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第 一 章

一個青年從塞外東行入關,為了一個最單純的原因,要向中原武林中天府八君挑戰。

那是八名武林大豪,聲勢之盛,可席捲黑白兩道,他一個人、一支劍,沒有人相信他能成功。

雖然他有著許多離奇的遭遇,得到了一些離奇的人與離奇的幫助,但他的過程仍是十分艱巨的。他愛上了一個不可愛的女人,也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但同時也有一些既可愛又美麗的女郎愛著他、纏著他。

在這許多錯綜複雜的愛情中,他將何取何舍呢?

在面對無數的陰謀陷害與無情的屠殺時,他又如何地脫困呢?

最後,他可以說是成功了,因為他擊倒了天府八狐,但也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了,因為這些敵人沒有一個是倒在他的劍下的。

《天魔心法》與其說它是一個俠情故事,毋寧說它是一篇纏綿緋惻的愛情故事,因為其中所闡述的愛情遠比主角的俠行偉大而動人得多。

這是一個喜劇,因為故事中有不少的歡笑。

這也是更大的悲劇,因為許多的歡笑是從眼淚中擠出來的。

一個人在歡樂時沉默痛苦時含笑,你能說他是個快樂的人嗎?洪九郎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一個高而瘦的青年,衣著破舊,披散著長發,騎著一匹頗為駿壯的花色馬,在夕陽的推送下,踏進了陽關、踏進了市鎮。

平涼坊離敦煌有幾十里,是西行出關的第一個宿站,雖然比不上敦煌的繁華,卻也是人煙相當輻輳的地方。

所謂繁華熱鬧,只是一個比較的說法,在西邊兒的路上,荒涼偏僻;有一條街,有幾十家店鋪,就是相當的熱鬧了,跟中原或江南的那些真正的大城市是沒法比的。

平涼坊上像這樣的過客很多,全是從沙漠里來的,沙漠里穿不出好衣服,也磨不出好模樣兒來。

所以,衣衫破舊並不代表窮,很多沙漠客的腰裡可著實得很,所以,這個青年並沒有受到歧視。而他走到一家酒館面前下馬時,立刻有人接過了馬,那牽馬的夥計還一個勁地誇讚。「客人,您是從天山來的吧!一看牲口就知道了,這是純種的天馬,真雄壯,要是遇上個識貨的主兒,怕不能賣上幾百兩銀子呢!」

青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了一笑道:「你就很識貨呀!賣給你好了!」

夥計陪笑道:「客人說笑話了,小的全部家當就是幾兩銀子,哪兒買得起。」

「哪你比我有錢多了,我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沒有,就指望賣了馬好吃飯呢!」

出門人常愛開這種玩笑,夥計沒認真,也沒當作是開玩笑,仍然笑著道:「客人。您的馬匹要賣,還是在此地脫手的好,這種天馬只有沙漠和山地上騎著才顯精神,到了內地反倒不怎麼樣了。」

「我沒到過內地,內地的馬有什麼不同?」

「沒什麼不同,內地人多,路就窄了,放不開馬跑,再好的馬也只能慢吞吞地磨著,磨久了,馬失了性子也跟尋常的馬差不多了!」

青年露齒一笑道:「承教!承教!不過我認為好馬就是好馬,到哪兒都是一樣。」

夥計笑道:「客人說的是,小的懂的沒您多。」

青年笑笑又道:「不過你若能找到個好買主,不妨把它給賣了,我謝你一成。」

夥計眼中發了光,但立刻又淡了下來,因為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胖子過來了,笑著道:

「老弟,你這匹真要賣,那你該找我才對,敝人馬伯樂,是此地專做牲口買賣的,我先瞧瞧你的這匹馬。」

他上去仔細地瞧了一下,又扳開馬的口腔,看看它的牙齒,摸摸它的肌肉才點頭道:

