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司馬丹青
萬可人搖搖頭道:「鏢客,我是真的服了你,你能活到現在沒有被殺了,是有你的生存之道的。」
「每一個人都有他們的生存之道,」尤不平說道,「只是方式不同,我相信想殺你的人一定也不少,你不是一樣還活得好好的。」
「咱們雖然同樣是活著,但活的意義卻不大相同,就算你不殺我,我生離聚賢小吃的機會,還是不大。」
「只要我能活著,這個賭注我還是願意和你繼續賭下去的。」
萬可人目中一亮道:「這樣說,我倒要好好的陪你喝幾杯了。」
尤不平望著袁不器聳聳肩道:「前輩,您也請坐下來吧,人生幾何,對酒當歌。」
袁不器輕哼一聲道:「此店所有食物都下有劇毒,老夫還不想死。」
「咱們已吃喝了半天,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嗎?」
「老夫也正奇怪這件事,陳非你們之中……」
他突然瞪著司馬丹青,看了好久,才指著他的鼻子道:
「好個司馬老兒你裝死裝了幾十年,原來是躲在衙門裡去享清福。」
司馬丹青苦笑道:「袁兄的火爆性子依然不減當年,你既明知咱們都在這裡,為什麼還躲在暗角里?故意打扮成叫化子樣?」
「老夫也是昨天到蒙陰。」袁不器說道,「正好遇上窮家幫一個七級長老,據他所獲得的消息,蒙陰寨至少已聚集了兩百名以上武林高手,他們對於尤老弟所帶的銀子,勢在必得,從這問聚賢小吃開始,一路下去至少有十五處埋伏,他們已經動用了散布在中原各地的全部力量。」
尤不平有些意外道:「他們只動用中原各地武林敗類,三三會的主力沒有出動?」
「聽說他們大鬧總兵府,企圖挾持朱總兵,而鬼手郎中趙鴻緒勾結獨臂梅婆又劫了大個,皇上得到奏本異常震怒,陳令朱總兵派出八千騎兵,駐守天摩嶺監視三三會處,並於近日內將調動大軍十萬圍剿興安嶺,所以三三會關外的實力不敢輕動,正準備迎戰官兵。」
尤不平與朱鵠天互換了一個眼色,他們知道這是盛太平的傑作,顯然這種宣傳已經收到初步效果。
袁不器端起杯子,一口氣連幹了好幾杯,才抹抹嘴道:
「各位是否有什麼打算,窮家幫已經發出飛鴿報請幫主,他們知道這批銀兩是救災的,已準備於必要時出面協助各位。」
「窮家幫這些老叫化子的消息,還真靈通。」司馬丹青感慨地說道。
尤不平也輕嘆一聲道:「窮家弟子遍天下,數百年來一直以忠義傳幫,照目前情形看,整個江湖除了窮家幫未向三三會妥協外,其他各大門派可能都已靠不住。」
袁不器又喝了一杯酒道:「老夫活了一百多歲,我生平最敬佩的只有窮家幫掌門九指拙丐蔡叔仁……」
他放下酒杯,看看尤不平道:「老夫今天卻又多敬佩一位青年俠士。」
司馬丹青冷笑一聲道:「老醉鬼,你說話怎麼也學得婆婆媽媽起來。」
「老夫敬佩尤老弟,並不是因為他救了我一命,而是他那手隔穴擊物,而不傷人的手法,我自信江湖各門各派的武功,我不知道的很少,但搜盡枯腸仍然想不出這是哪一門功夫。」
司馬丹青哈哈一笑道:「老醉鬼,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喝酒,留點精神等下還要辦正事,這小子別的本領沒有,雜耍門道他可多得很,老夫和他相識已十多年,到現在找還不知道他的葫蘆里到底裝有多少葯。」
「這種雜耍功夫老夫可是第一次開眼界,想必你聖手華陀也是位大行家了。」袁不器冷笑說著。
「不錯,老夫別的本領沒有,整人的辦法可多得是,你老醉鬼如不服氣,咱們可以當場試驗。」
「除了利用藥物之外,老夫想不出你還有什麼高明辦法整人……」
萬可人見他們說個沒完,不由大急道:「鏢客,你們這一批老少混球,竟然混到一塊去了,你們喝酒談大怎麼把我忘了?」
