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罹禍

第二十三章 罹禍

他又伸手入囊,這一回摸到那兩枚得自太陽谷的「小還丹」,便取了出來,手指輕輕捏住,卻下不了決心捏碎吞服。

他曉得若果真是「小還丹」的話.不但可以療治他這種內傷,連剛剛斷氣的人也可以救活。可是這兩顆藥丸如果是毒藥的話,他死掉不要緊,只怕日後還得被三公他們恥笑一輩子。故此他直到如今,還不敢吞服。

他正在躊躇之時,對面突然升起一個蒼老但甚是響亮的聲音,道:「你捏著的是什麼葯?」

皇甫維駭了一跳,要知他乃是練有「天視地聽」之術的人,可是在這條地道之中,過了這麼久還看不見一點東西,雖說是與功力減弱大有關係,不過他仍然要比平常人的目力敏銳許多倍。而對方相隔這麼遠,居然瞧得見自己手中捏著的是藥丸,這等眼力,無疑又屬天下第一。

他先不回答對方問話,緩緩道:「尊駕是什麼人?」那蒼老響亮的聲音又響起來,道:

「你手中是什麼藥丸?」

他們互不相讓,搶著問話,變成雙方都答非所問。

皇甫維微曬道:「我如果知道這是什麼葯,那就好啦-」

對方低哼一聲,道:「這話怎說?」

皇甫維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黑暗中一片寂然,生似那人業已離去。皇甫維用足耳力,聽不到絲毫動靜,當下迅速付道:「此人武功之高,舉止之怪,真令人莫測高深!目下他不過來動手,我應該趁這機會趕緊服藥,以便治療傷勢,恢復功力!不然的話,眼前這個怪人就足以制我死命,如果那風火二重查到此處,也是非死不可之局!」

陡然間他感到有點不對,疾然縮手背後,一陣微風從他前面拂過。如果不是他縮手得快,手中捏著的藥丸就被那黑暗中的怪人奪去。

他運足目力瞧去,只見三尺外有道人影,只有自己盤膝而坐時那麼高。皇甫維深深感到震駭,暗忖對方如果不是也像自己坐在地上的話,這等高度,當真是罕見罕聞的侏儒。

轉念之際,突然一陣微風襲到胸前。皇甫維出手拂去,五指拂中對方手臂,但覺堅逾鋼鐵,疾忙變化手法,翻腕舒掌,五指如鉤,一下子就扣住對方手掌。

對方似是有意任他扣住手掌,待他扣實之後,才緩緩運功向他胸口邊去。

皇甫維連忙運集內力抵拒,可是對方掌勢重如山嶽,繼續緩慢而堅定地向他胸口壓到。

他連推幾下,不但沒有推開敵人手掌,還幾乎因用力過度,咯出鮮血。

一會工夫,對方手掌已壓到他胸口。由於他的後背抵住石壁,無法往後退閃。登時變成刑架上的囚犯一般,黑暗中已散發出他喘息之聲。

幸而對方掌勢及時停住,不然的話,皇甫維立時得被對方那隻重如山嶽無法抗拒的鐵掌壓碎胸骨,傷毀內臟而死!

這時雙方相隔只有三尺,皇甫維好像能感到對方呼吸的氣息。但他目下胸口受壓,血氣上涌,雙眼金星飛舞,根本無法凝神瞧看對方長相。

黑暗中只聽對方發出蒼老沉勁的聲音,道:「我要奪你手中丹藥,易如反掌。但我生性執拗,你最好乖乖說出那葯的名稱!」

皇甫維雖在生死關頭,仍然保持鎮定,此時心念一轉,緩緩道:「你目下雖然能予取予求,但我縱然身死當場,也不會對你服氣!」

對方應聲道:「你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罷了,服氣與否,我不在乎!」

皇甫維萬想不到對方居然不受激,只好冷笑一聲,拒絕再開口說話。

慕地感到胸口壓力加重,頓時心跳加速,熱血騰涌,當真難受已極。

對方突然噫了一聲,道:「你已被我掌力震傷內臟,但目了居然尚能禁受得住。這等成就,已不是尋常人可以望其項背……」

他說話之際,掌上壓力並未減輕。是以皇甫維仍然十分難受,於是懶得回答。

對面那個怪人接著道:「你面貌之俊美,也是我平生僅見。但這還不足為奇,最奇的是……」

皇甫維在萬分難過之下,好奇之心猶在,這時見對方住目不說,忍不住掙扎問道:「最奇的是什麼?」

對方緩緩道:「最奇的是你極似我多年前相識的一個人,晤,甚至武功手法也很像。

嘿,我真是老糊塗啦,怎的沒有想起他呢!」

皇甫維已經明白對方說得的是誰,因為這話並不是第一次聽到。不過他仍然不願意被對方詐出真話,勉強掙扎著道:「誰?我像哪一個?」

對方掌上壓力稍稍放鬆,皇甫維得而喘息數下,心中突然泛生感激之情。當然他不是真的感激對方松級壓力的恩德,而是覺得自己今日一定無法倖免逃生,因而在死前多忍受痛苦實在不必要。對方忽然減輕壓力,無論如何暫時都值得快活感謝。

對方似是陷在沉思之中,過了良久,仍然沒有聲息。

皇甫維喘息了一會,胸中感到舒服得多,這時,便能夠運集功力聚攏眼神向對面瞧去。

眼前的形象逐漸清楚一點,起初只是一團黑影,但現在卻隱隱看出是個鬚髮皆白,四散披垂的老人。這個老人也是像他一樣盤膝坐在地上,所以才顯示得出奇的矮。黑暗中雖然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從輪廓看來,必是相貌堂堂之土。

