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無敵堡師好女徒
朱亞男截口一嘆道:「那是說,公孫太將你賣給淳于坤了?」
「是的。」朱四娘苦笑道:「從那時候起,我成了淳于坤的侍姬之一。」
朱勝男、朱亞男兩姐妹同時長嘆了一聲。
朱四娘也長嘆一聲道:「孩子,也許你們心中都在想,為什麼為娘當時不以死來保全自己的清白呢,而要一再地受人家的擺弄?」
朱勝男、朱亞男二人同時點首道:「是的,孩兒委實是有這種想法。」
朱四娘幽幽地一嘆道:「現在說來,你們兩個也應該懂得了。」
朱勝男、朱亞男二人微微一怔之間,朱四娘卻正容說道:「當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時,那是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的。」
緊接著又道:「當時,我就是為了對雲中鶴的那一股痴勁,才有勇氣活下去,我總希望能找一個機會,將被冤枉進獄的雲中鶴救出來。」
朱亞男接問道:「以後,那雲中鶴是否救出來了呢?」
朱四娘道:「以後,雲中鶴出來了,但卻不是我救出來的。」
朱亞男道:「那是怎麼出來的?」
朱四娘輕嘆一聲道:「不知道:現在,該說到十六年前,意翠樓的慘變。」
她頓住話鋒,沉思少頃之後,才清淚雙流地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打聽到我,並混進無敵堡的?他居然於某一個晚上,進入我所住的意翠樓,這情形,對我來說,可實在太意外了,真是驚喜交集,可是,不幸的是,偏偏就在這時候,淳于坤也進入房中,那老賊一言不發,就將雲中鶴制住了。」
接著,她一挫銀牙道:「那老賊當著雲中鶴的面前污辱我,然後又當著我的面前殺死了雲中鶴,那血淋淋的一幕,至今想來,我仍然恨不得將淳于坤挫骨揚灰。」
朱勝男問道:「娘,有一個人,您忘記交待他的下落了。」
朱四娘一怔道:「誰?」
朱勝男漠然地接道:「就是您不許我叫他作父親的公孫太。」
朱四娘唔了一聲道:「那個人的下落,我也不知道。」
朱勝男蹙眉說道:「如果沒什麼意外,他應該還活著?」
朱四娘又唔了一聲道:「很可能。」
接著,又一挫銀牙道:「如果他早已死了,是他的幸運,否則我不會放過他的。」
朱勝男滿臉痛苦神色地道:「娘,多年前的往事了,您何必……」
朱四娘切齒接道:「過去所受的苦難,無時無刻,不再啃噬我的心靈,即使再過一百年,在我的印象中,也是歷久而常新的。」
朱亞男岔開話題道:「娘,以後是怎麼離開無敵堡的?」
朱四娘長嘆一聲道:「這一段,說起來可話長了……」
(有關朱四娘離開無敵堡的經過,前邊曾經由水銀姑向呂正英簡略述說過,這兒不再重述。)
當朱四娘說完她離開無敵堡的經過之後,朱亞男才長嘆一聲道:「怪不得您對那大黃、小黃那麼好,原來我們這一家的命,等於是大黃救出來的。」
朱四娘點首接道:「是的,所以,對於大黃小黃,你們兩個,今後更應該特別愛護它們。」
朱勝男僅僅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朱亞男卻連連點首道:「孩兒記下了。」
緊接著她注目問道:「娘,現在,是否該該說到我的父親了?」
朱四娘漠然地接道:「你的父親,你已經見過了。」
這一說,不但使朱亞男為之一怔,連一旁的朱勝男也訝然問道:「是誰啊?」
朱四娘注目朱亞男問道:「丫頭,還記得在寶慶府中,那個幫過你忙的,左鼻翅旁有著一顆黑痣的老和尚嗎?」
朱亞男有點失魂落魄地,自語著:「那和尚就是我的父親?」
朱四娘點首接道:「據你所描繪的情形來說,那是絕對不會錯的了。」
朱亞男蹙眉接道:「看情形,他已認出了我的來歷?」
朱四娘道:「不錯,否則,他不會幫助你。」
朱亞男接問道:「他怎會認出我來的呢?」
朱四娘道:「這一點,很容易解釋的,第一、因為你是我朱四娘的次女,他可以想像得到;第二你的面貌,大部分像我,只有那尖而微翹的下顎,完全跟他一樣,所以,只要是有心人,一見就能知道你的來歷。」
朱亞男蹙眉自語道:「不錯,他的下巴也是尖而微上翹的……」
接著,又注目問道:「娘,我爹該不是壞人吧?」
朱四娘長嘆一聲道:「如果你娘碰上半個比較有人情味的男人,今天我也不會變得如此偏激。」
朱亞男苦笑道:「可是,他老人家現在看起來,顯得很慈祥嘛。」
朱四娘一挫銀牙:「可是,當時,他卻表現得同畜牲一樣。」
朱亞男蹙眉接道:「娘,當年你們是怎麼認識,又是怎麼分手的?」
朱四娘沉思著接道:「當時,我帶著你姐姐和大黃,兩人一獸,盡揀偏僻的山區行走……」
朱亞男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朱四娘長嘆一聲道:「為了逃避淳于坤的追截呀!」
接著,她又沉思著說道:「有一天,大黃由虎口中救下一個男人……」
朱亞男截口道:「那個被救的男人,就是我父親?」
朱四娘點點頭道:「是的,我和大黃救了他的命,並侍候他在山洞中住了個把月,一直把傷口治好為止。」
她頓住話鋒,目光在兩位愛女臉上一掃,苦笑著問道:「你們猜猜看,那賊子是怎麼報答我?」
朱勝男冷漠地問道:「他是以污辱你來作為報答?」
「是的。」朱四娘長嘆一聲道:「就當他的傷口快要復原,剛剛能夠行動時,就乘我熟睡時污辱了我,還將我隨身攜帶的金銀珠寶的大部分,也強行帶走。」
「該死的東西!」朱勝男恨聲接道:「當時,為什麼不叫大黃殺了他?」
朱四娘苦笑道:「他是乘大黃外出時,才向我下手的。」
朱亞男輕嘆一聲道:「以後,你們一直沒見過面?」
朱四娘一挫鋼牙道:「要是見過面,他就不會活到今天了。」
朱亞男痛苦地道:「娘,你現在還要殺他?」
