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捧月

第二十七章 捧月

皇甫維等來等去,見他神情嚴冷,一時測不透他心中作何打算,是以不敢冒昧。

雙方又僵持了好一會,皇甫維終是聰明絕頂之人,猛可醒悟,忖道:「是了,他雖是有心讓我走.卻無法開口,我且試他一試……」

他也不開口。默然拉著江波向樹林旁邊一條小路走去,江肅身軀震動了一下,終於沒有出手攔阻。

他們轉過林角,皇甫維便鬆開手.低低道:「謝謝你,江姑娘……」

江波迅速地替他解開腕間的縛繩,一面挨住他的後背,低聲答道:「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幫助你,你也用不著謝我……」

她挨得太過貼近,以致皇甫維感覺到她柔軟而富於彈性的胸脯。這使他暗暗皺了一下眉頭,心中卻記起了溫柔纏綿的喬詩頻。

江波終於把他手上束縛解除,她輕輕道:「也許……因為我喜歡你,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皇甫維眉頭又是一皺,正要反問她小小年紀,怎知道計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可是她說完之後,轉身一溜煙走了。

皇甫維一笑,踏上官道,向前走去。

才走了數里,只見官道上快馬往來,捲起一股一股塵土。馬上騎上個個勁裝疾服,可是沒有一個曾經望皇甫維一眼。

皇甫維卻暗暗冷笑,卻也不加理會,一道向前走。

大約走了十餘里路,官道上竟見不到一個行人。皇甫維仰天曬笑,忖道:「這些人好大的神通,居然清出道路,準備與我廝殺……」

才轉過一片林子,目光到處,只見路邊有一片草地,草地上人影綽綽,聚立著數十人之多。

皇甫維腳步微頓,凝目一瞧,只見在那一大片勁裝疾服的武林豪雄之中,有幾個服飾特別之人。頭一個是個高瘦老人,正是左鉤吳圓,旁邊站著他的弟弟右鉤吳景。

之後,他還認得出的是衡山派掌門人大力神翁唐世一,點蒼快劍張博雲,飛羽真人,矮頭陀,靜虛子等五位當世高人。

皇甫維面色絲毫不變,舉步向草坪上走去,朗聲道:「想不到濟濟群英,都齊聚此地迎候區區,除印昔日在五嶽台中見過這等場面之外,似乎難覓這等盛會。」

矮頭陀誦聲佛號,道:「皇甫施主一身是膽,教人佩服,可惜倒行逆施,貽害世間,貧信及幾位道友雖然是世外之人,卻也不得不置身紅塵俗網之中,飽嘗血腥惡劫……」

皇甫維對這個矮矮的老和尚最有好感,當下微微一笑,道:「大師久違了。」

矮頭陀合十還了一禮,皇甫維接著道:「大師及諸位世外高人精擅追蹤之術,皇甫維不論足踏何地,都會碰見諸位,當真使人敬佩,但可惜的是諸位不曾分出一點兒精力,去查一查江湖中盛傳的血案惡孽,是否真是區區所為。」

人叢中~位黑須老者大踏步走出來,目射寒光,厲聲喝道:「惡徒閉口,老夫這就當眾指出你一宗惡孽。」

皇甫維認不出此人,劍眉一聳,道:「尊駕高姓大名?我們幾時會過?」

他在群雄虎視之下,仍然談笑自若,神態從容,似乎不把天下之士及自身生死榮辱放在心上。黑壓壓一片的武林人物,大半已暗暗泛起欽崇之情那黑須老者沉聲道:「黃山卓一公是也!我們雖然素未謀面,但老夫膝下兩個犬子,一死一傷,都是你下的手,只不知你還記得不記得?」

皇甫維頓時記起死在他手底的卓澄和受傷的卓亮。當回事實上他中了大力神翁後世一的徒弟萬里之計,以為查出他住址之人,只有卓澄、卓亮,其時正以家傳神行之術,向武林報訊。他放過萬里及李龍書,施展腳程去追分路而走的卓氏兄弟,先是去住年才十六的卓亮。

接著追上單澄,擊斃卓澄時心中甚為後悔,因為當時他已被卓澄手足情深的舉措深深感動,實在不想加害於他……

這些往事閃過腦際,清晰異常。同時也就對這個愛子一傷一死的卓一公泛起歉疚之意。

黃山卓一公大聲道:「老夫的大於大的才十八歲,小的十六,但已一死一傷。由此足以證明皇甫維心腸狠毒,竟然加害於年幼無知的孩子……」

皇甫維劍眉一皺,道:「此事的經過,我也難以辯說得明白!」

卓一公厲聲喝道:「哪個要聽你辯說?你準備送死就是了!」

皇甫維被他激起一腔年少好強爭勝之心,仰天豪笑一聲,道:「好,好,皇甫維今日當真要大開殺戒啦!」

點蒼快劍張搏雲冷冷道:「好狠的口氣!」

左約吳圓朗聲道:「他一身已盡傳一皇絕藝,武功實在高強奧妙。今日之戰,關係著武林正邪消長大數以及心池聖女的安危,諸位萬萬不可意氣用事。」

皇甫維介面道:「說得對,我若是喪身你們手下,這天下就盡讓三公橫行,那時只怕你們之中,難有一人與他們匹敵。」

他略一停頓,接著道:「我皇甫維敢作敢為,絕對不至於不戰而逃。在動手之前,我想得知聖女行蹤,還有就是我怎會關係及聖女安危?」

左鉤吳圓道:「前數日我們碰上你之時,聖女正孤身向三公老巢進發。她老人家武功雖是精絕一世,但孤身犯難,到底危險。目下在場的飛羽真人等四位掌門人,都是稍後被聖女勸回,路上碰到婁真人,便加急趕來會合

