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他溫馴、正直、有君子風度……」音音對金劍殺手的評語又響在耳邊,冷一凡笑了起來。

這笑也是心意識的,為了試劍而殺人,也配稱為正人君子。

那天下屠夫儘是聖賢了,音音定是被情感沖昏了頭。

想著,又灌了-大口酒。

就在此刻,門外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道:「兄台好雅興,自得其樂。

冷-凡大吃一驚。

轉頭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當門而立,是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肩上跨著包袱,包袱上別著長劍,像是經過了跋涉而走來。

只一眼,冷一凡的目光便被這不速之客的儀錶所吸引住了。

套用最俗氣的一句形容詞,他長得面如冠玉,氣質極佳,誰見了他都會對他產生好感的。

冷一凡對他並未產生好感。

因為他立即想到了金劍殺手,照音音的話說,這不速之客很可能便是這間茅屋的主人。

於是,他站起身來。

俊逸書生走進了屋子,輕輕放落包袱和長劍,然後文質彬彬地朝冷一凡作了個揖道:「打擾兄台的雅興了!」

人長得俊美,聲音也很悅耳。

「那裡,好說!」

冷一凡口裡漫應著,心裡卻起了狐疑,他到底是不是這茅屋的主人?依形貌斷很像,聽聲口似乎又不像。

心念之中也拱手道:「兄台是……」

他故意只問半句,目的是要對方接下文……「

「在下房吟秋,朋友都叫在下房二少爺,一向喜歡山水之趣,今日不期來此,可以借兄台仙居稍憩么?」

一副標準書生的形象。

這一說,對方便不是茅屋主人了。

大洪山雖非窮山惡水,但絕不是名山,更談不上勝景,何來山水之趣,他是故意隱藏自己的行藏么?

可是依他的形象儀錶,不可能是冷血殺人的金劍殺手,如果是,別說音音不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

「請教兄台上下?」

房二少爺又開了口,編貝似的玉齒微露,腮邊居然現出了兩個淺淺酒窩,如果她是個女人,也是個大美。人。

「在下浪子!」

「噢!浪子?」偏了偏頭,眸光一閃,象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是不是曾經在襄陽城行醫的浪子郎中?

