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落花流水空留恨
庄門外早已排列了數十個勁裝大漢,每人佩帶兵刃,牽馬肅立,眼看兩人行來,齊齊躬身相迎。
周兆龍舉手一招,五個分著紅,黃、藍、白、黑的大漢,迎了上來,抱拳作禮,神態間極是恭謹,周兆龍笑對蕭翎說道:
「不論一個人武功如何精深,亦必得有人相助,紅花綠葉,相得益彰,這五人分著五色衣服,那是代表五行,每組五人,合共五五二十五人,都是大哥選出的資質絕佳之人,苦心訓練而成的勇士,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三弟加盟百花山莊,大哥歡喜異常,不瞞兄弟你說,為兄的記憶之中,還從未見過大哥那等歡愉之情,特地把這二十五人,交由三弟統領,以三弟的神勇,加上這二十五人相助,揚名武林,立威江湖,實如折枝反掌之易……」
蕭翎還未及答話,那周兆龍又介面說道:「還有一事,小兄還未告訴三弟,咱們這百花山莊中,不論男女,都會武功,一向被武林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自詡寺中僧侶,無一不會武功,但咱們這百花山莊,卻不讓它專美歸前,金蘭、玉蘭聰慧過人,秀出倫群,在諸婢中,武功最好,大哥已下令撥為三弟隨身侍婢,二婢武功上的成就,三弟或已看出,不去說它,而且二婢還極善心機,日後追隨左右,當可代三弟運籌、獻策,分擔憂苦……」
突聞蹄聲得得,一騎健馬,飛奔而來。
馬背上馱伏著一個黑衣人,直向幾人停身之處衝來。
周兆龍右手一擺,道:「看看他斷氣沒有。」
那紅衣大漢應聲轉身,迎著快馬奔去,左手一探,抓住馬組,用力一帶,那急奔健馬,打了一個旋身,停了下來,右手一把抓起那黑衣人頭骨,抱起一看,道:「稟告二莊主,這人斷氣多時了!」
周兆龍道:「傷在何處?」
那紅衣人答道:「眉心之上,一劍致命。」
周兆龍道:「放他回庄,咱們上馬趕路。」
那紅衣人應了一聲,放開韁繩,那健馬馱著黑衣人的身軀,向庄中奔去。
蕭翎目光一轉,眼看二十五雄,都上了馬,忍不住說道:
「二哥,咱們只不過是到江畔找人,能否找著還難預料,帶著這樣多人同去,如臨大敵一般,豈不要人恥笑咱們膽小怕事,倚多為勝。」
周兆龍道:「那咱們少帶幾個。」轉身對身側五個分著五色衣服的大漢,道:「你們既是五組中的首腦,就由你們五個去吧!」
五人齊齊應了一聲,舉手向後一揮,其餘之人,轉身退了回庄去。
周兆龍道:「三弟上馬吧!那人又傷了咱們庄中一人,想必還在近處。」
蕭翎一躍上馬,道:「二哥請。」
周兆龍道:「咱們並騎而馳。」
雙騎齊齊放轡,健馬奔行如飛,片刻時間,已出去了七八里路。
周兆龍突然一收馬韁,道:「三弟,等一下。」
蕭翎疾收轡韁,快馬人立而起,打了一個急轉,才停了下來,道:「二哥有何見教?」
周兆龍道:「那邊有咱們派出的暗樁迎來,或有要事稟告。」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頭戴竹笠、身披蓑衣的漁人,大步行了過來。
那漁人行近了兩人的勒馬停身之處,低聲說道:「來人在三柳彎。」匆匆行了過去,似是甚怕被人瞧出他的身份。
那人頭上的竹笠,低壓眉際,蕭翎只看到他留著山羊鬍子,竟未看清楚他的面貌。
周兆龍把馬一帶,低聲說道,「咱們到三柳彎去。」
七騎馬奔行在黃土小徑上,又行數里,已無路徑,放眼看一片碎石、淤泥,耳際間響起了澎湃的江濤。
馬匹踏著淤泥,漿水濺飛。
周兆龍伸手遙指著遙遠一叢樹影,道:「那就是三柳彎了,這是一片荒涼的江岸,不知那人何以會來此地?」
蕭翎抬頭看去,果然不錯,這是一片異常荒涼的地方,除了碎石、淤泥之外,數里內不見人跡。
三株老柳,並排而生,矗立在江畔,老柳下放著一張木桌,桌前放著一個香爐,爐中的煙氣裊裊升起,隨風飄散,陣陣香氣,撲進鼻中。
木桌上擺著酒菜,還微微冒著熱氣,顯然是這酒菜擺上的時間不久。
蕭翎道,「不知在祭奠什麼人……」
目光一抬,瞥見那並生的三株老柳,正中一株上,掛著一方雕花的精緻木牌,上面寫著:亡弟蕭翎靈位。