還有就是這個披髮老人身上衣服破碎襤樓,與其說他身上穿的是衣服,倒不如說是一些破布片掛在身上。

他一點也猜不出這個奇怪的老人在轉什麼念頭,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個長發老人在多年前必定是武林高手,曾經見過自己的義父,甚且可能受過義父迫辱,所以印象深刻。或者那就是他躲匿在這條陰暗潮濕的地道內的緣故。

他又想到這老人如果在此間匿居多年,難道說太陽谷的日公舒濤從不進來,而另一邊的出口處乃是太陽谷、冷月山莊及天星塢三地接壤的邊界,也就是三公老巢內的重地,無疑會有三家好手時時巡邏,這個老人如果是在那幾座山谷中找尋食物的話,怎能多年來都不被他發現蹤跡。

因此,除非這個老人匿居此地,乃是日公舒濤所知悉,並且每日送食物給他,不然的話,斷難不被發覺他多年匿居於此。

假使日公舒濤已知道這個老人在此,也就顯示出此舉何等秘密。因而可以據此推測出這個老人身份來歷必定不同凡響,所以日公舒濤才不敢讓人家知道,日公舒濤惟一懼怕的人就是義父,這人隱跡詭秘,如果是為了避免義父發現,那他一定就是義父對頭!

他左思右想時,陡然間記起早先風火二童出手夾攻自己之際,那一套對法神奇奧妙之極,其中只有有限的幾招乃是日公舒濤絕學,其餘的手法家數,有部分可以確定是少林派無上心法。起先他只認為乃是日公舒濤博彩諸家之長,創下這一路刀法,但目下回想時,突然聯繫到這個老人身上。

他震驚地望著這個長發老人,正要設詞開口,忽然聽到對方發出一陣磨牙切齒之聲。

皇甫維聳聳肩,改變了差一點出口的說話,道:「你老人家可是想起多年前的恨事。」

那長發老人嘿嘿冷笑一聲,道:「不錯……」話聲中充滿怨憤之意。

長發老人接著道:「還有就是我想不到經過多年之後,居然能和一個人面對面提起此事!」

皇甫維聳聳肩,道:「你老可是要取我性命?」

長發老人道:「這個自然,但你先把兩顆丹藥都交給我再說!」

皇甫維不再反抗,默然把那兩粒「小還丹」遞過去,然後道:「你要這丹藥幹什麼?」

長發老人冷冷道:『你不要管,還有你背上的長劍!」

皇甫維解下來,遞了過去。那長發老人雙目望著他,一邊伸手接劍。劍一入手,突然失驚地低頭瞧著,接著掣廠出來,黑暗閃起一道霜光寒芒。

皇甫維看出這個長發老人實在不同凡響,那柄聖劍一入手,便從此劍重量上發覺不是尋常之物,可知他在數十年前,必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之士。

長發老人隨手揮舞聖劍,幻起一片耀眼光華。

那長發老人把聖劍反來複去地看了一回,道:「如果我老眼不花,這輛劍應該是心池聖女用以降魔的隨身利器!」

皇甫維道:「不錯,你老人家見過聖女么?」

長發老人沉默了一會,輕輕嘆息一聲,道:「我自然見過,你反正不能生離此地,告訴你也無妨,我目下雖有幾個心愿,但第一個心愿,就是想再見她一面,也就是說,只要能夠再見她一面,死亦瞑目!」

皇甫維道:「你這心愿不難達到,她不久就會到天星塢去……」

長發老人翟然動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連連搖撼,道:「這話可是當真?你聽誰說的?」

皇甫維道:「星公冷央告訴我的,大概不假!」

長發老人發出數聲子笑,似是欣喜,又似是不安,接著道:「可是你看,我這一身衣服都破碎了,怎好出去與她相見?」

皇甫維道:「不錯,這樣子有點不好意思。你老最好設法換套衣服,再理一理鬚髮……」

長發老人呆了半晌,頹然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能見她,我不能見她……」

皇甫維本想說人生無幾,再不出去見她的話,只怕歲月不居,老死此地。但話到口邊,忽然不忍使他太過絕望,便改口道:「如果不是時候的話,遲些日子也無妨礙,反正心池聖女已在江湖上露面,不難找到。」

長發老人道:「你可曾見過她么?這把聖划是濁她贈你使用?」

皇甫維道:「在下自然見過她,但此劍卻不她手中得到,而是由少林寺無心長者處取得。」

長發老人征了一陣,道:「我有許多話要問個明白,你先告訴我,心池聖女現下可是黃老不堪了?」

皇甫維道:「不,跟二十年前沒有什麼分別!」

長發老人迷惑道:「你在二十年前已見過她?」

皇甫維道:「我一共才幾歲?怎能在二十年前見到她,只因我看見過無心長老親筆描繪的聖女像,那是在二十年前,聖女在宣布『一皇』已經退出江湖之時,無心長老畫下她的肖像!」

長發老人道:「我沒有參加那次盛會,其時我已經從武林中隱姓埋名了一段時間!她現在還像以前那麼美麗聖潔么?武林中人對她評論如何?」

皇甫維道。「天下武林之人因她制服一皇的功勞,至今對她仍然萬分敬仰!」

長發老人道:「好極了,好極了。這樣說來,『一皇』皇甫孤對我說的話並不可靠!」

皇甫維正要開口詢問,那長發老人又接著道:「少林無心長老和我是熟人,還有無意長老,你都見過他們么?」

皇甫維道:「我都見過,並且對他們的近況,知之甚捻!如果你老和他們有關係的話,有些消息你老一定感到萬分關切!不過,你要問在下的話很多,在下只想反問你老一件事!」

長發老人沉吟一下,道:「你想知道什麼事,儘管發問,反正你活不了多久!」

皇甫維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你老為何一定要取我性命!這且不會管他,就請你老把昔年『一皇』所說的話告訴我……」