朱四娘切齒接道:「我為什麼要放過他?你不會想到,在那種環境之下,我懷著你以及生下你,我吃過多少苦……不!吃苦兩字,實在不能表達當時的情景,應該說是幾經生死歷劫才對,如果不是那喪心病狂的狗東西,我怎會受那麼多的苦難。」
朱亞男清淚雙流,欲言又止。
朱四娘又是長嘆一聲道:「在那段時間中,多虧大黃殷勤地照顧我,如果沒有大黃的照護,和以後找到天心谷那一個洞天福地,我們母女三人,也老早就葬身在荒山之中了。」
朱勝男接問道:「原來天心谷也是大黃髮現的?」
朱四娘苦笑道:「如果不是大黃髮現,像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又怎發現那等天險所在?」
朱勝男也輕嘆一聲道:「大黃可算是我們這一家的大恩人了。」
朱四娘正容接道:「你們兩姐妹看我曾經將大黃母子當異類看待嗎?」
朱勝男含笑接道:「娘,我和妹妹也能遵守你的教誨,沒把它們當異類看待。」
接著,又注目問道:「娘,那些獒犬,又是由哪兒來的呢?」
朱四娘道:「那是由一些邊疆異人的手中賣過來的,最初是雌雄一對,以後,就慢慢地繁殖起來了。」
微頓話鋒,美目在兩位家女的俏臉上一掃,輕嘆著接道:「現在,你們已經知道為娘過去的遭遇了,當不會再對娘的偏激個性,有什麼不滿了吧?」
朱勝男嬌笑道:「娘,我可從來不曾說過這些啊!」
朱四娘目注朱亞男問道:「亞男,你呢?」
朱亞男滿臉痛苦神色地道:「娘……我覺得,已經發生的事情,加以報復,也沒法挽回……」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但可以發泄我心頭的憤恨。」
「娘!」朱亞男央求著接道:「如果你能寬恕他們,那將比懲罰或殺了他們更能收到警世效果。」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良久,才冷冷地一哼道:「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由於母女間個性的不能調和,使得這一個家庭會議的結果,很不愉快。
但幾乎在同一時間中,無敵堡方面,也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故。
那是當時呼延奇、淳于坤等少數魔頭們,開過一次高層的秘密會議,其餘的人,紛紛離去了以後。
呼延奇獨坐沉思頃之後,忽然老臉上掠過一絲詭異的笑意,目注窗外,淡然一笑道:「朋友,你竊聽機密的目的,應該算是達到了,何不大大方方,進來坐一坐哩!」
他說得煞有介事,但窗外卻寂無人聲。
呼延奇冷笑一聲道:「怎麼?有膽量進入無敵堡來探秘,卻不敢公開現身!」
窗外,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有那強勁的西北風,吹得紙窗簌簌作響。
呼延奇微一沉思,忽然一挑雙眉,將紙窗打開,穿窗而出。
窗外,是一個小形花圃,一株紅梅,正在飛舞著雪花中,吐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地面上已有四五寸厚的積雪,但經他俯身細察之下,積雪上並無絲毫跡象可尋。
這情形,似乎使呼延奇愣住了,半晌之後,才低聲自語道:「如非是我神經過敏,或者是聽覺有了問題,那麼,這個人輕功之高,就太可怕了……」
就這當口,一道人影,由花圃的另一端,疾掠而過,呼延奇連忙喝問道:「誰?」
「我是水湘雲。」
隨著話聲,全身勁裝的水湘雲,已回身飄落他身前,並微微一福道:「老爺子你好!」
呼延奇手捋長髯,含笑接道:「好,好,你去哪兒?」
水湘雲恭應道:「湘雲今宵輪值,現在去神機堂報到。」
這當口,呼延奇已緩步走近她身邊,一雙精目,卻是色迷迷地,在她的周身上下掃視著,一面邪笑道:「黃毛丫頭十八變,現在已變成一個熟透的蘋果啦!」
這話,倒是一點也不誇張。
水湘雲雖然十足年齡才不過十五歲,比朱亞男只大一個月,論姿色,比朱亞男略遜,論武功,更是差得太遠,但她卻比朱亞男發育得更早,當然也更為成熟。
尤其她今宵是穿一身玄色勁裝,那蜂腰,肥臀,以及呼之欲出的高縱雙峰,都襯托得特別惹眼,樣樣都使得呼延奇為之饞涎欲滴。
也許水湘雲已由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自己的危機,立即當機立斷地飛身而起:「老爺子,湘雲告辭……」
但是她的嬌軀縱出不及一丈,已被呼延奇揚手一招,以「大接引神功」凌空抓了回來,並在她的俏臉上輕輕一捏,嘿嘿淫笑道:「小寶貝不要怕,老爺子最是憐香惜玉的了。」
水湘雲花容失色地,退了一步道:「老爺子,我……我還要去神機堂……」
呼延奇截口笑道:「先陪陪我老人家要緊,神機堂方面,我派人去招呼一聲,叫他們另外派人前去」
水湘雲顫聲說道:「不……不行啊……」
說話間,她又向後退了一步。
但她退一步,呼延奇卻進兩步,並伸手摟住她的纖腰,賊嘻嘻地笑道:「行……行……我老人家說的話,就是命令,沒人膽敢違背的。」
說著,已將水湘雲的嬌軀托起,向室內走去。水湘雲情急之下,雙腿亂蹬,雙手也拚命掙扎著,並故意揚聲大叫道:「救命啊!」
呼延奇托著她進入室內,關好房門,並將她的嬌軀往床上一拋道:「小丫頭,別動鬼心眼了,這無敵堡中,誰敢打破我的好事。」
水湘雲是逃不了,打又打不過,同時她自己也明白,不會有人來救她,在絕望中,她只好哀求著道:「老爺子,我是你的孫女兒啊!」
呼延奇邪笑道:「小寶貝,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的觀念中,只有男人和女人,我不管什麼名分的,現在,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懂嗎?」