下款寫道:斷魂人奉立。
蕭翎只瞧得心頭大震,暗道:這世間不知究竟有多少蕭翎,一個已然名重天下,我好好站在這裡,又有人在這老柳之下,奠祭蕭翎的靈位。
周兆龍回頭望了蕭翎一眼,道:「三弟,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蕭翎雖和沈木風、周兆龍結拜兄弟,但卻未把自己身世際遇,告訴兩人,周兆龍雖然是才思敏銳,城府深沉之人,一時間,也是想不明白,不禁脫口一問,但話一出口,立時警覺。
蕭翎茫然說道:「我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取下那靈位瞧瞧。」
周兆龍一伸手,攔住了蕭翎,道:「三弟不可造次,江湖險詐,不可不防。」
蕭翎道:「怎麼?難道那靈位之後,還藏有什麼暗器不成?」
周兆龍道:「這個小兄很難斷言,但小心一些,總是沒錯。」
一躍下馬,緩步行到那老柳之下,抬頭看了一陣,低聲對蕭翎說道:「兄弟,那人掛這靈位,只用白線繫上,顯然是還要來取的……」
蕭翎接道:「咱們大隊人馬一來,只怕是把他嚇跑了。」
周兆龍凝目沉思了一陣,突然一躍而起,去取那掛的靈位,只聽一聲清叱傳來,道:
「不許動。」寒芒一閃。電射而來。
周兆龍躍起取那靈位之時,早已有了戒備,聞得那清叱之聲,立時一沉真氣,身子疾沉而下,右手揮處,一片綠光飛起,擊落那射來寒芒。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眉目清秀,十五六歲的青衣童子,雙目中暴射出森寒的冷芒,手中長劍已然出鞘,凝注幾人,神態倨傲,毫無畏懼之意。
那五個分著各色衣服的大漢,迅快的移魂身軀,布成了合圍之勢,兵刃出手,已成劍拔弩張之局,只要同兆龍一聲令下,立時將一齊出手。
蕭翎目注那高掛的靈位,耳聽著滔滔江流,數年前的往事,忽然間回集心頭,他想到自己被商八掌風震落江中的往事……陡然大聲喝道:「二哥,請不要動手。」喝聲中-躍而起,隨手抓下那高掛的木牌。
但聞青衣童子怒聲喝道:「不要動那靈位。」右手揚處,三點寒芒,一齊飛來,緊接著飛身急撲而上,長劍在日光下閃起朵朵劍花。
蕭翎心中有備,左掌疾翻,劈出了一掌,右手已取下靈位,躍飛出一丈開外。
其實,不等他動手,周兆龍已代他擋住了那青衣童子的攻勢,右手翠玉尺飛旋,連擊脆響中,震飛了那青衣童子三支飛魚刺,但他未料那青衣童子打出暗器之後,人也跟蹤撲上,要待躍起攔住,已自不及,但蕭翎翻手劈出一掌的內勁,卻及時而至。
那青衣童子,接了蕭翎一掌,人被震的落著實地。
蕭翎取下靈牌,只見靈牌後面後面寫道:成化十一年二月二日,蕭翎在此落江,中州雙賈留書。
這幾個字寫的歪歪斜斜,但卻深深陷入樹中二分多深,一望之下,立可辨出是用驚人的指力,刻在上面。
蕭翎心中默算時間,那正和自己落江時間相合。
他落江一事,雖是記得清楚,但卻不知在何處落江,目睹中州雙賈的留書,心中再無懷疑,這人分明是來奠祭自己了,但不知那斷魂人是誰?
這時,那青衣童子又仗劍衝上,卻被周兆龍揮動翠玉尺截住,那青衣童子劍招十分辛辣,著著攻向周兆龍的致命所在,兩人交手幾招,已然是兇險百出。
蕭翎大聲喝道:「二哥請停手,小弟有話問他。」
周兆龍心中正自驚異那青衣童子小小年紀,劍招如此辛辣,聽得蕭翎呼喝之聲,立時閃身讓開。
那青衣童子長劍護胸,飛身一躍,人已到了蕭翎身前,怒聲說道:「決把靈牌還我!」
蕭翎看他急怒之情,溢於言表之間,這靈牌對他似是十分重要,微微一笑,道:
「靈牌還你不難,但你得回答我幾件事情。」
青衣童子道:「那要看你問的什麼。」
蕭翎道:「這靈牌之上,寫的蕭翎,你可認識他嗎?」
青衣童子搖頭說道:「不認識。」
蕭翎道:「你既不認識他,為什麼要祭奠他的靈牌?」
青衣童子道:「又不是我要祭奠他。」
蕭翎道:「不是你,是哪一個?」
青衣童子道:「是我們相公。」
蕭翎道:「他現在何處?」
青衣童子怒道:「你這人問起話來有完沒完?快把靈牌還我。」
左手電筒疾伸出,來奪靈牌。
蕭翎肩頭微晃,人已後退三步。
那青衣童子一把沒有抓著靈牌,右手長劍卻突然刺了過來,劍勢奇快,一閃而至。