他沒有回答關於聖女安危之事,但皇甫維心中卻有點明白,那就是他們定然已看出三公及司空表等用自己威脅聖女之事,猜想出其中關係重大。當然他們不會知道自己竟然可能就是聖女的親生兒子,所以三公才能以此威脅她,使她孤身一人赴約!他們都不願聖女在武林人心目中略有損傷,所以絕口不提。

黃山卓一公厲聲大笑道:「皇甫維,你縱然想穿了肚腸,今日也別想逃出此地!」

皇甫維靈機一動,心中已有計較,

群雄見他眼珠轉動,怕他使壞,都不約而同地搶步上前,圍成一個圈子,把他困在當中。

皇甫維四顧一眼,朗朗笑道:「諸位這等陣仗,當真駭人得很……」

飛羽真人等四岳掌門人都被他挖苦得面上微紅。

右鉤吳景大聲道:「皇甫維,今日不管你用何種詭計手段,都別想哄騙我等入谷。換句話說,今日我們已下決心,絕不讓你逃走……」

皇甫維深深噓口氣,轉目回顧,道:「諸位如果只是一心一意把我擒住,送與心池聖女發落,我或可從命,不須動手較量。」

黃山卓一公厲聲道:「皇甫維你滿嘴花言巧語,敢是臨陣膽裂,生怕喪命?」

皇甫維也不動怒,徐徐道:「就是因為閣下,所以我曉得今日絕難善罷干休……」

黃山卓一公當著天下高人之前,哪能單單顧及自己愛子被害的深仇大恨,當下應道:

「那也不然,如果你肯俯首就縛,老夫自可容忍一時!」

皇甫維雙目一睜,道:「這話可是當真?」

黃山單一公呸一聲吐口唾沫,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何用多問!」

皇甫維忍住種種無禮侮辱,不與計較,轉眼望著眾人,道:「區區答允束手就縛,任憑諸位押往謁見聖女,隨她處置發落……」

吳家二老飛羽真人等一干高人都怔一下,彼此交換一下眼色。

卻聽皇甫維繼續道:「但區區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

黃山卓一公插口道:「老夫早就料到這廝不會是誠心誠意,說不定是在拖延時間……」

皇甫維虎目一睜,怒聲道:「哪一個要拖延時間?老實說,諸位當真要把我擒住的話,只怕非付出傷亡慘重的代價不可……」

這話倒沒有人駁他,大力神翁唐世一介面道:「皇甫公子有什麼條件,何妨說出來聽聽!」

皇甫維道:「諸位多半不曾答允,我看還是不說為佳……」

矮頭陀朗聲道:「不管眾人信是不信,公子何妨說出來?」

皇甫維望他~眼,道:「好,那就是我身上還有一件要事,關係到兩條人命,必須先去辦妥,我的意思是限期到達一個指定的地方,然後任得諸位上縛加鐐,均無不可……」

眾人沉默了一陣,黃山卓一公道:「你這話未免太想得一心情願,試問誰肯擔保你會依限赴約?」

皇甫維頷首道:「問題就在於此,如果武當婁真人在此的話,他可能肯為我作保!」

點蒼快劍張搏雲冷笑道:「那也未必,你這次在我們手中選掉,婁真人焉能還作保於你……」

皇甫維目光凝在矮頭陀面上,道:「泰山掌門人意下如何?」

眾人的目光都不禁集中在矮頭陀面上,看他如何作答。矮頭陀口中誦聲佛號,尋思片刻,才道:「對不起,貧僧不能為公子作保……」

皇甫維眼中掠過一絲失望的光芒,道:「既是如此,皇甫維今日只好用盡平生絕學,與諸位高人以性命周旋了。」

矮頭陀介面道:「貧僧與公於誠然心存默契,深知公子為人,絕非反覆之輩。貧僧不能作保之故,便因公子依限赴約,受縛之後,並非押送與聖女,而是押赴少林了結無心大師被害的一段公案。」

皇甫維劍眉一聳,道:「我這話只說給矮大師你一個聽,那就是少林無心長老並非被區區暗算……」

四下請人發出一陣調摔怒罵之聲,皇甫維也不理會,接著道:「兇手是誰,我也曉得,但除非矮大師下問或者是少林寺的人恭禮請問;我才肯說!」

矮頭陽似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瞠目道:「真兇手是誰?」

皇甫維道:「那就是名列少林三長老之一的無意大師……」

眾人又不禁一陣騷動,黃山卓一公大聲喝道:「皇甫維你別胡說人道,若是無意長老在此,你豈敢說出這等誣衊得道高增之言?」

皇甫維面上泛起怒色,轉目盯住他,冷冷道:「我皇甫維豈是怕事之徒,怎會移禍別人……」他舉手指住卓一公,接著道:「當日我失手擊傷你愛子,心中頗為不安,是以今日屢次對你容讓。不然的話,哼,哼……」

