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化恨為悲
「秘魔門主」凄厲地大叫道:
「沒有,誰說過去了,我要找東方遠算帳,找余蘭英算帳,我要……殺人!」
這語氣,表現出這被棄的女人心中的恨與憤,聽來令人不寒而慄。
東方野愕住了,他陡想起當初在武陵山下主寺,「一戒和尚」說母親叫余蘭英,而大母也說余蘭英,但母親不是分明叫宋婉君嗎?
倒被這場面驚呆了。
「余蘭英是誰?」
「秘魔門主」怒聲道:
「你不知道你娘的名字么?」
東方野回顧「一戒和尚」道:
「老前輩,怎麼回事?」
「一戒和尚」也頗顯激動地道:
「那是你母的化名,當時老衲不曾對你說明,怕的……反正你總會明白。」
言中之意,當然是說當時如泄露了宋婉君的真名,在「秘魔門」報復之下,可能會株連很多人,這一點東方野是聽得出來的。
「秘魔門主」大叫道:
「她不叫余蘭英叫什麼?」
東方野坦然道:
「娘叫宋婉君!」
「她現在何處?」
「與野兒的外公一起。」
「你外公是誰?」
「獨手醫聖!」
「呀!」
「秘魔門主」似感到十分意外地驚呼出聲。
「魔轎使者」喃喃地道:
「實在想不到!」
「秘魔門主」戟指「一戒和尚」道:
「一戒,長言短敘,一句話,你交不交出來?」
東方野故意問道:
「老前輩,交什麼出來?」
「一戒和尚」頓足道:
「說什麼『石猿公』的奇珍異寶,我和尚根本不知情呀!」
東方野「哦!」了一聲,道:
「這個,我知道!」
「秘魔門主」寒聲道:
「你知道什麼?」
「石猿公的藏珍圖!」
「你怎知道?」
「野兒便是得主!」
「你想為和尚開脫么?」
「事實如此!」
「可是真的?」
東方野知道沒再隱瞞的必要,說明了免得雙方動干戈,於是他把目擊群豪奪寶,「石猿公」負傷,臨死贈雙梁布鞋,后無意中發現「藏珍圖」等經過,說了一遍,聽經大家驚奇不已。
「秘魔門主」不放鬆地道:
「圖呢!」
「已無用了!」
「為什麼?」
「野兒這一身本領,便是得之『藏珍圖』,而藏珍的地點,便在總壇水牢之下,那日被囚水牢,水底雷鳴浪涌,翻落水中,自份必死,卻不道奇緣湊巧……」
「竟有這等事!」
「一戒和尚」點頭道: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種機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現在沒我和尚的事了?」
說完,自顧自地轉身進入茅蘆,關上了門。
東方野目注「秘魔門主」道:
「大母還有什麼訓誨?」
「別如此稱呼我!」
「不管您應不應承,野兒是依禮而行,非叫不可!」
「你以為這一叫我便放過你?」
東方野不由心中有氣,但仍不慍不火地道:
「野兒不存這僥倖之心!」
「秘魔門主」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說出東方遠的下落!」
「大母苦苦……」
「少廢話,說?」
「大母不必再追查父親的下落了!」
「什麼意思?」
「他……早已不在人世!」
「魔轎使者」面色陡變,「呀!」地尖叫一聲。
「秘魔門」主連退數步,身形搖搖欲倒,凄厲地大叫道:
「他死了?」
「是的,大母在武陵山天主寺所見的那土,便是父親……埋骨之所!」說到這裡,鼻頭一酸,滴下了傷心之淚,接著又道:「一戒長輩便是父親的善後人。」
「你……你……何不早……說出來?」
「野兒最近才知道大母的身份!」
「哈哈哈哈……」
「秘魔門主」縱聲狂笑聲來,笑聲凄厲,如巔峽猿啼,午夜狼鳴那不是笑,是哭,比哭更悲的哭,令人聽了摧肝斷腸。
「魔轎使者」凄聲道:
「門主,請多保重!」
「秘魔門主」收斂了笑聲,喃喃地道:
「死了,死了,他竟然死了,我……好恨啊!」說著,一把攫落蒙面紫紗。
東方野不由心頭一顫,母親說的不錯,大母長得很醜,但還丑不到不正視的程度,只見她淚痕斑剝,面目凄厲,顯然傷心到了極點。
「秘魔門主」手指自己的臉,咬牙道:
「他……他……嫌我丑,害我……一生!」
東方野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真面目,他直覺地感到她雖丑沒有邪惡之氣,當下顫聲道:
「大母,父親不是這意思!」
「秘魔門主」聲色俱厲地道:
「你怎知他不是這意思?」
東方野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是娘告訴我的!」
「告訴你什麼?」
「當時娘與父親的結合是偶然的,那年父親在關洛道上,誅『關外九魔』,不幸重傷,為我娘及外公路過碰上,帶回家中治療,整整一百天才復原,這當中,全由我娘侍候,事實上……」
「於是你娘愛上了他?」
「沒有,乃是憑外公之命,當時父親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已有了大母……」
「說下去?」
「後來,外公知道了底蘊,一怒而把爹及娘逐出家門,十餘年不相往來……」
「以後呢?」
「娘生下我之後,因為父親一心要角逐天下第一高手,娘苦勸不聽,攜我出走,直到如今,母子以盡無數苦難,娘現在還不知道爹的死訊,說遭遇之慘,娘並不亞於大母,也許就有過之……」