「馬的確是好馬,我相馬幾十年,還沒見過如此的良駒,老弟,你出個價!」

青年道:「我也不知道此地的行情,還是你說好了。」

馬伯樂沉吟了片刻才道:「老弟,我做生意最規矩,絕不昧心多佔你的便宜,我出你五百兩。」

店中立刻響起一片嗡然之聲,在竊竊私語著,不知是為他開價太高,或是太低。

青年呆了一呆道:「五百兩?」

馬伯樂道:「你若嫌少,我可以再加個五十兩,但不能再加了,這匹馬經我轉手,可以賣個一千兩的。可是它跑了很多的路,又沒好好的喂,毛片都失了光澤,我得好好調養一陣子才能有看頭。再說,也只有我馬伯樂經手,才能夠賣出那個價錢,那是我相馬的經驗和保證物價,這種學問也是值錢的!」

青年笑道:「好了,就這麼說吧!你給我五百兩,另外的五十兩給那位夥計,我許過他一成,可不能賴了帳。」

那個夥計樂得連連道謝。

青年一笑道:「你也別謝我,要不是你告訴我這匹馬能賣個幾百兩,我還不知道它的身價值多少呢!原來我只打算賣個幾十兩銀子……」

馬伯樂笑道:「老弟,你倒是真老實,幸虧是遇上我,要是你賣給別人,豈不叫人給騙了去?」

「那也無所謂,馬匹是我贏來的,在沙漠中,馬匹本來也不值什麼錢,五六兩銀子都能買一匹,這匹馬的原主是個維吾爾的王公,我想身價會貴一點,但也沒想到能賣出這麼多來。」

馬伯樂笑道:「維吾爾的王公是不賭錢的,你怎麼能贏到他的馬匹呢?」

「我不是跟他賠錢,是跟他打架,他看中了一個另一族的姑娘,耍強行娶回去,那個姑娘不肯,他要動手搶人,被我碰上了,出頭跟他打了一架,結果他打輸了,把他的馬匹輸給了我。」

馬伯樂笑道:「難怪呢!沙漠有不少好馬,但都被維吾爾人給包了去,漢客在那兒不容易找到良駒的,跟你打架的王公叫什麼?我常跟他們販馬,或許會認識!」

「哈山,哈斯蘭部的族長。」

「什麼?黑龍哈山,他是回疆的第一勇士!」

「不錯,他也夠蠻的,我們從早上打到黃昏,我打中了五六百拳都不止,他就像是鐵打的,最後我一拳擂在他的鼻子上,打得他滿臉開花,他才倒了下去,我自己也累得幾乎不能動了,我們只是一個坐著,一個躺下而已,論勝負實在也差不多。」

馬伯樂開始換了一種尊敬的眼光看著他:「老弟,你能打倒回疆第一勇士,武功一定很高吧?」

「學過,說不上很高,我是在天山長大的,在那個地方,人多少都會幾手的。

「那是老弟你謙虛,哈山王公我見過,至少比你高出一個頭,壯得像座山,兩隻手能各托起一匹馬,一拳能打死一頭牛……」

「這些倒不假,我們沒打架前,他先表演過,原是想向我示威,嚇嚇我不敢出頭的,但我沒有被他嚇倒。」

「啊!老弟,那你應很報出名呀!我還沒請教……」

「洪九郎,在天山是打獵的,維吾爾人叫我飛孤,在獵人的圈子裡倒是小有名氣,別處的人卻不知道,因為獵人很少跟別人來往。」

大家的確也沒聽過洪九郎這個名字。

馬伯樂笑道:「慢慢來,像你老弟這樣的少年英雄,遲早會出人頭地的,你還沒用飯吧?」

「沒有,我從早上進了陽關,一口水都沒喝,因力我身上沒錢,就指望賣了馬匹吃飯的。」

「那好極了,我也是剛進來準備要吃飯,來!來!我們一塊兒吃,這一頓我做東。」

「那怎麼行,我現在有錢了,該我請客才是。」

「老弟,我們雖然成交了,我還沒付錢呢!你哪來的錢付帳?再說,我身上也沒帶五百兩銀子,得吃了飯上我家裡拿去,所以這一頓我是請定了,你也別客氣,我這人專好交朋友,來!來!我們坐下吧!」