蕭翎料不到他出劍如此之快,幾乎被他刺中,當下一提丹田真氣,橫跨三尺,急急避開一劍。
只聽周兆龍道:「三弟小心,此人劍招奇辣,甚難對付。」
那青衣童子已然在他說話工夫中,刺出了四劍。
蕭翎閃開四劍后,一躍而退,笑道:「不用打啦,我還你靈牌。」
那青衣童子閃電般四劍,一氣呵成,對方竟能在閃動劍光中脫身而出,心中亦是暗暗震駭,忖道:他們人數眾多,個個武功似是都很高強,大是不好對付,聽得蕭翎說要還靈牌,立時停手不攻,道:
「拿來,哼!你們要是不肯還我,事情就不能算完,我接受一頓責打,非得殺了你們不可……」
蕭翎伸手遞過靈牌,笑道:「這靈牌又不是什麼珍貴之物,有什麼好搶的!」
周兆龍卻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青衣童子接過靈牌,心中氣憤頓消,微微一笑,道:「你們把靈牌還我,那自又當別論,等會我家相公回來,我不給他講就是。」言詞之間,對主人充滿恭敬和信心。
蕭翎回頭對周兆龍道:「二哥,此事甚多可疑之處,小弟想多問他幾句。」
周兆龍對這青衣童子的辛辣劍招,也動了好奇和懷疑,甚想查明對方的來歷和底細,當下說道:「三弟儘管請問。」
蕭翎回目望去,只見那青衣童子,竟然抱著靈牌,轉身而去,不禁心頭大急,厲聲喝道:「小兄弟快站著,我有話問你。」
他不叫還好,這一叫,那青衣童子突然放腿疾奔而去,眨眼間已出去四五丈遠。
蕭翎怒喝一聲:「你跑得了嗎?」拔步飛追。
周兆龍緊隨蕭翎身後追去。
五個隨行大漢,也緊緊追了上去。
那青衣童子輕功奇佳,矯健如飛,疾逾飄風,蕭翎追出百丈,只不過趕上二三尺遠,周兆龍還可勉強趕上,那五個隨行大漢,已被甩后了兩丈多遠。
只見那童子沿江而奔,行約四五里,突然躍上了一艘停泊在岸邊的小舟,雙手拖起鐵錨。
船艙中人影一閃,又躍出一個青衣童子,竹篙一點江岸,小船立時向江心衝去。
這時,蕭翎距那青衣童子,還有兩丈多遠,他拖錨動作雖快,總要延誤一些時間,小船划動,蕭翎已到了岸畔,縱身一躍,直向那小舟上飛去。
那撐篙的青衣童子一揮竹篙,一招「橫掃千軍」擊了過來。
蕭翎身子疾沉,竹篙掠頂掃過,左手疾快的伸了出去,順勢抓住了竹篙,沉身,出手、抓篙,在一剎那間完成,動作快的使人看不清楚。
那執篙童子突然振腕一擲,手中竹篙,斜向江里飛去。
周兆龍大聲叫道:「三弟快退回來,他們絕跑不了。」
蕭翎抓住竹篙,借勢換一口氣,原想借這竹篙之力,躍上小船,卻未料到,那青衣童子突然投擲出手,身子吃那竹篙一帶,斜向一側,小舟卻破浪突向江心,這一去一來間,又拉長了不少距離。
蕭翎雖然身負著三位奇人傳授的絕技,但他毫無臨敵經驗,應變不夠靈活,直待那竹篙將要落水,才一振右臂,把竹篙下沖之力一收,乘竹篙下沖之勢,左足踏上竹篙,一點水面,重又躍飛而起,飛向江岸。
這時,他距江岸已然四丈多遠,那竹篙借力有限,距江岸還有丈余左右,已力盡向下落去。
只聽周兆龍大聲喝道:「三弟接著!」
一條白索,拋了過來。
蕭翎伸手抓住繩索,雙足已落入水中。
周兆龍用力一帶繩索,蕭翎又借勢躍起,飛到岸上。
回頭看小舟,已然遠在數十丈外,不禁長嘆一聲,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是狡猾異常。」
周兆龍道:「江湖中本多陰詐,以後小心就是。」
蕭翎望著漸遠小舟,心中實有未甘,嘆息一聲,道:「二哥,可有辦法追上去嗎?」
周兆龍沉吟了一陣,道:「他們行舟手法甚熟,縱有快舟,只怕也追趕不及,不如先回庄去,只要他們在歸州境中百里之內,至多一日夜間,可查出他們的行蹤。」
蕭翎望著那消失於滾滾江流中的舟影,心中泛起了無數的疑問,那祭奠自己的人是誰呢?還有那兩個青衣童子,只看那輕功的提縱身法,和那揮篙一擊的雄渾腕力,分明都是從小即有良師調教的內家高手,這些人為什麼跑到這荒涼的江畔,來祭奠自己?
他默算時日,那中州雙賈留在那老柳樹上的日期,正是他落江之日,世上也許有無數的蕭翎,但卻並未均在此地落江,那人來此祭奠,分明是有心而來,但使蕭翎不解的,在茫茫人世上,他認識的人太少了,會有什麼人,專程到這荒涼的江畔上,奠祭他呢?