緊接著,又淫笑著接道:「小寶貝,我希望你乖一點,不要讓我點你的穴道:那樣一來,對你並沒什麼好處。」
水湘雲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況之下,她已經打算豁出去了。
只見她臉鐵青地,一挫銀牙,嗔目怒叱道:「老奴才,我真沒想到,你連禽獸都不如!」
呼延奇哈哈一笑道:「丫頭,你實在太嫩了,人與禽獸本來就沒什麼分別,不過,人多了一套遮醜的衣服,和一套口是心非的謊話本領而已。」
說著,他已開始解除自己的衣服,並沉聲接道:「丫頭,你可別動什麼尋死的念頭……嘻嘻……年紀輕輕的,連人生的味道還沒償過,如果就這麼死了,豈非是……」
他話沒說完,忽然厲聲喝問道:「誰?」
窗外,傳來一個陰冷的語聲道:「我是考察人間善惡的值日天曹。」
水湘雲本已打算嚼舌自盡的了,但目前這個變化,卻不由使她生出一絲希望,又暫時觀望起來。
呼延奇真是沉著得很,他從容地將解開的衣衫重行扣好,才冷笑一聲道:「方才窗外竊聽機密的,也是你?」
說著,他徐徐地轉過身來,只見窗外立著一個全身都被白布包著,只剩下一雙精目在外的白衣怪人。
不過僅僅是這一雙精目,也使得呼延奇有點不寒而慄。
因為,那一雙精目,不但開合之間,神光閃閃,而且微泛綠光,就像是一對貓眼似的。
白衣怪人冷冷地接道:「不錯!」
呼延奇哼了一聲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白衣怪人笑道:「這沒什麼了不起的,也許你認為這兒是龍潭虎穴,但在我的心目中,頂多只能算是一個老鼠窩而已。」
呼延奇冷冷地一笑道:「咱們不用鬥嘴,還是一分高下吧!」
白衣怪人點點頭道:「此言正合我意。」
呼延奇注目接道:「你此行是為了解救這女娃兒而來?」
白衣怪人又點點頭道:「不錯!」
緊接著,又淡然一笑道:「你還是趁早多叫幾個助手來吧!」
呼延奇唔了一聲道:「必要時,我會叫的,但目前還用不著。」
白衣怪人笑道:「那你將會後悔莫及。」
「不會的」。」呼延奇含笑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受激,我只說暫時不叫助手,你懂嗎?」
白衣怪人似乎愣了一下道:「你真不愧是一隻老狐狸!」
呼延奇笑道:「這句話,倒並不算太誇張。」
白衣怪人道:「既然要在行動上分高下,你還不出來?」
呼延奇道:「我的意思,是以逸待勞,等你先動手。」
「等我先動手?」白衣怪人笑道:「那你不是太吃虧了嗎!」
呼延奇漫應道:「任何事情,兩者之間,總有一方要吃虧的,不過,我可並不在乎。」
接著,又注目笑問道:「你不是為了解救女娃兒而來嗎?」
白衣怪人哼了一聲道:「廢話!」
呼延奇笑了笑道:「這不是廢話,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是為了解救這女娃兒而來,那麼,咱們就以這女娃兒作為較量目標。」
白衣怪人似乎怔了一下,才接問道:「請道其詳。」
呼延奇含笑接道:「辦法很簡單,我是站在這兒不動,只要你能將這女娃兒救走,我不但不叫助手攔截,我自己還恭送你出堡。」
白衣怪人笑道:「你可真夠大方。」
呼延奇哈哈一笑道:「是的,我呼延奇的大方是有名的,只要夠朋友,連老婆都可以拿出來待客的。」
白衣怪人哼了一聲道:「所以,你們師徒兩個才共用一個老婆。」
呼延奇笑道:「我們師徒倆,是什麼都共用,不分彼此的。」
他話說過之後,才微微一怔道:「你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啊!」
白衣怪人漫應道:「也不過是這一點兒而已。」
呼延奇笑問道:「你怎麼還不下手?」
「下手幹什麼呀?」
「救人啊!」
白衣怪人哦了一聲道:「方才,你所說的,你站在那兒不動,是什麼意思?」
呼延奇含笑答道:「我的意思是:我並不離開這個房間,可不是眼看著你將人救走而不攔阻。」
白衣人唔了一聲道:「這可委實是一個難題。」
呼延奇冷笑一聲道:「世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白衣怪人道:「好,你讓我考慮一下。」
呼延奇點首笑道:「好,事情就這麼決定,如果你超過盞茶工夫,還沒採取行動時,那我就叫人來伺候你了。」
呼延奇這老魔頭,也真夠好滑,敵人已欺近了他的窗口,他居然連伸手試一試對方的深淺。
當然,他斷定對方就是方才竊聽他們秘密會議的人。
他已由對方的行動,以及積雪上不留足跡等情況,知道對方必然在武功方面有超人的造詣。
要不然,單人匹馬,闖到這敵異於是龍潭虎穴的無敵堡中來,那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呼延奇採取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但那白衣怪人,卻也有他的打算。
原來白衣怪人並不止一個,另外還有一位裝份得一模一樣的夥伴,就在小花圃的拐角處,與水銀姑對立著。
很顯然,方才水湘雲的那一聲救命,已驚動了不少的無敵堡中人,而水銀姑也是聞聲而宋的眾人中之一。
不過,其餘的人一辨明呼救的聲音是女人,並且是發自他們那位具有無上權威的老爺子房中時,都不約而同的,發出會心的微笑,而紛紛散去。
惟一例外的,只有一個水銀姑。
但她除了呆立在那兒,感到心急如焚之外,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當然,她很明白,憑她的武功,要想由呼延奇手中救人,那簡直是夢想。
而且,只要她有行動,極可能會斷送兩條性命。
但如果暫時忍下來,則她的義女固然難免受辱,卻可以保持有用之身,輔佐呂正英,以後還有雪恥復仇的希望。
