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死亡約會
上回當,「護劍人」突然改變主意,讓斐劍平安離開,斐劍大感意外,問對方有什麼條件?」
「護劍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開口道:
「如果你願意履行,條件並不苛刻。」
斐劍冷眼一掃對方,道:
「姑娘說說看?」
「護劍人」略嫌蒼白但不減其美的粉靨,倏地升起了兩片紅暈,目光一垂,以低得僅能分辯的聲道:
「希望你能再來看我!」
斐劍登時愣愣住了,他當然立即便意會到對方這句話的含意,這就是所謂的條件嗎?太無法思議了,這轉變太大也太突然,就在這轉眼工夫之前,她要取他的索性,而此刻,她提出了如此的條件。
愕然了片刻之後,蹙眉道:
「這就是姑娘的條件?」
「護劍人」目光依然下垂,看著自己的腳尖,期期的道:
「是的,你……答應嗎?」
斐劍略一整理思緒一抑制了心湖漾起的微波,冷聲道:
「在下一定會再來的!」
「護劍人」抬起了眼皮,眸中閃動著一種極其誘人的光輝,紅暈未消,略帶澀羞,以一種如琴弦顫動般的聲音道:
「你,答應了?」
斐劍面對這氣質極高雅的美女,耳聽這扣人心弦的磁性聲音,大有最難消受美人恩之感,但,他十分清楚,兩人之間,隱藏著一個無從化解,而又必須打開的結,這結,足以使任何意相破滅。
心念之中,冷漠而又沉凝的道:
「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對於神劍志在必得,不計任何代價!」
「護劍人」粉腮一變,栗聲道:
「你不應該是那種卑鄙貪婪的武士?
「是的,在下的動機並非出於貪婪!」
「那是什麼?」
「當在下再次造訪之時,當會奉告!」
「你的意思是當你的身手,能從我手中奪取神劍之時,你會再來?」
「在下不必諱言,正是這樣!」
「護劍人」面上再現殺機,冷呼了一聲道:
「我依然可以改變主意?」
斐劍一橫心道:
「在下不願詭言取幸,心裡的話非說不可!」
這就是一個正派武士的本色,他盡可以口不應心,充應對方,先國脫身,他孤傲自負的性格,使他毫不考慮出乎卑下的僥倖。
「護劍人」粉腮一變再變,最後,黯然道:
「你……走吧!」
斐劍盡量抑制蠢然欲動的情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這筆人情在下會記在心裡!」
「哦!慢著……」
「姑娘還有話說?」
「如果你在重臨『劍冢』之時,這劍已被它的主人取走……」
「這……」斐劍咬了咬牙,道:「那到時就請姑娘告知劍主人的姓名!」
「也許我會告訴你……」
「好,再見了!」
斐劍雙手一拱,向陣外走去,心情沉重得象鉛塊,夾著無邊的沮喪,他感到自己的功力,要想快意恩仇,還差了一段距離,這距離能否縮短,可說毫無把握,唯一企望的是能得回半部「天樞寶笈」,但「天樞寶發」已落人那謎一般的蒙面劍客手中,十年前以師伯們的功力,聯手合擊,尚且非死即傷,自己憑什麼向他索仇,又憑什麼從對方手中奪回寶復?
出了墨石奇陣,他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真的能再來嗎?
他「喟!」然一聲長嘆,緩緩移動腳步,沿潭邊走去。
人影幌處,那謀炸奇陣的「金月盟」所屬的「神武隊統領王慶侯」和那四名手下,一齊湧現,五人都面露駭異之色,王慶侯迎上來,驚疑的道:
「掘墓人,你竟能安然出陣?」
斐劍冷眼一掃對方,冷冰冰的道:
「這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王慶侯老臉一變,陰聲道:
「你狂得可以?」
「嗯!」
「神劍如何?」
「閣下有本領可以去取!」
「你見到了陣中人?」
「見到了又怎樣?」
王慶侯狠狠地道:
「老夫並非怕沾血腥,而是奉命不是傷害你,請吧!」
斐劍心頭一震,道:
「奉你們主子之命?」
王慶侯一擺手道:
「請」』
斐劍冷哼了一聲,彈身朝穀道飄去,心中十分駭異,「金月回主」為什麼下令不許手下人與自己作對?有什麼企圖?
顧盼之間,通過了一線天狹谷,來到谷外。
驀地——
一個黑衣人直湊身前,用手朝左側一指:
「掘墓人,前面山環中有人相候。」說完,根本不理會斐劍有什麼反應,彈身疾奔而去:
斐劍大是愕然,什麼人在等自己?對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蹤而派人在這裡相候?