回頭看去,只見周兆龍低首凝目,亦似在用心思索,顯然,他也對那兩個青衣童子的武功,有著極深的震駭,良久之後,才見他抬起頭來,目注蕭翎,緩緩說道:「兄弟,那靈位上記著的蕭翎,可是你嗎?」
蕭翎道:「是的,中州二賈的留字,證明確是小弟。」
周兆龍目中光亮一閃,道:「兄弟,你仔細想想看,武林之中,會有什麼人來這裡祭奠你?」
蕭翎低首沉吟,默然不語。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兄弟,這很好想,你也許認識很多武林人物,但身負有絕世武功的絕然不多,尤其那兩個青衣童子,年歲不大,但劍招的辛辣、詭異,都是江湖上甚少見聞,如若你見過他們,那該是不會忘記。」
蕭翎搖搖頭,苦笑道,「二哥,那兩個青衣童子,會不會是武當門下?」
周兆龍道:「武當門下的劍術,雖然馳名天下,但卻不及那青衣童子的劍招辛辣……」
他忽然放聲笑道:「兄弟不用想了,咱們早些回去吧!」
牽著蕭翎,直奔百花山莊而去。
那通往百花山莊的大道上,一反平日的寂靜、荒涼,銜接不斷的快馬,往來飛馳,觸目一片緊張。
蕭翎心中奇怪,低聲問道:「二哥,咱們的百花山莊中出了事嗎?」
周兆龍搖頭笑道:「大哥養痾數年,目下體能已復,又得三弟加盟,大哥為使兄弟一舉成名武林,特地派出快馬捷足,遍傳金簡,要在咱們百花山莊,舉行一次英雄大會,一則慶祝三弟入盟,二則慶祝他功行圓滿,三則昭告武林,血影子沈木風,重出江湖。」
蕭翎道:「原來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這麼說來,大哥昔年在江湖上,名頭是很大了?」
周兆龍笑道:「眼下咱們已經是生死與共的結盟兄弟,百花山莊中的隱秘,自然也用不著再避著你了。」
兩道冷厲的目光,緩緩由蕭翎的臉上掃過,道:「兄弟,咱們大哥的名頭,何至是很大,在十幾年前,凡大哥行蹤所至,不是引起軒然大波,便是令那一帶武林人,退避三舍。」
蕭翎道:「這些年來,大哥退出江湖,不問武林中的是非,可是因為養病嗎?」
周兆龍低聲說道:「大哥內功精深,哪裡會真的有病……」
蕭翎道:「是啦!大哥要閉門不出,苦練絕技。」
周兆龍對蕭翎似已十分放心,淡淡一笑,道:「三弟只能猜對了一半,大哥避世不出,固然是為了苦練絕技,怕人打擾,但也確實要藉機養息傷勢。」
蕭翎道:「養傷,大哥被誰打傷了?」
周兆龍道:「這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三弟只怕還在呀呀學語之中,大哥雖然被人打傷,但那一戰,卻是大大的鬨動江湖,大哥是雖敗猶榮。」
蕭翎道:「大哥可是中了人家的暗算嗎?」
周兆龍道:「大哥武功高強,已有罡氣護身,別人想暗算他談何容易。」
蕭翎道:「哪是怎麼敗的?」
周兆龍道:「那一戰,參與的高手甚多,九大門派中,有四家掌門人,親率高手臨敵,還有各處的寨主、幫主、教主等,都是一方之雄,大哥連勝十三場,擊敗了少林寺中羅漢三僧,武當派中的雲陽子、終南二俠,和峨眉、青城兩派的掌門人,當真是天下鬨動,最後敗在了少林寺達摩院主持十方大師手下。那十方大師號稱當代少林門中第一高僧,豈不是雖敗猶榮。」
蕭翎心中暗暗忖道:常聽人言,少林一派乃是武林中正大門戶,沈大哥和少林派作對,只怕不是好人……
但覺一陣煩惱湧上心頭,不願再想下去,放腿疾奔,五個隨行的大漢,又被甩落甚遠。
百花山莊中,刁斗森嚴,如臨大敵。
周兆龍送蕭翎進了蘭花精舍,才告別而去。
金蘭、玉蘭早已迎候室外,一見蕭翎歸來,巧笑相迎,送茶捧水,極盡柔媚。
玉蘭提著一雙便鞋,屈下一膝,替蕭翎脫下靴子,道:「三爺,奴婢和金蘭姊姊,已奉莊主之命,撥作三爺隨身侍婢了。」
蕭翎嗯了一聲,道:「這個我如何敢當。」
玉蘭笑道:「我和金蘭姊姊,為此欣幸萬分,此後得常隨三爺身旁,鋪床疊被,執鞭隨鐙,不再侍客蘭花精舍,但願三爺能恩准留用,實奴婢姊妹之福。」
她臉上滿是乞求哀憐,顯然,這幾句話是由衷而發。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兩位這般垂青於我,在下感激不盡。」
二婢慌的齊齊跪了下去,眼眶中淚光隱隱,同聲說道:「三爺答應了?」
蕭翎點頭一笑,伸手去扶二婢,口中說道:「你們快站起來。」
二婢一躍而起道:「謝三爺的恩典。」
蕭翎心中仍然惦念著江畔靈牌之事,說道:「我要回房去休息一下,無事不要擾我。」
是夜二更,蕭翎換上了一身黑色勁裝,帶上了柳仙子賜贈的千年蚊皮手套,赤手空拳,輕啟室門而出。
哪知二婢對蕭翎的一舉一動,都異常留心,蕭翎剛出房門,二婢早已悄立室外,勁裝佩劍,似已等候多時。
金蘭輕聲說道:「三爺,可要奴婢等隨行聽差?」
蕭翎怔了一怔,道:「不用啦。」
玉蘭解下背上長劍,道:「眼下這百花山莊,風雲緊急,三爺最好帶上兵刃。」
蕭翎笑道:「不用啦!我隨便走走!」大步離開了蘭花精舍,穿越花圃,直出庄外。
花園中雖有守夜之人,他們都已識得蕭翎,已是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誰還敢攔阻於他。
蕭翎仰望星辰,辨識了一下方向,突然一提真氣,直奔三柳彎。
這是晚月之夜,星光朗朗,景物依稀可辨,三柳彎仍然一片荒涼,寒冷。
蕭翎鹿伏鶴行,走近那三株老柳,提氣躍起,抓住一個柳枝,借力一個倒翻,隱入枝葉密茂之處,探首向下望去,只見那木桌依然放在原處,香爐也好好擺在上面,只是金爐中,已沒有那飄升起來的裊裊煙氣,顯然,在這一段時間中,無人來過。
江濤澎湃,濁浪滾滾,夜暗中望上去一片銀白。
蕭翎隱身在老柳密枝處,足足等候了一個更次,仍不見有何動靜,不禁暗暗一嘆道:
看來今夜是不會有人來了。
正等躍下樹去,突聞一陣木櫓划水之聲,傳了過來,不禁心中一動。
轉頭望去,只見朗星微光下,一艘小舟,急馳而來,片刻間,已近江岸。
三條人影,連翩由小舟之上飛起,瞬間已到了老柳樹下。
蕭翎仔細一看,不覺心頭一跳,暗道:我如早離開一刻工夫,也難見到他們了。
敢情那當先一人,正是白晝在此見過的青衣童子。
只見他身上斜背長劍,雙手捧著那塊靈牌。
緊隨他身後,也是個身著青衣的童子,手中捧一架古琴。
最後一人,藍衫白履,右手拿著一個摺扇,緩步隨在兩個童子身後。
蕭翎目光一轉,瞥見一條黑影一閃而沒,似是伏下了身子,心中納悶,暗暗忖道:
這一條人影,不知是何許人物?