黃山卓一公厲聲大笑,挺身舉步走了出來,道:「不然的話便又怎樣?」

皇甫維心中怒氣更盛,斷然道:「不然的話,你能夠在我手底走滿二十招,我就當場俯首就縛……」

這幾句狂傲之言,只驚得在場之人全都愣住。

黃山卓~公可也想不到對方這等藐視於他,不由得鬚髮皆豎,截指道:「來,來,老夫不要你束手就縛,先打完二十招再說!」

皇甫維抱拳道:「卓老請!」

卓一公寧神靜氣,也說了一聲「請」,開始遊走,尋覓敵人空隙。他的家傳神行之術,名震武林。此時施展開來,果然迅快無比,轉眼之間已遊走了三十六七個圈子,卻仍是徐徐步行的恣態。換了別人,用這等速度繞圈,非放步飛奔不可。

皇甫維首先發動攻勢,移步追上,雙掌交叉拂出。

黃山卓一公一連抵住對方連環數招之後,也不由得暗暗倒吸一口冷氣,已知道今日之戰,萬難討好。

皇甫維以家傳心法,攻了數招之後,手法陡然一變,只見他拳打腳踢,施展出天下名門各派的秘奧手法,忽而大開大闔,勇猛絕倫。忽而像小泉細水,又如春蠶吐絲,綿綿不斷。

這些招數均像各大門派的上乘手法,原本就甚為厲害奧妙,加以皇甫維招式之中,暗蘊一種無形無聲的暗勁,直到襲到敵人身上,方始被對方發覺。

但這一次,黃山單一公已存下拚命之心,他在劍上浸淫了數十年之久,在武林中卓然自成一家,自然不是幾俗之輩。這刻雖然被對方迫得攻勢略滯,可是他備到狂攻,聲勢復又一振。

皇甫維雙掌或拂或拍,總是在事先把對方最凶毒的劍勢變化堵死,因而戰況兇險而不激烈。

四周的高手看得明明白白,都知道這樣打下去,只要皇甫線仍然有一招失機,不能把對方劍路變化事先封死,馬上就發生大變。

矮頭陀誦聲佛號,低低對靜虎子及飛羽真人道:「皇甫維業已容讓了多招,這等打法,未免太過吃虧……」

靜虛子輕嘆一聲,道:「此人一身武功,與過去又大不相同,別人苦練一生,也難有這等巨大的差別。貧道因想此人果有天縱之才,度量深不可測。放目當今天下,除了聖女以外,只有他能與三公爭一日之長短……」

飛羽真人接著道:「倘使我等四人一同出手,卓施主被替下來時,也就心安理得,諸位以為如何?」

矮頭陀首先道:「飛羽道見果然想得周密安當,為了保存一位正派高手,我等何借區區聲名……」

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都微微頷首同意。

這時皇甫維與單一公已拆了數十招之多。他在百忙中仍然留意到四下動靜,忽然發現飛羽真人等低聲商議,接著似是一同要亮出兵器,心神微分,暗自忖測他們作何打算?

黃山卓一公直到此刻,才尋到一絲空隙,大喝一聲,長劍迅急當胸湖入。

皇甫維心中一凜,上半身快如電光石火般向後一仰,他明知對方長劍如若變化,那時自己勢難再度移動閃進……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皇甫維劍屑一剔,運集起全身功力,迎面一掌劈去。

銳烈風聲未歇,只見人影乍分,那黃山卓一公手中長劍業已盪起老高,竟然無法劈開對方那股內家其力。斜刺里突然一股強力衝到,正好橫憧在皇甫維發出的掌力之上。

卓一公但覺耳邊尖嘯迅掠而過,全身衣服也飄拂翻動,幾乎裂體飛去。心知這是對方拿力突然一歪,因此從耳邊斜掠而逝,如若不然,自己馬上就得屍橫就地……

皇甫維差點仰躍地上,起身著時,只見飛羽真人手提金槍,大力神翁後世一扶著一根鐵杖,靜虛子抱著長到,矮頭防握住厚背銀刀。這四人已躍到他身側一文以內,眼光一棟之際,恰好見到唐世一及矮頭陀的左手剛剛放下。

四下圍觀的人都見到這四位名重~代的正派高人同時躍出,並且就在黃山卓一公長劍盪起老高之時,那南嶽掌門大力神翁後世一及中嶽掌門人矮頭陀一齊發出拳拳,合力把皇甫維那股超世絕俗的內力撞歪。

這等陣勢,只看得周圍群雄個個屏息噤聲,做聲不得。

皇甫維為難地嘆了一聲,虎目一轉,接著朗聲迢:「吳家二老和點蒼張老師也一齊出手如何?若是區區有一招半式落敗,就束手就縛。如若沖得出重圍,諸位便不得再度追截……」

飛羽真人及矮頭陀一齊應道:「公子不妨再考慮一下,以免後悔……」

皇甫維胸膛一挺,道:「人生在世,終不免於一死,我今日能夠孤身力戰當世七位高人名家,此事足可流傳後世,死亦何憾?自然不會後悔……」

大力神翁唐世一宏聲道:「壯哉斯言,諸位不用多說啦!」

吳家一舉步走過來,肅容向是南維拱手為禮,表示心中欽敬之意,然後默默站在一邊。

點蒼快劍張搏雲躍過來,向皇甫維一挑大姆指,道:「今日之戰過後,公子如能突出重圍,我張博雲此生此世,決不再與公子作對!」

這些當世高人個個都是名望極盛之士,此時人人都自然流露出崇敬之意,四周群雄也被這種氣氛感染,真不知希望哪一邊打贏的好。

飛羽真人道:「我們七人均有兵器在手,皇甫公子也理合有趁手兵刃才是。」

黃山卓一公倒轉長劍,兩指捏住劍尖,遙向是南維一送。

那刻劃起一道寒光,破空向皇甫維飛去。皇甫維舉手一綽,握住劍柄,朗聲道謝一聲,接著彈劍長嘯,神情豪壯飛越,激昂慷慨,令人心弦震撼嘯聲一歇,皇甫維抱划向四面施了一禮,道:「大凡動手拼搏,總是兇險之事。諸位如若錯愛區區,當緊要處留情不發的話,可能失機自誤。區區此戰勢將用盡全力,絕不留手,假使諸位不慎傷亡在區區劍下,萬望餚恕出手無情之罪……」