是友還是敵,既不通名報姓,也木說明來意,就這麼沒尾的一句話,似乎料定自己必然會去踐這無失約會……
去,不去,意念在腦內飛快的一轉,一種出於好奇的衝動,使他決定一窺究竟。
於是,他折身朝左面約里許的山環奔去。
工夫不大,眼前現出一道山口,另一個黑衣人已停候在旁一見斐劍來臨,用手向山口內一指,作出一個肅客之勢,道:
「請進。」
斐劍忍不住脫口道:
「到底怎麼回事?」
那漢子冷笑了一聲道:
「如果閣下不敢應約,現在還來得及回頭。」
當然,這句話含有激將的意味,同時,也充分顯示這約會並非什麼好路道,但,他的性格一向只知有進不知有退,當下冷極的一哼道:
「掘墓人出道以來,還不知什麼叫做不敢,不過,爾等的鬼祟行徑令人不齒!」
黑衣漢子不予答腔。
斐劍望了望地形,只見這山環弧形伸張,目光不能及遠,亂草雜樹,十分荒僻,對方派人在「劍冢」各道之外相候,不言可喻對自己的行蹤瞭若指掌,而選擇了這樣的荒僻所在約會,顯然別具險惡存心。
略一思索之後,舉步便向山口淌進。
前行了約莫五十丈,靠右側現出一條狹窄的穀道,又是一個黑衣立仔人候谷口。
「請進!」
斐劍目光一掃這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動.這面孔並不陌生,腦內靈光一閃,他忽然想起來了,赴巫峽找「兩儀書生」的途中,遭「金月盟」高手截擊,這黑衣漢子,正是隨同護法「天地雙煞」現身的十名「金月使者」之一。
如此看來,約會自己的是「金月盟」的人。
在劍家潭畔,該監「神武隊統領王慶侯」曾說奉命不許傷害自己,那這約會可能含有某種特殊的意味,約會的人員迄今仍未為江湖人知的「全月盟主」木人,抑是……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朋友是第幾號使者?」
黑衣人神色一變,繼之獰笑一聲道:
「五號,閣下好記性!」
「約會在下的是誰?」
「閣下人谷自然明白!」
斐劍不屑地哼了一聲,昂首闊步,向狹窄的穀道內欺。
行約數丈,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塊十丈左近的狹長平坦谷地,十幾條人影,象一尊尊的雕象,環列在前頭。
斐劍目光一掃,只見站在居中正面的赫然是曾被青衣蒙面女的身份所傷,而自殘一目的「巡察總監高寒山」,與高寒山並肩站立的,是「天地雙煞」金氏昆仲,三人身後,十幾個黑衣人呈半月形環列。
斐劍心頭頓時打了一個結,自己稍覺可待的是那一招「投鞭斷流」,現在佩劍已毀在「劍冢」之中,在自己未增三十年功力之前,高寒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今雖說平添了三十年功力,應付高寒山一人則可,如加上「天地雙煞」及十名「金月使者」,而對方都以劍術見長,假使動上了手,凶多吉少自不待言。
心念之間,已到了眾人身前兩丈之處。
環立的「金月使者」,立即移動身形,拉長間隔,把他圍在核心之中。
這態勢,是有所予謀的表示。
心中雖驚疑,表面上仍冷漠如恆,一抱拳道:
「高總監,想不到又見面了!」
高寒山陰側側的道:
「掘墓人,這當是最後一次碰頭。」
斐劍臉色一沉,道:
「閣下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寒山面露獰笑,道;
「沒有什麼,老夫反串掘墓人,為你掘墓。」
「這約會出於閣下?」
「一點不錯!」
「死亡約會?」
「你很聰明,後悔赴約了吧?」
斐劍咬了咬牙,傲然這:
「在下從來不知什麼叫後悔!」
「很好,你小子有種,你怎的不帶劍?」
「在下徒手奉陪!」
「看來你小子一份狂態上,不能完全不給你機會!」著,轉頭向近身的一個黑衣人道:
「十二號,給他劍!」
「遵命!」黑衣人恭應聲中,拔劍出鞘,拋了過來。
斐劍已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伸手接住來劍。
高寒山冷酷的再次開口道:
「小子,今天你活著離開的希望很微,因為老夫志在毀你,願你能在劍上造出奇迹……」
斐劍重重地一哼道:
「可有什麼理由?」
「當然有!」
「為了以往的舊怨!」
「應該說是新仇!」
「新仇!」什麼意思?」
高寒山目光遍掃每一個在場的手下一眼,然後特別在「天地雙煞」的面上停了片刻,見無什麼反應,這才轉向斐劍道:
「告訴你無妨,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被個絕代尤物垂青,不錯吧?