就這一轉念間,那藍衫人和兩個青衣童子,已然行近木桌。
那當先一個青衣童子,躍身而起,掛上了蕭翎的靈位,然後取出三至香夾,晃燃火摺子,點起了拜香,插入香爐。
借著火光望去,看出那藍衫人,也不過二十左右,玉面劍眉,生相十分俊雅。
香煙裊裊升起,清香四溢。
藍衫人放下手中摺扇,微微一整衣衫,抱拳對著靈位說道:
「兄弟年前到此,見兄大名刻在樹上,一時動了奇想,借用了蕭兄之名,蕭兄地下陰靈有知,請恕在下冒名之罪。」
蕭翎暗暗舒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我還道這世上,當真有著兩個蕭翎呢。
只聽那藍衫人繼續說道:「兄弟雖然是冒用了蕭兄之名,但自信並未有辱蕭兄的名諱。」
但聞藍衫人接下去說道:「兄弟受人之託,帶這靈牌,來此奠祭蕭兄,今日己滿七日,明晨兄弟就攜這靈牌別去,交還那相托之人,但願今宵蕭兄能顯些靈異,也好讓兄弟歸去時,講給那相托之人聽,唉!蕭兄啊!你雖然已經死了,但世間還有一位紅顏知己,為你痛不欲生,晨昏時分,對著你的靈牌流淚祈禱,比起兄弟來,蕭兄是強得多了,蕭兄陰靈有知,也可瞑目九泉了。」
蕭翎聽得心中納悶,忖道:這人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哪裡有什麼紅顏知己……
藍衫人又朗朗接了下去,打斷了蕭翎的思路,道:「你那紅顏知己,為你譜了一首憑弔你的曲子,兄弟今宵就彈此一曲,一慰蕭兄亡魂。」
只見那青衣童子,捧過古琴,端放在木桌之上,藍衫人揚手把摺扇插入衣領之中,右手一揮,錚錚幾聲弦響,劃破了寂寂靜夜。
緊接著琴音絲絲揚起,果然是聲聲斷腸,九曲百轉,如泣如訴,古琴哀弦,聞之斷魂。
蕭翎心神受到了強烈的感染,不自覺潸然淚下。
突然,錚錚兩聲,哀哀琴音,倏然而止。
兩個青衣童子霍然拔出長劍,躍向兩側,流目四顧。
原來那藍衫人正彈到哀傷緊要之處,琴弦忽然斷了兩根。
只聽那藍衫人長長嘆息一聲,道:「可是蕭兄的陰靈,來此聽琴?」
他舉起衣袖,輕拭去頰上淚水,道:「你那紅粉知音,在傷心千回、斷腸百折之中,譜出這一首『流水斷魂』的曲子,當真是每一聲,每一字,都和她那哀哀哭聲一般,蕭兄啊!蕭兄,你如陰靈有知,能忍心讓她為你哀傷一世嗎?」
蕭翎只聽得大為感動,忖道:這個人不錯啊!他不過受人之託,但卻能這般的忠人之事……
但聞那藍衫人口風一轉,接了下去,道:「她為你這般傷心欲絕,蕭兄也該為她想想才對,如若蕭兄的陰靈,能顯些靈異,使兄弟取信於她,兄弟不才,願一生追隨她羅裙之下,慰藉她的哀傷。」
蕭翎聽得怔了一怔,道:「好啊!原來你這般求我,要我顯些靈異,好如你求凰之願……」
那藍衫人突然撩起長衫,不顧滿地泥漿,跪了下去,說道:
「兄弟借用了蕭兄名諱,當盡我之能,使蕭兄的大名,宏揚於武林之中,人人敬慕,流芳百代,兄弟這一生一世,永作蕭兄的化身……」
蕭翎暗道,你又不是真的為我……
那藍衫人接了下去,道:「蕭兄如肯答允兄弟之求,就請顯靈給兄弟瞧瞧。」
這時,那同來的兩個青衣童子,已然搜索過四周歸來,一左一右的站在藍衫人的兩側。
藍衫人目光左右一掃,冷冷說道:「你們拔劍出鞘,如臨大敵,豈不要嚇跑了蕭兄的陰靈,還不快給我收起。」
兩個青衣童子依言還劍入鞘,看那藍衫人跪在地上,也跟著跪了下去。
荒涼的江畔,恢復寂靜,只有澎湃的江濤聲,永不絕息。
蕭翎居上臨下,看的甚是清晰,那藍衫人閉著雙目面對靈牌,口齒還不住微微啟動,似是在暗暗祈禱,一時間,倒不知是否該現身問他一聲,那位紅粉知音,究系何人。
正自拿不定主意當兒,忽見遙遠處,一條人影,悄無聲息的掩了過來。
那人舉步落足,輕如落葉,雖是行走在泥漿地上,也是聽不出一點聲息。
藍衫人和兩個青衣童子,似都在至誠的期待著蕭翎的陰靈出現,全神貫注,不知危難將至。
星光下,可看出那是個瘦高的人影,已然逼近那藍衫人身後丈余之處。
那人的行動更慢了,似是對那藍衫人甚多顧忌,躡手躡足,異常小心,生怕弄出一點聲息,驚動了三人。
蕭翎的心中也開始緊張起來,不知是否該出手救那藍衫人。
沉默寂靜中,瀰漫著沉沉的殺機,那悄然而至的瘦高黑影,每向前移動一步,就加重了一分殺機。
驀地里,江流中又傳來一陣木櫓划水聲音,又有一艘小舟,如飛而至,那瘦高的黑影,似是被那划水的木櫓聲所驚,陡然停下了腳步。