他把長劍一抖,劍尖上發出刺耳驚心的「嗡」地一聲。

那七位高手哪敢怠慢,各各移動身形,走位移宮,眨眼之間已布成七耀陣勢。這原是武學之中時時用到的方位,是以這七位高手根本不須商量,便各自佔取一個位置。

皇甫維大喝一聲,人隨劍走,直向衡山派掌門人大力神翁後世一捲去,宛如迅雷忽發,凌厲無匹。

大力神翁後世一感到劍氣強烈異常,知他當真功力蓋世,心頭一凜,疾忙掄杖掃去。

旁邊的飛羽真人金槍一搖,則地刺到。

皇甫維真氣一流,腳尖潔地,勝地一旋,快通閃電般化作一道銀虹,卷向華山靜虛子。

卻見一道約光橫著截到,接著另一邊的點蒼快劍張搏雲也施展出快劍,眨眼之間,已刺出了三四劍之多。靜虛子長劍未動,敵人已經退開。

那七名高手步步緊迫,進攻之際,固然設法同時夾攻,好叫對方無暇兼顧。但最厲害的還是防守之際,每逢皇甫維運功衝刺,總有兩三個人一齊攔截,硬是把皇甫維的攻勢瓦解……

激戰了二十多招之後,那七位當代高手的圈子越來越緊。飛羽真人的金槍,吳家二老的雙鉤,大力神翁唐世一的鐵杖,矮頭陀的地堂刀,靜虎子及張搏雲的兩把長劍,組成天羅地網,刀光到氣,杖風槍影,交織成一片。數丈之內,勁風贍轉,砂飛石走,四下觀戰的群雄,幾乎站不住腳,人人都屏息噤聲,緊張地觀看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皇甫維手中長劍依然奇招迭出,每一招都是「一皇」親傳絕學,輔以左手的「意形大法」。推出陣陣無形無聲的內勁,屢屢把七位高手收緊了的天羅地網迫開。

不知不覺間又激戰三十餘招,那七位高手配合得更為吻合純熟。彼此間進退攻守,漸漸結成一個整體。

皇甫維已經用盡全身絕藝,仍然無法沖得出重圍,這時只股下奮力支撐危局的份兒。

他又支持了二十多招,共計起來,幾乎已達百招之多。就事論事,他已經值得自豪。不過,目下他卻沒有閑心思去想及這些,只能用盡全身絕世秘學及聰明才智,應付每一剎那的危機。

矮頭陀的地堂刀法越打越急,整個人幾乎是平躺在地上,滾來滾去。

皇南維若不是左手屢次施展「意形大法」,硬把矮頭陀遙遙推開的話,簡直就沒有立足之地。目下他功力漸弱,不但右手長劍的招數不能得心應手,那「意形大法」更加無力施展。

只見地上刀光迅快展布開來,轉眼之間,已迫得皇甫維陷入四面楚歌,立足無地之境。

四周群雄都看出皇甫維再也無能支持,沒有一個不希望皇甫維趕緊棄劍認輸,免得當場喪命。

其實皇甫維何嘗不想認輸,卻苦於四周上下的刀光劍氣以及杖風槍影宛如狂風暴雨般先後攻到,當真連緩一緩手的機會也沒有。只要略一滯慢,勢必立刻屍橫就地,連慘叫也來不及。

數招之後,皇甫維的處境更為兇險,觀戰的人都管他急出冷汗。

卻見光華電掣,勁風嘯號之中,滿地刀光陡然收歇。不但如此,那矮頭陀收刀縱起之際,還以手中厚背刀迅快地連續擋住飛羽真人一槍及點蒼快劍張搏雲的一劍。

皇甫維趁機騰空飛起,縱出重圍之外。四周觀戰之人以為他沖了出來,都不禁出聲喝采!

皇甫維落地之後,頓足輕嘆一聲,倒轉長劍,手指捏住劍尖,走到黃山卓一公面前,把劍柄送到卓一公手上。

卓一公伸手接過,道:「公子絕藝超世,令人敬仰景慕!」

皇甫維苦笑一下,道:「卓老借劍之德,區區感銘難忘!」

他施了一禮迴轉身走到那七位高手之前。

點甚快劍張搏雲恰好在詢問矮頭陀何故發招出刀,阻他創勢,以致被皇甫維達出重圍。

矮頭陀連連喘氣,似是剛才已耗盡氣力,一時透不過氣來。

皇甫維介面道:「區區已經輸了,現下任憑諸位發落……」

點蒼快劍張搏雲驚噫一聲,道:「原來如此,無怪矮大師出手替你擋開我們兵器,好讓你縱出自外!」

飛羽真人肅然道:「公子武功高妙卓絕,貧道萬分佩服,這一戰公子雖是輸了~招,但雖敗猶榮,自茲以後,公子大名永傳於武林,為萬人景仰……」

皇甫維道:「矮頭陀大師為了解區區危局,奮不顧身,險些力盡不支,此思此德,皇甫維沒西難忘……」

矮頭陀尚在喘氣,無法答話。飛羽真人過去替他按摩敲拍胸前穴道,喘息才漸漸平復。

要知矮頭陀早先竭盡苦修數十年精純功力,硬向皇甫維腳下捲去,此舉本甚危險,因為皇甫維功力絕強,劍招極是奇奧,隨時有被殺之危。而他這樣做法,純粹是見皇甫維太過危險,再打下去皇甫維定要身負重傷,才能罷手。