「正是!」

「真是幸會!」說著,又是-揖,笑吟吟地道:「浪子兄是名醫,名劍手,也是雅士,能得識荊,三生有幸。」左右一顧盼,。又道:「在下可以請求賜坐么?」

「啊!」冷一凡臉上一熱:「請坐,請坐!」即挪一挪旁邊的椅子:「此行定然勞乏了,如不嫌棄,共飲幾杯如何?」

「攪擾不當!」說著坐了下去。

冷-凡到廚房取來一副杯筷,斟上酒,歸座。

「房兄請!」冷一凡舉杯。

「謝了!」房二少爺也舉杯。

雙方照上了杯,冷一凡再斟上。

「兄台的雅築……」

「不,在下也是游山路過……」冷一凡立刻打斷了對方的話,

不自然地笑笑:「正好碰上多時不見的老友,她有事離開,在下暫藉此地歇腳而已般。」

「哦!原來如此,貴友想來是高人?」

「這……嗯!恐怕不能當高人之稱。」口裡說,心裡很不是味道。

但對這自稱房二少爺的疑念未釋,江湖上充滿了鬼域,更不能以貌取為,對方身負包襖,說不定是遠遊歸來。

因為殺人識劍的事就發生在昨晚,說巧也夠巧。

「浪子兄剛才說也喜愛山水?」

「這……說是說,真正地目的是採藥。」

「對,一舉兩得。」

吃喝了一陣。

「房兄帶著寶刃,想來是個能手?」冷一凡開始試探,這不純是為了音音,主要還是自己人山的目的。「

「啊!不怕浪子兄見笑,裝點門面而已!」

「房兄忒謙了,在下有個怪癖……」

「噢!浪子兄有何怪癖?」

「見獵就會心喜,凡碰上同道之人,一定要印證幾手並非圖名,更不是鬥勝,而是藉以觀磨歷練。

冷一凡向前迫進了一步。

只可惜小弟不堪與兄台同道!「房二少爺明顯地拒絕。

冷一凡下意識地瞄了瞄在包襖上的長劍一眼,如能迫使他拔劍,而劍是金劍的話,就什麼也不必問了。

「在下說過只是印證!」

「浪子兄是高手,能印證什麼?」

「在下癖性難改。」

「小弟的個性也很執著。」

「如果在下改成對房兄挑戰呢?」

冷一凡步步進逼,一點也不放鬆,也不能錯過任何達到目的的機會。

「挑戰?」房二少爺眸光乍亮,但臉上仍是和平之色,淡淡地道:「浪子兄剛說不鬥勝,怎麼說出挑戰二字來?」

「因為房兄拒絕,而在下癖性難移。」

房二少爺凝眸望著冷一凡,臉上起了變化,極微的變化不是有心人絕對感覺不出來,而冷一凡是有心人,所以他不會放過任何一絲絲的變化。

「我們能交個朋友么?」

房二少爺軒了軒眉。

「當然既然有緣相識就已經是朋友了!」

「朋友能動劍么?」

「切磋彼此受益也無傷大雅。」

房二少爺沉吟不語。

冷一凡的眼角忽然看見門外有影子在晃動,轉眼望去不驚「啊!」出聲虎地離座而起。

房二少爺也發現了情況隨著站起。

只見一個黑衣老者跟跟蹌蹌奔來,到距離茅屋門丈之處,「砰!」地仆了下去。

兩人雙雙搶出屋門。

房二爺同時順手抓起了別在包袱上的長劍,動作相之俐落,速度與冷一凡不差分毫。

黑衣老人撐起頭,一張血臉,抬起手,指向房二少爺口唇-陣抖動,又伏回地面,一聲長喘不動了。

冷一凡全身業已抽緊,弓下腰,把老者的身軀翻轉。

可怕,眉心部有個血洞,淌著血水,不是鮮紅色,是血止之後滲出的淡紅血水,臉上凝結的血線條像是故意繪的一個惡鬼臉譜。

「他是誰?」冷一凡望著房二少爺。

「黑俠!」

「黑俠?」

「對,漢中三劍客的密友」

「房兄認識他?」冷一凡的聲調變冷。

「三天前在襄陽酒樓上見他與漢中三劍客同桌暢飲,聽他們的談話,是至交密友。」房二少爺的聲音也變冷。

冷一凡心念疾轉,黑俠的死狀與漢中三劍客-模一樣,眉心被刺,是金劍殺手的傑作。

依死者血液凝結的情形看來,距離受這致命之傷已經有一段時間,房二少爺剛到不久,死者斷氣前曾手指房二少爺這說明了什麼?

到這茅屋必須經過一段陡峻溪流,受了這麼重的傷是無法登山的,證明他遇害定在附近松林之內,才會跑到這裡來。

想著,目光變成了利刃,直刺在房二少爺面上。

「浪子兄,為何這樣看小弟?」

房二少爺似有所覺,這種目光相當不尋常,任誰看都會有異樣感受的。

「在下想聽房兄說明!」

「小弟,我……說明?」

「不錯!」

「浪子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房二少爺驚怪。

「剛才死者手指房兄,這表示?」

「噢!這個,原來浪子兄懷疑小弟是殺人兇手。」

房二少爺溫文地笑笑,很不在意道:「這很容易明白,死者已瀕臨斷氣,抬手想說什麼,是一種自然的動作,如果兄台站在小弟的位置,那他指的豈非是兄台?」

「房兄很有辯才,言之成理,不過,這只是假設之詞,在下難以接受。」

冷一凡有意指對方強辯,但措詞上貴為婉轉,聽起來便不怎麼刺耳,實際上對於對方的身份他疑念未釋。

話微一頓,又道:「一名劍手。對於劍創應該不外行。從傷口血液凝結的情形判斷,死者中劍當在-刻之傷。一是跑不遠,第二不能超越崎嶇……」

「浪子兄如此認定?」

「事實是如此!」

「如果小弟鄭重否認呢」?