急遽的變化,使蕭翎有著目不暇接之感,回頭望去,只見那小舟上飛起了一條嬌小的人影,一躍飛下,落在江岸上。
來人是個全身勁裝的女子,背上斜背著一柄長劍,腳落實地,略一回顧,縱身而起,飛向那藍衫人停身之處。
就這一剎那,那悄然掩至近處的瘦高黑影,忽然不見,蕭翎窮目搜望,才看出他伏卧在地上,想是因為那勁裝少女出現的大快,那黑影自知逃避不及,才伏身倒卧了下去。
那勁裝少女飛落在木桌旁側,砰的一掌擊在木桌上,說道:
「我到處找你不到,你躲在這裡幹什麼?」
藍衫人緩緩站起身子,語氣中甚是冷漠,說道:「你這一鬧,驚跑了蕭翎的陰靈,我祈禱了半天,眼看陰靈將至,卻被你這一鬧,前功盡棄了……」
那勁裝少女怒聲接道:「哪裡來的陰靈,我瞧你是被鬼迷了心竅啦。」
藍衫人道:「就算我被鬼迷了心竅,也用不著你來擔心。」
那勁裝少女呆了一呆,嚶的哭出聲來,飛起一腳,踢飛了木桌,桌上的古琴、香爐,一陣乒乒乓乓飛出了兩三丈遠。
蕭翎看她飛出一腳的威勢,心中微微一動,暗道:這女子的武功不弱。
兩個青衣童子,早已嚇的呆了,眼看主人心愛的古琴飛摔出去,也不知飛身去接,半晌之後,那適才捧琴的童子,才訥訥他說道:「公子,那張古琴……」
藍衫人接道:「快去撿回來,咱們走啦。」
青衣童子應了一聲,跑去撿回古琴。
另一個青衣童子說道:「公子,那蕭翎的靈牌,要不要帶走?」
藍衫人怒道:「那靈牌如是丟了,你就別想再活了。」
這青衣童子一驚,暗暗忖道:想不到那蕭翎的靈牌,竟是比公子心愛的古琴更加重要。
心中忖思,人卻返身一躍,直向那正中老柳之上飛去,伸手取下靈牌。
只聽那勁裝少女喝道:「什麼人的靈牌,拿來給我瞧瞧。」
這少女似是也有著一種很高的身份,竟使那青衣童子大大為難,捧著靈牌,呆在當地。
勁裝少女怒道:「你敢不聽話嗎?」
劍童望了藍衫人一眼,慢慢抬起右腿,向少女邁出一步。
那藍衫人喝道:「大膽,掌嘴!」
劍童揚起手,乒乒乓乓,自己掌起嘴來。
他雖是自己掌罰,但落手很重,片刻之間,雙頰都腫了起來。
那勁裝少女越看越感覺得不是味道,厲聲喝道:「住手!」
劍童停下雙手,望了那勁裝少女一眼,又繼續打了起來。
那勁裝少女羞怒交集,長劍一揮哭道:「好啊!你欺侮我還不算數,要琴劍二童也來欺侮我了?」
那藍衫人舉手一揮,道:「不用打了。」
劍童停下手來,但雙頰已紅腫起老高,嘴角汩汩流出血來。
那勁裝少女哭了一盞茶工夫,那藍衫人有如未聞未見,既不勸解,也不喝止。
蕭翎隱身在老柳之上,看的十分真切,暗暗想道:看來這一對男女,有著很深的淵源,不知何故,藍衫人竟然對她如此冷漠,唉!女的雖是潑辣一點,但這男的心腸卻是太過冷酷一些。
那勁裝少女哭了一陣,也不見那藍衫人來解勸,似是下不了台,哭聲愈發尖厲,一面怒罵道:「你們站在這裡瞧什麼?快些替我滾遠些去!」
那藍衫人不勸不問,似是就在等她這一句話,當下冷笑一聲,道:「很好,可是你讓我滾的。」抱起蕭翎靈牌,大步而去。
琴、劍二童緊隨身後,護擁著藍衫人上了小舟,但聞木櫓撥水之聲,小舟去如驚鴻,片刻間走的蹤跡不見。
那勁裝少女耳聞小舟去遠,似是真的傷了芳心,嗚嗚咽咽的當真哭了起來。
她適才的哭聲,旨在撤潑,是以哭的聲音尖銳刺耳,此刻哭聲,卻是由內心之中發出,哀哀切切,動人心弦。
蕭翎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暗自想道:得想個法子勸她一勸才行……
心念初轉,忽見那卧伏在地上的瘦高黑影,突地又站了起來,緩步向勁裝少女行去。
那勁裝少女哭的天昏地暗,耳目早已失去靈敏,那瘦高黑影逼近了她四五尺遠,仍無所覺。
蕭翎心中大為緊張起來,暗道:姑且不論這女子,是好人、壞人,但堂堂男子,乘人不備,暗算一個女子、實是有欠光明之舉,我蕭翎豈可坐視不救。伸手摺了一段柳枝,分斷三截,扣在手中,暗運內力,蓄勢待發,如若那瘦高黑影,一聲不響的暗中施襲,立時將以三元聯第的手法,打出柳枝。
哪知事情變化,又大大的出了蕭翎的意外,那瘦高的黑影,逼近那勁裝少女五尺左右時,突然停了下來,說道:「姑娘,不用哭了!」
他雖然盡量想使自己的聲音平和,但聽上去仍然帶著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聲音有些耳熟,當下運足目力望去。
那勁裝少女,似是突被毒蛇咬了一口般,哭聲頓住,一躍而虱劍隨身轉,護住了前肌目注那瘦高黑影,冷冷喝道:「什麼人?」