尤不平笑笑道:「在下以為姑娘是位女孩子家,不善飲酒,所以才未邀請。」
「放屁!如果真的喝起酒來,袁老鬼在我面前也要計敗下風。」
「原來如此,在下失敬了。」尤不平聳聳肩道,「來,我敬姑娘一杯。」
他口中說著,右手已舉起杯子。
萬可人見他很認真,不自覺地也伸手端起杯子跟他照了一照,一飲而盡。
可是她喝完酒後,才發覺穴道已被解開,不由一怔道:
「你真是小混球,既然解開我的穴道,怎麼也不說一聲?」
「是你自己緊張過度。」尤不平聳了下肩道,「我在殺你七個替身時,就已經把你的穴道解開了。」
萬可人想了一下道:「你真是個混球,那時我氣得恨不得摑你兩耳光子,怎麼會想到你替我解穴。」
「所以我說你不夠鎮靜,假如那時我殺了你,恐怕你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萬可人嘆了口氣道:「我出道以來,今天第一次輸得徹底,咱們的協定永遠有效。來,袁老鬼,咱們也有十年不見了,我找你干三杯。」
袁不器喝完三杯,才哈哈大笑道:「你怎麼會對老夫垂青,我既老又窮,全部家當只有一隻破葫蘆……」
他話還沒說完,桌面上錫酒壺裡的酒,突然箭也似的朝他口中激射過去。
袁不器冷笑一聲,張口就飲。
萬可人哼了一聲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等一下就有你好看的了。」
袁不器剛把酒喝完,突然雙手抱肚,愁眉苦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尤不平臉色一沉道:「你在酒里下了毒?」
「我雖不是出身名門正派,卻還不致下流至此。」
「袁老前輩素有乾杯不醉之量,怎麼喝下你一壺酒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是好心敬他的酒,他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想占我的便宜,所以我才放了一粒巴豆在酒里,讓他出出醜。」
「你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
「是他先開我的玩笑。」
尤不平看看司馬丹青道:「前輩,趕快給他一粒解藥。」
「不行!」司馬丹青說道:「巴豆雖不是毒藥,但服下之後,必須先把它拉出來,如果馬上服解藥,把餘毒留在胃裡比中毒還厲害。」
「司馬先生不愧為聖手華陀。」萬可人說道,「袁老鬼,你再不去如廁,等下可要當場出醜了。」
袁不器咬著牙,走到內間去了。尤不平從聖手華陀手中接過一粒解藥,也跟在他後面。
萬可人又向呂艷秋笑笑道:「小妹妹,咱們剛才是一場誤會,現在既然是一家人了,我也敬你一杯。」
呂艷秋冷著臉道:「誰跟你是一家人,咱們的帳還沒算呢!」
「如果你一定要算,大姐姐我就讓你刺一劍出出氣可以吧?」
「我不想討你這個便宜,我只想領教一下你的七星拱月。」
「恕大姐不能奉陪,我寧願向你道歉。」
「哼!憐牙利齒,我不割掉你的舌頭絕不甘心。」
萬可人苦笑道:「小妹妹,我絕對沒有惡意,假如你真割掉我的舌頭,你可能會失去鏢客。」
「鏢客真的會愛你?」
「小妹妹,你真的太嫩了,我比尤不平至少要大三十歲,他做我兒子還差不多,我雖然很愛他,但不是你們那種男女之愛,我愛的是他的才華和他那種俠義風範,象他這樣的青年我相信連三三會也同樣愛他。」
「鬼話,他們正想盡方法要殺他。」
「不錯,他們想殺他並不全為了恨他,他的朋友想佔有他,而他的敵人也同樣想佔有他,正邪兩派都想爭取他,但鏢客仍然是鏢客,他值得尊敬的地方,是他超然的人格,不是他的武功,所以他不會受任何人影響,九大門派嫉妒他,他的敵人想殺他,假如連他的朋友都自私得想佔有他,鏢客可能會從此躲起來,也可能變成一個瘋子。」