因此他捨命攻入,要及早擊敗皇甫維,然後才可罷戰,免得雙方有所傷亡。

皇甫維在那時果真險把矮頭陀殺死,最後終於被矮頭陀在小腿上敲了一刀背。

之後矮頭陀奮力騰起,運集殘餘氣力,代他抵住飛羽真人及張搏雲的槍劍招數。

這兩招接下來之後,矮頭陀已累得全身乏力,氣喘極劇,連話都說不出口。皇甫維何等機智聰明,一看已知這矮頭陀暗中捨命成全的用心,是以感激之極,開口道謝。

戰局已告結束,四周群雄漸漸散去。飛羽真人等四岳掌門人和吳家二老及張搏雲開始討論皇甫維的問題。那就是是否把皇甫維交給他們,帶到少林寺去,了卻少林寺無心長老被害的一段公害。

左鈞吳圓道:「諸位當也曉得婁真人已兼程追趕聖女之事了,如果諸位仍然要把皇甫公子帶到少林,那也沒有什麼話說。」

飛羽真人沉思一會兒,嘆口氣,道:「若然見到聖女時,她老人家又把皇甫公子開釋,我等也沒有法子反對,卻怎生向少林交代?」

右鈞吳景拂髯道:「家兄就是考慮及此,所以才不堅持。」

靜虛子道:「這一回無論如何,必須把皇甫公子帶到少林。並且要請公子原諒的是,我等必須下手制住你的穴道。」

皇甫維朗聲道:「區區已經說過,輸了之後,任憑諸位處置!」

靜虛子取出一枚銀針,道:「貧道因知公子秘傳內功高人一等,尋常鬧穴手法,恐怕不生效力,只好借重這支銀針……」

皇甫維瀟洒地笑一笑,道:「這一來諸位便得攜帶區區上路啦……」說時,已走到靜莊子面前,只見銀針一閃,已插在他胸穴上。

皇甫維全身一軟,向後便倒,大力神翁唐世一縱上來,伸手把他托住。

一世之雄,至今已沒有一點點力量可以抗拒,但他仍然豪壯長笑,道:「諸位把我皇甫維帶上嵩山之後,更祈不要立刻走開,好叫我得到公平審訊的機會。」

矮頭陀第一個應道:「公子放心好了,我們一定留下。」

這時已有門人弟子牽馬過來,眾人正要上馬,右面樹林內突然傳出一聲洪亮震耳的佛號。

只見林中一陣響動,首先走出一位身披紅色袈裟法相莊嚴的大和尚。

這位大和尚正是少林寺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在他身後,接著一排和尚庄肅地魚貫出來,竟達二十個之多。

這二十名大和尚個個縣被黃色袈裟,舉手投足之間,沉雄穩健,一望而知都是少林寺中高手。

使人最感詫異的,還是那一聲功力蓋世的佛號。在場的七位高手都聽出朗宣佛號之人,內功之深厚精純,高出自己之上。

難道一尊者竟然具有這等驚人功力?這一點委實令人惶惑。以他們所知,即使是少林寺無心長老或無意長老,恐怕也難有如許造詣。

他們正在訝異凝望之際,林內人影一閃,一位身量頎長,霜眉拂頓的老和尚緩步出來。

這位老和尚雖然只穿著一襲灰色僧袍,可是自然流露出一種尊嚴氣度,使人感到他份地位,比之天尊者還要高些。

天尊者合什道:「家師伯無聞長老,敬請諸位施主道友暫留玉步。」

那七位高手以及一倉門下弟子.都訂然望住這位從未在世上露過面的無聞長老。

皇甫維側眼望去,看演那位老和尚的相貌,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這時,一眾高手又發現聖女那柄白色聖劍,竟在一位僧人背後插住。

灰在老和走到眾人面前,合什行禮道:「老衲目睹諸位高人,義薄雲天,為敝寺已故師弟之事,不辭生死,大恩大德,實深感動,老衲及本門千餘弟子,將永誌不忘……」

七位高手一齊答禮謙遜,飛羽真人道:「道兄何須客氣,貴寺之事,就是等如我們大家之事,些須小事,毋庸齒及!」

矮頭陀合掌問訊,道:「道兄數十年禪光潛隱,風聞道兄在貴寺藏經閣修心養德,永不出世。此次居然踏落凡塵,可是單為無心師兄之事?無意道兄為何不見?」

無聞長老聽到「無意」兩字,霜眉微聳,根根豎起,形態威猛之極,眾人想不到這一位名高望隆的老和尚,一下子就流露出心中波動的情緒,因此都嚇了一跳。

老和尚道:「道兄殷殷下問,老衲自當奉告。老衲此次下山,乃是查明無心師弟被害內情,聞風趕到此地,免得諸位徒勞跋涉,駕臨敝寺!」

無聞長老接著道:「此地並無外人,老納可得以坦誠奉告諸位,關於微師弟被害之事,兇手正是無意那孽障……」

老和尚停歇一下,眾人都駐異地靜靜聆聽。

「老衲雖是承蒙皇甫公子賜告,但當時心中猶有朱信,其後老衲查出那大逆不道的孽障果然已投身於三公麾下,為那三老擺設『五百羅漢大陣』。老衲便已信了大半,當即趕回敝寺,驗看無心師弟致死之傷,不幸真是那孽障的手法掌力……」