因此,在權衡利害輕重之後,她忍了下來,但對於這種忍耐,其內心的痛苦,是不難想見的。
就當她氣得咬緊銀牙,連嬌軀也簌簌發抖之際,耳際卻聽到一絲微弱而清晰的語聲道:「水前輩請沉住氣。」
話到人到,人影一閃,那另一位白衣怪人,已到她面前。
水銀姑一怔之下,傳音問道:「閣不是……」
那白衣怪人不知說了一句什麼,只見水銀姑顯得無比興奮地張口結舌,美目中異彩連閃,如非是那白衣怪人連忙以手勢制止她,極可能會驚叫出聲來。
接著,這二位立即以真氣傳音交談起來。
當呼延奇窗口那位白衣怪人與呼延奇的談判告一段落時,這邊的二位也悄然離去。
在這段時間中,最感焦急的,要算是水湘雲了。
儘管她已暫免除了被污辱的危險,但這位及時趕來的救星,能不能救她脫臉,可誰也不敢保證的。
而且,她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穴道也未被制住,行動完全自由,但在目前這位老爺子面前,卻有如靈貓前的老鼠,儘管內心想逃,就是提不起勁來。
就當她心頭無比焦急,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呼」的一聲,後面的牆壁,隨之洞穿一孔,緊接著,外面傳來水銀姑的急促語聲道:「湘雲,快出來!」
水湘雲驚喜交進之下,立即一式「巧燕穿簾」,由洞壁中激射而出。
原來呼延奇所住的房子,是一幢小巧而獨立的精舍。
前後都是花圃,所以,水湘雲這飛身激射,立即到了花圃之中。
而且,身形尚未站穩,水銀姑已拉著她的手,嬌喝一聲:「快走!」
「走」字的尾音未落,兩道人影已再度騰身而起,隱人漫天風雪之中。
這剎那之間的變化,不但太意外,也太快速了,快速得使功力高如乃乎延奇的這等頂尖高手,也來不及阻止。
當他微微一怔之下,隨即怒喝著,跟蹤穿洞而出時,迎面一股急勁掌風兜頭擊下,並傳出一清叱道:「老賊,吃我一掌!」
呼延奇由口音中聽出,那決不是水銀姑,而且憑水銀姑的功力,也發不出這種急勁的劈空掌力來。
但此刻的呼延奇,已無暇辨別對方是誰了,心頭又急又怒的情況之下,向前激射的身形,原式不變,雙掌卻以八成真力,硬接硬架地猛然向前一推。
「呼」地一聲巨響過處,只見一道白衣人影,有若急矢離弦似的,激射而去,夜空中,並傳來一聲嬌笑道:「多謝順風相送……」
這情形,不由使呼延奇一呆道:「原來也是個女的。」
又聽一個陰冷語起自他的背後道:「不錯,那就是小徒。」
呼延奇旋身,只見原先那位站在窗口的白衣怪人,已到了他背後丈遠處。
呼延奇入目之下,禁不住又是一怔道:「那真的是你的徒弟?」
白衣怪人冷然接道:「信不信由你。」
呼延奇冷笑一聲道:「放眼當今武林,能接老夫八成真力一掌的人,應該屈指可數的了,我決不相信方才那接下我八成真力一掌的人,會是你的徒弟。」
白衣怪人笑道:「口說無憑,你何妨試試看?」
呼延奇哼了一聲道:「我會試的……」
也許是方才的一聲:「呼」然大震,驚動了附近輪值巡夜的人,只見兩個勁裝大漢,匆匆地趕了過來道:「老爺子,發生的什麼事啊?」
呼延奇揮了手道:「沒你們的事,快走吧!」
那兩個勁裝大漢恭應一聲,瞧瞧那白衣怪人,又瞧瞧那牆壁上的缺口,顯得滿臉困惑的神色匆匆離去。
白衣怪人笑道:「要試身手,以後多的是機會,現在,我要提醒你一聲,你該恭送我出堡了。」
呼延奇怒聲道:「憑什麼?」
「憑你方才所說的話。」白衣怪人笑道:「方才,你不是說過,只要我能救走那女娃兒,那就恭送我出堡的嘛,而且,我自信並沒超出盞茶工夫的時限。」
呼延奇冷笑道:「虧你還好意思提起!」
白衣怪人笑道:「我為什麼不能提起?」
呼延奇怒聲問道:「方才,咱們的協定下,可說明你有人作助手嗎?」
白灰陸人道:「沒有,不過,可也不曾說明不許用助手呀!」
接著,又自語似地道:「你不送也不要緊,我自己既有本領進來,也自然有本領出去。」
呼延奇冷笑一聲道:「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白衣怪人笑道:「你一定要我露兩手,也行……」
呼延奇截口怒叱道:「我先要瞧瞧你,是什麼東西變的!」
話聲未落,人已像激矢離弦似的,向白衣怪人撲了過去。
他這全身飛撲之勢,表面上看來,除了快速之外,並無什麼出奇之處,但看在白衣怪人這等大行家的眼中,卻禁不住精目中異彩連閃地,脫口讚美道:「好高明的身手!」
話聲中,身形如陀螺疾轉,連閃帶消地,使對方那雷霆萬鈞的一擊,以毫髮之差而落了空,緊接著並哈哈大笑道:「現在,你該已看出我是什麼東西變的了吧?」
「呼呼呼」三聲霹靂響過後,呼延奇居然停止進擊,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方才這三掌硬拚,勁氣激湯中,積雪與沙石齊飛,周圍徑丈之內,有如經過一場爆炸似的,連地皮都颳去了一層。
至於兩位硬拚三掌的當事人,則已由原來的短兵相接距離,擴展到丈五以上。
同時,聞風而至無敵堡中的人,也越來越多,少說點,也在百十人以上。
不過,那些人,卻都是遠遠地圍觀著,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白衣怪人笑問道:「你明白了些什麼呢?」
呼延奇精目深注地接道:「你就是周君玉的師父?」
白衣怪人不置可否地接問道:「還有嗎?」
「還有。」呼延奇目光深注地接道:「『幽靈身法』、『太乙玄罡」你顯然也是與朱四娘……」
倏然自動剎住話鋒,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對方的反應。
白衣怪人哼了一聲道:「與朱四娘怎樣?」
呼延奇也哼了一聲道:「你我心中有數就是。」
白衣怪人忽然岔開話題道:「呼延奇,現在,你當著你這批徒子徒孫的面前,答我一句話,你自己說的話,算不算數?」