斐劍心頭一震,他想到東方霏雯……
「閣下指的是『王牌主人』?」
「不錯,正是那殘人!」
殘人兩字,十分刺耳,聽在斐劍耳中,滿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所謂「新仇」怎會與東方霏雯連在一起?
「什麼意思?」
「為了你這小子,『紫衣人』被那賤人迫落斷岩!」
斐劍倏有所悟,但這意念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
「紫衣人自己找死,與在下何干?」
「每一個在場的人,面上齊齊抖露一種恨毒之色,氣氛中頓時瀰漫了殺機,高寒山獨目同岡生光,但那光影令人不寒而慄,狩惡的一聲冷笑道:
「話到此為止,你小子明白送命的原因便成了!」
斐劍心頭殺機大熾,對方言語之間,似把他當成了嘴上之肉,瓮中之鱉,他想,紫衣人與東方霏雯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當日在石碣峰頂,東方霏雯說他是一個為人不齒的武士,垂涎她的美色而斯纏不休,但從紫衣人口語之間,兩人關係似不止此,高寒山企圖為紫衣人復仇,恨過自己,難道紫衣人也是「金月盟」中物?金月盟神武隊領統王慶侯」曾聲稱奉命不願傷害自己,實在令人費解。
心念之中,試探著道:
「紫衣人與閣下等是什麼關係?」」
「這你就不必問了!」
「紫衣人與『玉牌主人』又是什麼關係?」
「天地雙煞」之中的「天煞金魁」陰聲道:
「高總監,時不我與,遲恐生變,動手吧!」
高寒山一點頭,道了聲;「好!」
「天煞金魁」霍地拔出長劍,上前數步,獰聲道:
「掘墓人,納命來吧!」
斐劍長劍一橫,劍尖下垂,做出了起手之式,雙目暴射寒芒,直照在「天煞」
面上,「天煞」被那目光一逼,下意識地心頭一顫。
寒光乍閃,劍風撕空,「天煞」惡狠狠地出手劈向斐劍,勢如駭電奔雷。
斐劍早已抱定殺一個減少一分壓力的決心,「投鞭斷流」暴展而出。
「哇!」
慘號聲中,血光進現,「天煞」被腰斬為兩段。
「呀!」
驚呼之聲,響點一片,誰也想不到以「天煞金魁」的功力,竟然不出一個照面。
斐劍自己也大感意外,記得在「紅櫻」附近遭受襲擊時,「地煞金鱉」曾在自己劍下走了十招,難道「天煞」的功力如此不濟,是了,自己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全力出手,豈可小覷。登時信心大增……
高寒山臉上的肌肉起了抽搐,暴喝道:
「好小子,你何以突來這高功力?「
「地煞金鱉」手足情深,一見「天煞金魁」斃命,雙目鼓瞪如針,幾乎噴出血來,怪吼一聲,電撲而上……
「金護法……」
高寒山栗喝聲中,橫擊一掌,把「地煞」中途迫住,接著道:
「我們不能再付任何代價,冷靜些。」
「地煞」氣休休的道:
「我不把小子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高寒山緩緩拔劍在手,道:
「金護法會如願以償的!」
話聲中,人已欺到了斐劍身前,「地煞金鰲」面上怨毒獰厲之色,似一頭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斐劍緊握劍把,凝神而待。
高寒山冷哼一聲,遞出了長劍……
一場使風雲變色的惡鬥,疊了出來,令人動魄驚心,劍刃撕風,劍氣漫卷,圍在三丈之外的人圈、衣袂獵獵飄飛。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高寒山已被迫處下風,漸漸,先機盡失,成了挨打之局。「地煞」一挺劍,加人戰圈,高寒山壓力減輕,招式又活躍起來。
斐劍衡情度勢,知道處境十分險惡,現在高寒山與「地煞」聯手,堪稱勁敵,而且這是生死之爭,並非分出勝負便可了結,十幾個「金月使者」虎視在側,論身手在江湖中都是一流之選,逐一對付,當然沒有問題,如果群起而攻,情況就兩樣了。
走,這是上著,但這並非武士行徑。
心念之中,又過了十招,雙方無分軒輊。
突地,六名「金月使者」加人戰圈,情勢頓然改觀,斐劍已感到無法應付裕如,對方出手,盡指六要害,只消略一疏神,便有性命之憂。
戰況如火如荼,泣鬼驚神,而對方八人配合之嚴密,更是驚人。
「哇!」
慘號聲中,一名「金月使者」栽了下去。
同一時間,高寒山的劍尖,劃過了斐劍的左脅,登時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