呂艷秋還想說什麼,朱鵠天已沉下臉道,「秋兒,萬姑娘說的已經夠明白了,別胡鬧。」
呂艷秋並不笨,而且萬可人說的她也承認是實情,只是少女的天性,大多不肯當人家面前認錯,現在朱鵠天一發脾氣,她趕忙乘機下台,向萬可人福了福道:「小妹年幼無知,向大姐道歉。」
萬可人大咧咧地受了她一禮,而後才起身把她拉在身旁坐下道:「大姐姐受了你這個禮不是白受的,至少我會幫助你綁住鏢客。」
呂艷秋紅著臉故意岔開話題道:「你不向袁老前輩陪個不是,恐怕他等一下出來會找大姐算帳。」
「有了你這位小劍客幫忙,一個老酒鬼還有什麼可怕的,何況他是個成名人物,要道歉也應該是他向我道歉,才不失做人原則。」
「你在酒中下了巴豆,把人家整得很慘,還要他向你道歉?」
「老酒鬼出來了,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去問問他,是他向我道歉還是我向他道歉?」
她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仍被袁不器聽見了,他苦笑了一聲道:「算了,老夫明知你是在整我,但念著你沒有惡意,所以咱們之間的新帳抵消,舊帳仍然保留。」
萬可人大怒道:「老混球,你真是混賬還加六級,你在未進店之前就中了人家無形劇毒,只因為內力深厚,一時不易發作;雖然有聖手華陀在座,但不用巴豆把它瀉出來,等毒發后就沒有這麼容易醫治了,你不但不說一聲謝謝,還要找我算舊帳。」
「老夫只是說舊帳保留,並沒有說現在就要找你算。」
「你現在就算我也不在乎。」
袁不器伸手提起另一隻錫酒壺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夫也敬你一壺。」
隨著他的話聲,壺中匹練也似的飛出兩道酒箭。
萬可人冷哼一聲道:「本姑娘不領你這個情……」
她雙手輕輕一搖,那兩道酒箭竟變成萬點氣珠,疾朝窗外飛灑而出。
但緊接著就傳來三聲慘嚎,哀叫不停,至少有三個人被酒珠灑中,象是痛苦已極。
萬可人喝了口酒道:「可惜,跑掉了兩個,想不到他們身手如此高,竟然躲過我的一招萬流歸宗。」
尤不平笑笑道:「不是來人武功高,是袁前輩藏了私,另外兩個被他留下了。」
萬可人一怔道:「他怎麼留下的?」
「袁前輩酒箭發出時,是分成兩條有形和兩條無形,你出手搖散成珠的是有形酒箭,而且你當時又把注意力放在敵人方面,而忽略了無形酒箭,所以另外兩個人反而被他搶先控制住。」
萬可人大怒道:「好啊,老酒鬼,你倒真的有心跟我較上了……」
尤不平趕忙介面道:「這五個人都是通風報信小角色,二位何苦計較。」
袁不器已站了起來道:「老夫去把他們提來問問。」
「不用了!」尤不平說道,「他們都死啦。」
萬可人不通道:「我只傷了他們幾處重要的穴道,怎麼會死呢?」
「是被他們自己人,殺死的。」尤不平說道,「那個隱身在暗中的人,才是真正高手,三十丈飛時殺人,不但是高手也是暗器名家。」
萬可人臉色一變道:「難道是他?」
「燕山門的掌門,千臂哪吒燕玄。」尤不平淡淡地說。
「不錯,是他。」萬可人說道,「你見過他了?」
「沒見過人,但我收了他九隻燕尾鏢,結果把他給嚇跑了。」
「鏢客,你居然破了他的龍擺在尾?」
「我剛出江湖就聽過千臂哪吒燕玄這個名字,和他的天下無敵的燕尾鏢,但始終沒有機會碰面,但剛才他一出手就是九隻燕尾鏢,我猜他可能就是燕玄,而那九隻燕尾鏢,也可能就是震驚江湖的龍擺九尾,所以我才不敢冒險硬接。」
「那你是怎麼收了他九隻燕尾鏢的?」
尤不平笑笑道:「我是現學現賣,就模仿你的剛才那招萬流歸宗。」
萬可人不通道:「你不要騙人,憑我那招萬流歸宗連他的邊也碰不到。」