呼延奇微微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衣怪人道:「我的意思是:你該實踐諾言,恭送我出堡了。」
原先已經離去的白衣怪人,忽然有若長虹經天似地瀉落當場,笑問道:「師父,怎麼還不走?」
那被叫為師父的白衣怪人笑道:「我正在等著這位呼延老爺子親自恭送哩!」
不等對方接腔,又立即接問道:「那女娃兒她們呢?」
後來的白衣怪人笑道:「我已護送他們到了安全地點。」
先來的白衣怪人揮揮手道:「好!乖徒兒先走吧!」
後來的白衣怪人嬌笑道:「不!師父,我們還是一起走。」
先來的白衣怪人笑道:「怎麼?你還怕他們把為師的留下來?」
後來的白衣怪人點點頭道:「這般口是心非的人,難免不倚仗人多勢眾,自毀諾言的。」
先來的白衣怪人哈哈大笑道:「真要那樣,你留在這兒,也幫不了我的忙,而且。可能還要我分神照顧你。」
後來的白衣怪人跺足嬌嗔道:「師父,你怎麼把我看得如此不中用,方才,我還跟那廝對了一掌哩,那糟老頭也不過如此而已。」
呼延奇忽然怒聲喝道:「住口!」
後來的白衣怪人嬌笑道:「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再來過,用不著吹鬍子瞪眼的。」
呼延奇哼一聲道:「老夫是何等身份,豈能跟你這後生小輩一般見識。」
後來的白衣怪人也哼一聲道:「你別瞧不起後生晚輩,對於像你這種人,我還真沒把你放在眼中哩!」
先來的白衣怪人卻向老臉氣得鐵青的呼延奇笑道:「閣不是健忘得很,才說過不與後生小輩一般見識,馬上就忘了啦!」
呼延奇冷笑一聲道:「你教的好徒弟!」
「多承誇獎!」先來的白衣怪人注目接道:「閣下,你是實踐自己的諾言?還是要我們師徒倆硬行闖一闖?」
呼延奇微一沉思,才輕嘆一聲道:「算你厲害,今宵,我不能不放過你們。」
接著,揮了揮手道:「你們走吧,下次碰上,可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了。」
先來的白衣怪人哈哈笑道:「這也正是我須要說的話,想不到你卻先說了出來。」
一頓活鋒,扭頭向後來的白衣怪人沉聲喝道:「乖徒兒,咱們走!」
話落人飄,沉沉夜色中,只見兩道白色的人影,如驚鴻掠影般,一閃而逝。
呼延奇連忙沉聲喝道:「傳令下去,不許攔截……」
兩位白衣怪人走了,圍觀的人也走了。
現場中只下呼延奇一個人,有若泥朔木雕似的,挺立在漫天風雪中。
良久,良久之後,才揚聲喝道:「來人!去請堡主。」
精舍內傳出一個清朗語聲道:「回老爺子,堡主已在花廳中恭候哩!」
「哦!」隨著一聲輕哦,呼延奇也匆匆地折返他那精舍之中。
第二天,黎明時分。
呂正英正在「雲夢別府」的廣場上,獨自眺望那一片銀白的世界,若有所思之間,那輪值警衛的紫衣十二號女劍士,忽然由大門口匆匆過來,向他行了一禮道:「報告使者,大門外有一位年輕人要見您。」
呂正英一怔道:「是怎樣的人?」
紫衣十二號恭應道:「是一位年輕小夥子,他說姓水。」
呂正英哦了一聲道:「快去請他進來……」
說著,他自己也向大門口迎去。
呂正英直覺地以為這位姓水的年輕人,就是水湘雲,而事實上,他的猜想,也的確沒錯。
當他將易釵而弁的水湘雲迎到自己宿舍的小客廳中時,已由水湘雲口中大略地知道了昨宵在無敵堡中所發生的事故。
雙方就座之後,呂正英才接問道:「我阿姨怎麼沒有來?」
水湘雲答道:「她老人家不放心我一個人,本來也要護送我來的,但卻被恩師止住了,恩師親自在暗中護送我。」
呂正英訝然問道:「令師就是方才你說的白衣怪人?」
水湘雲點點頭道:「正是。」
呂正英接問道:「你是昨宵才拜師的?」
水湘雲點首嬌笑道:「是的。」
答話雖然很簡短,但神情之間,卻顯得非常興奮。
呂正英笑道:「無意之中,獲得這麼一位功力奇高的師父,我該恭喜你。」
水湘雲嬌笑道:「該道恭喜的,是小妹我才對呀!」
呂正英一怔道:「此話怎講?」
水湘雲含笑反問道:「正英哥,你以為那另一位白衣怪人,是誰呢?」
由於呂正英與水銀姑的親蹙關係,水湘雲雖然是第一次與呂正英正式交談,但她這一聲「正英哥」卻叫得非常自然。
呂正英苦笑道:「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怎會知道哩!」
水湘雲嬌笑道:「告訴你吧!那就是周君玉姐姐。」
呂正英方自發出一聲驚呼,水湘雲又含笑接道:「我們都是在暗中替你這位第五霸的未來……」
呂正英連忙截口喝阻道:「禁聲!」
水湘雲歉笑道:「正英哥,我實在太高興了,才說?留了嘴。」
接著,又補充說道:「但這些,可的確是值得向你恭喜的事啊!」
呂正英蹙眉接問道:「湘雲,令師究竟是什麼人啊?」
水湘雲神秘地一笑道:「以後,你會知道的。」
呂正英忽有所憶地一哦道:「方才,你說的令師暗中護送你來的?」
「是的。」
「那他老人家為何不進來呢?」
水湘雲也蹙眉答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只說,暫時還不想見你。」
呂正英蹙眉沉思少頃之後,才注目問道:「湘雲,他老人家是男人,還是女人?」
「是男人!」水湘雲回答了之後,才一怔道:「幹嗎問起這些來?」
呂正英不答反問道:「他老人家多大年紀?」
「我不告訴你。」
「為什麼?」
水湘雲嬌笑道:「為了便於以後可以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
呂正英笑問道:「這是你個人的意思?」
水湘雲道:「也是恩師他老人家的意思。」
呂正英莫可奈何地,蹙眉自語道:「奇怪……」
朱亞男忽然帶著一陣香風,卷了進來,截口接問道:「什麼事啊?」
呂正英含笑接道:「亞男,你來得正好,且看看這位客人是誰?」