那瘦高的黑影道:「在下毫無惡意!」說話之間,人又向前跟了兩步。
勁裝少女寶劍一揮,划起一片寒芒,道:「快給我滾開,再要妄進一步,可別怪姑娘我手中寶劍無眼。」
那瘦高的黑影,突然放聲一陣哈哈大笑,道:「姑娘今宵的際遇,在下已是親目所見,親耳聽聞的了!」
那勁裝少女道:「你看到了,聽到了,又怎麼樣?」
那瘦高的黑影笑道:「那人對姑娘實在是太過份了。」
勁裝少女道:「我們自己的事,用不著別人來管。」
瘦高的黑影道:「可是那人早已不把姑娘當作自己人了,哈哈,如若在下把今宵所見在江湖上宣揚出去,日後姑娘還有何顏在江湖之上走動?」
勁裝少女怒道:「你敢!」
瘦高的黑衣人道:「為什麼不敢,一個大姑娘家,向男人撒嬌耍賴,人家卻不顧而去,這件事當真是好笑的很,哈哈……」
那勁裝少女怒道:「閉口,你這般恥笑我,可別怪我要殺你滅口了。」
蕭翎暗作評論,道:那男子陰沉、險惡,施出各種手段,迫那女子就範,固是可惡,這女子要殺他滅口,倒也算得上毒辣的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只怕姑娘難以是在下之敵……」
那勁裝少女怒道:「胡說!」
刷的一劍,刺了過去。
那瘦高黑衣人側身一閃,避開一劍,卻不肯還擊,冷然接道:「姑娘如肯聽在下之言,和我合作,不但可挽回情郎變去之心,而且還可大大的在武林中揚眉吐氣一番,當可使舉世鬚眉,自愧失色。」
那勁裝少女似是被說動了心,刺出的長劍,陡然收了回來,緩緩說道:「咱們要如何合作?」
黑衣人道:「只要姑娘聽在下之言,假冒一個死去之人的名字,做幾件驚人之事。」
那勁裝少女對藍衫人,似是有深摯異常的情愛,急急問道:
「要我冒什麼名字?」
黑衣人道:「蕭翎。」
藏身那老柳樹上的蕭翎,只聽得心頭一震暗道:好啊!想不到我蕭翎這名字,竟然是如此的吃香,除了那藍衫人冒用之外,還有人威迫這勁裝少女冒用……
只聽那勁裝少女低聲說道:「蕭翎,蕭翎……就是那靈牌上的名字嗎?」
黑衣人道:「不錯,那人因假冒蕭翎之名……」
勁裝少女接道:「你說的哪一個?」
黑衣人道:「就是那個穿藍衫的少年!」
勁裝少女嗯了一聲,道:「他叫藍玉棠。」
黑衣人道:「就是那藍玉棠了,他假冒蕭翎之名,引出了一位絕代紅顏,才使他見新棄舊,不再喜愛你了……」
那勁裝少女急急問道:「哪女子長的好看嗎?」
黑衣人道:「自然是好看了……」
勁裝少女接道:「不知比我如何?」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那勁裝少女一眼,道:「以在下的眼光。
評論兩位,那該是春蘭秋菊,各極其美,不過,在那藍玉棠眼中瞧來,那人是比姑娘好看多了。」
勁裝少女道:「你又不是他,怎知道他的看法?」
黑衣人道:「事情明顯的很,如是那藍王棠覺著姑娘比她好看,也不會棄姑娘去喜愛那人了。」
勁裝少女的杏目圓睜,冷哼一聲,道:「我非得找著她瞧瞧不可,看她哪裡比我強了!」
黑衣人道:「那位姑娘武功高強,你縱然找得到她,也未必是她敵手,何況你也找她不到。」
勁裝少女道:「這你怎麼知道?」
黑衣人道:「姑娘還未答覆在下之言!」
勁裝少女道:「我這樣去找她也是一樣,為什麼要假冒死去的蕭翎之名?我不幹。」
黑衣人道:「好!,姑娘既是不願,在下也不勉強,咱們就此別過了!」轉身大步行去。
勁裝少女心中大急,高聲叫道:「站住……」
黑衣人停下腳步,勁裝少女問道:「你話還沒有說完,她叫什麼名字,我要到哪裡找她?」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她遠在天涯海角,世外仙境,你這一輩子,別想找到她了;近在颶尺毗鄰,隨時可在你身邊出現。」
勁裝少女垂下頭去,沉吟不言。
黑衣人接著說道:「姑娘如肯聽在下之言,和區區合作,咱們是各取其利……」
勁裝少女奇道:「怎麼各取其利……」微微一頓,接道:「是啊!因為那女子長的美貌,你可是想打她的主意……」
黑衣人接道:「區區在下的喜好甚多,唯獨不愛女色,姑娘猜錯了!」
勁裝少女道:「那你要幹什麼?」
黑衣人道:「在下只要她身上一件東西,其餘盡交由姑娘去處理。」
勁裝少女道:「什麼東西?」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姑娘不覺著問得大多了嗎?哼哼!