「你看那大樑上插著的九隻燕尾鏢,是不是燕山掌門燕玄所有?」
眾人聞言抬頭一看,果然見頭頂大樑上並排插著九隻燕尾鏢,但在四周卻又排列了兩圈大豆子。
萬可人也是暗器高手,她想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來道:
「鏢客,你真是個天才,但燕玄如果知道你是用這種庸俗手法,破了他的龍擺九尾,不氣死才怪。」
「這招手法是你看家本領,你怎麼可以稱它庸俗?」
「這一招只能適用於偷襲。」萬可人說道,「因為你的內功高出燕玄太多,完全是以弱肉強食的方式,硬把它給逼到大樑上去的。」
「在未了解故人實力之前,這是一種最不冒險的辦法。」尤不平說道,「在他的燕尾鏢勁力未消除,我的豆子永遠包圍住它,我不去動他的燕尾鏢,他也不敢去動我的大豆,如果這樣一直打下去,吃虧的還是他,因為我身上還有好幾斤大豆,但他卻不可能帶五十隻燕尾鏢。」
萬可人嘆了口氣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但你坐這裡未動,已和燕玄交手一招,而且又未被大家發現,這份功力以就夠人佩服的了。」
尤不平聳聳肩道:「司馬前輩說得不錯,除了劍道之外,我學的都是一些雜耍玩藝,所以在和人動手時,全靠技巧,你們是被另外五個人分散注意力,燕玄也是跟我一樣想取巧。」
「兄弟,咱們這些人誰也不是新出道的。」萬可人正色說道,「對付一般小混混取點巧還有可能,但對手大名鼎鼎的燕山掌門千臂哪吒燕玄,我卻想不出你這個巧是怎麼取的?」
尤不平又聳了下肩道:「我說的是實話,每次在遇到高手時,我的應付方法都是臨時被逼出來的,甚至連我自己都說不出名稱,如你那招萬流歸宗,我施出的手法和變化都不是從你的招式里蛻變出來的。」
「就是因為你把這一招弄成四象,所以我才說你是言不由衷。」
「那你就叫它四不象好了。」
萬可人還想再說時,袁不器己玲哼一聲道:「你太哆嗦了,難道江湖中各門各派招式你都知道?」
「你老鬼除了喝酒還懂什麼?我整整花了十年工夫,仍研究不出破解燕玄的擺龍九尾。」
「這個圖案一時大概不會破壞,你把它記下來不就行了。」尤不平說道。
「如果有那麼容易,我早就記了。」
「我以為要破掉千臂哪吒的招式,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一刀砍下他的雙臂。」
「這個辦法當然是最好不過,但他的雙臂又豈是那麼好砍的?」
「他如果敢接近到我的三丈之內,不要說雙臂,連他腦袋飛了他都不會知道。」
萬可人神色一動道:「你的馭劍殺人可以遠及三丈?」
尤不平聳聳肩道:「三丈由離是指我站著不動而言,假如我飛身馭劍,三十丈之內取人首級,不過是舉手之勞。」
萬可人伸伸舌頭道:「三十丈之內殺人,那不成了劍仙,怪不得江湖上人最怕你的劍。」
「世上哪有劍仙,我只是基礎打得好,苦也吃得多,所以比一般劍手耐勁要強一些。」
呂艷秋很不服氣道:「我兩歲就開始練劍,吃的苦比你更多,但我全力馭劍出擊,也僅能在兩丈內傷人。」
尤不平聳聳肩道:「劍術是一門硬碰硬的學問,一點也摻不了假,除了天賦之外,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誰都懂得這些理論。」呂艷秋哼了一聲道,「你不妨表演一下,讓咱們開開眼界。
三十丈之內取人首級,是怎樣個取法?」
朱鵠天剛想阻止,尤不平已介面道:「好,咱們總得找個試驗品。」
「這種要腦袋的事,誰也不願試驗,咱們就用那個酒罐子,好了。」
呂艷秋指著櫃檯後面一個空酒罐子。
尤不平估計一下道:「這最多只有十丈距離,怎麼能算標準?」
呂艷秋笑笑道:「你退後二十丈不就行了。」