長發老人點點頭,道:「你和『一皇』大概有密切關係無疑,我適才故意提起他,一方面固然是實情如此,其次,我也想藉此測驗你是否與他有很深淵源!」

皇甫維道:「你老沒有猜錯,『一皇』就是我的義父!」

長發老人訝叫道:一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樣子長得跟他昔年一模一樣!只比他年青一些!依我猜想,你一定是他的親生兒子!」

皇甫維道:「信不信由你,雖然我的姓也是皇甫,單名維,可是事實上我自己也曉得,我是個孤兒,自幼由我義父收養而已!」

長發老人不由得不信,只因皇甫維神情口氣,誠摯坦白得宛如天真無邪的孩童一般。

「好吧,就算你是他的義子,當年你義父曾經對我說,心池聖女已經與他發生不尋常的關係。其時我深信不疑,因此這二十多年來,都感到痛苦萬分……」

皇甫維閉口不語,他雖是知道聖女的確曾被義父所征服,佔有了她的肉體。但他本人卻對聖女存有一種說不出的敬愛感情,所以他不願向任何揭穿她的隱秘,以致她聖潔之名被損。

長發老人道:「你的問題我已答覆,現在輪到你說啦!」

皇甫維道:「關於無心長老和無意長老二人,我先從無意大師說起,他目下已經投身在三公麾下!當然外人還沒有一個知悉此事!」

長發老人突然一掌摑在他的面頰上,怒聲道:「胡說,他是少林寺地位絕隆的人物,怎肯投靠三公?」

皇甫維生氣道:「算了,我不說啦!」

長發老人發了一會脾氣,卻又亟欲知道其它的事,緩緩道:「對不起,請恕我一時衝動侮辱了你/

皇甫維想不到這個一把年紀的老人,居然低首道歉認錯,頓時消了怒氣,道:「既是這樣,我就說下去……」

他想了一下,道:「無意大師曾經參加鬼醫向公度煉藥之事,結果被鬼醫向公度所愚,單單把鬼醫向公度功力增強。之後,他和鬼醫向公度為了對抗三公,聯合在一起,但最後不知如何反而變成了三公那邊的人,反過來暗中與聖女作對!我親自和他交手數次之多,後來的一次他雖是用人皮面具假扮別人,可是卻瞞不了我……」

長發老人闔起雙目,似是極力思索此事。

皇甫維接著道:「至於無心長老的消息卻更加不幸,他已經去世啦!」

長發老人身體一震,沉聲道:「他怎麼死的?」

皇甫維道:「他們雖然聽說我義父已經去世,可是仍然闖入地下石室之內,啟棺驗看……」

長發老人道:「這個自然,如果不是親眼見得,誰肯相信!你義父可是真的死了?」

皇甫維道:「他……他當時並未真死……」

「怎麼樣?誰都曉得『一皇』智謀如海,超世絕俗,哪可輕易相信!」

事實上當時的情形,乃是這皇甫維也以為義父業已去世,後來才發現不是,其間一點也沒有故布疑陣之意,但這一番經過長得無從解釋!

皇甫維只聳聳肩,道:「那一次他絕對不是假裝,信不信由你。同時我義父他身罹重病,多年來離不開床榻,是以其時並不在石棺內。那具石宮乃是機關的樞紐,一旦掀動,地道中就頓時火勢大作。少林寺無心大師,四岳掌門及一干武林高手進人之後,果真觸動機關,地道中均被烈焰填滿……」

那長發老人冷哼一聲,道:「這些高手們通通葬送在烈火之中,是也不是?」

皇甫維道:「沒有一個被火燒死,可不是我義父布置的機關不行,而是心地聖女恰恰趕到,打開地道入口,救活了眾人性命,單單那少林寺無心大師,卻被人在黑暗中暗殺身死!」

長發老人眼中射出洞惆寒光,道:「兇手是誰?」

皇甫維道:「江湖中都傳說是我下的毒手,但我自己當然曉得不是真的!而且,只有我曉得誰是兇手!」

長發老人道:「你可有意思說給我聽聽?」

「這有何不可?兇手就是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雖然當時無意大師不在地道之內,但後來我發現那個山精關炎生竟是無意大師假扮,這才醒悟殺死無心大師的人,就是他的師弟!」

那長發老人聽了這種駭人聽聞的話之後,居然並不露出一點訝駿之容。

皇甫維談談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算我沒有說過這話就是!」

長發老人道:「空穴來風,其來有自。你既作這等指證,必有前因後果。請問你第一次見到無意大師是在何處?經過情形如何?」

皇甫維道:「在嵩山山路上,那時我剛好從少林寺出來……」

長發老人仰天笑道:「原來你銜恨於心,無怪要指他是兇手了!這樣說來,你雖是『一皇』的傳人,仍然敵不住少林寺三老……」

皇甫維劍眉一挑,道:「他用暗算手段傷人,哪裡值得驕傲?當時我初入江湖,毫無經驗。兼且久聞少林寺三老威名,怎想得到他突然出手?嘿,嘿,若果是現在的話,只要我治癒身上傷勢,就算三老一齊上來,也難動我一根汗毛!」

長發老人冷笑道:「我本來要取你性命,但你這麼一說,我倒要考慮考慮……」他突然後退,迅即隱入黑暗之中。

隔了一會,那個長發老人又奔回來,這次一直奔到皇甫維面前停住腳步。皇甫維淡淡道:「你決定了沒有?」

長發老人道:「早就決定啦,這顆小還丹還給你!」

皇甫維接住丹藥,征了一下,道:「你是什麼意思?」

長發老人道:「笨蛋,我把小還丹還給你,就是讓你治癒內傷,也就是暫不殺死你的意思!」

皇甫維道:「這小還丹行么?我是剛剛得到手的!」

長發老人道:「這小還丹藥力不遜於少林寺的大檀丸,當世之中,只比心池聖女的『凈心丹』略遜一籌。你眼下之後,擔保你在半個時辰之內澈底痊癒!老實告訴你,我走火入魔之後,雙腿癱瘓多年.同時內力也不能源源發出,是以早先每擊你一掌,就得喘息好久!但剛才我服了一丸,目下已經全部恢復正常……」』皇甫維恍然道:「怪不得你奔來跑去,敢情是試一試剛剛恢復的腳力!這樣說來,我竟是有恩於你啦……」說時,捏碎蠟殼,服下殼內藥丸。

