注「眇目張良」,冷冷說道:「卜大總管,你知不知本幫主的來意?」
卜新亭毫不遲疑地,應聲點頭答道:「當然知道,歐陽幫主定是為了令弟『勾漏之鷹』司馬平一事而來的?」
歐陽溯雙目之中,厲芒如電,咬著鋼牙說道:「你們既知本幫主來意,準備怎樣向我交代?」
卜新亭彷彿成竹在胸地,介面笑說道:「共有兩項步驟,第一項是對歐陽幫主你這樣遠來貴客,贈送一件禮物,表示歡迎,第二項則是按照江湖規矩,殺人償命而已。」
這兩項步驟中,至少是第一項相當出於「骷髏幫」幫主歐陽溯的意料之外。
故而,卜新亭語音剛了,歐陽溯便愕然問道:「你們還有禮物送我?送的是什麼?」
這時,潘玉荷暗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淳于泰耳邊,悄然發話問道:「你知不知道卜大總管要把什麼東西,送給歐陽溯呢?」
淳于泰倒未用「蟻語傳聲」,只是低低答道:「不知道,但可想像得出,決不是什麼……」
淳于泰一語未畢,卜新亭已向歐陽溯朗聲答道:「當然是件價值連城,對『骷髏幫』關係重大之物,不知歐陽幫主,有沒有勇氣,加以伸手接取?」
歐陽溯以為卜新亭是要藉這送禮之舉,對自己有所考較,遂哈哈一笑,挑眉朗聲說道:「卜朋友何出此言?常言道:」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你便送我一方燒紅烙鐵,我也接得過手。」
卜新亭點了點頭,「吼」然冷笑一聲,回手從懷中取出一桿小旗,向歐陽溯迎風展開。
那是一面精緻的黑色小旗,形呈三角,在小旗中央,用白色絲線,綉出一個白色骷髏頭,和兩根交叉白骨。
歐陽溯目光一注,立即皺眉問道:「卜朋友,你……你私自仿造我『骷髏幫』中,可以代表幫主威權的『骷髏令旗』則甚……」
卜新亭哂然一笑,目注歐陽溯,冷冷說道:「歐陽幫主,你拿過去仔細看吧!這是代表你統治『骷髏幫』的真正符令,怎麼談得上『仿造』二字?
「歐陽溯先是生恐對方在旗上猝毒,耍甚花樣,遂功達四肢,化指成鋼地,接過卜新亭拋過來的令旗。
但旗兒入手,略一凝視,這位「骷髏」幫主,不禁失聲叫道:「果然不假,奇怪!這面『骷髏令旗』,留在『十萬大山』本幫總壇,代表我行使威權,管理眾幫,卻怎會到了你的手內?」
站在歐陽溯身旁的一個黑衣人,介面說道:「歐陽幫主會不會是我們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趁著本幫好手群出,實力空虛,侵佔了『十萬大山』的根本重地?」
歐陽溯聽得心中一驚,嘴上仍不肯示弱地,厲聲說道:「諒他們也不敢,是誰吃了這等熊心豹膽……」
卜新亭「嗤」然冷笑,截斷他的話頭說道:「有什麼不敢的,你率領『南荒雙妖』、『勾漏一鬼』,以及『內三堂』堂主,剛剛離開『十萬大山』,『骷髏幫』便告瓦解冰消,被人剷除掉危害南荒生民已久的罪惡淵藪,否則,這面可作憑信的『骷髏令旗』,怎來得及在昨日送到此處?」
潘玉荷聽得好生佩服地,向淳于泰點頭說道:「厲害,厲害,這位卜大總管的心機手段,著實厲害……」
天下事,每每相反,這回她未用「蟻語傳聲」,淳于泰卻用起「蟻語傳聲」功力向潘玉荷耳邊說道:「卜新亭才堪蓋世,這人也不能留他!」
潘玉荷改以「蟻語傳聲」悄然說道:「你已有制他之策……」
淳于泰從嘴角浮現一絲陰笑,傳音介面說道:「當然,在用人之際,他是我得力臂膀,在功成以後,他是我心腹之患,只等殲除歐陽溯等南荒群凶,並解決了『天機劍客』傅天華,他便是鳥盡之弓,免死之犬。」
在他們夫婦兩人密語之際,那位『骷髏幫主』歐陽溯,緊咬鋼牙,現出一副極其獰惡表情,向卜新亭厲聲叫道:「卜新亭,你敢與外人勾結,毀我根本重地,難道不怕我十倍百倍地,加以報復?」
卜新亭冷笑一聲,揚眉介面說道:「『十倍百倍,加以報復』,這兩句話兒,恰好等於是你代我說的。」
歐陽溯不解問道:「代你說的,此話怎講?」
卜新亭道:「歐陽幫主,你還記不記得,我已說過對你有兩項步驟,第一項是贈送。第二項是欠債還錢?」
歐陽溯厲聲道:「事在眼前,當然記得。」
卜新亭聲冷如冰地,「嘿嘿」一笑又道:「毀了你『十萬大山,的』骷髏幫『根本重地,是十倍報復,把你和什麼』南荒雙妖,、『勾漏一鬼』,以及內三堂堂主等七條生命,一齊留在這『斷魂崖』下,則是百倍報復……」
他的話方至此,歐陽溯已駭然接道:「聽你這樣說法,竟是我欠你債,不是你欠我債」