你若不願答應,在下還得去找別人,無暇奉陪了。」
勁裝少女突然長嘆一聲,道:「好吧!我答應你,但你可不能食言,要把她交我處理,殺剮任我做主。」
黑衣人道:「這是自然,在下生平,和人鬥智用謀,倒是無計其數,自毀承諾,從不屑為。」
勁裝少女道:「你等一下,我去取來應用之物。」
黑衣人道:「慢著!有一件事,在下必得先行說明,姑娘也可想一想,就是在未曾找到那位女子之前,姑娘必須聽從在下之命。」
勁裝少女道:「依你就是。」轉身一躍,登上小舟,搖櫓而去。
黑衣人道:「姑娘要快去快來,在下不能多等。」
勁裝少女遙遙答道:「我要到坐來的大船上去,一則取應用之物,二則要他們自行回去,不用等我了……」
一頓又道:「閣下的話,姑娘不能相信,我不能在此耽擱,要去追趕那藍玉棠……」
說到最後一句話,小舟已沒入起伏的江濤之中不見。
黑衣人緩步走近江邊,舉目遠眺。
蕭翎暗中一提真氣,悄無聲息的躍下樹來,正好落在那黑衣人的背後。
這時,如若他在暗中算計那黑衣人,只不過舉手之勞,生擒打死,都無困難之要知江濤如嘯,聲聞數里,那黑衣人又正在想著心事,雖然有很好的武功,過人的耳力,也是難免受到干擾,不若平時靈敏,何況蕭翎的輕功,得自柳仙子的嫡傳,飄身下落,不帶一點聲息。
那黑衣人心中似是焦慮,站立不安,轉身遊走,哪知目光一瞬,突見蕭翎站在身後,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久經大敵,遇事的應變能力過人,右掌一立,護住前胸,霍然橫移三尺,冷冷地問道:「什麼人?」
蕭翎道:「蕭翎……」
黑衣人心頭一震,道:「什麼……」
蕭翎道:「貨真價實的蕭翎,你如是想找我,那就用不著請別人假扮了!」
黑衣人鎮定一下心神,道:「那蕭翎早已葬身江中魚腹,世間哪裡還有真的蕭翎,區區親眼所見,你還騙得過我不成?」
蕭翎冷笑一聲,道:「哼!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好啊!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了。」
黑衣人越發驚異他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蕭翎道:「冷麵鐵筆杜九,中州雙賈中老二,哼哼!你可以易容改裝,卻無法改變你的聲音!」
黑衣人呆了一呆,道:「你當真是五年之前,落在這江中的蕭翎嗎?」
蕭翎道:「托天保佑,在下未死!」
黑衣人一拉包頭黑中,道:「那很好,在下正是杜九,你既然沒有死,在下也用不著改裝易容,掩去本來面目了!」
蕭翎冷冷說道:「中州雙賈一向是形影不離,你既然在此,想那商八也定在左近了?」
杜九道:「不錯!」
蕭翎道:「帶我去見他!」
杜九道:「你要見他不難,但中州雙賈一向是不受人令,何況你是否真是蕭翎,在下還未曾認得清楚!」
要知蕭翎跌人河中之時,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孩子,身罹絕症,瘦弱異常,此刻的蕭翎,雄挺秀偉,英氣逼人,五年之變,判若兩人,那杜九閱人再多,也是難以辨識。
杜九道:「我要你說明那日落江的情形。」
蕭翎道:「這又何難。」
當下把那日落江經過,說了一遍。
社九上下打量了蕭翎一陣,道:「果然是你了,我們兄弟,為你改扮易容,五年余未以真面目出現江湖,哈哈,從今之後,再也用不到這般……」
蕭翎接道:「快帶我去見那商八。」
杜九冷笑一聲,道:「急什麼呢?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何不同?」
蕭翎怒聲喝道:「我心急如箭,等它不得,你走是不走?」
杜九仍是那種冷冰的語氣,道:「這五年的時光中,你一定有了奇遇?」
蕭翎劍眉聳動道,「你可要試試嗎?」
杜九道:「該當領教。」
蕭翎提起了右掌,道:「那就接我一掌試試!」緩緩推出右手。
他不知自己五年的成就有多大,但腦際中卻記著中州雙賈的武功十分高強,這一掌去勢雖緩,卻運足了十成勁力。
杜九疾快的抬起右掌,推了出去。
雙掌接實,蕭翎蓄蘊在掌心的暗勁,突然發了出來。
杜九在雙方相觸的一剎那,已然覺出不對,但已無法閃避,只好硬接下了一掌。
只覺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道,直撞過來,心神一震,身不由己的退了三步。
蕭翎收了掌勢,道:「可以去見商八了吧?」
杜九長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壓制住翻動的氣血,道:
「皇天不負有心人,你真的投到了北天尊者門下。」轉身放步而行。
蕭翎急欲早見商八,也懶得解說,緊隨在杜九身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