房二少爺臉上現出了嚴肅之色。

「最好能加以證明。」

「如何證明?」

「房兄只消拔劍與在下過一招手便可以證明。」

「小弟不懂、這能證明什麼?」

「房兄!」

冷一凡盡量把話說得婉轉,如果對方真的是金劍殺手,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應該避免傷感情。

「你我不期而遇,做了朋友,朋友之間不能任何隔閡。所以在下提出這不情之請,在下曾經目睹另外三位同道之死,死狀完全一樣,故而只要房兄出劍,便可以證明。

「可以!」

房二少爺不再堅持。

冷一凡心裡可有些忐忑,照昨夜江邊所見,金劍殺手的劍法已到了駭人之境,如果證明他是,自己是否是他的對手?

如果他下了殺手,後果會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有改弦更張的餘地,這要求是自己提的,家傳絕招不能用只能以江湖秘客改變過的招式應付,致勝的把握便相對的降低……

「浪子兄莫非要改變主意?」

房二少爺見冷一凡在沉思,反而出言催促。

「沒這樣的事!」

「那就請!」

「請!」

冷一凡不失禮地作了個請式,然後徐徐拔劍,亮出了架勢,而對難斗的高手,他必須全神貫注。

房二少爺點點頭,可能是很欣賞冷一凡的氣勢。

高手,-拉開架子便可看出端倪。

「浪子兄!」房二少爺站好位置:「你的目的只是要求得證明,並非見真章,分高下,我們佔到為止?

「當然!」冷一凡正合了心意。

碧芒耀眼,房二:少爺長劍出鞘,不是金劍。

冷一凡大失所望,對方果然不是金劍殺手,但他逼對方於先,自然不能退縮於後,還是非印證不可。

房二少爺所定神閑,架勢無懈可擊。

「請!」

一青一白兩道劍芒陡然騰起,然後是一陣連珠密響,瞬息之間,兩支劍碰擊了十餘下之多,然後分開。

冷一凡沒用全力,也沒施絕招。

房二少爺是否也有保留不得而知。

但這一回合的表現,已顯示他是個拔尖的劍手。

「浪子兄證明了什麼?」

「證明房兄是上上之流的好手。」

「愧不敢當,別的呢?」

所謂別的就是指懷疑而言。

「別的沒有了!」

雙方收了劍。

又回進屋裡,斟上了酒,心裡的疙瘩解開,氣氛可就融洽多了。

不過,冷一凡心頭的壓力並未減輕,房二少爺既然不是猜測中的金劍殺手?那金劍殺手該是誰?

音音等了三個月,而他在附近接連殺人,音音已去找他,他會見她么?

這裡是他的棲身之地,他勢必要回來,如果將來事實證明他是蛻斷中要找的人的手下,而卻又是音音委身的對象,雙方免不了血刃相見,將何以處?

「浪子兄,你真的喜歡遊山玩水?」

房二少爺似是無話找話。

「嗯!」冷一凡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根本不相信房二少爺是為了旅遊而人山,因為大洪山並非值得玩的地方,很可能別具用心,說不定他也是所謂神秘地方的一份子。

心念之中,補充了一句道:「在下說過喜歡山水,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採藥。」

「我們結伴同遊如何?」

「這……」冷一凡略作沉吟道:「眼前不行!」

「為什麼?」

「在下要等一位朋友!」

冷一凡心中有他的打算,音音如果找不到人必會回頭,就可以向她詢問金劍殺手的來路。

而金劍既在附近殺人,說不定隨時會現身,假設房二少爺跟他是一路的,消息必會傳到。

所以在這茅屋裡守株待兔是上策。

「貴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話問得很奇特,在山裡等女朋友不太合理,除非他知道音音在此呆了三個月這件事,要不就是他知道此屋的主人不然不會如此問。