卜新亭點了點頭,目注對方答道:「常言道:」樹從根腳起,水由源處流。,此事追源溯本,是你兄弟司馬平,放出『七寸墨蛇』,害死『倚紅狂士,熊古香供奉,把』神工谷『內,攪起軒然大波而起,怎能怪我要十倍百倍,加以報復?「穆小衡聽得也暗以「蟻語傳聲」,向傅玉冰的耳邊。悄然說道:『冰妹』你看這『眇目張良』卜新亭,有多厲害?他在動手之前,先要佔住理由,並把那『骷髏幫』的幫主歐陽溯氣得暴如雷,怒極神昏地,容易被人所制。「傅玉冰目光一掃,也以「蟻語傳聲」說道:「歐陽溯是當事人,與『勾漏之鷹』司馬平,又系嫡親兄弟,自然難免激動,與他偕來的,全是絕頂高手,一代魔頭,你看,不是有人在提醒歐陽溯,不要氣極神浮了么?」
果然,歐陽溯一面聆聽卜新亭所說極難聽的話兒,一面氣得全身發抖之際,他身邊有個黑衣蒙面人,向他悄悄說道:「幫主奠要被對方言詞,過分激怒,反正今日之事,絕無善罷,還是強存弱亡,真存假亡,彼此在手底下見個分曉吧!」
這蒙面人語音雖低,但仍可使人聽出,是個女的。
「惡純陽」呂崖心中以為對方定是「南荒雙妖」中的「抓魂妖婦」封二娘。遂介面叫道:「好,這位說得乾脆,彼此在手底下一見分曉吧!我先挑你鬥上一陣。」
歐陽溯被身邊那人一勸,果便暫遏怒氣,把心情冷靜下來,向卜新亭挑眉說道:「我們怎樣動手?雙方共斗幾陣……」
兩句話兒方出,卜新亭便搖手說道:「多餘。多餘,今天不是你們七人。埋骨此間,便是『神工谷』冰消瓦解,雙方還限甚場數?立甚規矩?」
歐陽溯雙目一瞪,向卜新亭厲聲問道:「你這意思是說我們可以不擇手段,盡自己的能力,殺死對方……」
卜新亭連連點頭,面含怪笑說道:「不錯,不錯,但『神工谷,方面。忝為地主,不屑群毆,彼此還是一個對一個,循環上陣,或許對你們稍為有利一點。」
歐陽溯見對方來的共有十五人,比自己多了一倍以上,遂點頭說道:「好,我們就開始,雙方可以只憑藝業,不擇手段,場數也不加限制,只要當事人有力支持,並願意動手,他就不妨一直斗將下去。」
話方至此。適才向他發話提醒的蒙面人,便向歐陽溯躬身一禮說道:「啟稟幫主,適才有人向屬下叫陣,屬下請命出戰,看看叫陣之人是個怎麼樣的狂妄之輩?」
歐陽溯點頭道:「柳堂主小心一點,彼此業已言明,可以盡情施展,不擇任何手段。」
那蒙面人躬身應命,旋即緩步出陣,目注呂崖叫道:「適才向我發話挑戰之人,是閣下么?」
呂崖無可奈何,只得向淳于泰略一抱拳,尚未開口,浮於泰便含笑說道:「有勞道長,大展神威,在第一陣上,先殺對方銳氣。」
呂崖走出陣前,向那蒙面人問道:「我聽得歐陽溯叫你『柳堂主,難道你不是』南荒雙妖『之中的』抓魂妖婦『封三娘么?」
那蒙面人聲若銀鈴地,一處媚笑答道:「封三娘是本幫中崇高供奉,哪裡會在第一陣上,便像個無名小卒似地,鑽了出來?尊駕昧於知人,見識未免太淺。」
呂崖聽她譏刺自己是搶先出陣的無名小卒,未免有點冒火,揮手說道:「回去,回去,叫那封三娘出來見我!」
蒙面人搖了搖頭,冷笑一聲說道:「尊駕也是江湖人物,難道就不懂得『請神容易送神難』么?在尊駕未曾把我打發之前,本幫的封供奉,大概不會見你。」
呂崖拿這蒙面婦人沒有辦法,只得冷然喝道:你既要作死,便報個名吧,是『骷髏幫』內三堂中,哪一堂的堂主?
蒙面婦人聲若銀鈴地,介面答道:「我是『骷髏幫』內三堂中,『青鳳堂』的堂主,複姓百里,單名一個『鳳』字,在當代武林中,並有個『勾魂女』的不雅外號。」
呂崖聽完話后,心中不禁暗暗怙懾地,吃驚不小。
他久聞這「勾魂女」百里鳳之名,想不到競在「骷髏幫」中,擔任了內三堂的「青風堂『堂主?
百里風除了武功上乘,技藝不弱以外,最擅長施用各種無形毒技,往往在不動聲色之下,便可殺人,故而才獲得「勾魂女」的號稱。如今,既然面對此女,自己倒要小心一些,不要中了她的陰毒暗算,在陰溝里翻了大船……
念方至此,突然發覺不對,向那自稱「勾魂女」百里鳳的蒙面婦人,怒聲問道:「你既自稱『勾魂女』百里鳳,適才歐陽溯為何稱你為柳堂主呢?」
百里鳳笑道:「我父姓百里,柳是母姓,因母家無嗣,遂兩姓兼用,你又不是要和我結甚兒女親家,卻問得這般清楚則甚?
「呂崖又被她搶白一頓,怒火上沖,冷然說道:「好,管你到底姓什麼,反正你既出場,便註定是我劍下遊魂……」
話猶未了,百里鳳「嗤」的一聲冷笑說道:「你這傲氣不小的狂妄之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變的,也該報個名吧?」
呂崖生恐報出自己名號,使「抓魂妖婦」知機溜走,遂搖頭說道:「不必,你若有點見識,應可以從我所施展的劍法之上,看出我的來歷。」
百里鳳聞言,並不動怒,只是冷冷說道:「好,管你姓甚名誰?