說著,並向業已含笑站起的水湘雲,抬手一指。
朱亞男微微一怔之間,水湘雲已向她福了一福道:「小妹水湘雲,見過朱姐姐。」
一身男裝,卻有著嬌滴滴的語聲,並且行的又是女性禮,這情形,不由使朱亞男忍俊不住地:「噗嗤」一笑,然後才道:「原來是水姐姐……」
呂正英連忙接道:「不對,你們兩位都叫對方為姐姐,究竟誰才是真的姐姐呢?」
朱亞男首先接道:「我們最好自動報出自己的年齡來,今年我十五歲。」
水湘雲嬌笑道:「我也十五。」
朱亞男道:「我是八月十三生的。」
水湘雲一怔道:「我是七月十二日出生,倒是叨擾你一個月。」
朱亞男嬌笑道:「如此說來,我這一聲姐姐,是沒叫錯啦!」
一頓話鋒,才注目問道:「水姐姐一大早就喬裝趕來,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呂正英搶先說道:「是的,事情鬧得很大……」.水湘雲也點首接道:「而且,我也是奉命向令堂有所陳述而來。」
呂正英一愣道:「怎麼你方才沒有說這些?」
水湘雲苦笑道:「我只有一張口,怎能同時說兩件事情呢?」
朱亞男含笑道:「正英哥莫打岔.還是由水姐如一個人說吧!」
水湘雲點點頭道:「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她將方才向呂正英陳述的那些,除了略去有關「替呂正英效力」的那幾句之外,又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朱亞男靜靜地聽完之後,禁不住嬌笑道:「水姐姐因禍得福,我該向你恭喜!」
接著,又注目問道:「令師調教出像周姑娘那樣超絕身手的徒弟來,想必是一位曠世的奇人,但不知在下如何稱呼?」
水湘雲歉笑道:「亞男妹妹,很抱歉!這一點我奉命保密。」
呂正英也苦笑道:「方才我也碰了一個軟釘子。」
朱亞男正容接道:「既然是奉命保密,小妹自不便強求。」
水湘雲神秘地笑道:「亞男妹妹別著急,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見到我師父的,老人家對你很嘗識,他還有口信帶來哩!」
朱亞男訝然問道:「是帶口信給我?」
水湘雲點點頭道:「正是。」
朱亞男蹙眉問道:「他老人家怎會認識我?又帶些什麼口信來?」
水湘雲嬌笑道:「他老人家如何認識你,請恕我暫不答覆,至於那口信,卻很簡單,他老人家說請你在令堂面前多多發揮影。向力,少造殺孽。」
朱亞男正容點頭道:「我會儘力而為的……」
她答得很爽快,但卻沒來由地,輕輕嘆了一聲。
呂正英自然懂得她這輕輕一嘆的用意,為免引起她更多的傷感,只好連忙岔開話題道:「湘雲,是否該說明你要見令主的的原因了?」
「是的。」水湘雲正容接道:「這是最大機密,我必須見到令主時才說。」
呂正英目光移注朱亞男問道:「亞男,現在是否可以去見令主?」
朱亞男苦笑道:「水姐姐是奉命來向我娘傳遞消息的,不是見客時間,也得見啊!」
水湘雲連忙接道:「不!如果令主正在調息時,我等一會也不要緊。」
朱亞男含笑接道:「水姐姐不要客氣,二位請跟我來……」
在朱亞男的前導下,越過作為內外之分的圍牆,向內府走去。
到達朱四娘所住的精舍前時,朱亞男回身低聲說道:「二位請稍等一下,我先向家母通報一聲。」
她的話沒完,精舍的二樓上,已傳出朱四娘的語聲道:「亞男,是誰來了?」
朱亞男揚聲答道:「娘,是水湘雲姐姐和呂正英,水姐姐是奉命前來送消息的。」
朱四娘沉聲接道:「丫頭是少不更事,水姑娘遠來是客,怎可讓人家在外面久等。」
朱亞男回頭向呂正英、水湘雲二人扮了一個鬼臉,才揚聲笑道:「娘,您別生氣,我已請水姑娘進來了呀……」
進入精舍中,朱四娘已在她專用的小客廳中等待了。
呂正英、水湘雲二人分別行禮后,朱四娘卻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易釵而弁的水湘雲,含笑說道:「水姑娘這易容術,可的確高明呀!」
水湘雲嬌笑道:「那是我義母替我改裝的。」
朱四娘哦了一聲道:「你是說水銀姑?」
「正是。」水湘雲點首接道:「令主,我義母要我代向您請安。」
朱四娘笑道:「哪敢當,你義母可好?」
水湘雲正容接道:「托令主洪福,她老人家還很硬朗。」
朱四娘注目接道:「水姑娘此行……」
水湘雲含笑接道:「令主,我同亞男妹妹已經是姐妹相稱了,您還是叫我名字吧!」
難得一見笑容的朱四娘又笑了,而且笑得很爽朗的:「好,好,我就叫你名字了」。
水湘雲嬌聲道:「令主方才是準備問我此行來意?」
朱四娘點頭笑道:「是啊!」
水湘雲正容接道:「令主,我此行是奉向你報告機密消息而來,但在報告消息之前,必須先行說明一段經過。」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有權可以自由處理……」
於是,水湘雲又將昨宵在無敵堡中所發生的事故,從頭說起。
朱四娘聽得很仔細,當然,對於水湘雲的師父,也有與呂正英、朱亞男等人相同的問法。但卻都被水湘雲委婉地拒絕了。
朱四娘無可奈何地一笑之後,才注目問道:「湘雲,你方才說,昨宵是由令師竊聽無敵堡的秘密會議開始的?」
水湘雲正容說道:「是的,這就是我此行的任務了。」
朱四娘道:「你所傳遞的秘密消息,與他們的秘密會議有關?」
「正是。」水湘雲點首接道:「令主,昨宵參與無敵堡秘密會議的人,除呼延奇、淳于坤和少數的高級人員之外,還有一位必然是令主想不到的人物。」
朱四娘一愣道:「那是誰啊?」
水湘雲神秘地一笑道:「就是那位黃山派的太上掌門人歐陽泰。」
朱四娘禁不住嬌軀為之一震道:「有這種事?」