他拉著洪九郎。找了一副雅座,點了幾道精緻的菜肴,燙了最好的酒,店中的那個夥計也因得了五十荷的賞金,侍候的十分賣力。

洪九郎吃得很多,酒喝得也不少,馬伯樂的酒量卻不行,只有用小盅陪他大碗喝了,兩個人都很高興。

馬伯樂頗為豪爽,為人很熱情,洪九郎坦率無偽,兩人談得很投機,馬伯樂已經由它弟改成兄弟稱呼,洪九郎也改口稱大哥了。

馬伯樂問道:「兄弟,你由天山入關,是準備闖個萬兒呢?還是謀個出身?這些我這個做哥哥的都能儘力。」

洪九即搖頭道:「都不是,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找什麼人?這個我更幫得上忙了,從這兒往東,一路上我都有熟人,我自己不認識,也能託人幫你找。」

洪九郎搖頭道:「多謝大哥,我要找的人很多,但都不難找,第一個人就在敦煌。」

「敦煌我可太熟了,只要有名有姓,我很少不認識的,你說要找誰吧!」

「於天正,於鉤於,天地天,正邪的正。」

「啊!紅狐於天正,兄弟你跟他有交情?」

「說不上交情,他跟我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稱得上是我的師兄,可是沒見過面。」

馬伯樂呆了半晌才道:「老弟,你既是於天正的師弟,咱們這兄弟交不成了,天府八君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我可高攀不上。」

語氣上已冷淡多了,洪九郎察言觀色,心中已有底子,笑笑問道:「他的人很壞?」

馬伯樂道:「這個我可不敢說,他的人多勢眾,沒有人敢當面指責他的不是,但你若去問問一般老百姓,私底下十有九個都不會說好話!」

洪九郎笑道:「我曉得,老師傅就是要我來清理門戶,抓他們去治罪的。」

「老師傅又是哪一位?」

「我師傅,教我武功的人,以前叫做天孤老人,後來在天山以借狐為生,大家叫他老狐狸,我叫他老師傅。」

「原來天府八君都是天孤老人的門下,這位老英雄我雖沒見過,卻有過耳聞,他老人家一身藝業齊天,為人卻極為正道,怎麼教出了八個混蛋呢?」

洪九郎低下了頭道:「對這些師兄們我不太清楚,但老師傅常常嘆氣,說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就是收了這八個逆徒,後來他又收了我,交代我一個任務,就是清理門戶,除掉這八個師兄。」

「就是兄弟你一個人?」

「是的,老師傅年紀大了,又得了風癱症,兩條腿走路都不太靈話,只有叫我一個人挑起擔子。」

「兄弟,那可不容易,天府八君中其他人我沒見過,單是這紅狐於天正,就是西路上的大霸天,勢力之大連官府部畏之如虎,手下能人之多……」

「我只找他一個人,跟他手下沒關係。」

「兄弟,你這不是說孩子活嗎?不通過他的那些手下,你連他的面都見不著。」

洪九郎笑笑道:「總有辦法的,老師傅年紀大了,在世沒幾年了,他說如果不見這八個人伏誅,他死都不瞑目,我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

「可是你也得要量力而為呀!這樣干你不是白白送死?」

洪九郎不在乎的道:「我在天山打獵,獵過雪熊,也獵過雪蟒,甚至於攀上絕頂去獵雪貉,沒有一個獵人會認為那是可能的,但我都獵到了手,一件事只要決心去做,就會發現並沒想像中那麼困難。」

馬伯樂也不禁為他的豪情所折,想了一想道:「兄弟,你跟天府八君不是一夥的,那我們這個朋友還交得成,你既然入關來,總也是有點把握,我們能夠認識,總也是緣份,少不得我也為你出一把力。」

「不,大哥,我一個人干,不要你幫忙。」

「老弟,我這大哥論手底下自然是不足取,可是我有朋友,認識的人多,眼皮子廣,找一些幫忙搖旗吶喊的人還行,再說,我經驗多,點子多,幫不上大忙,總不會叫你受小人的暗算,這事情算我一份!」

「大哥,我在路上打聽過了,也知道於天正人多勢眾,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你卻有家有業。」

馬伯樂道:「我也沒有牽挂,老妻早故,只有一個女兒,兩年前被於天正的手下強搶了去凌辱了幾天,最後她上弔死了,我自己也有一筆帳要算,只恨我能力太弱,無法為女兒報仇,既然碰上了你兄弟,兩碼事並成一碼,說什麼也不能把我撇開了。」