這話出諸於無聞長老之口,自然無人不信。華山靜虛子舉步走到皇甫維身邊,伸手起出那枚銀針,滿面歉意的道:「貧道等都錯怪了公子,萬望公子寬洪大量,曲予寡諒……」

皇甫維心中大為寬慰,走過去與無聞長老見面,無聞長老道:「公子還認得老衲么?」

皇甫維微微一笑,道:「當日區區已請出年老真正身份,是以這回相見,並不驚訝!」

無聞長老一招手,一名身披黃色袈裟的僧人穩重地走了出來,並且取下背上之劍。

那劍通體白色,一望而知乃是心池聖女降魔利器「聖劍」。

無聞長老把劍取過,那名僧人立即退下。老和尚道:「聖劍謹此壁還,請公子收下!」

皇甫維伸手去接,無聞長老卻不立即放在他手上,徐徐道:「公子取回此劍之後,此處五嶽掌門人均須遵從昔年誓言,任憑公子調度。因此老衲有一句話敬告公子,而就是此刻具大神通,兼蘊正邪兩派之長,公子萬萬小心,不可落在別人手上!」

皇甫維微笑道:「大師話中禪機,區區省得……」

當下他接過聖劍,插在背上。

無聞長老轉目環顧其餘四岳掌門人及吳家二老,張搏雲等人,道:「目下天星塢中,危機重重,聖女雖是功力通神,但那三名老魔無一不是身負曠世絕學,兼且早有準備,聖女如若孤身赴約,只怕不易應付。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飛羽真人道:「武當婁道兄兼程追趕聖女,只不知是否起得上,就算趕上了,她老人家是否肯轉回來?也是疑問!」

眾人面上掠過愁慮之色,點甚快劍張搏雲大聲道:「我們在此談論,終無用處,不如立即趕去,假如聖女也老人家已深入魔窟……」

無聞長老介面道:「善哉,假使她老人家業已被陷魔窟之內,張施主之意,可是衝殺入去?」

張搏雲道:「兄弟正是此意。」

無聞長老緩緩搖頭,道:「若是只有眼下這八九個人與及一些門人弟子,衝殺入魔窟之內,無疑於自授羅網,飛蛾撲火。」

他的身份地位不比尋常,是以這話出自他口中,眾人都信了七、八成。

無聞長老接著又追:「論起三公他們,如果是單打獨鬥,老衲自信尚可抵擋,甚至有取勝之機,但他們三人聯手出擊的話,老衲縱然以死相拚,也走不上三十招!」

皇甫維突然介面道:「三公他們聯手合擊之術,果然厲害,無聞長老的話確實有理!」

無聞長老轉眼望住他,道:「如果公子命駕同往,形勢就大不相同了!」

皇甫維劍眉輕皺,露出為難之色,道:「區區剛從天星塢出來,為的就是要救兩條人命。話說回來,區區辦完此事之後,也得火急趕回魔窟,去營救另外兩個人的性命……」

無聞長老尋思片刻,道:「人命關天,公子自然不能不先去解救。老衲因想如果公子能夠火急趕到魔窟的,我們大伙兒就在天星塢外等候十日。十日之後,尚未見公子趕到的話,其時我等縱然再想等候,三公他們勢必也發動攻勢,所以以十日為限!」

皇甫維計算一下,道:「長老放心,區區在此時限之內,必能趕到。」

他隨即向眾人施扎辭別,遠向富春趕去。

且說在富春城內的繹衣仙子舒情,自從皇甫維離開之後,不久就因被那冷月神狐谷雲飛查出了藏身之處而大感緊張煩擾。

冷月神抓谷雲飛機警過人,向她纏擾幾次之後,便發現繹衣仙子舒倩怎樣也不肯走出大門~步,寧可冒著被三公活捉之危,也不搬遷隱避。

他知道內中必有文章,其時他與鐵劍公子尹世澤雖不在一起,卻時時碰面。不久,雙方都曉得了對方的秘密,那就是鐵劍公子尹世澤苦戀著的銀衣仙子佟秀,竟然也在富春城中,而且也不肯走出大門一步。

他們互相約定不向上邊稟報,之後,冷月神狐谷雲飛曾經與皇甫維碰頭,當時他曾用舒倩及佟秀來威脅皇甫維;迫他向聖女設法放走星公冷央及他本人。此所以皇甫維知道二女蹤跡已泄。

冷月神狐谷雲飛與尹世澤相商之下,都同意唯有害死皇甫維,才有希望獲得舒佟二女。

那冷月神狐谷雲飛每日部秘密地跑到繹衣仙子舒倩所居的宅院之內。

起先,舒倩對他甚有戒心,但又無法拒絕他來訪,甚至不敢流露出不歡迎的神色,以便拖延時間,免得他老羞成怒,報告三公。

她的一舉一動,落在冷月神狐谷雲飛眼中,都覺得特別銷魂蝕骨。這谷雲飛並非是沒有見過美麗女子的人,卻獨獨對這位脾氣剛烈的舒倩,念念不忘,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其中緣故。

日子一久,舒情也不禁被他這種毅力誠意所感動。事實上,當她未曾見到皇甫錐之前,對這冷月神狐谷雲飛的印象頗佳,感情相當好。現在被他以這種水磨功夫痴纏,人非木石,豈能不微微動心。