「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

冷一凡故意如此回答,注意觀察對方的反應。

「這話怎麼說?」

房二少爺並無特殊反應。

「因為在下等的不止一人,但只消等到其中一個,不管是男是女。」

冷一凡回答得很巧妙,但事實是真是如此,等到音音或是等到金劍殺手,都算是達到目的。

「哦!原來如此!房二少爺莞爾一笑,極有風度也一笑,舉起筷子道:」浪子兄,請盡此杯,願我們有一天能把臂遨遊。「

「請!」

冷一凡也端起杯子,心裡有一異樣的感受。

人好色,雖然房二少爺是男人,但象這樣俊美秀逸,武功出眾的翩翩少年,如果沒有別的原因,仍是值得交往的。

雙方干下照杯。

房二少爺站起身來,拖開椅子,長揖道:「小弟就此告辭。」

冷一凡起身還禮,脫口道:「願不久再見!」

房二少爺轉身拿起包襖深深望了冷一凡一眼,然後從容出門飄然而去:安祥如行雲流水。

冷一凡望著他從松林間消失心想:「房二少爺俊美有餘英氣不足,但仍不失為迷死女人的男人。

他站著發獃的不知過於多久一個婀娜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精神一振張口:「音……」還沒叫出口讓咽了回去,來的不是音音,是一個綠衣紅裙的少女,由於穿的是緊身衣服浮凸出現了一副熟透的身材。

顧盼之間便來到了門前。

近看,才看出這少女十分妖嬈,眉目之間春意盎然是個十分惹火的尤物,以兩個字來形容便是「冶艷」。

奇怪,在這荒山野林?竟出現了這等尤物。

眸光流轉,照在冷-凡的臉上,火焰,能使每一個男人的焚燒,尤其鼓綳結實的胸部,頂著兩粒小珠,似要破衣而出,渾身上下全是誘惑。

冷一凡並不輕浮,但也忍不住吞了泡口水。

「你不是這茅屋的主人!」

少女開了口,聲音甜得使人發膩。

「在下不是!」冷一凡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冷卻。

「我說呢,從來沒有見過你。」說著,進了屋子,逼近俏立在冷一凡身前,再次朝他仔細打量,像在品嘗-件藝術珍品;散發的異香,使冷一凡的心潮起了波動。

「你是誰?」

她偏起頭問,風韻十足。

「在下浪子!」

「浪子,唔!看你這一身穿著打扮,真的是個浪子,不過是個讓人喜歡的浪子!」春花似地一笑:「沒有名姓么?

「沒有。」

「怎會浪到山裡來?」

「在下正要請問姑娘?」

「我本來就住在山裡。」

「噢!」

冷一凡心念疾轉,先出現了房二少爺說是遊山玩水的,現在又來了個尤物,卻是住在山裡的。

顯然此中大有文章,這是線索,不能輕易放過。

想著,和聲道:「姑娘不像是山裡人,怎麼個稱呼?」

「十里香!」

當然這是外號,不是名字。

「十里香?」

冷一凡下意識地心頭一盪,極貼切的外號,看來不止十里香,恐怕百里之內都會聞到她的香。

「對,好聽么?」

「很好,的確是好!」

「格格!」十里香媚笑了-扭,細腰一扭,脆聲道:「浪子你

說你到山裡來是為了採藥的,對不對!「

「沒錯!」冷一凡點點頭。

「我是山裡長大的,對山的情形熟得像看自己的掌紋,我可以做你的嚮導,你只消說出你要採的葯是什麼形狀,葉子,花色,我就可以帶你找到。

「真的!」

冷一凡故作驚喜,因為他是有心人,對方主動給他接近的機會,他當然是願意都來不及。

「我們剛剛才認識,我幹麼騙你!」

「那太好了!」

「我們現在就走!」

冷一凡抓起劍,跨上錦囊,跟著十里香。

兩人並肩走在山路上。

山路狹窄,兩人挨得很近,不時地擦肩碰肘。

現在,冷一凡才真正感覺出來,十里香身上的香並非脂粉得,而是一種天生的體香,這香味就像極陳的酒,足以使任何人為之迷醉,即使是滴酒不沾的人也會想嘗上一口冷一凡是男人,真正的男人,他當然會心動,但不沉醉,因為他別有心懷,這心懷使他抵擋一切誘惑。