洪九郎證了一怔后才道:「既然大哥也有這場過節,我倒是不能再拒絕了」

馬伯樂見他答應了,十分高興地道:「好,回頭我們就上我家去,我還有一些朋友,可以找了來。」

「大哥,不必再找人了。」

「你放心,我找的這些人都是跟天府八君有切身深仇的,大伙兒聚在一起,都是想報仇雪恨,我找他們來,不是幫你的忙,是幫他們自己的忙。」

洪九郎一笑道:「大哥倒是有心人!」

馬伯樂拍拍胸膛道:「我不是有心人,而是天府八君害的人大多了,大家集在一起,才能防止他們進一步迫害,敦煌是於天正的天下,但他的人卻不敢在平涼坊上橫行,只要兩個三個一落單,就會不知不覺地失了蹤。」

「是大哥下的手?」

「不止是我,是我們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合作的結果。」

「沒有被他們發現嗎?」

「他們發現不了,我們這些人在平涼坊,找到了各種行業為掩護,平時不動聲色,也不顯示有武功的樣子,逮到機會,就宰掉他們幾個。」

「於天正對此作何表示?」

「起初他還帶了大批的人來調查搜索過,可是我們掩護得好,消息又靈通,他們找不到什麼線索,只好回去了,以後他的人還是陸續的失蹤,於天正也知道此地有人跟他暗中過不去,禁止他的人前來了。」

洪九郎想想又道:「我雖奉有師命,但行事仍有我自己的原則,必須要經過調查后才能確定如何對付,這個於天正既有那麼多欲除之而後快的仇家,可知他的行為確已到可殺的程度,我殺他也沒有什麼遺憾了,行了,大哥,酒菜已足,我們就回去吧!明天上敦煌府去吧。」

馬伯樂道:「回去是時候了,但是上敦煌府,卻不必太急,等我們計議出一個辦法來……」

「大哥,你們的力量夠跟於天正一抗嗎?」

「自然不行,否則我們早就幹上了!」

「這就是了,力不足敵,再對議也是白費的,咱們分開來干好了,你們干你們的,我干我的。」

「你一個人怎麼干呢?」

「我有我的辦法,我上門上鬧他一場,找他八個爪牙,實在不行時,拔腿一走,以後得空就去,每隔三五天就鬧他一次,直到他憋不住,跟我直接見面為止!」

這個青年看上去嫩嫩的,但行事有他一套自己的準則,這些準則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別人無法配合,也無法沿用他的方法,上門鬧事人人都會,但是見事不佳,拔腿一溜,誰也沒這個本事了。

所以第二天,他還是一個人上路,不過身上換了衣服,頭髮也修剪過了,顯得蠻英俊的。

雖然馬伯樂給了他五百兩銀子,他卻還是騎著自己的那匹馬。

因為馬伯樂說了:「兄弟,我們既是兄弟了,我怎麼還能要你的馬,錢你儘管用,我是孤老一個,要那些錢幹嘛?我賺錢是為了能多聚幾個朋友,弄垮紅狐府,給我那女兒報仇,現在就指望你了。」

他這麼說,洪九郎也不客氣了,騎著馬,挾著他那包在布卷中的劍一逕騎馬走了。

馬走得很快,他走後不久,馬伯樂也跟幾個人,騎了馬匆匆地追了上去。

洪九郎堅持不要他的幫忙,馬伯樂卻放心不下,他也要去看看洪九郎如何對付於天正。

紅狐庄是一片大宅子,座落在敦煌的大街上,很有氣派。是全城裡最豪華的一棟房子。

洪九郎騎著馬,一直來到門前。

門口上那個漢子已大聲地喝道:「喂!下來。你怎麼不懂規矩,騎著馬忙往裡闖,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洪九郎手指庄門上的匾額道:「這兒不是紅狐庄嗎?」

「好小子,你知道是紅狐庄,還敢硬往裡闖,你知道這是誰的地方,告訴你,上個月我們莊主做生日,連此地府台大人來賀壽,都是在門外十幾丈外就下了轎了……」

洪九郎笑笑道:「我不知道,我從天山來的,不懂得有這些規矩,但是我知道這是一道外門,到裡面還有一截路,可以騎了馬一直進去。」

那漢子道:「這也不錯:不過要看什麼人,舉世之間只有七、八個人夠資格騎馬直進,除此之外,哪怕是皇帝老子來了,也得在門外十丈處下馬。」

洪九郎笑笑道:「是哪七個人?」

「這個你不知道就別問,反正不是你。」

「我也懶得問,可是今天我知道至少會多一個人能騎馬過去,也許到了明天,人人都能騎馬直入了。」

「小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不喜歡這種規矩。明明騎馬可以進去的,為什麼一定要多走著去,我要告訴於天正,叫他改改這個規矩!」