尤不平搖搖頭道:「雙方交手都想搶佔先機,哪有退後二十丈再打的?」
「咱們是看你表演又沒有人跟你真打。」
尤不平聳聳肩,轉身用腳步慢慢向窗口方向量去。
呂艷秋卻很認真地替他數著,一丈,二丈,五丈,十丈,一直數到十八丈時,她突然大叫道:「夠了,鏢客,飛身出劍……」
尤不平隨著她的聲音,身子突然飛起,在劍氣暴漲中,象閃電一般穿窗而去。
在場的人被他這突然舉動驚呆,但緊接著就聽到窗外慘嚎之聲不絕入耳。
呂艷秋緊隨在尤不平身後,劍出如虹,一口氣至少也被她殺掉十個人以上。
等到眾人趕到店外時,已經是遍地屍體和殘肢斷骸。
有十五個人前胸中劍,那是鏢客殺人慣用手法,另外一個老人,雙臂齊肩以下被劍氣絞碎。
萬可人見到那個斷臂老人,先是一怔,隨即流著淚,跪在尤不平面前道:「謝謝你,鏢客,如果不是你幫忙,我這一生永遠也沒有機會報仇。」
尤不平趕忙將她扶起道:「他大概就是燕山門的掌門,千臂哪吒燕玄吧?」
萬可人點點頭道:「三十五年了,他與崆峒派聯手殺了我全家二十餘口,我那時只有十二歲,被海上漁翁萬石公救走,並拜他為師,本來我不姓萬,神拳程守節就是先父,我的本名叫做陳露寒,為了報仇才改隨師姓。」
「我見你一直注意我破解他的那一招龍擺九尾,就知道你很可能跟他有仇,所以才答應你砍去他的雙臂。」
「尤不平,你太卑鄙了。」燕玄厲聲說道,「老夫如不聽信你的鬼話,什麼三十丈內馭劍殺人,你根本就無法傷去我的雙臂。」
「只能怪你太笨。」尤不平說道,「在你準備放火時,我不是說過要削斷你的雙臂嗎?」
「老夫是把你當個人物,怎會想到你如此卑鄙。」
「你身為一派掌門,卻干偷偷摸摸的放火勾當,算不算是卑鄙?」
「老夫既落在你們手裡,廢話也就不必多說了。」
尤不平聳下肩道:「這還象一派掌門樣子,怎麼處置你是這位程姑娘的事。」
他說完又走向另外五名受傷大漢道:「你們大概就是魯山五英?」
為首大漢冷哼一聲道:「不錯,我叫崔曙,他們四人都是我弟弟。」
「追陽劍崔曙。」尤不平說,「在下久聞你的大名。」
「我的大名不會比鏢客更響亮。」
「那要看從那一方面說起,你們魯山五英在江湖中給人印象並不太壞,而我這個鏢客素以跑單幫出名,所以出劍必須要快要狠,江湖人知道我的名字,只有那些見到我出劍的人,但他們都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我這次卻破例對你劍下留情。」
「閣下出劍之快,確是崔某平生僅見,但你不殺咱們,想必另有原因?」
「在下想知道三三會和你們魯山五英有什麼關係?」
「咱們根本就不知道三三會是個什麼組織。」
「那麼你狙擊我,是受九大門派所使?」
「九大門派只有少數趕到,而且他們不知道你保的這趟贓鏢。」
「贓鏢?誰告訴你們我保的是贓鏢?」
「鬼手郎中趙鴻緒,他告訴燕山掌門燕玄,說你保了一批暗鏢,主人是當今皇上的遠親,做了幾十年贓官,此次告老還鄉,攜帶金銀珠寶價值連城。」
「你們知道這個退休的皇親是誰?」
「不知道。」
「你們總該知道我保鏢的規矩?」
「僅是耳聞,閣下似乎喜歡獨來獨往。」
「不僅如此,我一向只保暗鏢,不保明鏢,出鏢時更不插鏢旗不請鏢師,跟我走在一起的這些人,你看他們象鏢師?還是象退休的皇親?」
崔曙微微一怔道:「在下覺得他們都是江湖人,也許是閣下邀來的幫手。」
尤不平冷冷一笑道:「他們是我的幫手不錯,但不是我邀請的,而是他們自願來的。」
「你保的贓鏢也是事實了?」
「不僅是事實,而且數目龐大,總值白銀已超過千萬兩以上。」
「這就證明鬼手郎中沒有說錯。」
「他只說對一半,因為我保的不是贓鏢。」
「管他是什麼鏢,咱們目的是銀子。」魯山五英崔佑不耐煩地說。
尤不平聲音一冷道:「這批銀子是鎮守山海關的朱總兵派我送到黃河去救災的,各位還想打劫嗎?」