水湘雲正容答道:「這是家師親眼所見,絕對錯不了。」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問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水湘雲道:「因為家師去得太遲,他們開始時說過些什麼,沒法知道:只知道歐陽泰與令主聯盟是假,與無敵堡的聯盟才是真,至於以後如何發展,那就沒法預測了。」
朱四娘一挫銀牙道:「該殺的老賊!」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那麼,他們究竟有些什麼陰謀,令師也知道了?」
水湘雲苦笑了一下道:「是的。」
朱四娘扭頭向朱亞男問道:「你姐姐呢?」
朱亞男恭應道:「姐姐跟田斌一道出去了。」
朱四娘怒聲道:「快去將田斌那小畜牲找回來,我要親手斃了那小狗才甘心。」
呂正英連忙接道:「令主請息雷霆,靜聽屬下一言。」
如果是在三個月之前,當朱四娘盛怒之下,呂正英要想插口,縱然不挨一記耳光,也得挨一頓臭罵。
但目前呂正英在朱四娘心目中的份量,與三個月以前,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因此,她聞言之後,只是哼了一聲道:「有話就快點說!」
「是!」呂正英恭應一聲,才正容接道:「令主,目前,最好是不要殺田斌。」
「為什麼?」朱四娘注目接道:「這小狗是歐陽泰的徒弟,我難道應該留一個好細在身邊!」
呂正英笑道:「令主,好細之可怕,怕在不知道他的好細身份,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我們也可以因勢利導地去運用他,如果現在殺了他,則等於打草驚蛇,反而使對方提高警覺。」
朱四娘唔了一聲道:「但事實上,昨宵湘雲令師行跡已泄,也就等於他們的秘密已經走漏,無所謂什麼打草驚蛇了。」
呂正英微微一怔之後,才正容接道:「令主說得不錯,但他們縱然知道消息已泄,卻未必會想到湘雲的師父,會向令主傳遞消息的。」
水湘雲也連連點首道:「令主,正英哥說得對,目前是五霸分立的局面,歐陽泰不會想到我們會暗通消息,這也就是恩師要我改裝易容前來的原因。」
朱四娘點首笑道:「好,好,這真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倒不能不暫時留下田斌的狗命了。」
微頓話鋒,又向朱亞男沉聲接道:「等會,勝男回來時,要她到這兒來。」
「好的。」水湘雲起身告辭道:「令主,湘雲任務已完了,就此告辭。」
朱四娘含笑接道:「不忙,且吃過早點再走……」
水湘雲截口接道:「多謝令主,家師還在外頭等著哩!」
朱四娘只好笑了笑道:「亞男、正英,代我送客。」
「是。」
目送三位年輕人離去之後,朱四娘美目一轉,立即著手匆匆地改扮起來。
朱四娘改扮成一位落拓文士,徑自由後院中越牆而出,以最快的速度,繞向前門。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水湘雲的那位神秘師父,究竟是什麼人。
清晨,又是下雪天,行人稀少,視界遼闊,要找人,那是最方便不過的了。
可是,當朱四娘繞到前門,精目一掃之下,卻不由地使她殊感失望。
因為,水湘雲她是看到了,人已在半里之外,正向江邊走去。可是,視界所及,卻不見第二個人影,那麼,水湘雲的師父,究竟是在什麼地方照顧他的徒弟呢?
就當朱四娘心頭若的所失,怏怏不快之間,另外兩騎疾馳而來的快馬,更使她火上加油,禁不住長嘆了一聲。
因為那兩騎快馬的馬上人,赫然竟是她的愛女朱勝男和田斌。
這一對年輕人,儘管是冒著漫天風雪,卻是鞭絲鬢影,顯得意興飛揚,談笑甚歡。
由表面上看來,目前這「雲夢別府」附近,只有這四位人物。
水湘雲緩緩獨行,步向江邊。
朱四娘以一位落拓文士的姿態,和水湘雲保持約莫半里距離,遙遙地追躡著。
朱勝男、田斌那兩騎快馬,卻是沿著江濱大道:疾馳而來。
當水湘雲由小路走上大道時,朱勝男與田斌兩騎快馬,也剛好趕到。
朱勝男一馬當先,振聲怒喝道:「混賬東西,明明看到快馬馳來,也不讓一讓。」
話聲中:「刷」地一鞭,向水湘雲兜頭抽了下去。
水湘雲身形微閃,避了開去,她表現得很鎮靜,既沒還手,也沒責問對方為何動手打人,就像根本不曾發生過什麼事似的,越過沿江大道:向江邊走去。
朱勝男咦了一聲,在一串「希聿聿」的長嘶聲中,兩騎快馬一齊人立而起,在原處剎住。
同時,朱勝男、田斌人也不約而同地,射落水湘雲前面,將其截住。
朱勝男首先揚鞭戟指,連連冷笑道:「怪不得膽敢目中無人,原來你的身手,頗為不錯。」
水湘雲雖然與七殺令方面的人並非敵對,但對這位朱大小姐,卻是殊無好感。
對一個本來沒有好感的人,在幾乎挨了莫名其妙的一鞭之後,又碰上這種蠻不講理的態度,就是修養功夫再好的人,也會有點忍不住了。
因此,她聞言之後,立即冷冷地接道:「多承誇獎!」
田斌插口接道:「大小姐,這小子是由咱們『雲夢別府』而來,顯然是無敵堡方面的好細。」
朱勝男哼了一聲道:「不管這廝是什麼東西,現行拿下再說!」
「是!」恭應聲中,寒芒一閃,圍在腰間的緬刀已經出鞘,戟指水湘雲沉聲喝道:「小子,亮兵刃!」
水湘雲冷然一哂道:「用不著!」
田斌一怔:「你要徒手接我的緬刀?」
水湘雲不答反問道:「田大掌門人,咱們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二位為何要將我拿下,總該有個理由吧?」
田斌又是一怔道:「你認識我?」
水湘雲笑道:「堂堂黃山派的掌門人,還怕人家認出你來嗎!」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大掌門人,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哩!」