另~邊銀衣仙子佟秀也一直被那相貌英俊的鐵劍公子尹世澤痴纏著。銀衣仙子珍秀天生柔媚妖艷,除非是在盛惑之際,才會變得冷冷的,平時她總是笑意掛在嘴角,媚態迫人。

是以尹世澤越看越愛,神魂顛倒,無法自拔。當然,那佟秀也是為了怕她流險去報告三公,所以對他不敢檔拒,一味保持若即若離的態度。

這天,冷月神孤谷雲飛如慣常般去找舒倩。

他們在植滿花卉的院子里見面,谷雲飛隨手摘了一朵嬌艷的玫瑰,替她插在鬢邊。

舒情向他微微一笑,道:「謝謝你……」

谷雲飛望住她的笑容,痴痴不動。

駐倩道:「你幹嘛這樣看我?」

谷雲飛突然泛起黯然之色,道:「在我的眼中,你是天下間最美的女孩子……」

舒倩輕彈紅衣上的微塵,道:「我不相信,你每逢見到佟二妹或者冷三妹,也都是這樣地望住她們!」

谷雲飛道:「她們雖然都長得美艷絕世.但在我心中,卻泛不起現下這種情緒!」

舒倩不敢插口,以免談到她無法置答的話題上。

谷雲飛又道:「你坦白告訴找,為何你不肯忘記皇甫維,而又對我很好?」

舒倩想了一下,緩緩道:「我說I你不要生氣,那就是因為我也覺得長日漫漫,寂寞難以排遣。而你到底是與我少數談得攏的人之-……」

谷雲書點點頭,道:「這答案已經令我滿意得很,究竟找在你心中並不討厭。僅使世上沒有了皇甫維,你一定肯嫁給我為妻,對不對?」

舒倩道:「我不知道,可是以我踏入江潮后所見所聞,想找個比你更好的人,實在不易!」

谷雲飛仰天望住晴朗碧空中的幾片白雲,浩嘆一聲。

好倩覺得甚是奇怪,道:「你今日老是長嗟短嘆,為的何故?」

谷雲飛道:「因為我與你快要分手了!」

舒倩暗一怔,道:「你要問到冷月山莊么?」

谷雲飛搖搖頭,道:「暫時仍可不回去。」

舒倩以為他不想告訴自己,便不開口。

谷雲飛默然片刻,道:「假如你被我一片痴誠所感動,答應嫁給我的話,但也是好景不常,是以心中鬱郁,發為浩嘆……」

舒倩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話。我早就說過,一年之內,決不談到這件事!」

谷雲飛沉吟了一陣,從囊中取出一枚比小指還小一點的鋼管,默然遞給舒倩。

既倩接過手中,認出乃是三公專用信鴿的藏館鋼管,芳心中一陣顫慄,迅快取出鋼管內捲起的紙條。

只見紙條上寫著:皇甫維及冷清影已被擒,限汝在十日之內查出二女下落,返庄復命。

舒倩認得那紙條土的筆跡乃是月公佟雷親筆所書,決非虛假,當於腦中「轟」地一聲,差點便昏倒地上。

冷月神狐谷雲飛察貌鑒色,心中突然一陣激動,幾乎要出手把她殺死。

直到此時,他才曉得舒倩竟是如此深刻真摯地熱愛皇甫維,因此,妒火中燒,恨焰沖霄,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出手把她殺死。

她的嬌軀無力地搖搖晃晃,谷雲飛伸手把她扶住。這時舒倩已經沒有心思想到這個虎視眈眈在身邊的男人,腦海中只有皇甫維俊美的面容浮現。

冷月神狐谷雲飛的手指悄悄移到她背上的「重陽穴」上,運足內勁,蓄勢待發。

另一隻手則輕柔地穿入她腋下,把她半抱半樓地托住,緩緩向屋內走去。

繹衣仙子舒情這時心神昏亂,倒沒有想到應該對這個人加以戒備。

一會兒,他們已走上台階,舒倩但覺悲從中來,難以遏抑,把面龐伏在谷雲飛胸臂間,低聲抽泣。

谷雲飛這一來就等如完全把她抱住,但覺溫香軟玉,抱個滿懷,心搖神盪,不由得記起有一次她假裝被迷藥所迷,任得自己寬農解帶那種蝕骨銷魂的滋味……」

他雙臂運力,把她緊緊抱住,低聲道:「好妹妹……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還有我哩……」

舒情在驚埃悲傷之中,竟把他當作皇甫維,親見地舒展玉臂,把他摟住。

谷雲飛見機不可失,一逕抱她入房,竟自滾倒在床上。

他心中一方面是妒恨到了極點,一方面情慾沸騰,喉嚨間不禁發出低低的咆哮之聲。

舒倩馬上就清醒了一點,並且曉得了身邊這個男人不是皇甫維。

在另外一座宅院之內,銀衣仙子佟秀正與那鐵劍公子尹世澤對奕。

尹世澤的基力實在比不上這個妖媚動人的女孩子,可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已對奕過數十局,而鐵劍公子尹世澤仍然不曉得對方比自己高明,一直都是互有勝敗,是以他漸漸迷於與她下棋。

要知這銀衣仙子佟秀不但武功上走的是陰柔的路子,連性情也是十分潛藏不露。在三女之中,她是城府最深的一個。

她曉得自身的危機,不在於尹世澤向三公秘密稟告住址,卻相當畏懼他的痴纏。

最近,她時時在寂寂無人,獨坐凝思之際,想起這個外貌惆悅瀟洒的尹公子,便曾奇怪自己為何不能像對皇甫維一樣深深愛上他?

