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秘卜客
東方野聞言之下,亡魂盡冒,這可比一劍殺了他還要殘忍,目毗欲裂地吼道:
「你敢?」
趙標陰惻惻地道:
「這有什麼不敢?」
「我犯法自有門規制裁……」
「不錯,但先卸你一臂,以防你脫走,是門規所許的。」
「你……趙標,乾脆下手殺了我。」
「這我又真的不敢了。」
東方野身軀晃了兩晃,幾乎裁倒。如果他有能力,他真的想自決,他悔恨至極,如果他狠一點,在趙標未取出「法幡」之前下手,對方決無法逃避一死。
驀在此刻——
只聽遠遠一聲大喝:
「人馬都在這裡了!」
隨著喝聲,十八條人影,如疾矢般激射而至,當先的,是一名錦衣老者,其餘全是三十歲不到的勁裝武士。
來人各佔地勢,把兩人一馬,圍在核心之中。
趙標面色一緊,轉身為首的錦衣老道;
「閣下是『無雙堡』衛隊領隊戚天生?」
「不錯,你竟認識本座!」
「有何指教?」
「先報名號?」
「在下趙標!」
「何門何派?」
「這點恕難奉告。」
蹙天生冷冷天笑,道:
「趙朋友隨本座等到堡中走一趟……」
趙標陰陰一笑道:
「在下沒空!」
「這可由不得朋友!」
「準備怎麼辦?」
戚天生一揮手,道:
「帶人!」
立即有四名武士越眾而出,兩名奔向東方野,兩名欺向趙標,東方野本已失了抵抗力,隨即被制。
趙標抖手中劍,毫不在乎地道:
「戚領隊,準備流血么?」
兩名武士業已欺到他身前,其中之一道:
「朋友勸你放下兵刃?」
「辦得到么?」
「那就不客氣了!」
兩柄劍一圈一劍,挾熠寒芒,罩向趙標。
「鏘鏘!」兩聲,兩柄劍直盪開去,兩名武士被震退了一個大步,趙標輕篾的道:
「你倆還差了些!」
「看劍!」
暴喝聲中,兩武士再度出手攻上,這一下可不敢輕敵了,各出全力,湊厲無比,雙方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東方野冷眼而觀,「無雙堡」的劍術,固屬凌厲,卻不如「秘魔門」的詭辣。
「哇!」一名武士裁了下去,接著又是一聲慘哼,另一個蹌蹌後退,半邊身一片殷紅。前後不到四個照面,這一來,「無雙堡」的武士,個個失色。
領隊戚天生一閃而前,目光一掃那名喪生的武士屍體,厲聲說道:
「朋友好劍術?」
「好說!」
「既已見了血,沒什麼話說了!」
「戚領隊還沒說出來意?」
「朋友心裡明白,城中出了件案子,朋友剛剛離城,而且來路不明,現在看朋友的身手,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出了什麼案子?」
「到了堡中再說吧!」
「在下無意參觀貴堡?」
「活的不去,屍首也得帶去……」
「這一說是不見生死不休了?」
「當然!」
東方野心裡明白,所謂案子,定是田三公子失蹤的事。而「武林城」來往人等,全都在「無雙堡」爪牙監視之中,無事則已,有事便按人頭追查。
兩人出劍動上了手。
這一場與前場大不相同,雙方各出全力,招招狠辣,式式殺手,打得酷烈十分。
趙標名列「秘魔門」紫衣服武士,功力自非同凡響,但戚天生位居「無雙堡」衛隊領隊,身手當然更加驚人。
十招之後,趙標先機盡失,招式緩慢,險象環生。
東方野毫不動心,誰生誰死,與他全無關係,他只是覺得落在「無雙堡」的人手中,情況要好的多。
一聲悶哼傳處,趙標左肩冒了紅,踉蹌退了五六步之多。
戚天生冷冷一笑道:
「朋友,你還須活著到本堡,扔劍吧!」
趙標怒哼了一聲道:
「後會有期!」
場中頓時閃幌出好幾個趙標的身影,不知孰真孰幻,所有在場的武士,全為之目瞪口呆,也只這眨眼的工夫,幻象消失,趙標已沒了影兒。
東方野心內明白,這是本門的「分身移影」身法。
戚天生脫口驚呼道:
「邪門!」
說完,立轉身形,道:
「押過來!」
兩名武士一左一右把東方野挾到戚天生面前,戚天生端詳了東方野幾眼,道:
「你喪失了武功?」
東方野咬了咬牙,道:
「是的,被那姓趙的邪術所制。」
「這匹坐騎是你的?」
「不錯!」
「你曾在城中投店?」
「是的!」
「你與姓趙的是同路人,他因何向你下手?」