「你很會說話?」
「這完全是事實,據娘說,爹當初之所以如此,並非嫌大母人才……差,而是為了恨惡『秘魔門』的作風!」
「他為什麼不直接了當地說?」
「這……這野兒不得而知!」
「秘魔門主」似為東方野這一席話所動,但面上的恨意仍濃,一字一頓地道:
「我到死還是恨他!」
這,東方野無話可說,因為他是小輩,岔開話題道:
「大母還有什麼吩咐?」
「你爹是如何死的?」
「當年一招敗於『無雙堡主田慕嵩』……」
「這我知道!」
東方野心念電轉,「乾坤真人」這一節,還是暫時不說為上,自己決心獨力完成復仇之舉以盡人子之心,也不枉於所遇的奇緣,當下黯然道:
「傷重不治而死!」
「田慕嵩有此功力能會使你爹一招不治?」
「這……野兒正全力查證內情!」
「不必查,我找田老狗算帳」
東方野心頭一震,道:
「大娘,且先別打草驚蛇?」
「為什麼?」
「此中另有內情,容野兒先查證!」
「什麼內情?」
「這個……目前野兒正全力追緝一個人,如抓到此人,真相周可大白!」
「此人是誰?」
東方野不由大感窘困,這樣追問下去,豈不底蘊盡泄,大母-插手,事情便扎手了,當下硬起頭皮道:
「請寬恕目前不便提及此人!」
「什麼意思?」
「為了行動能順利展開避免證據湮滅!」
「秘魔門主」楞楞地盯著東方野的臉,面色在不停地變換,表情複雜極了,可能,她在追憶過去,可能,他要從東方野身上看出東方遠的影子,也可能……
她雖尊為門主,她是個棄婦,一個不幸的薄命女子。
她愛東方遠,但東方遠在她心中種植了恨。
東方野幼逢坷坎,雖說年紀不大,但這些他是深深了解的,他悲自己母子的命運,但也同情大母的遭逢。
子不言父之過,父親業已作古,他不願朝這方面去想。
「魔轎使者」以低黯的聲音道:
「門主,時辰不早,我們該走了?」
東方野猛省自己是追「藍衣秀士」來的,錯認指標來到這裡,值得慶幸的是替「一戒和尚」解了圍,否則後果相當可怕,現在,自已應該繼續去追嫌「藍衣秀士」,別讓那老毒物漏網。
心念之間,朝「秘魔門主」道:
「大母,我先走一步?」
「秘魔門主」怔怔地望著東方野沒有任何錶示,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東方野大感為難不得轉向茅蘆道:
「老前輩,晚輩告辭了!」
屋中傳出「一戒和尚」的聲音道:
「小子,你到屋裡來!」
東方野心中一動,望了「秘魔門主」一眼,舉步走向茅蘆……
「秘魔門主」突地開口道:
「慢著!」
東方野一怔神,回過身來,道:
「大母有何吩咐?」
「我要走了,有幾句話問你!」
「野兒恭聆!」
「以後你會常到本門總壇走動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
「你……告訴娘,我……喜歡她來與我同住!」
東方野心中大受感動,畢竟親情不泯,而大母的轉變,更出意料之外。
「野兒一定轉達大母盛意!」
「你現今有何的打算?」
「父親之死,顯有內幕,真相大白之後,為父報仇。」
「別忘了通知我?」
「是的,還有……」
「還有什麼?」
「野兒早已矢志,要毀去『血榜』?」
「什麼?毀去『血榜』?」
「是的!」
「你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不在乎!」
「有志氣,不過……」
「大母的意思是……」
「毀『血榜』容易,但要使江湖同道心服卻難。」
「這點,野兒有打算的。」
「秘魔門主」突地變得很平和地道:
「小野,一切都過去了,我與你娘,同不幸的女人,我……不恨她,這是命運,告訴她,我是真心!」
東方野眸子有些濕潤了,恭敬地應了一聲:
「是!」
「秘魔門主」揮了揮手,道:
「瘋和尚找你,必有話說,你去吧!」
「是!」
東方野應了一聲,轉身舉步,直入茅屋。
屋內陳設十分簡陋,可說空無一物,「一戒和尚」盤膝坐在一張竹榻之上,東方野行下禮去,道:
「晚輩先為大母等攪擾清修致歉疚之意!」
「不必!」
「老前輩相召有何指示?」
「一戒和尚」裂嘴笑了笑,道:
「把你這些年的遭遇,說與我和尚聽聽!」
東方野簡要的把所經厲的事,說了一遍。
「一戒和尚」大點其頭道:
「你父當含笑九泉了!」
「只是對老前輩盛情愧無以報?」
「哈哈哈哈,別對我方外之人說這種話,出家人只相信一個『緣』字,你尚未找到『乾坤真人』么?」
東方野恨恨地道:
「晚輩此番入巫山,便是為了找他,一時大意,被他逃脫。」
「一戒和尚」拍了拍毛頭,道: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只爭遲早而已,他逃不了的!」
「是的!」
「你何不把此事告知『魔轎』?」
「晚輩準備自己一人去了斷。」
「嗯!其志可嘉,你剛才說你要毀『血榜』?」
「是的!」
「如何毀法?」
「循正當手段毀之!」
「正當手段……我和尚知道,但恐有人不答應!」
東方野大驚失色,栗聲道:
「誰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