反正你既出場,便註定是我掌下怨鬼……「她完全效法呂崖適才所說,連冰冷語音,也都一樣,只把」劍下遊魂「改為」掌下怨鬼「而已。
呂崖勃然怒道:「百里鳳,你能有多大道行,竟敢如此狂妄?」
百里鳳笑道:「不是我狂妄,而是怪你孤陋寡聞,太沒見識。」
呂崖茫然不解地,向百里鳳詫然問道:「你此話從何而來?」
百里鳳伸手指著自己鼻尖,傲然答道:「我百里鳳之號稱『勾魂女,之故,便由於最擅長』無相勾魂『手段,一般武林人物,均不敢和我站在相距六尺之內,並和我說得超過三句話兒,以防遭遇不測。如今,你且算算,你所站地位,與我相距多遠?又彼此已說過了幾句話兒?」
呂崖一看自己與百里鳳相距僅約三尺,不禁心中一驚,怒視對方,怫然問道:「聽你這樣說法,難道竟敢向我施展什麼卑鄙手段,企圖放毒……」
百里鳳不等呂崖話完,便即嬌笑接道:「你說錯了,不是『企圖』,而是『實施』。」
呂崖越發心驚地,目注對方問道:「你……你是說業已對我施放什麼無形毒物?」
百里鳳得意笑道:「不單我業已對你無形放毒,你也業已中毒,這事怪不得我,誰叫貴谷主那位卜大總管,事先聲明,雙方只求殺人,可以不擇手段呢?「呂崖勃然震怒,「嗆啷」一聲,長劍出鞘。
百里鳳意態悠閑地,向他搖手笑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否則你會死得更快,你無妨提口真氣試試,還能提得起么?「就在那位「勾魂女」百里鳳得意發話之際,呂崖耳邊突然聽得有人用擇人專註的「蟻語傳聲」說道:「呂供奉,我是卜新亭,因為我在『神工袍』上,加了特製辟毒之物,故而『勾魂女』百里鳳雖已暗下辣手,你卻並未中毒……」
呂崖一面靜聽,一面暗提真氣,發覺情況如常,果無中毒現象,卜新亭的傳音密語,仍在呂崖耳邊響起,悄悄說道:「呂供奉,你雖不會中毒,但卻佯裝中了奇毒,豈非毫不費事地,便能把這害人甚多的南荒毒婦,一劍誅卻?」
呂崖對於卜新亭所建議的「將計就計」之策,頗為同意。遂在「勾魂女」百里鳳的得意話說完以後,苦笑一聲說道:「不錯,我一時失察,中你毒技,但我自信,即令真氣難提,一樣可把你誅謬,使你成為我的劍底遊魂!」
百里鳳冷笑道:「辦不到了,你在真氣難提的情況之下。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何作我對手,我且送你歸西,以實現我剛才之言,要你在我掌下,化作一名怨鬼。看掌!『』說完,一掌遙推,便向呂崖當胸擊去。
呂崖一翻手腕,揮劍迎出。
他因受卜新亭耳邊密語之教,企圖一劍誅卻這「骷髏幫」中的「青風堂」堂主,故而翻劍之際,得緩慢無力,彷彿是不甘束手就斃的本能反擊模樣。
一來,「勾魂女」百里鳳本身功力甚高,二來她那無形毒技,又復萬試萬靈,決未失過效驗,三來呂崖受人指教,裝得極像,她遂以為對方業已身中奇毒,功力難聚,毫無戒意地,冷笑一聲說道:「冢中枯骨,尚敢逞強,先替本堂主放手撒劍!」隨著話聲,右手一彈,竟向呂崖翻腕迎截的劍身之上彈去。
假如呂崖當真人已中毒,真力難提,則被百里鳳練就功力甚深的「鐵琵琶指」彈上,長劍真將脫手。
但如今他是毫未中毒,情況顯然不同。剎那之間,劍光暴漲,宛若虹飛。並有絲絲劍嘯之聲,從呂崖手中長劍之上,懾人響起。
百里鳳知道不妙,再想收手,哪裡還來得及?五指彈劍,自然是那根纖纖玉指,應劍折斷。跟著便是百里鳳無指右肘,也和右臂分家。倏然斷落。
呂崖似乎未為己甚地,把長劍從百里鳳的腰面掣回,卻把她頭上的面罩挑去。
面罩之內,是張相當妖冶的中年艷婦臉,但如今這張臉龐兒,因色呈死白,已失去了任何誘人作用。
呂崖一面歸劍入鞘,一面冷冷說道:「狂妄賤婢,到底你是劍底遊魂?抑或我是掌F怨鬼?歐陽幫主還不派人為這位『青鳳堂主收屍,並請那位』抓魂妖婦『封供奉下場會會我罷。」
呂崖說話之間。「勾魂女」百里風的身形,突然仆倒,並齊腰斷作兩截,把肝腸臟腑,流得滿地皆是。
原來適才呂崖那一劍橫掃,看似及時收勢,並未掃中百里鳳,其實是以用真力逼出的無形劍氣,而把這「勾魂女」予以腰斬!