山路雖然崎嶇,但十里香輕盈得象一支粉蝶。

「浪子,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十里香不但峰上散發異香,連說話的呼吸里都帶著點香味,簡直是一朵香花。

「什麼好地方?」

「你不是要採藥么?那地方長滿了奇花異草,大部分叫不出名字,說不定那裡面就有你意想不到的花草。」

「那真是太好了!」

「我們走快些,我在前帶路。」

十里香超上前,步子加快。

沒有在身邊挨挨擦擦,冷一凡輕鬆了許多。

眼前已沒了路,連羊腸小徑的影子都沒有,十里香真的是熟悉每一寸地方,每一株草,左盤右折,象走在自己家的庭園裡,毫不阻滯。

日頭已經偏斜,一個生人走在這種重峰疊障的區域里,很難判出太陽是從那邊升上來,那邊落下去。

不知轉了多久,進入一個峽谷,日頭失去了影子,只剩上的餘光。

十里香沒說假話,谷里五色繽紛,儘是不知名的山花,散發著各種不同的香氣的確是好地方名符其實的眾香之國。

冷一凡留心觀察,目的是有些可採的藥草,不過採藥只是他的託辭,醉翁之意並不在。

嵐氣氤氳,谷里的光線逐漸暗淡。

「姑娘,天色已晚,視線不明,沒法子採藥……」

「沒人要你連夜采。」十里香說得很清淡。

「這裡沒住宿的地方,回頭得摸黑。」

「哦!你是擔心這個?」十里香扭頭笑了笑:「我帶你來當然有我的把握,放心,有地方過夜,而且是個好地方,比起那間茅棚子好多了。」

「唉!有這樣好地方?」冷一凡心中一動。

「喏!」十里香用手朝不遠處山壁腳的一蓬藤蘿指了一指,曼聲道:「馬上就到。」

「山洞?」

冷一凡已經意識到是什麼樣的地方。

「說山洞多難捉,稱做仙窟不是很好么?」

冷一凡微微一笑。

顧盼間,來到了藤蘿前面,密密的順葉牽纏交織,像頂懸垂壁間的巨幕。

十里香雙手撥開藤蘿,鑽了進去。

冷一凡略一猶豫,跟了進去。

兩丈深處。現在洞口很暗,彷彿一下子帶入黑夜。

十里香伸手抓住冷一凡的手:「來,我要帶著你走。」

溫軟纖柔的玉手,像是沒有骨頭。

一股異樣的熱流,透過手流進冷一凡的心,洞徑平滑,但相當曲折,而且深邃,沒有任何光線,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人變成了睜眼瞎子。

要不是被牽著,簡直寸步難行。

冷一凡內心起了忐忑。

這種鬼地方,要是對方心懷叵測,根本沒反抗的餘地,他開始有些後悔不該隨她進洞,很可能成為瓮中之鰲,但已經進來了,想回去也辦不到,一切只有聽其發展了。

「浪子,你怕么?」

十里香五指用力捏了捏冷一凡的手,聲調依然很動人,但多少有點調侃的意味。

「怕,怕什麼?」

「如果有人暗中搠你一刀……」

「這……」冷一凡心弦一顫,定定神,故作無所謂的說道:「在下只是個採藥的人,與人無怨無仇,誰會向我開這大的玩笑?」

「很難說!」

「……」

冷一凡默然不語,下意識地一捏手中劍,心時已起了戒備之念,事實上他跟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同道,本來就懷著鬼胎。

「浪子,別緊張,這裡是仙窟,仙女住的地方是祥和的不會有人搠你,連蟻子都不會咬你一口。」

「在下並不緊張!」

「騙人,我從你的手就可以感覺出來。你很緊張。

「……」

冷一凡又無言,這女子不簡單,在情況沒顯現之前,誰也猜不透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到了,你別動,我點燈。」