片刻間但覺胸腹間一片炙熱,過了一陣,全身舒適異常,趕緊調元運氣,助那藥力運行。大約靜坐了半個時辰,才睜開雙眼。

他睜眼后第一點不同之處就是目力敏銳異常,兩丈之內,都可看得清楚,第二是體內真氣內力,均能調運自如,比之當日尚未受傷以前還要精純得多。

接著他發現那個長發老人,滿面愁容地站立在他前面,不禁大為驚奇,道:「是什麼事情使你這等難過?」

長發老人道:「我本想等你功力恢復之後,我們到那山谷內動手,你贏了自然不必說,若是輸了,我就殺死你,替無心長老報仇!」

皇甫維道:「這主意不錯,你老武功雖是奇高,但我也不是好鬥的。這有什麼不對?」

長發老人嘆口氣,道:「可是自你提醒我說,由於那一丸小還丹之故而有恩於我以後,我再三思量此事,發覺這話不假,因此我怎能做那忘思負義取你性命之事?」

皇甫維曬道:「其實以我看來,你敢跟我動手,已經算你膽量不小。至於我的生死,無庸掛懷!」

長發老人冷笑道:「好,好,你死了可別怪我,走,那邊山谷內寂靜無人,正好施展!」

老人當先馳去,皇甫維緊緊跟著。但見這條石砌的地道竟然長達三里。之後,地道就變得崎嶇簡陋,忽而寬闊,忽而狹窄,可見得乃是天然山洞。大約又走了七八里之遠,便見到天光射入。

他們躍登洞外,只見身在一片斜坡之上。下面是座寬廣山谷,綠草如自,花卉無數,風景甚是幽美。

谷底有一片平坦廣闊的草坪,兩人奔到草坪中停住。長發老人突然仰天清嘯,聲如鸞鳳。跟著四面傳來回聲,甚是悅耳。

他轉頭望住皇甫維,道:「我已有十多年不曾這等自由自在地奔走長嘯,此刻心中甚是高興。你如果不想動手,儘管明說!」

皇甫維淡淡一笑,道:「不行,今日我們非動手不可!」

長發老人愣了一下,仰天長嘆一聲,道:「好,好,我佛慈悲,弟子今日被迫犯成,實是情不得已……」

皇甫維道:「原來你是佛門弟子,怪不得婆婆媽媽的,我可要出手啦!」

長發老人神色一斂,宛如淵亭岳峙。皇甫維表面上依然十分從容灑落,踏步迫近,左掌輕飄飄拂了出去。長發老人發掌迎劈,掌勢威猛之極,宛如雷霆迅擊。

皇甫維五指上勁氣綿綿發出,與對方那股狂飈一觸,頓時有如五把極是鋒利的小劍一般,在當中劃破一條裂縫。因此狂飈罩體而過時,毫無傷損。

那長發老人面色微變,一連劈了三掌,每一掌都凌厲絕倫。四周丈半以內的樹木都紛紛折斷,野草僵貼地上,威勢實足驚人。

皇甫維雙手交叉疾拂,只見他有如站在狂風中心,渾身衣裳拂拂飛舞。但他腳下卻未曾移動半步,可見得對方掌力雖是強勁威猛之極,卻無法奈何『一皇』嫡傳的神功。

長發老人突然停手,朗聲大笑,道:「想昔年與一皇動手時,依稀是這等情景……」

皇甫維應聲道:「老丈掌力之中暗蘊少林寺無上神功『大乘心印手』,威力之強,舉世無侍,區區若不是仗著家傳獨門神功護體,早就慘斃在老丈掌下!老丈既是請曉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中最厲害的『大乘心印手』,想來必是少林門中之人了?」

長發老人道:「你懂什麼,『大乘心印手』在世間雖是號稱少林寺絕藝之最,其實有名無實!至於我是什麼人,你知道又有何用處?等這一戰下來,幸而不死的話,我們再談此事便了!」

皇甫維應一聲好,凝眸運功,靜候敵人出手。

長發老人這一回搶先出手,踏步欺近,一掌當胸拍到。這位老人不但革力強勁絕倫,掌勢更是奇奧莫測。隨手一招,暗蘊子變萬化。

皇甫維雙手拂出,陡然以攻為守,一連發出數招,把對方迫得連退四五步之遠。

長發老人目射精光,修地手法一變,雖是雙手一齊發招,但兩手之中,必有一手乃是虛招。

皇甫維第一記就吃了虧,被對方右手虛招遙遙一掃,頓時半邊身子微微發麻,他大吃一驚,施展出移形換位上乘身法,迅快退開尋丈。

那長發老人大步衝上來,大聲道:「你看我的武功比三公如何?」

皇甫維道:「老丈雖屬舉世罕見的高手,但比起三公他們,如果一個對一個的話,大約可戰個平手,充其量老丈略佔上風,依我看來,老丈仍然抵不住他們擅長的聯手合擊的攻勢!」

長發老人微微一曬,道:「你年紀雖輕,說話卻頗有見地,不過我仍有兩條路可以增強武功,那時必可輕易取勝三公他們……」

皇甫維大感訝異.道:「老丈之言,恐怕全屬自欺欺人的夢話!」

長發老人道:「你懂得什麼,這兩條路子一是修習一種上乘武功。一是仙緣巧合,碰上此谷特產的『化骨錦』毒蛇,剜下毒蛇的雙眼及剖出膽囊,長發老人道:「你一直望著我背上這柄聖劍,可見你心中生疑念,我不妨老實告訴你,你猜得不錯,捕捉那『化骨錦』毒蛇之時,必須有這柄斬金斷玉的聖劍在手,不然的話,就算武功再高的人,只要一碰上那條毒蛇的錦麟,三日之內,就得化為一堆白骨!」