崔佑哈哈一笑道:「你的話連白痴也不會信,總兵府救災的銀子,會派一個江湖人護送。」
「因為我是鏢客,朱總兵把銀子交給我,比派十萬大軍更保險。」
「你來蒙陰就不保險,除非你把銀子留下。」
尤不平看了崔曙一眼道:「你們五個人都想要這批銀子?」
崔佑不等崔曙答話,已搶著介面道:「想要這批銀子的人,中原武林高手差不多都來了。」尤不平嘆了口氣道,「在下久聞魯山五英雄雖以打劫為生,但卻不劫忠臣孝子,且又劫財不傷人,所以我劍下才留了情,想不到你們連個市井小人都不如,聽到銀子連命都不要了,銀子就在我身上,你們有本領來拿吧!」
經尤不平一說,五個人才想到身上要穴早被人家劍氣封死,不由面面相覷。
尤不平臉上充滿殺氣道:「象你們這種江湖敗類,我殺了你們等於對我是一種污辱,就讓你們留在這裡等著吧,如果有人能解開你們的穴道,將來還有機會找我報仇,但二十四個時辰之內,穴道內動解開,只是你們的武功將從此消失,以後再也不可能靠打劫為生了。」
他說完走回店內,其餘的人也相繼回店。
流星刀萬可人這時已經恢復她的本名程露寒,她把燕山掌門千臂哪吒燕玄的頭割下來,遙空拜祭一番。大仇已報,她回到店內等於是換了一個人,言談舉止端莊無比,一改過去輕浮媚態。
朱鵠天和程露寒的父親神拳程守節,曾有數面之緣,只是他此刻不便表明身份。
而在座的除了沈宋賓兄弟外,大多知道程守節五十年前憑一雙拳,曾使黑道聞名喪膽,所以對程露寒也就另眼相看。
朱鵠天首先舉杯道:「恭喜程姑娘大仇得報,老朽敬你一杯。」
程露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站起身朝各人福了一福道:
「小女子為了報仇心切,浪跡江湖實有辱先人名節,尚祈各位體諒。」
她說完先幹了一杯。袁不器素來不拘小節,他哈哈一笑道:「沖著你這句話,咱們的舊帳也不必算了。」
程露寒苦笑一聲道:「袁大俠如算舊帳,我絕不還手。」
袁不器搖搖頭道:「算了算了,但老夫有一件事卻始終弄不明白。」
尤不平聳了下肩道:「前輩可是想問我怎麼知道千臂哪吒燕玄在窗外的?」
「不錯,你們兩人一搭一唱,演得那麼逼真,老夫還真以為你練成劍仙,可以在三十丈內殺人。」
「晚輩並沒有誇張,而且三十丈內殺人,並不一定要練成劍仙。」
「如她說你的馭劍術已經成功。」
「不敢說已成功,但晚輩如運集全部真力,使出身劍合一的馭劍一擊,三十丈內,恐怕占劍仙何異?」
「晚輩沒有見過劍仙,但傳說中劍仙用的是飛劍,百里之內取人首級,可以隨人所欲,但他們練劍方式,卻全憑道家吐納功夫。」
「那也僅限於傳說,老夫相信在座的人,誰也沒見過。」
程露寒喝了一杯酒道:「尤老弟剛才那一招劍法,並不遜於劍仙,以千臂哪吒燕玄的修為,竟連閃讓的機會都沒有。」
「他是被我唬著了。」尤不平說道,「如正面交手,那一招最多只能制住魯山五英。」
「可是你是先削斷燕玄雙臂,才點五英穴道的。」
「他們的目的是來放火,這裡是魯山五英的地盤,所以聚賢小吃四周,暗中早就被埋下炸藥,但千臂哪吒那招成名的龍擺九尾,被我糊裡糊塗地破了,他當然不甘心,逃走後又偷偷地潛回來,正遇上程女俠在談武林中各派暗器手法,並一再表示燕山門的龍擺九尾無人能破,燕玄即是暗器名家,他當然也想多聽一些,他暫時阻止五英放火,正與程女士犯了同樣的錯誤,將精神都集中在那一把關外名產大豆子上,他當然研究不出結果,當時又氣又急,正要指揮魯山五英放火,我只好暗中和劍客打個招呼,終於一舉成功。」
司馬丹青哈哈一笑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你們兩個人什麼時候有了這種默契,老夫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程露寒笑著介面道:「司馬先生只讀本草綱目,不看情書大全,如何懂得人家眉目傳情……」