冷一凡只有聽任擺布的份。

燈光乍亮,冷一凡的心隨之押緊,眼前的景況,完全出乎意料之中。

這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居然有桌椅妝台,地上鋪著的獸皮紫檀木的雕花大床,鋪陳的枕褥被單全是上好的質料,看上去是一間很講究的閨房。

「這地方怎麼樣?」

十里香手扶桌,笑得很甜。

「不錯,很好!」冷一凡只能這麼說。

「可以過夜么?」

「這……當然!」

冷一凡的心裡又起了疙瘩,一男一女,一張床,過夜,這不是荒山野洞,而是精心布置的艷窟,結果是什麼?

十里香帶自己來的用心是什麼?想著,向前挪動了有兩步,踏上軟軟的獸皮地毯。

「我沒騙你吧?」

「這是姑娘的地方?」

「唔,當然,我能把你往別人的地方帶么?」

神秘的地方,神秘的女人,冷一凡立刻想到了金劍殺手蓋代劍尊,這些能連結一起么?

看來自己已經接觸到了江湖秘客所猜測的神秘地方蓋代劍尊會是自己要找的劍中劍歐陽軒么?

看來自己已經進入了虎穴狼窩。

「浪子,你坐下歇著,我去弄點吃的。」

「還有……吃的?」

當然有,我還在食人間煙火屍柳腰款擺儀態萬千地走了出

去。

到了石室門口,回眸嫣然一笑。

這回眸一笑,當然不會令六宮紛黛失色,因為這裡是宮廷,也沒有粉黛,只有她一個人。

但那媚態足以使冷一凡心勝搖搖。

人影消失,留下滿室的余香。

冷一凡發了一陣呆,坐到桌邊椅上,心神一下子平靜不下來,這尤物的影子仍在眼前浮動,揮之不去。

這是艷福么?

不是!天知道這裡面隱藏著什麼兇險,也許是陰謀,他不敢斷定自己的身份是否已泄露。

假使已經在以往的無意間泄露,什麼可怕的事都會發生的。

他茫然地握瞄艷窟,情緒逐漸穩定,他開始盤算應付各種情況之道……

十里香笑吟吟地出現,端來了食具菜肴,一樣樣往桌上擺,翠玉酒杯,象牙筷子,鏤花銀壺,軟碟都是上等瓷器,菜式不多,但很精緻,一半是腌臘野味,真看不出,這樣的女人會烹調。

擺設舒齊,十里香在對面落坐。

冷一凡不期然地想到了世俗傳說的狐仙故事,這情景的確是象,不知十里香是玄狐還是什麼九尾狐之類。

她執壺斟酒,柔白細嫩的玉手,在燈下教人眼睛發花,使人產生禁不住想摸它一把的誘惑。

酒香人香,混和成——種迷人的香味,在任何地方都能聞到的香味,再配上她那艷絕十足的姿容,真的是活色生香不醉而醉。「

「浪子,我是主人,我敬你!」

「在下敬姑娘!」

好酒,香醇無比,冷一凡現在領略到玉液瓊漿這四個宇的含意了。

古老的傳說里,儀狄作酒,夏禹主十分欣賞,飲到天亮而不覺,想來現在喝的酒比之儀狄作的酒毫不遜色,或許猶有過之。

這酒滋味如何?