皇甫維道:「看來你惟有這第二條路子可走,若是第一條路子,以老丈這一把年紀,再行苦練另一種上乘武功的話,只們徒生歲月不居,人壽幾何之嘆!」

長發老人舉步迫近,道:「閑話說完,我可要再度出手啦!」皇甫維朗朗道:「請!」

兩道人影攸地由分而合。轉眼工夫,各以迅快手法搶攻了六七招之多。

突地,皇甫維想起什麼,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二十年前被義父擊敗的少林無聞長老。我曾聽無意大師說過。」長發老人正欲說話,徒然間一道彩光從他們當中的地面冒了出來,宛如激箭斜斜飛射開去,其勢絕快。

兩人都不禁怔了一下,各自煞住掌勢。那長發老人突然大喝一聲,迅逾閃電般掣出聖劍。

皇甫維見他掣出聖劍,他深知此劍非同小可,尤其是在對方手中施展。更是威力無窮。

是以連忙退開數步,尋思應敵之計。

那長發老人動作好快,一撤出聖劍之後,雙足頓處,化為一道白虹,斜斜飛去。

皇甫維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剛剛從地底冒出的彩光,就是那老人所說的『化骨錦』毒蛇。無怪他立刻掣出聖劍,並且舍下自己!

強敵已去,他長長呼口氣,回身找到一株樹蔭下想坐。

他取出囊中那面免死金牌。隨手打開,金牌內赫然出現那本意形大法秘本。

這刻他腦中思潮起伏,隨手翻閱一陣,終究因心神不定而看不進去。於是他又收起來,舉步向山坡上走去。

那個直通太陽谷秘宮的地道洞口被蔓草雜樹掩蔽住,如果不是深知底細之人,就算走到切近,也無法發覺。

他鑽入洞口,剛剛走了兩文許,修然聽到後面「刷」地一聲,疾忙轉身一看,只見兩點碧光,在他身後五尺左右的地面上閃閃搖晃,緊接著便看清楚那兩點碧光敢情就是一條彩色斑斕的毒蛇的眼睛,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後退。

地上兩點碧光仍然留在原位,並不移動,皇甫維這才站定腳步,凝眸細察黯淡光線之下,只見那條彩色斑斕的蛇只有兩尺長,尾部比頭部還要粉大,末端也不似乎常的蛇一般尖長。

再細細一看,敢情那條彩色毒蛇已斷了一截,怪不得尾巴不尖,而且使人感到蛇身奇短。

此蛇既然不動,他就不想惹它,貼著石壁向出口處走去。

走到出口之處,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停步轉身,望著那條彩色斑讕的斷蛇,似道:

「此蛇是那個老頭子口中提及的『化骨錦』無疑。看它這等形狀,分明已遭聖劍斬斷,卻不知怎的此蛇居然逃出他手底,來到此地?如果此蛇已經斃命,而那老頭子竟不回來,以致永遠無人發覺,這等天珍地寶,棄之豈不可惜?」

他想到這裡,隨手撿起一塊石頭,運勁向兩顆蛇眼之間,揚手擊去。

「啪」地一響,那條斷蛇吃他的石子打得彈起半尺,然後落在地上,動也不動。

皇甫維見那蛇已死,便走近去。心中頓時記起那個長發老人的話,不敢碰觸到蛇身,找了一根樹枝,挑起斷蛇,便離開地道。

走到洞口邊,突然記起一事,俊眼一眨,便在靠近洞口的一塊石頭上,運足指上勁力,划向石上,寫道:「字啟無聞長老,維本奉命交還秘笈,未晤,復為無意覬覦暗算,初尚未悉金牌內之秘密,數日前方始從冷月山莊取回,閱后始略窺門徑,今謹以奉還。」

這幾句話字數雖不多,卻也耗了不少真元。他喘息一下,取出那面免死金牌,揚手一拍,金牌插入石中達寸半之深。

他走開老遠,回頭一瞥,只見石上金光燦然,甚是顯眼,諒那長發老人無聞長老定然能夠發現,便放心向谷外奔去。

奔到隔鄰的深谷之內,他找了一處平坦舒適的草地,把那截毒蛇放下,忽見蛇身末端被斬斷之處,有枚金亮碧色的膽囊垂出來,快要掉下。

他記起無聞長老之言,暗暗把心一橫,把樹枝舉過頭,仰頭張口,湊近那截蛇身斷口處,提唇輕輕一吮。

那顆像指尖大的金碧色膽囊陡然向他口中落下。皇甫維一口接住,立即咽下腹中。

緊接著兩點碧光一齊掉下來,皇甫維一望而知就是「化骨錦」的兩顆眼睛,連忙運氣張口一吸,兩點碧光一齊投入他口中,被他咽下。

皇甫維一口氣吞下那「化骨錦」的膽囊及雙睛之後,隨手把蛇屍甩在身側一個土坑之內。瞬息之後,轉眼看時,那條彩色斑斕的毒蛇,已化為液體,接著消失在泥土中。

正在瞧看之時,突然感到肚腹中炙熱不堪,連忙運功調息,登時感到十分舒服。

過了一會,熱流又從丹田湧起,他再運功調元,那道熱流不多時就平復。

又隔了一陣,熱流復起,這一次不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駕馭。頃刻工夫,他感到好像喝醉酒似的,頭腦昏昏沉沉,神志模糊。