呂艷秋紅著臉道:「假如你們把我當做笑談對象,可別怪我對你不禮貌。」
司馬丹青打個哈哈道:「好啊,你跟鏢客那小子跑了幾天,大概整人的本領都學到了。」
呂艷秋繃緊臉道:「你別忘了那九尾鏢燕玄雖然死了,他的鏢還訂在大樑上。」
她說著拿起筷子,就準備去動那些大豆子和燕尾鏢。
司馬丹青搖搖頭道:「使不得,丫頭,這個玩笑千萬不能開。」
「我放你們一馬可以,從現在開始,誰談到我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司馬丹青嘆口氣道:「好,不談不談,咱們談正經的,這家聚賢小吃四周既埋下火藥,咱們總不能在這裡等死吧?」
「我留下魯山五英,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尤不平說道,「只要有人點燃火種,先死的一定是他們五個人,而且已經來過幾個高手,替他們試過了,都沒有解開我的獨門點穴手法。」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魯山五英老大崔曙立時放低聲音道:
「尤大俠,你的聽覺果然驚人,他們的確來過幾個人,要我告訴他們點火方法,並答應把我救出此地,但在下沒有接受這個條件。」
「你還不失為一號人物。」尤不平說道,「他們既然解不開你的穴道,把你們救走了有什麼用?何況就算你說出了秘密,他們也沒有機會放火。」
「在下知道大俠的暗器手法已到了出神入化境界。」
「我帶著幾袋大豆子都是塞外名產,是留著喂馬用的,他們來的那些小角色,還不值得我出手。」
「大俠不能太小看他們,。在這批人中有一個老和尚叫天龍上人,是五台派僅存的一個長老,他的功力聽說在江湖上已經無人能政,各大門派來的高手,誰都要對他敬畏三分。」
尤不平神色一動道:「這個老和尚我早就想找他了,難得他自己送來,現在是不是在蒙陰寨?」
「他昨天晚上來一下,但連夜又走了。」崔曙說道,「聽說他在蒙陰西南一個小村子,看中一名少女,這和尚練的是陰功,不能一夜沒有處女陪宿。」
「這就不會錯了。」尤不平說道,「天龍老和尚原是番僧,不知他是怎麼投到五台派的,近數年來被他姦殺的良家婦女,不下千名,聽說他很狡猾,從不跟任何人在一起過夜,所以江湖上很多俠義之士,到處都找不到他。」
「不錯,他昨夜來不到一個時辰就走了,大俠今夜如留在此地,他一定還會來。」
「你也不必先高興,天龍來了照樣解不開你們穴道,為了給你一個自新機會,不妨讓天龍試試,如果他能解開你們穴道,你儘管點燃火藥,要是他解不開你的穴道,你就想辦法暗中通知我,不管我殺不殺得了天龍和尚,都會保住你們的生命和武功,但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以打劫為業。」
「咱們一定遵照大俠的指示,但這妖僧功力通神,恐怕找不到機會通知大俠。」
「通知的辦法很多,比如他替你解穴時,你們故意叫聲痛或者說話聲音高點,但千萬不要引起他們疑心。」
「大俠有把握殺他嗎?」
「天龍和尚出身異邦,對他的武功路子,我一點都不了解,到時只好見機行事。」
「大俠既然決定留在此地,在下把埋藏火藥的地方告訴大俠,你先派人把它破壞了,比較安全。」
「不必了,你們不說出來,比告訴我更安全。」
崔曙一怔道:「在下不懂大俠的意思?」
「意思很簡單,如果你們告訴我,被別人也聽去了,不是更危險嗎?」
「大俠以為這附近有人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