田斌冷然接道:「因為,我斷定你是無敵堡的姦細,所以我要拿下你。」
水湘雲笑道:「『姦細』二字由你口中說出,你不覺得慚愧嗎?」
田斌臉色一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朱勝男接道:「她顯然是在拖時間,等她的幫手趕來。」
朱勝男口中說的「她的幫手」,指的就是正在不疾不徐地趕過來的朱四娘。
朱四娘對於這三個年輕人的談話,可說聽得清清楚楚。
她儘管外表上表現得縱容暇像地,一派安祥,但她內心卻是惱也不是,怒也不是,她正陷於哭笑不得的窘境之中。
田斌舉目向逐漸逼近的朱四娘瞟了一眼,接問道:「那究竟是你的什麼人?」
朱四娘搶著冷笑一聲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為了探查水湘雲那位神秘的師父,朱四娘是匆匆改裝趕來,不但未服變音丸,連臉上也幾乎就是她的本來面目。
因此,他這麼一接腔,使得這三位年輕入,一齊大感意外地。循聲投注過去。
朱勝男並首先一聲歡呼道:「娘!原來是你。」
自然,田斌也連忙躬身行禮道:「田斌參見令主!」
水湘雲卻向她歉笑了一下道:「令主來了正好,湘雲就此告辭。」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道:「別忙,方才的事,我該向你著重道歉才對。」
水湘雲連忙接道:「那怎麼敢當,其實,方才湘雲也有不是之處。」
朱四娘輕嘆一聲道:「湘雲,你不必維護他們,方才的經過,我不但看得很清楚,也聽得很清楚的。」
直到這時,朱勝男才向水湘雲說道:「你就是水湘雲,為何不早說呢?」
水湘雲神色一整道:「大小姐,方才你給過我機會嗎?再說,在方才那種情形之下,縱然我有機會解釋。也鼓不起勇氣來啦!」
這幾句話,可頓時使得朱勝男一張俏臉,窘成了豬肝色,僵在那裡,做聲不得。
朱四娘冷笑一聲道:「丫頭,為何不答話!」
朱勝男有點老羞成怒了,她一跺小蠻靴道:「娘,你也幫著外人欺負我……」
朱四娘沉聲喝道:「你們兩個,立刻給我滾回去,聽候發落。」
水湘雲微顯不安地接道:「令主……」
朱四娘口說道:「沒你的事,你還是走吧!」
朱勝男狠狠地瞪了水湘雲一眼,轉向田斌說道:「田斌,我們走!」
飛身上馬,雙雙揚鞭疾馳而去。
朱四娘幽幽地嘆了一聲,水湘雲也是輕輕一嘆道:「令主,湘雲有幾句很冒昧的話……」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既是冒昧的話,還是不說的好,你快點走吧!」
水湘雲方自蹙眉苦笑了一下,忽然由江邊傳來一陣蒼勁而又豪邁的歌聲: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朱四娘循聲投注,歌聲發自箭遠外的江邊,一葉扁舟之上。
那一葉扁舟,停泊在一片枯萎的蘆草叢邊。」位頭戴竹笠,身披蓑衣,背岸面外的漁翁,正在船頭垂釣。
由於大雪粉飛,地面一片銀白,連那漁翁的竹笠和蓑衣上都是一片白色,因而如非是那漁翁自己吟出那蒼勁而豪邁的歌聲來,可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此刻的江邊,還居然有人在江邊垂釣。
朱四娘人目之下,忽然心中一動地,向水湘雲問道:「湘雲,那位釣魚的老人,就是你師父?」
水湘雲正容接道:「正是。」
朱四娘沉思著接道:「你去跟令師稟報一聲,我想同他談談。」
水湘雲點點頭,匆匆地向那一葉小舟邊奔了過去。
也不知她向那位老人家說了些什麼,也不過是三兩句話的工夫,又匆匆趕了回來,向著朱四娘歉笑道:「令主,很抱歉……」
朱四娘臉色微變地,截口問道:「令師不願見我?」
水湘雲訕然一笑道:「不是不願見你,而是時機尚未成熟。」
朱四娘注目問道:「那要到什麼時候,才算時機成熟呢?」
水湘雲道:「這個,湘雲可不知道:但他老人家還說,他老人家要說的話,早就向你說過了。」
朱四娘訝然問道:「為什麼我自己會不知道呢?」
水湘雲道:「令主,他老人家要說的話,也就是周君玉姐姐請二小姐轉告你的話啊!」
朱四娘禁不住苦笑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接著,又一整神色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也知道令師是一番好意,但這一番好意,我恐怕只能心領了。」
水湘雲蹙眉接道:「令主,您這是何苦來?」
朱四娘長嘆一聲道:「湘雲,你太年輕了,對於一個歷盡滄桑,飽經憂患中年女人的心境,是沒法理解的。」
水湘雲正容接道:「可是,令主一意孤行的結果,是有害無益的。」
朱四娘哼了一聲道:「我不求有益,我所追求的,只是如何發泄我心頭的恨意。」
水湘雲正容如故地道:「令主,家師很同情您的不幸遭遇,但卻不同意您的這種偏激行為,他老人家也主張報復,也主張血債血還,但卻僅限於當事人。」
朱四娘臉一沉道:「湘雲,你是在向我說教?」
「不敢!」水湘雲苦笑道:「湘雲是轉達家師意旨。」
朵四娘冷然接道:「我已經說過,這一番好意,我心領了。」
水湘雲接道:「家師也說過,如果令主不肯接受他老人家的勸告,為了減少殺孽,他老人家將對令主採取斧底抽薪的辦法……」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一頓話鋒,又冷哼一聲道:「我倒要問問他,準備如何拆我的台?」
說著,大有立即向江邊撲去之勢。
水湘雲連忙攔在他的身前道:「令主,請分清敵友……」
朱四娘道:「你還以朋友自居?」
水湘雲沉聲答道:「在我的立場,只要不是敵人,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