只見他起身踉蹌向前奔行,腳步歪歪斜斜,無法穩得住身形。

不久,他已翻過兩座高山,走落一處平原之上。這塊平原渺無人跡,到草高達胸際。

皇甫維晃晃悠悠地向前奔行,一會兒大笑,一會兒長嘯。有時放聲大哭,自個兒鬧得十分起勁。

許許多多的事情都兜上心頭,譬喻杜筠的慘死,喬詩頻的一夕風流,舒倩、佟秀和冷清影的痴情,還有見到心池聖女時所引起的微妙難言的感情等,在他心湖中翻來覆去,因而情緒十分紊亂,忽悲忽喜。

遠處四周都有人影閃動,逐漸迫近,但是皇甫維沉迷在自己的悲歡之中,毫未發覺。

皇甫維繼續奔行,忽然兩個黑衣大漢從草叢中躍了出來,攔在去路。

皇甫維眼睛微睜,醉態可掬地望望他們,接著道:「這……這是……什麼……地方?」

兩名黑衣大漢訝異地對望一眼,沒有回答。

這時,四下出現了許多黑衣大漢,少說也有二三十人,個個手持兵器,刀劍論棍樣樣皆全。他們都露出深深戒懼之容,望著核心中這個俊美少年。

最先在皇甫推前面出現的兩名黑衣大漢,似是身份較高,神情舉止都凝重得多。

其中一個大聲道:「皇甫公子,你打哪兒來,要到何處去」

皇甫維身形搖搖晃晃,道:「我從這邊來……要到那邊去……」

他說完這兩句話,忽然跌倒在草中,聲息全無。

那些黑衣大漢們唯恐皇甫維此舉其中藏有陰謀,不約而同遲開數步。

過了片刻,草叢中發出響亮的鼾聲,一眾黑衣人面面相覷;不知那皇甫維是真正睡著抑是戲耍他們。

那兩名身份較高的黑衣人互相低語幾句,便各挺刀劍,緩緩撥草迫近。

卻見是南維滿面酡紅,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沉沉大睡。

那兩名黑衣大漢失聲而笑,其中一個道:「這真是天賜良機,我們運氣不錯,容容易易就立此大功!我們把這廝扛回去吧!」

當下兩人一齊動手,先取出繩索把皇甫維四肢屈向背上,牢牢捆住。然後取過一校長棍,插入他手腕足踝相搏之處,扛了起來。

平野上響起一片歡呼之聲,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向西方迅速奔去。

不一會已到達一座高大的屋宇前面,大門外有四名黑衣佩刀大漢把守住。

這兩名黑衣大漢滿面詫色,走近去悄聲道:「敢是塢主回來了么?」

一個佩刀大漢點點頭,舉手詢問他指一指皇甫維。及至聽說此人就是皇甫維,都訝駐地望著玉面酡紅的皇甫維,其中一人立刻奔入去。不久就匆匆出來,道:「塢主高興得很,傳令你們帶他進去,這一回你們算是成名露臉啦!」

那兩名黑衣大漢滿面喜色,扛起皇甫維,走入大門之內。

內里已出來三四名黑衣勁裝大漢,這兩個扛住皇甫維的漢子連忙行禮,顯然出來的數人地位甚高。

其中一個陰聲一笑,道:「馬宗、許傑,你們立下大功,這就要升為一等執事,與我們一同共侍塢主啦!這廝可是喝醉了?你們可曾動過手?」這個問話的勁裝大漢說話極快,宛如連珠輕炮,一聽而知必是星公冷央調教出來的好手,馬宗、許傑兩人正要回答,另一個勁裝大漢插口道:「算了,塢主正等著看看這皇甫維,馬許兩位功夫未曾練好,說話不夠快,等他們說完,塢主也許就發脾氣啦!」此人說話時也是迅快之極,這幾句話在他口中說出來,只等如平常人說一句話的時間,當下仍由馬宗、許傑兩人扛起皇甫維,走入那大廳之內打後門出去,另有一個較小的廳子,門口有七八個黑衣勁裝大漢肅立不動。

他們走入廳內,耳中聽到絲竹管弦的靡靡樂聲,還有六七個美貌女子,一身上只被著薄紗,酥胞工腿,都可以看見。這些妖艷美女正在載歌載舞,姿態淫猥,令人心蕩。

內里擺著豐盛酒筵,上座就是天星塢星公冷央,左邊是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僧人,這個大和尚面貌嚴肅,但雙目光芒時時流動,陰鴛異常。

星公冷央右邊是個面目陰沉的中年人、身著淡青色長衫,雙目凝視住馬許二人帶入來的皇甫維。

馬許二人遠遠跪下叩見,正要說話,星公冷央已大聲道:「站在一旁,等會再說!」

他們連忙遵命走到一邊,廳門口有個勁裝大漢低低喊一聲,叫他們蜇出來,馬許二人走出外面,那大漢低低道:「你們留在裡面想找死么?」

馬許二人都流露出訝駭之色,那勁裝大漢道:「塢主已經傳令召喚本塢『春夏秋冬』四位仙姬獻舞助興,你們若果留在廳內,那是自取殺身之辱!」

馬許二人咋舌道:「多蒙執事指點,不然小的們死無葬身之地……」

正說之時,一陣香風吹送入來,回眼望去,只見四位長身玉立的美女,裊娜走到,這四個美女身上大半裸露,肌膚如雪,走動之時,胸前雙龍劇烈跳蕩,加上修長的玉腿移動時搖曳生姿,當真稱得上煙視媚行,極是誘人。