淳于泰見自己這邊,一開始便佔了上風,自然頗為高興地,向卜新亭低聲說道:「呂供奉這一招。玉帶圍腰『,施展得著實威力無邊,但』勾魂女『百里鳳所施毒技,卻不知為何失效?」
卜新亭以第三人無法與聞的「蟻語傳聲」,嘴皮微動,向淳于泰耳邊答道:「谷主莫忘了,呂崖等『寰宇四惡』,已被屬下暗施『無影之毒』,凡中了」無影之毒『之人,在未發未解的這段期間,有百毒不侵的奇異體質。
「淳于泰「哦」了一聲,也改以密語說道:「對了,身中『無影之毒『之人,其他毒力無法侵身,就連本身功力,也可加強到二成左右,難怪呂崖能以劍氣誅人,顯得身手絕世。「卜新亭冷笑道:「這是優點,但也有缺點,就是若遇勁敵,在真力耗盡之後,會提早發毒時間,而突然慘死。」
淳于泰道:「倘有這種情形,卻怎樣加以解釋?會不會使那鄒二婆婆等起了疑心,突起叛我之念?」
卜新亭搖了搖頭,笑道:「淳于谷主放心,解釋容易得很,萬一有這種情形,我們便可把變故原因,推到『勾魂女,百里鳳,曾向呂崖暗施奇毒之上。」
淳于泰聽得大為贊同地,點頭用密語說道:「對極,對極,卜兄心思敏捷,真是蓋代奇才,在這場惡戰了結以後,我要盡我所能,對你有所酬贈。」
卜新亭陪笑道:「谷主說哪裡話來,卜新亭已受天高地厚之恩,縱竭駑鈍,亦難報稱於萬一,怎麼還敢期望谷主有甚逾格獎賜?,,就在淳于泰與卜新亭密語相談之際,南荒群凶的陣營之中,又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也未向「骷髏幫主」歐陽溯請示,便自行出陣,走到距離「惡純陽」呂崖約莫八尺之處,就止住腳步。
呂崖注目問道:「尊駕何人?是否也指名和我斗一斗?」
那黑衣蒙面之人,並未答理呂崖,只是伸手把臉上的黑布頭套,輕輕揭掉。
本來面目一現,是個容貌尚稱秀美,但嫌太瘦一點,雙顱高聳的三十八九婦人,目光炯炯,宛如冷電,臉上則毫無血色,自得像紙。
呂崖與對方目光一觸,朗聲問道:「尊駕定是『骷髏幫,中的供奉』抓魂妖婦『封三娘了?」
那奇瘦婦人。神色如冰地,點頭說道:「不錯,『抓魂妖婦,四字,在南荒一帶,能止小兒夜啼,想不到到了』終南山『中,竟有人敢指名找我?「
呂崖冷笑道:「封三娘,你不要以為你的『抓魂手』,十分厲害,便以為無人敢向你尋釁,你可知道我是誰么?」
封三娘從鼻中冷哼一聲,看著呂崖的臉上面罩,神色不屑地,哂然說道:「看你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也未必是什麼高明之輩……」
話方至此,呂崖已不願再接受對方譏嘲,冷冷介面道:「五十步莫笑百步,你適才還不是見不得人的,臉上戴了這神秘頭套?」
邊自說話,邊自也把所戴頭套取掉,厲聲問道:「封三娘,你如今認識我了么??
封三娘目光一注,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的兩隻眼睛,雖然見過四海八荒,不少響噹噹的豪傑英雄,卻尚認不出尊駕是哪路人物。」
呂崖被她譏諷得雙眉緊皺,似乎暴怒欲發,但旋即又忍了下來,緩緩沉吟道:「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這兩句極為通俗的白香山「琵琶行」起句,聽在「抓魂妖婦」封三娘耳中,竟宛如青天霹靂般,使她心神為之一震,連足下也退了半步。
封三娘目射奇光,凝視著呂崖問道:「你……你為何突然吟起白香山傳誦千古的『琵琶行』來?」
呂崖向這「抓魂妖婦」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無限怨毒地,冷冷答道:「我吟詠這『當陽江頭夜送客』之句,就是要你回憶起潯陽秋夜的一段往事。」
封三娘又是潯一驚,失聲說道:「潯陽秋夜……」
四字甫出,便截住話頭,恢復了正常神色,冷冷「哼」了一聲道:「我前後三游潯陽,經歷了不少秋夜,知道你要我回憶的是何人何處?」
呂崖突然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森森冷笑,笑畢,雙眉一挑,朗聲吟道:「朝游北海暮蒼梧,袖裡青蛇膽氣粗。三過岳陽人不識,朗吟飛渡洞庭湖!」
宇文嬌聽得向黃衫客悄悄嬌笑說道:「大哥,這位『惡純陽』呂崖倒也聰明,他是借用純陽真人的一首絕句,來暗示自己身份……,,果然,封三娘聽得呂崖的再度吟聲,立即恍然有悟問道:」尊駕姓呂?「「惡純陽」呂崖鋼牙微挫,眉梢眼角間,升騰殺氣地,點頭答道:「不錯,我姓呂,你可記得在潯陽江上,被你害得於秋夜之中,咯血絕命的呂慕韋么?」
封三娘臉上肌肉跳動了一下,雙目神光炯炯地,緊盯在呂崖身上。
很久很久,封三娘才慢條斯理說道:「這樣說來,你是呂慕韋的伯父,名列『寰字九惡』中的『惡純陽』呂崖了。」