自從皇甫維走了之後,她緊緊記著不出大門一步的條件,準備隱晦寂寞地渡過這一年時光。

數目無事,她也就漸漸習慣了這種寂寞的生活。忽然有一日,奉命出去購物的僕婦一去不返。銀衣仙子佟秀何等機警精明,頓時已感到情形不妙,心中惶惶不安,最後命丫環出去找尋,順便買回食物。

那丫柱奉命去后,也是久久不返。佟秀暗暗叫苦,忖道:「這可怎生是好?若果她們永不迴轉,我沒東西可吃,非毀誓踏出大門不可……」

第二日,那僕婦及丫鬟仍不回來。

挨到晚上,她但覺飢腸碌碌,雖然有一身上乘武功,可以比常人抵受得住飢餓,但那也是萬萬不得巴時才可抵受,腹中仍然含有飢火上焚的痛苦,只是比平常人得長久一些就是。

正在難過之時,突然聽到有人縱人屋中。她心頭一凜,連忙隱起身形。

外面有人朗聲道:「佟姑娘,區區送東西來啦!」

她一聽聲音,便認出乃是鐵劍公子尹世澤,當下心中一定,舉步出去。

尹世澤雖新近始投身在三公庵下,與佟秀見面次數有限,可是佟秀憑著女人的直覺,早就知道這個俊逸高傲的年青高手,對自己一見鍾情。因此她聽出是他的聲音,反而大大放心,出去相見。

尹世澤帶了一個食盒,盒中菜肴熱氣騰騰,分明是剛剛做好。

銀衣仙子佟秀長眉輕捷,道:「公子本事真不小,我躲在這裡,不出大門一步,也進不過羅網……」

尹世澤道:「目下還沒有旁人曉得,你大可以放心,我寧可冒生命之險,也不會向三公報告!」

佟秀凝目望住他,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鐵劍公子尹世澤道:「姑娘如果不知道,以後就自然會曉得,現在說也沒用!」

銀衣仙子佟秀吃飽之後,尹世澤和她談了幾句,便提著食盒自去。

她自個兒怔了許久,暗忖這尹世澤的法子很絕,日下除非離開此地,不然的話,勢非每日等他送飯來不可。

第二日第三日鐵劍公子尹世澤都送飯菜來,每日送兩三次,他也陪她一齊進食,因此兩人之間很快就變得十分熟檢。

尹世澤似乎酷嗜飲酒,每飯必飲,但只限一壺,據他說是因酒量有限,所以不敢多喝,生怕有了醉意之後,會做出失禮的舉動。

第四日開始,銀衣仙子佟秀陪他喝上兩盅,這樣又過了數日,兩人越發熟檢。

尹世澤一來長得英俊,二來口才不錯,又讀過書,談吐不俗,三來對將秀彬彬有禮,除了偶然忘形地凝望住她,眼中發出無限情意之外,毫無失禮之處。

因此,銀衣仙子佟秀漸漸對他生出好感,再說有這麼一個不俗的人,每日相陪,亦可稍解勞心的寂寞,所以每日到時候便盼望他翩然降臨,不知不覺已習以為常。

過了幾日,這天中午佟秀照便先擺好盅筷,不久,尹世澤提著食盒進來。

他們把菜肴放在桌上,佟秀執壺篩酒,先替尹世澤斟滿了一盎,然後自己也倒了一盅。

尹世澤舉盅道:「我們先於一盅,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佟秀媚笑一下,道:「不,你先把好消息說出來,作為下酒之萊!但你可不能騙我,要不然我就不喝!」

尹世澤一怔道:「自然是干盅之後才吃菜。」

佟秀道:「我們都不是乎常的人,當然與眾不同啦!」

尹世澤道:「算體說得有理,這好消息就是三公已經趕回老家,我們暫時可以鬆一口氣,用不著日夕緊張戒備!這消息怎樣?值的干一盅么?」

佟秀搖搖頭道:「據我所知,他們都是老好巨得的人,說不定表面上說是回去,其實暗中監視你的行動!」

尹世澤又怔一下,她馬上接著道:「不管這消息好不好,我們還是干盅!」尹世澤頓時露出大喜之色。

佟秀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舉起酒盅。鐵劍公子尹世澤首先一仰而干。

她舉著酒盅輕輕放在櫻唇上,卻不隨他干盅。只見她皓腕膚光勝雪,那隻白色細磁酒盅相映之下似乎顏色黯談。

尹世澤凝視住她的玉面朱唇,但覺她妖艷之中暗蘊媚盪,當真是煙視媚行的一代尤物。

心中暗暗忖道:「若得此女夜夜伴宿,縱然背叛三公,日日都有被擒處死之險,也是甘心……」

佟秀仍然不飲盅中之酒,眼珠微轉,突然嬌聲問道:「剛才我一說干盅,你就露出大喜的神色,是何緣故?」

尹世澤怔一下,道:「你肯與我於盅,難道我不該歡喜?」

佟秀道:「我們一向乾杯的次數已經算不清,何至於這麼歡喜?」

尹世澤支吾道。:「這個……這個……」

佟秀道:「你不敢坦白說出來?」

尹世澤沉吟一下,道:「我覺得我們之間感情大有進展,是以暗暗喜不自禁!」

佟秀微曬道:「你換了一種說法,雖然結果相同,但聽起來卻悅耳得多了!這杯酒裡面……」她的面色一沉,接著道:「這酒可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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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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