馬許二人看得渾身血脈奔張,面色大變。突然間後背心同時被人擊了一掌,頓時清醒。

那四個美女業已裊裊走到他們面前。玉面朱唇,酥胸玉腿都似是迫人而來,駭得馬許二人趕緊閉上雙眼。

皇甫維想閉起眼睛,卻又捨不得這樣做,不但他是這樣,那個身披紅袈裟的和尚和那個中年人也是捨不得移開目光。

皇甫維的目光跟著那四名妖姬移到席上,這才突然發現席上赫然是星公冷央居中高坐,左側的和尚正是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右邊的中年就是鬼醫向公度。他心神一分散,慾火熱度頓時下降,四肢一動,又發覺自己乃是四肢倒紮緊緊捆住。這等縛法極難運力掙扎,不由劍眉一皺,追憶如何落在敵手的經過。

星公冷央突然陰森一笑,道:「你們兩人雖然具有數十年修為之功,但定力遠比不上那個後生小子!」

他的話聲快極,卻字字清晰。鬼醫向公度及無意大師身軀都齊齊一震,恢復了清明神智。

無意大師誦聲佛號,道:「塢主獨具慧眼,挑選出這四位人表罕見的艷姬尤物,貧僧總算是開了眼界!」

鬼醫向公度接著道:「屬下定力如此之差,使塢主見笑了……」

星公冷央指一指廳側地上的皇甫維,道:「此子自投羅網,內中似乎頗有蹊蹺,你們認為應該如何處置?」

無意大師及鬼醫問公度忖思了一陣,鬼醫向公度道:「此子神通廣大,詭謀出眾,目了既是落網被擒,還是儘快殊除為上!」

無意大師也道:「向兄此言正合貧僧心意,此子如不即速誅除,恐又生變!」

星公冷央沉吟一下,道:「這話不無道理,反正不久就得與心池聖女作生死一拼,留下此子性命,徒然浪費人力……」

席上六道目光都向皇甫維望來,每一道目光都蘊含著惡毒之意。

皇甫維用盡平生智慧,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免去一死。要知道他適才在暗中運氣試了一下,已發覺自己功突然又有精進,這種情形,無疑是服下那「化骨綿」毒蛇的雙目及膽囊所致。可見得那少林三老之首的無聞長老並無虛言。

以他目下的功力,雖然不知能否敵得住那星公冷央及無意大師鬼醫向公度等三人聯手。

但只求逃走的話,決不成問題。

因此,他目下唯一的要求,就是弄開手腕足踝上的特製繩索,恢復自由,就可以設法逃出此地!

然而對方這三人無一不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高手,他們怎肯把他手腳上的繩索解開?

別說要他們解開繩索,看來想拖延多活一會也辦不到!

鬼醫向公度道:「屬下膽敢請塢主下令指派為取此子性命之人!」

無意大師微微一笑,道:「這一點功勞貧僧絕不會與向兄相爭。」

星公冷央道:「這話倒甚有趣,那就勞煩你了。」

鬼醫向公度起身恭應一聲「屬下遵命」,走出筵席,舉步向皇甫維走去。

皇甫維在這生死俄項之間,急得拚命運功想掙斷繩索。可是他空自掙得虎目中精光暴射,頭髮直豎,仍然掙不脫束縛。

鬼醫向公度已走到他身前,冷笑道:「皇甫維,你掙也沒用,乖乖等死吧!」

他從囊中掏出一個扁長形的盒子,打開盒蓋,內中有數十根長長的銀針,他一面揀取,一面以傳聲向皇甫維道:「我曉得你並不怕死,只怕受辱,如果你說出那少林和尚向你討取之物在什麼地方,我就讓你立即毫無痛苦地死掉!」

皇甫維怔了一下,也用傳聲之法,道:「你若是得到那少林寺無上絕藝『意形大法』,當真就可以稱雄天下,三公也不是你的敵手!但出的代價未免太低,我不感興趣!」

鬼醫向公度急急傳聲道:「你要怎樣?活命可辦不到!」皇甫維道:「不能活命就拉倒,免開尊口!」

這時,恰好有兩個黑衣大漢匆匆進來,向星公冷央報告什麼事。

鬼醫向公度趁機迅疾傳聲道:「你何須將那意形大法的威力誇大,如果那等厲害,你自己家何以不練?」

皇甫維傳聲答道:「我被家父以前諾言所限,雖然明知神妙,也不能取閱修練,連家父也不曾練過!」

鬼醫向公度道:「我即使相信於你,也無法救你一命!東西放在哪裡?快說,不然的話,我叫你後悔莫及!」

皇甫維冷笑一聲,仍用傳聲之法道:「皇甫維豈是駭得住的人?其實你只要弄一種藥物,使我看似僵死,瞞過他們耳目,不就行了、』鬼醫向公度沉吟了下,取出一支銀針。忽地風聲颯然,那星公冷央已站在他身側。

皇甫維立刻大聲道:「冷央,你可想知道我們剛才用傳聲之法說了些什麼話?」

星公冷央只陰陰一笑,向公度居然神色不變。皇甫維覺得好生異,只因他這樣喝破向公度的秘密,星公冷央勢必取這心懷不軌之人的性命,怎的還能保持鎮靜?但他這時已管不得太多,接著道:「他想得到少林秘藝意形大法,以便與你們抗衡!」

星公冷央道:「嘿,嘿,我早知道啦,向公度可即速下手!」

鬼醫向公度奉命恭應一聲,轉眼望住皇甫維,冷笑道:「好傢夥,你竟敢想趁機咬我一口,但你卻萬萬想不到這乃是塢主的奇計吧……」

他正要蹲下,皇甫維劍眉一皺,道:「你讓開一點,我有話對冷央說!」

鬼醫向公度不由得怔了一下,望望星公冷央。

星公冷央迅速忖思一下,想不出皇甫維有什麼話要說,沉吟了下,道:「好,向公度請讓開一旁,待老夫聽聽看他還有什麼完話?」

鬼醫向公度無奈只好退開。

星公冷央哼了一聲,道:「你有話決說,如果是存心拖延時間,我看對你也沒有什麼益處!」

皇甫維面色一沉,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同時也有一件事告訴你,以作交換。我皇甫維豈是那種食生怕死之輩,你口中可得乾淨點!」