「太好,在下第一次嘗到。」

這是取百花之英和野果釀造的,功能培元益氣,既然好就多喝幾杯屍邊說,邊又執壺斟酒。

談笑中,不知喝了多少杯。

冷一凡有了暈陶陶的感覺,十里香的粉腮泛出了酡紅,眸光也染上了紅色,燈下,她變成了一朵怒放的桃花,春意撩人。

逐漸,眸光變成了火,可以把男人焚化的火。

火焰飄向冷一凡,燒紅了他的臉,也燒熟了他的身體。

冷靜,適可而止,他警惕自己。

「浪子,你感覺熱么?」

「熱?這……」

提到熱,他才感覺到全身真的是燥熱,一種異樣的火燃燒所發出的熱,舒服而又難受,絕不能再喝了,他下決心。

「如果你覺得熱,可以把衣服脫掉。」

「脫衣服?」冷一凡心頭一盪。

「對,這裡是絕對隱秘的地方,絕對不會有第三者,進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脫光了也沒人看見。」

「脫光?」冷一凡的心「嗤」地一麻。

「有何不可?」

格格盪笑聲中,十里香三把兩把脫去了外衣,朝地上一扔,一副根本就無所謂的樣子,粉紅的小衣,既緊又薄,玉臂、粉頸、酥胸半露。

冷一凡兩眼發直,全身發麻,張口結舌。

他沒領略過這等陣仗,更沒見識這種使人發狂的胴體他努力鎮定,但鎮定不下來,身上已著火燃燒。靈明似乎消失了。

他突地發覺這酒有鬼,但是是什麼,他精通醫術,對任何

藥物都內行,可是從開始到現在,就沒發覺這酒有什麼異樣。

十里香又解開了小衣的扣子,兩個大白饅頭蹦了出來。

冷一凡閉上眼,一顆心似乎要跳出口腔,血管里的血液加速奔流,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跳動。

這是火上加火。

一陣暈眩,冷一凡的意識走了樣。

他努力掙扎,但理性軟弱得可憐,他睜開眼,用力擠出一句話道:「姑娘,你……你醉了!」

十里香向後一仰,雙手捧著酥胸,眼角眉梢,春情盪意夢囈般地道:「這樣舒服多了浪子,寬衣呀!」

冷一凡的呼吸已透不過來。

「格格格……」浪笑著,十里香奔過去,把嬌軀拋在軟綿綿的床上。

冷一凡的理性作最後的掙扎。

但他失敗了,原始的渴求已完全主宰了他,他的目光被烈火點燃了,投到床上,定在那團火上,徐徐的站起了身子……

「浪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來啊!」

一切改變了,慾念的狂濤淹沒了他。

他開始向床走去……「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衝進石室,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大丫頭急吼吼地道:「小姐他來了,馬上就到!」

「他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十里香翻身下床。

「真掃興!」

十里香氣呼呼地跺跺腳。

冷一凡已到了床邊,扔掉手中劍,雙臂一張……

十里香迎著冷一凡撲抱之勢,仰指疾點,輕「嗯!」一聲,冷一凡癱了下去,十里香火色未褪的眼珠子一轉,疾從床頭取出兩粒丸子,一粒自己吞下,另一粒塞到冷一凡口裡然後揮手道:「錦花先把他弄到床底下。」

叫錦花他大丫頭立即動手把冷一凡連托帶送塞到床底下連同他的劍也踢了進去,然後拉平床單。

十里香迅快地穿好了衣服朝桌上比了比。

錦花會意,立即過去收拾殘桌。

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門邊,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錦衣綢履,-副貴公子的模樣,人長得不賴,只是兩眼如刀,一望而知是個陰險的人物。