呂崖答道:「正是,『惡純陽』三字,居然會在你的意念之中,我還以為你根本不知道有我這麼一號人物呢?」
封三娘知曉對方身份,神色上立即深加戒意地,「哦」了一聲,點頭說道:「難怪,難怪,適才百里風堂主竟是遇見你這等絕世高手,才告一劍身亡……」
呂崖滿面殺氣地,截斷她的話頭說道:「你呢?百里鳳是一劍身亡,你自己認為可以在我手下,應付多少回合?」
封三娘把眼皮翻了一翻,緩緩答道:「我雖久仰盛名,卻也不妄自菲薄,我們准勝誰敗,尚自難論,你要知道適才百里風堂主是誤以為你已中毒,方疏於戒備,一劍亡身,否則,任何武林高手,也。不容易使她在兩三百招以內,便告喪失性命。」
呂崖問道:「我們何時開始……」
封三娘介面答道:「你隨時均可拔劍,雙方事先早已言明。可以各盡所能,不擇手段!」
呂崖聽她這樣說法,目中厲芒一閃,朗聲說道:「好,潯陽舊事,今日清償,你替我拿命來吧!」
話完,他並未拔劍,只是右手一翻,十三道金光,從袖中電掣飛出,人卻緩緩往後縱去。
黃衫客因見識過這「一手十三劍」的厲害,遂向身邊俏立的字文嬌低聲說道:「嬌妹,呂崖這一手十三劍『,厲害無比,在這等近距離之下,』抓魂妖婦『封三娘,多半應劍分屍,絕難僥倖的了。」
字文嬌道:「大哥認為呂崖對敵經驗極多,又深知『抓魂妖婦』封三娘功力不弱,生恐對方重傷未死,戾氣難消,遂故意略為避開……」
談論至此,場中情況,業已明朗。
那「抓魂妖婦」封三娘不愧名列「南荒雙妖」之一,功力著實不弱。在呂崖這猝然發難下,她仍閃過了三道金光,接住了六柄小劍。
呂崖飛劍,鋒利無比,來勢又迅捷絕倫,本令人無法接取,但封三娘的手上,卻戴有一種長達肘上,似乎不畏刀劍的黑色手套,遂以左右雙手,各撮三柄。
閃開三柄,接住六柄,雖已極為難能,但呂崖所發飛劍,共有十三柄之多。其餘四柄金色小劍。卻一齊打中了封三娘的前胸要害部位。
四柄金色小劍。每柄都穿透封三娘所穿骷髏黑衣,防佛入肉數寸,只剩小半截留在黑衣之外。
呂崖深知自己的金劍威力,封三娘連中四柄,雖未應劍分屍,卻也必死無疑。
故而,他認為侄兒呂慕韋的深仇已報,遂發出一陣異常快意,也異常懾人的陰桀厲笑。
誰知呂崖的厲笑才發,另一陣厲笑隨起。
這另一種厲笑,竟是發自胸中四柄金劍,「抓魂妖婦」封三娘的口內。
封三娘的笑聲一發,呂崖立即閉口無聲,因為他從笑聲之中,聽出封三娘內力極充,真氣毫未渙散。
換句話說,這「抓魂妖婦」的胸前,雖插了四柄金劍,卻毫無受傷跡象。
呂崖是大大行家,一怔之下,立刻悟出封三娘在那件骷髏黑衣之中,定是穿了什麼護身寶物,否則,任憑封三娘練就任何上乘氣功,也擋不住自己特製金劍的當胸飛刺。
就在他這一怔之間,六道金光和一條黑影,已向「惡純陽」呂崖,當頭疾射。
六道金光,便是封三娘所接住呂崖所發的六柄劍。
呂崖眉頭略皺,覺得對方銳氣正盛,不宜硬拚,遂足下一飄,橫移八尺地,避過了封三娘的撲來之勢。
誰知封三娘不肯放過他。如影隨形地,又復跟蹤追至。
她這「抓魂妖婦」之名,便是得自戴了其長過肘、兩隻黑色手套的「抓魂鬼手。」
除非「幹將」、「莫邪」、「湛廬」、「巨闕」等古前寶物以外,一般刀劍,休想對這黑色手套,損傷分毫,而手套十指尖端的塞鐵銳甲,卻是無堅不摧,並加淬了劇烈毒質,見血封喉,無藥可救。
故而,這雙「抓魂鬼手」,等於是「抓魂妖婦」封三娘的成名招牌,也是她威力無比的隨身兵刃。
這樣打法,打得呂崖皺眉,因覺對方是空著雙手,自己有點不太好意思仗劍進招,遂接連閃避三次。
封三娘卻不理這些,接連追撲三次,追得那位「惡純陽」呂崖,情況相當窘迫。
「惡彌勒」了空看出呂崖的心意,念了聲「阿彌陀佛」,正待發話,「眇目張良」卜新亭已先朗聲叫道:「呂供奉,『抓魂妖婦,封三娘,向以兩隻『抓魂鬼手』,作為得意兵刃,何況雙方事先言明,可以不擇手段,呂供奉怎不出劍還招,你莫再客氣了吧!「這位「眇目張良」的一番話兒,為呂崖鋪了台階,於是在他第四度避開封三娘飛撲之際,長劍突然出鞘。
劍一出鞘,呂崖便不再閃避,剎那間,劍光霍霍,劍氣森森,施展出一套有相當威力的精妙劍法。
封三娘無愧名列「南荒雙妖」,她在呂崖的千重劍影中,毫無懼色,揮舞著兩隻「抓魂鬼手」,不斷地搶攻。
武林人物以兵刃過手,有兩句話兒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呂崖的一柄青鋼劍,本來算是短兵刃一類,但如今與對方一比,卻長出了將近三尺。
故而,他占的是一個「強」字,劍嘯如海,劍影如山,彷彿已把封三娘圈入了千重劍氣之內。
封三娘占的是一個「險」字,她的「抓魂鬼手」雖短,卻靈活無比,呂崖只要稍微攻勢一慢,便常常會被她欺身近前,舒爪逞凶,不得不收招避勢。
這等打法,端的好看煞人,也驚險煞人!