大漢瞧著洪九郎,彷彿是看一個瘋子。

洪九郎不理他,徐徐板鞍前進。

大漢見狀衝上來,伸手要去抓他。

洪九郎一腳踢去,又快又准,踢在大漢的臉上,把他踢昏了過去。

另外有個漢子也在門口守值,見狀臉色大變,他們從未遇到過這種事,因此也沒想到要高呼報警之類,只是拉出刀來,惡狠狠地砍了上來。

洪九郎鞍口探身,首先用手中的那個布包推開了他的刀,另一隻手握拳在他的頭頂口一擂,這漢子也倒了下去。

洪九即笑笑,繼續策馬前進。

於天正裝點氣派,屋子離大門還有四五十丈,開了一條大路直通過去。

路的兩旁都種了高大的柏樹,一片蒼綠,在西邊,這是很大的手筆了,而且他也很託大,在大門外就派了那兩名大漢守門,所以沒驚動到裡面。

洪九郎一直撥馬前走,遠遠跟住的馬伯樂那批人都全看見了。

馬伯樂道:「紅狐庄門上的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人物了,一般的鏢師都未必比他們強,是在洪老弟手下還走不過一招,我這兄弟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旁邊的人也興奮地道:「看樣子他真有把握能付得了於天正,馬老大,你女兒的仇今天報得成了!」

馬伯樂輕嘆道:「但願如此!但天府八君的武功也未可輕視,不知道行不行,我們跟上去瞧瞧吧!」

他們都下了馬,步行潛進,而且門上沒了阻攔,他們都利用樹身的掩蔽遠遠的跟著。

洪九郎的馬蹄聲驚動了屋子裡的人,看見來人是騎馬直入,他們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來了,有七八個人忙迎了出來。

最前是一個華服的中年人,看見來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倒是怔了一怔道:「你怎麼騎馬進來了?」

洪九郎從容地下了馬,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這兒的人都有問題,放著這麼寬的路,為什麼不能騎馬進來呢?」

中年人詫然地道:「門上的人沒告訴你?」

「說了,他們要我下馬走進來。」

「那你怎麼還騎著馬進來了呢?」

「我喜歡,雖然走幾步路累不著我,但是我認為騎馬能到的地方,還是省點力氣的好。」

旁邊有個漢子立刻開口罵道:「操你媽,你這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敢到這裡來發橫?」

洪九郎的身子像風一般卷進去,手中的布卷一揚,擊在那漢子的臉上,只聽見一句清脆的碎骨響,那漢子飛跌出去,再也沒能爬起來。

洪九郎怒容滿面地道:「我母親年輕守寡,在我九歲時就得病死了,我沒有在她跟前盡過一天孝道,心中已很難過,誰敢再出言侮罵她。我絕不輕恕!」

由於他的身形太快,而被他打倒的漢子也是個頗為知名江湖人,因此使其他人都怔住了。

那個中年人居然很沉得住氣,擺擺手止住了其他人的衝動,一拱手道:「閣下好俊的身手,借問尊姓大名?」

洪九郎道:「你要問我姓名,至少也該報上自己的。」

那個中年人道:「兄弟李可增,匪號鐵背狼,是本庄的總管!」

「飛狐洪九郎,來自天山。」

李可增臉色一動,旁邊又有一個漢子道:「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叫飛狐,犯了於八大爺的諱!」

洪九郎鄙笑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自己做奴才,可別拉著別人一起做,於天正是你們的八大爺,可與我沒關係,把他叫出來,就說天山有人找他來了!」