星公冷央心中突然一陣驚然,隨即啞然失笑,敢情那皇甫維口氣神情都像極昔年的舊主人「一皇」,是以不知不覺感到飩然。他雖然隨即發覺,但這種震於舊主首年恩威的心情仍然未曾消失,當下和緩地道:「好,好,算我講錯,你說吧!」

皇甫維肅然道:「我仍不知自我身世,你必須在我死前告訴我,其次,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那鬼醫向公度及無意大師功夫,遠高出你想像之外,你可得留點神!」

星公冷央道:「怎生見得?」

皇甫維道:「早先你豢寵的四個妖姬艷舞之際,他們流露出難以遏制的神情,似是定力甚差。但你有沒有再加註意,他們自從你開口之後,就沒有再看她們一眼,此中分明有詐,看來他們故意裝出那種種情,由此可以推測到他們的武功深淺無疑曾經向你隱瞞,以我所知,這兩人功力之高,只比你略遜一籌,不見得定力差到這種地步!」

星公冷央日中雖是淡然以應,但面色變化了好幾次,顯然十分動心。

他道:「關於你的身世,我不是已明明白白地寫在柬帖之上了么?你可是失去那柬貼?」

皇甫維故意怒聲道:「狗屁,那上面只寫著什麼一個月後,心池聖女將駕臨天星塢決一死戰,屆時身世自知……」

他還未說完,星公冷央已經插口道:「那隻能怪你自己不聽我的話,我曾囑你必須在安全地方方可拆閱,但你卻提前拆了,我用另一種藥水所寫的關於你的身世,其時尚未顯現,你怎看得見?」』

皇甫維其實也想通了這一點,當時他偷聽到司空表等三人驚訝談論這封載著他皇甫維身世的柬帖,為何會在那房中發現時,他就想到當星公冷央書寫柬帖時。換過兩種墨水,字數甚多,無疑他是用一種特製藥物,要隔一定的時間後方始顯現。不過他為了要邊對方把自家身世說出來,故此故意裝上憤怒之容。

這刻他仍然表示不信,道:「這簡直是哄騙小孩的話,第一我從未聽過有這種藥水。第二、我拆閱時自以為該地業已安全,不能指摘我不聽你的話!」

星公冷央凝眸尋思,一望而知他的念頭已經轉到別處,皇甫維也不打斷他的思路,默默等待。

過了片刻,星公冷央忽然命人送來,把皇甫維帶到另外一個陳設華麗的房間之內,他也跟著過去.把手下之人趕出房外,關起房門。然後伸手在皇甫維胸前連點了三處大道,這才智他解開繩索。

皇甫維舒服地伸展四肢,道:「你要什麼、』星公冷央道:「我要用兩樣極為寶貴之物,換取你兩樁絕藝中任何一種,你可肯作此交易?」

皇甫維道:「一樣是少林無上秘藝神功意形大法,這個我知道了,還有一樣是什麼?」

星公冷央陰聲笑道:「你怎會猜不出來?就是公子家傳的採補大法!」

他見皇甫維沒有什麼反應,便接著道:「我也不是貪心無度的人,這兩宗絕藝,只要一樣就行啦!」

皇甫維淡淡道:「你說有兩樣極句寶貴之物與我交換,不知是什麼東西?」

星公冷夾道:「第一樣就是你身世的秘密,這個秘密連你義父也不曉得!你認為可稱得上寶貴么?」

皇甫維點點頭,接著道:「第二樣呢?」

星公冷央道:「公子本是聰明絕枯的入,怎的情想不到?這第二樣自好就是你的性命!」

皇甫維搖搖頭,道:「我的性命算不得寶貴之物,目下我對自家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

星公冷央大感意外地哦了一聲,道:「如果你的性命算不得寶貴之物,那麼你身世之秘更用得寶貴兩字啦!」

他眼珠一轉,好像觸動了靈機,隨即流露出深思冥索的神情。

皇甫維故意浮起倔強的神色,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錯,假使你得到兩宗絕藝中任何一種,武功火候就可突飛猛進,不消多久,你就可成為當世武林中第一高手……」

星公冷央驀地聽到皇甫維的話。那「當世武林中第一高手」幾個字正好抓中心坎中癢處,不由得停住身形,陰聲一笑,道:「這事於我雖有無窮益處,於你卻毫無損害,你怎生決定?」

皇甫維淡淡一笑,道:「誰說於我無害?我看最光倒霉的大概就是我了!」

星公冷央征一下道:「這話怎說?」

皇甫維好似感到疲乏難支,隨意在旁邊一張椅子上落坐,接著道:「這還用得著解釋?

假如我答應了這個條件,目下縱然得回性命,但等到你武功練成之後,我還不是要死在你手上?與其這樣,倒不如現在就死掉,還可巴望心池聖女擊敗你們,通通殺死,出一口悶氣……」

星公冷央怒哼一聲,道:「她這次到天星塢來,休想活著出去!我不妨告訴你,我們只等取她性命之後,就下山大舉誅戮那些曾經跟隨心池聖女的人!」

皇甫維迷惑地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心池聖女這次赴約只有單身一人么?」

星公冷央深沉地笑一下,道:「當然只有她一個人,不然的話,這一戰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皇甫維心中大駭,他對於自己的生死毫無懼色,但想起了心池聖女將有這等大難,可就有些變顏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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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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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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