旁觀者雖然只見一會兒乾重劍影,裹住了飄忽魅影,好似魅影即將被亂劍分屍,無可逃死;一會兒,千重劍影又被飄忽魅影突破,使得持劍人接連後退,情況危殆。
雙方有攻有守,精彩已極,但交手雙方,都相當勞累,絲毫不敢怠慢。
他們心中明白,這是一場勢均力敵之戰,勝負情況,不會立刻明朗,要看誰的耐力較長,誰就可獲得勝利,否則,只有命喪當場。
呂崖認為封三娘功力雖高,終是女流之輩,耐戰真力方面,不會強過自己。
封三娘則認為自己練有「九還神功」,所消耗的耐力真氣,可以逐增還源,必可俟呂崖精疲力竭之際,叫他死在自己「抓魂鬼手」之下。
兩人採的是同樣戰略,是要先消耗對方體力,到最後再趁隙蹈隙,制敵死命。
由於戰略相同,戰術上也便相同,這「惡純陽」與「抓魂妖婦」,均保留了不少獨到的精招殺手,留待最後施展。
傅玉冰看得好不驚心,暗以「蟻語傳聲」功力,向穆小衡的耳邊,悄悄說道:「穆二哥。你看交戰雙方的功力多高?均不愧為一代魔頭,我們若無大成之前,根本不是人家的百合之敵。」
穆小衡連連點頭,口中喃喃說道:「佩服,佩服……」
傅玉冰看他一眼,愕然不解問道:「穆二哥,你……你是在佩服哪一個?」
穆小衡改以「蟻語傳聲」,悄然答道:「我是佩服你的爹爹,也就是我的恩師,他老人家的盡殲群魔心愿,何等偉大?像呂崖、封三娘這等惡魔,功力既高,心腸又毒,若不統統消滅,留在哪一方,。便是那一方的生靈大害!」
傅玉冰幽幽一嘆,目中含淚說道:「我爹爹的抱負,雖極偉大,但他老人家卻落在卜新亭的手中,如今還不知怎麼樣了?」
穆小衡的心中雖也懸念恩師安危,口中卻不得不以傳音密語,向傅玉冰安慰道:「冰妹不必擔憂,吉人自有天相……」
他們密語至此,場中情勢已略有變化。
起變化的,是「惡純陽」呂崖,他突然改變戰略,要賣給封三娘一記甜頭,來個行險致勝。
陣前變計。絕非偶然,當然有變計理由。
理由在於呂崖突然發覺自己的身體內部,竟起了一種不尋常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彷彿有種奇異毒力,在丹田間蠢蠢欲動。
呂崖自然想不到這是因為自己真力內力,損耗到了相當程度,體內被淳于泰奉命卜新亭所下的「無影之毒」,已在蠢蠢欲動。
他認為可能是適才「勾魂女」百里鳳對自己所施毒技,仍未完全被「神工袍」所克,仍舊發生了相當的作用。
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己不能再和「抓魂妖婦」封三娘對耗下去,萬一耗到丹田間業已有點蠢蠢欲動的毒力發作起來,豈非不單為侄兒呂慕韋報仇無望,還要把自己的一條性命,也斷送在這南荒妖婦之手。
如今,唯一策略便是趕緊變計,先給封三娘一記甜頭。拚著受點輕傷,施展最厲害的殺手,儘快誅卻這「抓魂妖婦」才好退回本陣,速謀解毒之道。
主意打定,故意施展出「天旋地轉」、「寶帶圍腰」、「卞莊刺虎」等迴環三招,並把「卞莊刺虎」的招術用老。
封三娘見呂崖突然把攻擊加強,倒是吃了一驚!
她以相當輕妙的身法,閃過了第一招「天旋地轉」,和第二招「寶帶圍腰」以後,發現呂崖在第三招「卞莊刺虎」之上,似乎用力太過。不得有機可乘,也告凶心大動。
既起凶心,封三娘便也要冒險行事。她佯作在閃開連環兩招之後。身法略見凌亂,以引誘呂崖在第三招上,凝足真力,分心猛剌。
呂崖原意便想賣給她一招,后發覺封三娘誘敵之計,也會故作上當地,如此施為。
就當他凝足真力,一劍分心刺到之際,封三娘突然捷逾靈貓。
全身左移尺許。
就在這尺許之後,使呂崖把招術用老,一劍刺了個空。
力量用空,收不住勢,呂崖身形衝過了頭,把整個後背,都暴露在封三娘雙掌猛擊的絕好機會之下。
封三娘相當機警,身形轉處,不肯雙掌發力,只以右掌猛抓呂崖後背,而以左掌護胸,這樣,不單留有退步,可以抵禦任何突襲,而攻敵的效果,也並未絲毫減弱。
因為以常人而論,自然是雙掌之力,強於一掌,但封三娘的「抓魂手」寒鐵指甲,卻淬有劇毒,只消一絲見血,便等於使中指之人,接了閻王帖子。
故而,她無需雙掌發力,遂以左掌護胸,防範呂崖有何突襲,只把盲掌五指,彎曲如鉤地,向呂崖因招式用老,而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後背抓去。
封三娘的這種打算,既夠穩健,也夠狠辣,可以說得上是攻防兼備之舉。
但她雖預防呂崖有何突襲,卻未能防禦得住。
呂崖是一劍刺空,收不住勢地刺了過頭,照理說來,他非先旋步回身,才可對封三娘再發動攻擊。
即令他能夠收得住勢,並不回身,收劍后刺,也必先掉轉劍尖,而這種手段,也只能在敵方追近時,驟然傷人,『根本無法及遠。
誰知呂崖剛剛一劍刺空,封三娘的右臂才舉,丹田胸腹之間,便感覺到一陣麻木,業已遭人毒手。
呂崖功力雖高,但也無法傷人於毫無跡象之中,他這次所仗持得手的,是利用獨運匠心的特製兵刃。
他那柄青鋼長劍的劍柄中空,在龍吞口處,設有暗簧,可以於一按之下,噴出無聲無息的奇毒飛芒,在數尺距離間穿透重甲。
通常兵刃中藏有暗器,都是向前噴射,呂崖卻伴作一劍刺空,從劍柄中間向後噴射,自然出於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換句話說,他那招「卞莊刺虎」的劍尖雖然刺空,但從劍柄中所噴出的特製毒芒,業已打中封三娘的胸腹丹田等處。
這等蓋代凶人的所用毒物,自然極為猛烈,與封三娘的「抓魂手」一樣,可以見血封喉。
是故,封三娘的那隻右臂,只有力舉起,卻無力落下。
呂崖雖然未曾回頭,但在潛心默察之下,已知攻擊生效,封三娘才有舉掌之聲,並未發出攻擊。
於是,這位「惡純陽」,知道對方已失抗拒能力,遂從容旋身,從容揮劍,與對付百里鳳,完全一樣,也把一「抓魂妖婦」封三娘攔腰斬成兩截。
這些變化,寫來雖慢,但在當時的交手雙方來說,卻只是一瞬之間。
何況,照情勢看來,是呂崖把招式用老,後背門戶洞開,似乎難逃封三娘「抓魂鬼手」的一抓之厄之間?