那漢子叫道:「李爺,你聽聽這小子狂到什麼程度了,咱們把他給剁了!」

李可增冷笑道:「土狗老四,我倒不知道你對莊主如此忠心。那很好,你就去把他給剁了!」

這個叫土狗老四的漢子一怔道:「李爺要我出去?」

李可增冷冷地道:「不錯,就是你,你叫得這麼響,對莊主如此忠心,莊主一定會特別器重你的,這人對莊主不敬,你去教訓他一下好了!」

土狗老四臉都嚇白了,結結巴巴地道:「李爺,您這不是開玩笑嗎,連飛天蜈蚣都叫他給打了,小的怎麼行?」

「你不行卻嚷嚷個什麼勁兒?」

「小的是請您老吩咐派人出去收拾他?」

李可增沉下臉道:「我就是派你出去!」

「小的那兩下子,出去不是給您丟臉嗎?」

才說完這一句,李可增飛起一腳,把土狗老四踢得飛了起來,摔在地下不動了。

李可增冷笑道:「土狗老四,你再裝死,我就讓人砍下你的腦袋來了,劉大個兒,上去給他一刀!」

劉大個兒答應一聲,提了刀要過去,地上的土狗老四大叫一聲,拔起腿開,飛快地跑來,惹得一陣鬨笑。

李可增這才對洪九郎一拱手道:「對不起,下人無狀,惹朋友笑話了,不過在玉門關內,西南西北四個省份,敝莊主和另外七位師兄弟,都是以狐為號,合稱天府八君,仗義疏財,濟危扶弱。被武林朋友尊為天府八君,相約不以狐為號,以示敬意,卻也是事實。」

洪九郎冷冷地道:「我從沙漠上來的,孤陋寡聞,不知道有這些忌諱。」

李可增笑道:「其實也無所謂,莊主等八位天君,都是謙沖為懷,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怕有些江湖朋友,因為對八君的敬意而對朋友有所不禮貌!」

洪九郎冷笑道:「我也不在乎,這外號是天山的一些獵戶朋友們送的,我原沒有當真,可是硬有人叫我改,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

他的話很沖,但李可增居然沒生氣,仍是笑嘻嘻地道:「那當然隨朋友的便,在下只是解釋一下,不準人再以狐為號,只是一些江湖朋友的抬愛,並非是八位天君的意思。不過,八天君中的蘅蕪君樂湘綺,也是以飛狐為號,朋友重了她的號,究竟是不大好吧?」

洪九郎笑笑道:「這倒是不大好,但她可以改一改,這樣就不會相重了。

李可增依然陪笑道:「在下只是告訴朋友有這回事而已,其餘的事,當然由朋友自己取決,朋友今日前來找敝莊主,不知有問貴幹?」

「有些事要跟他當面解決一下。」

「不知道是什麼事,朋友可以先說一下嗎?」

「跟你說了也沒用,你無法做主的。」

「敝人身為紅狐庄的總管,莊主的事,敝人可以作九分的主。」

「就是這一分你作不了主,因為我找他是解決私人的事,一定要他本人來解決。」

「那就很抱歉了,因為敝應主離庄已經半個月了,短時間內不可能回來,朋友的事只有等一下了。」

「我的事情很忙,可不能老是等他。」

「很抱歉,朋友一直要莊主面決,恐怕是非等不可,因為莊主不在莊上。」

洪九郎冷笑道:「他不在莊上,你們可以去找他,叫他快點回來。」

「莊主出門時沒交代行蹤,我們無從找起。」

洪九郎道:「只要你們用心去找,我相信很快可以找到的,我在鎮上的客棧里等他三天,三天內若他還是不敢來找我,他這家狐庄就在天府八狐中除名了……」

說著將身子一縱,手上揚起一團青光,等他人落地時,青光已隱,只有李可增看見他從手中那個青布包巾抽出了長劍,人落地時,劍已歸鞘。

跟著嘩啦一聲,大門上那塊顯著「天府紅狐」金字大匾,已經碎成了十幾小片,掉落了下來。

那些漢子們的臉色一陣大變,有幾個就要上前動手了。

洪九郎把那個青布包在手中一擎道:「這是我跟於天正的事,我不希望牽累到別人,但有誰一定要送死,我也不在乎多殺他幾個爪牙,反正你們紅狐莊上的人惡名昭彰,我殺了你們也是為民除害!」