東方野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答覆,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
「說話呀!」
「無可奉告!」
戚天生一揮手道:
「帶回堡去,交弄堂訊問,其餘的隨本座繼續搜查。」
說完,當先馳離,其餘武士彈相相隨。兩名挾持東方野的武士互相一商量,把東方野縛牢在馬背上,由其中之一乘馬押解,另一人步行尾隨。
東方野半句話不吭,任由對方擺布。
正行之間,忽聽一陣鐵板之聲,傳了過來。
東方野大感奇怪,看相賣卜的會不會走到山中了,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怪事。馬上武士立即勒住了馬,道:
「怪事,李祿,到底怎麼著?」
馬後沒有應聲,馬上武士回頭一看,口裡罵道:
「好小子,怎麼開溜了?」
東方野是橫伏馬鞍之上,轉送向馬後一看,果然不見那步行武士的蹤影,這裡是一片茅草谷地,向後看視線十分開朗,馬後人到底上那兒去了呢?
馬上武士躍下地來,鐵板聲更響亮了,前端林中,轉出了一個頭挽道髻的黃葛布長衫老者,灰髯垂胸,如行去流水而來,手敲著鐵板,脅下挾-一個大黃布袋子,不錯是一個走江湖賣卜的先生。
那武士「噫!」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怪事,張鐵嘴算命算到山中來了?」
顧盼之間,那賣卜老者已到跟前,止住了鐵板。
武士哈哈一笑道:
「原來是張先生,不在城中賣卜,怎到深山曠野來了!」
「張鐵嘴」嘻嘻一笑道:
「老夫來尋風水!」
「什麼,張老先生還精地理陰陽之學?」
「淺薄,淺薄,粗通而已,那馬上是誰?」
「哦!是一個要犯,在下奉令押解回堡!」
「要犯,什麼要犯?」
「在下也不大清楚,總之是個要尋問題的人物就是了!」
「噢!」
「張鐵嘴」漫應著挪步上前,把東方野的頭托起來看了兩眼,突地怪叫一聲道:
「咦!你小子怎麼搞的?」
東方野大愕,他根本不認識這賣卜的老者。
武士不經意一笑道:
「老先生認得他?」
「張鐵嘴」轉近那武士,一本正經地道:
「豈止認得,他是老夫遠房侄子,自幼與他母親流落在外,老夫此番到『武林城』來,目的就是探查他母子下落,呃,呃,在這裡碰上!」
東方野聽了這一篇鬼話,啼笑皆非,不知這老者目的何在,為什麼要胡謅。
那武士武士「啊!」了一聲道:
「那確是難得的事。」
「可是,他是『無雙堡』的要犯……」
「既有出身來歷,老先生對堡中上下人等也熟,諒不致有何大問題。」
「他是一脈單傳,你……就行個方便如何?」
「行什麼方便?」
「讓他走路!」
「啊哈!老先生,我吳三還想多活幾年呢!」
「有代價的?」
「老先生,這話免談,憑什麼代價我吳三也不敢!」
「如系生死的代價呢?」
吳三吃驚地退了一步,粟驚道:
「老先生說什麼?」
「老夫說生死的代價!」
「什麼意思?」
「你相信老夫的相法奇准?」
「這……當然!」
「老夫觀你氣色,眼前就人遭殺生之禍!」
吳三哈哈一笑道:
「老先生是說笑么?」
「張鐵嘴」沉聲道:
「老夫與你說什麼笑,非常認真!」
吳三面色一變,驚疑地望了「張鐵嘴」幾眼,道:
「在下不信這個邪,平白無事會遭殺身之禍,倒是我若放了他,確是死路一條,老先生請便了,在下便趕路了!」
「你不相信老夫的話?」
「這……並非不信……」
「你放了他,老夫教你趨吉避凶之道。」
「在下不敢。」
「老夫已警告過你了!」
「多謝。」
東方野滿頭玄霧,他想:這「張鐵嘴」可能是想救自己,但彼此素味生平呀!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那與這吳三一道押解東方野的武士,始終未見現身,看來此中有蹊蹺。
驀在此刻——
三騎馬疾馳而至,到了眼前,齊齊收韁勒馬,馬上是一老者兩壯漢。
「張鐵嘴」哈哈一笑道:
「蔡管家,游山么?」
東方野心中一動,偷眼觀去,雙目不由發過,來的,正是「悅來客棧」的管家蔡大光,那兩名壯漢,赫然是年前在馬房毒打他的那兩個爪牙!