由於此故,「骷髏幫」幫主歐陽溯等,以為封三娘勝券在握,根本沒有任何替她接應的援手打算。
等到情況突變,「惡純陽」呂崖挺身揮劍,封三娘竟毫不抗拒地,聽任對方劍鋒,攔腰橫掃而過,自然使歐陽溯等人,要想救援,也措手不及地,驚得_齊怔住!更驚人的事情,繼續在場中發生。
「咕咚」一聲,身軀栽倒!
但栽倒的,不是業已被攔腰斬成兩截的「抓魂妖婦」封三娘。
而是以毒辣心計,暗算得手,連誅兩名南荒妖婦的「惡純陽」呂崖。
呂崖倒地以後,片語未發,只是全身作劇烈抽搐。
剛才的變化,把歐陽溯等人,驚得怔住,如今的變化,卻把「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等,驚得呆了。
跟著,第二聲「咕咚」又起!
這第二聲「咕咚」,是「抓魂妖婦」封三娘的一口戾氣已散。
屍身化為上下兩截,仆倒塵埃。
兩名南荒妖婦的收場結果一樣,封三娘也與適才百里鳳的死狀完全相同,把肝腸臟腑流得遍地皆是。
封三娘死得夠慘了吧?不,更慘的卻是「惡純陽」呂崖。
就在這片刻之間,呂崖的身軀,業已抽搐暴縮到只有五六歲孩童大小,一雙眼珠,也血淋淋地,突出眼眶,約莫近寸,七竅之中,一齊溢出黑血。
「寰宇四惡」全是識貨之人,睹狀之下,一齊大驚失色,「惡學究」楊未首先失聲叫道:「呂兄,他……他……他死得好慘,這……這種情況,是……是中了最厲害的『無影之毒』!」
卜新亭何等機警,又善於把握機會,立刻搖頭一嘆道:「這般南荒凶邪,委實狠辣,想不到方才『勾魂女』百里風向呂供奉所施展的,竟是這等厲害毒物。」
淳于泰聽得心雖暗暗嘉許,卜新亭著實應敵敏捷,把這項罪名輕輕推向業已死無對證的「勾魂女」百里鳳頭上。
但這位蓋代梟雄「神工谷主」心中,卻一面嘉許,一面加深了忌才之念。
他決定利用「寰宇四惡」,消滅南荒群凶后,便發動「無形之毒」,消滅掉或有殘餘的「寰宇四惡」。
至此,武林中對手已無,霸業已固,只等卜新亭獻出「天機劍客」傅天華,誅卻心腹大患后,便把卜新亭一掌震死,免得此人因雄才蓋世,或許會進而覬覦自己的已成霸業。
淳于泰心中暗轉之際,妙事又生。
卜新亭適才把呂崖身中「無影之毒」一事,推向「勾魂女」百里鳳頭上之舉,只是栽贓,想不到居然會有人出面,接受贓物。這出面接受贓物之人,是「骷髏幫」的幫主歐陽溯,他於卜新亭話完之後,冷然介面說道:「卜新亭,你猜對了,適才『勾魂女』百里風向呂崖所施展的,正是『無影之毒』。」
淳于泰、卜新亭雙雙不禁一怔,他們兩人都弄不懂歐陽溯突發此語作此虛認的用意何在?