李可增的臉色變了一變,用手攔住了那些人,朝洪九郎道:「原來閣下是來找莊主麻煩的,你們有過節嗎?」

「有,我跟他是私人的過節,但是你們要加上來,我也不在乎。」

李可增乾笑道:「既是莊主私人的過節。我們自然不便插入,可是朋友這麼毀匾走人,我們是受雇護庄的,朋友至少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洪九郎哈哈大笑道:「我無須給他交代,是他要給我交代,你們只要告訴他,我洪飛狐來自天山雪嶺下一個叫回魂谷的地方,他就明白了,我就住在城裡最大的一家客棧等他三天,三天不來,我就上酒泉去找醉狐姚天先和迷狐薛天香了,他姓於的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李可增只有又乾笑一聲道:「好,朋友有這番話,我們只能交代了,我們盡量在三天之內,找到莊主來跟朋友見面,城裡最大的一家客棧是豐順客棧,朋友只管住進去,我會派人去招呼的,食宿都不要朋友花費一文!」

洪九郎冷笑道:「不必,我是來找於天正麻煩的,可不是跟他攀交情的,我不想領他的好處。」

「朋友這就見外了,為友為敵是另外一回事,對江湖朋友,紅狐可沒有失過禮數。」

「渴不飲盜泉之水。」

洪九郎只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洪九郎走出紅狐庄沒多遠,就被馬伯樂等一行人迎住了。

對他們的出現洪九郎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笑笑道:「小弟知道大哥古道熱腸,一定會趕來的,可是大哥不該帶這麼多人來的。」

馬伯樂笑笑道:「不是我要帶他們來,是他們自己願意來的,這些年來,受天府八狐欺凌的人大多了,能夠有個出口氣的機會,誰也不會放棄的。兄弟,今天你在在紅狐庄這一鬧,真是大快人心,於天正算是垮了。再也沒臉出來舔著鼻子叫號號了!」

洪九郎搖搖頭道:「我只鬧了他的家宅,可沒有找到他本人,那算不了什麼。」

馬伯樂道:「兄弟你真老實,他明明是在家,只是被你嚇住了不敢出來而已,誰都知道他在家,昨天他還在城裡跟府台大人一塊喝酒呢!這下子他算是完蛋了,兄弟你的那一手劍法真俊,是老師傅教的嗎?」

洪九郎道:「是的,那是專門傳給我清理門戶的,也是專為對付天府八狐的。」

馬伯樂興奮地道:「你出手快得像閃電,這下子天府八狐可要遭殃了,咱們西北西南道上的江湖人也可以出口氣了,這些年在他們壓制下,除了他們同黨爪牙外,簡直沒有別人過的日子。」

他說的很興奮,其他的人也很興奮,紛紛地七嘴八舌,不是數說天府八派的專橫強蠻欺人,就是誇讚洪九郎的武功和勇氣的。

洪九郎只有謙虛地道:「多承各位謬讚,在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知道於天正今天在家沒出來,但他未必是怕我,他只是慎重而已。因為,他現在有了名氣,丟不起人了,他要把我摸清楚了再來對付我,天府八狐成名多年,並不全仗著人多勢眾,本身的技業也相當可觀的。」

「可是兄弟有了專門克制他們的劍法了。」

洪九郎嘆了口氣道:「我是有一套劍法,那是老師傅晚年所創,未必真能對他們有所威脅,他們離開老師傅二十年了,這套劍法是根據他們二十年前的技業所創的,二十年來,他們有多少進境我也不清楚,因此,我並沒有多大把握一定能勝過他們。」

馬伯樂微怔道:「兄弟,你沒有十分把握就公開地向天府八狐叫陣?」

「是的,別說十分把握了,我連五分把握都沒有,但我還是要公開向他們挑戰,因為這是必須做的事。」

聽他如此一說,不僅馬伯樂沒那麼興奮了,連那些跟來的人也都涼了,因此打他們到達那家李記店棧時,一個個都慢慢地溜了,最後只有馬伯樂陪他住了進去,氣得馬伯樂大罵他們沒有種,罔顧義氣。

倒是洪九郎含笑勸慰他說:「大哥,這不能怪人家的,別人可不象你我,都是孑然一身,他們還有家人,縱有那份心,也得為家人打算一下,他們能表示一下立場,已經難得了,我不能夠給他們充分的保障,他們自己惹不起天府八狐,自然只好退走了。」

馬伯樂笑了一笑,不便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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