他的心中一動,蔡大光這一現身,非被認出本來面目不可。
三人躍下馬背,蔡大光雙手一指,道:
「張先生怎會在此?」
「張鐵嘴」一笑道:
「來山中尋風水的。」
「啊!」
蔡大光目光轉向馬鞍上的東方野,眉頭一緊道:
「這是誰?」
武士吳三忙應道:
「是一個來歷可疑的人!」
蔡大光欺向前來,把東方野看了又看,突地怪叫一聲道:
「好小子,原來是你,衣冠楚楚的,很像個人!」
吳三也湊了過去道:
「蔡管家必認識他?」
「怎麼不認識,店裡養馬的小廝,母子寄居本城多年,年前因事被逃,還傷了幾名執法武士,正是堡主要查輯的人!」
「哦!是他!他張老先生……」
「怎樣?」
「說是他的族侄!」
隨同蔡大光而末的兩壯漢之一,從馬背上揪落東方野,仔細一端詳,道:
「是那小雜種沒錯!」
東方野雙目幾乎噴出血來,他多想手刃這個當初迫害他的人。
「張鐵嘴」哈哈一笑道:
「這一說,全是熟人!」
蔡大光回身道:
「張先生,他是你侄子?」
「不錯呀!」
「閣下賣卜賣到杳無人跡的深山來,頗不簡單!」
「區區說過尋風水!」
「替誰尋風水?」
「命中一定暴死橫卒的朋友!」
此言一出,人人色變,蔡大光冷冷一哼,道:
「閣下隨同我等回城吧……」
「張鐵嘴」行所無事地道:
「事情辦完我自己會回去的!」
「不必裝佯了,上路吧!」
武士吳三怒聲道:
「好哇,張鐵嘴,我幾乎被你蒙了……」
「張鐵嘴」叮叮敲了一下鐵板,道:
「老夫說過你眼前就有殺身之禍,這話要兌現了!」
吳三「嗆」地一聲拔出劍來,大喝一聲:
「老子劈了你!」
劍出如風迎胸劈向「張鐵嘴」,「噹啷!」一聲大響,鐵板與劍刃交出,吳三的劍震得直盪開去,「哇!」地一聲慘號,吳三被「張鐵嘴」一掌拍中頂門,胸碎額裂,橫屍當場。
蔡大光與兩壯漢驚呼一聲,齊齊拔劍在手,蔡大光栗喝道:
「張鐵嘴,很好!」
劍芒打閃,惡狠狠地罩身出向「張鐵嘴」,兩壯漢也同時出了手。
「張鐵嘴」揮舞起鐵板,身形似魅,在劍幕中穿梭遊走,「鏘!鏘!」之聲,震耳欲襲。
東方野看得動魄驚心,想不到這江湖上賣卜的,有這高的身手。
「哇!」
一名壯漢躺了下去,蔡大光暴喝如雷,手中劍有如狂傾的驟雨。慘號再起,另一名壯漢又告栽卧血泊。
蔡大光見勢不佳,狂攻三劍,彈身便遁。
「管家留下!」
喝話聲中,「張鐵嘴」的鐵板,脫手飛出,擊正蔡大光的后心,血箭射發,蔡大光仆栽出兩丈之外,倒地而亡。
前後才抵幾個照面,三名「無雙堡」高手,翻數喪生。
「張鐵嘴」揀回鐵板,到了東方野身前,用手指捻斷了繩索。
東方野雙手抱拳道:
「敬謝前輩援手之德!」
「張鐵嘴」一掀長髯,道:
「不當事,不當事!我們離開現場再說!」
說著,一把挾起東方野,躍上馬背,策騎朝林子奔去,一口氣奔行了七八里地,在連山的一座林中停了下來,放落東方野,拴好馬匹,沉聲發話道:
「你是『魔門』弟子!」
東方野心頭大震,但對方既已道破,且對自己有援手之德,否認無益,當下坦然道: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