歐陽溯目中凶芒如電地,繼續又道:「老實告訴你吧j我們今日所來七八人之中,不單是百里堂主會用『無影之毒』,每個人都擅於此技,倒看你們少時在動手之間,怎樣防範?「淳于泰與卜新亭二人,這才心中恍然。
他們明白「骷髏幫」幫主歐陽溯相當厲害。他也利用飢會。對自已這邊人物,危言聳聽,來上個相當嚴重的心理威脅,則於動手之時,功力便難免打了個折扣。
「寰字四惡」之中,以「惡彌勒」了空的性情最為暴躁,念了聲佛號,向淳于泰合十一禮,說道:「淳于谷主,洒家不太信邪,我要出場試試,看對方有誰敢對我放什麼『無影之毒』?」
淳于泰本來就打算把「寰宇四惡」用來與南荒群凶對消。倘有倖存,還要加以處置,當然不會對他們的生命安危有所顧惜,聞言之下,點頭說道:「大師神功蓋世,只要小心一點就是。對方大概無法施展什麼狠毒技倆?」
「惡彌勒」了空獲得淳于泰允許,便緩步出陣。向如今已只勝下寥寥五人的南荒群凶,目光一注,厲聲喝道:「洒家雙掌之下,從不留情,你們且選個皮堅肉厚的禁打之人,出來會我。否則,一掌便死。未免太以掃興!」
那位「骷髏幫」幫主歐陽溯,聽了「惡彌勒」了空之言后,向手下四名凶人低聲說道:「這僧人雖然尚未露出身份面F1,但在今日這種場面之下,必然不是猛龍不過江,我們業已損失兩人,不宜再有蹉跌。待我親自出手……」
話方至此,名列「南荒雙妖」中另外一妖的「虎面天神」呼雷慶便介面說道:「常言道:」殺雞豈用宰牛刀『,幫主何必親自出馬,這一陣讓我去為封賢妹的泉下英靈,出口惡氣吧!「歐陽溯深知「虎面天神」呼雷慶的真力之強,獨步南荒,遂連連點頭地。低聲囑咐說道:「呼雷供奉出手,當然定必得勝,但對方似乎也非弱者,呼雷供奉請事事小心,千萬不要輕敵才好。」
呼雷慶應了一聲,便大踏步地走出陣來。
他既有「虎面天神」之號,身材長得自然十分魁梧,高度足有六尺開外。
了空向他看了兩眼,「哈哈」一笑說道:「果然來了個皮堅肉厚的,看來你大概還禁得住三掌以上的罷!」
呼雷慶「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武功是動手比的,不是用嘴吹的,你準備採取見得人的方式,抑或見不得人的方式?」
了空聽得一怔,目注對方,詫然問道:「什麼見得人,和見不得人?」
呼雷慶指著自己戴的黑色頭套,和了空戴的白色頭套,朗聲發話答道:「見得人的打法是雙方除去頭套,以光明正大的面目動手,見不得人的打法便是這般悶頭亂打,打死了都作個不知死在何人手內的糊塗鬼?」
了空獰聲笑道:「你既然怕作糊塗鬼,洒家便發發慈悲,叫你死得明白一些又有何妨?」
說完,便即伸手把頭上所戴的白色頭套除去。
了空見對方那副虎頭豹眼獅鼻海口的特殊雄偉貌相,立即恍然有悟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你便是與封三娘齊名,『南荒雙妖』中的另一妖『虎面天沖』呼雷慶么?」
呼雷慶目光閃處,揚眉一笑說道:「不錯,我是呼雷慶,可惜的是我卻眼拙,認不出你是何方神聖?」
了空方自「嗤」然冷笑,「南荒群凶」陣中的「勾漏一鬼」高風,卻向呼雷慶高聲叫道:「呼雷兄這廝可能是與適才死鬼『惡純陽,呂崖,一同列名』寰宇九惡『的』惡彌勒『了空!」
「虎面天神」呼雷慶聞言,目注了空,軒眉問道:「高風兄猜得可對?」
了空冷冷笑道:「想不到你們這些僻處南荒,夜郎自大的狂徒以內,居然還有尚非眼盲心濁之輩。」
呼雷慶聽出他嘲諷之意,曬然說道:「『寰宇九惡』之名,唬得倒尋常江湖道,卻唬不倒『南荒雙妖』,你看,與你齊名的『惡純陽『呂崖,還不是慘死一旁,把全身都縮成孩童模樣?「了空目光微瞥已被移往壁下的呂崖遺屍,。鋼牙一挫,念了聲佛號說道:「呂兄適才不是因藝業不敵,是遭受暗算,才會身中奇毒……」
呼雷慶不等了空再往下講,便自傲然介面道:「了空,你不要為呂崖不服,我也覺得我封賢妹一身絕藝毫未施展,便告身遭慘死,有點冤枉透頂。」
了空道:「聽你這樣說法,我們這一陣是要憑真實功力,一決勝負,不再使用甚惡毒心思的了」「呼雷慶應聲答道:「當然,我們可以訂定一個根本不容許對方有絲毫取巧機會的特殊打法,完全靠本身修為,一分高下。」
了空向呼雷慶看了一眼,軒眉問道:「這是什麼打法,你且說來聽聽吧,只要公平合理的,我們便立刻開始。」
呼雷慶一面暗暗調勻真氣,準備作霹靂一擊,一面卻神態悠閑地緩緩答道:「這方法簡單,我們由第一掌開始,掌掌必須實打實接,誰先閃避,便算誰輸,倒看是我吃不消你的真力,還是你接不住我的內勁。」
「惡彌勒」了空一向以內力自持,聽了呼雷慶這樣說法,不禁正中下懷地,立即點頭說道:「好,我對於這種不許取巧的打法,完全同意,我們立即開始便了,怎樣?」
「神工谷」谷主淳于泰一聽他們作了如此決定,不禁也回頭對卜新亭用傳音密語說道:「卜兄,了空體內中有『無影之毒』倘若這樣打法,恐怕會敗在『虎面天神』呼雷慶的手下了。」
卜新亭笑了一笑,用「蟻語傳聲」答道:「谷主不要管它,我們坐觀成敗,聽其自然,讓『寰宇四惡』敗上一陣也好,了空若死,鄒二婆婆和楊未二人,才會盡展所能,拚命殲敵。」
淳于泰聽卜新亭如此分析,覺得他所說有理,遂默加觀戰,不再發話。
這時,「虎面天神」呼雷慶,業已把真力凝定,但他居然不屑偷襲,先向了空問道:「了空你準備好了沒有?我們可以開始較量了吧?」
「寰宇九惡」比「南荒雙妖」成名稍早,故而了空心中,始終有點恃技自傲,藐視對方,雙眉一軒,冷冷答道:「我不必作什麼準備,你隨時均可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