「沒得我的允許,你居然敢闖進來?」

十里香挑眉瞪眼,別看她一身風騷入骨,發起威來還真是有板有眼。

「我是奉命!」

「奉什麼命?」

「可能有生人闖禁區,奉命嚴密搜查。」

「人能闖到我這裡來?」

「嬌嬌,我是執行命令!」說著鷹隼似的目芒四下掃瞄然後停在錦花正在收拾的桌子上:「你有這麼好的興緻,陪誰喝酒了?」

「陪-個小白臉,很標緻的男人。」

「嬌嬌,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連我吃杯酒你也要管廣青年人沒接腔。

冷-凡的心火逐漸熄滅,人也清醒過來,只是全身軟綿綿地沒有半絲力氣,從床單下邊的空隙,他看到了織錦衣擺和一雙綉著圖形的男人鞋子。

他靜靜地躺著,對發生的情況還不十分明白。

青年人走到桌邊,仔細看了看,然後回身。

「嬌嬌,你喝這種酒?」

「為什麼不行?」十里香的口氣很硬,毫不在乎。

「這酒……只有我倆在-起時才……」

「我剛才說了,陪一個小白臉喝。」

「你不是說笑?」青年人的臉變了。

「你可搜搜看?」

冷一凡的心突然收緊,只要對方搜,當然很容易被發現這男人是誰?看樣子自己已經接觸到江湖秘客所謂的神秘地方了。

十里香伸了個懶腰,坐到床尾,斜靠在床欄上,一隻手臂勾拄著橫檔,一副嬌慵的樣子,兩眼斜睨著青年人,爹聲盪氣地道:「田四郎,你要搜就快些,我困了!」

這青年人叫田四郎。

田四郎:芒一閃,在石室里繞了半圈,停在床前。

「嬌嬌,你向來都是晚上興緻最好,今天……怎麼跟往常不一樣?」

「不一樣就不一樣,你管不著。」

「嬌嬌……」田四郎陰陰笑了,道:「我不是要管,而是茲事體大,先有個女的在那間茅屋裡住了三個月,後來又來了個男的。

現在兩個人都沒了影子,女的證實已經過了江,而那男的仍在山裡,要是出了差錯,這責任誰擔得了?「

「這關我什麼事?」

「……」田四郎默然。

冷一凡心念疾轉,音音已經過了江,不用說是在襄陽附近探尋金劍殺手的下落。

這一對男女是屬於山裡神秘地方的人已無疑義,如果自己被搜了出來,在穴道被制的情況下,只有聽任擺布一途,結果將是什麼?

叫錦花的大丫頭已收抬完殘桌,端了離開。

「嬌嬌!」田四郎開了口:「今晚我……」

「你怎麼樣?」

「住在你這裡?」田四郎邪意地笑笑。

「我說過今晚沒興至!」頓了頓又道:「你不是說奉命搜查生人么,你只搜搜我這裡就可以交差了?」『「不,我是說任務完畢我再回……」

「便了,我身體不適,要一個人好好睡一覺。

冷一凡明白了,十里香是個蕩女,田四郎是她主要的面首,她帶自己來的目的不問可知。

她被稱作小姐,她對田四郎的口氣嬌蠻而任性,很可能她便是山裡的女少主,如果能抓緊這條線索,對自己的大事大有幫助了。

「嬌嬌。不要折磨我好不好?」田四郎嘻起了臉。靠近伸手「不要碰我!」十里香推開四郎伸向胸前的手。

「嬌嬌!」田四郎皺起了田眉頭,望著十里香。悻悻地說道:「我總覺得你今天晚有點怪,什麼不對勁?」

「你說。什麼不對勁?」

「你平常……」

「我說了身體不舒服,要休息,這也不對?」撳了撳小鼻子。

又道:「四郎,我真的沒興緻,你還是辦你的事情去吧!」

「抱一下,親一下也不行?

「你真是……嗨!」她沒有峻拒。

田四郎一歪身坐到了十里香身邊,伸手摸這妖軀,左手由上而下,伸進裙子。十里香吃吃浪笑起來。

兩人滾倒在床上,扭股似糖地纏了起來。

床底的冷一凡心頭大急,穴道被制,動彈不得,如果這一對鮮廉寡恥的男女有進一步的行動。那真的是倒霉透頂。

他急急思索自解之道。

笑聲不斷,床也震顫不停。

「我的心肝,我……」

「不要,你休想得寸進尺。」

「你這不是……活活折騰人家么?」,「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個劇顫,有兩隻腳下床。

冷一凡鬆了口氣,預期的尬尷事沒發生。

「四郎,你可以走了。」

「好。我走,不過……我還要回來。」

「你要是敢不聽話,我打賭你以後再沒機會進我這間房子,今晚兒是最後一次!」十里香也下了床。

「好,好,別認真,我聽話就是!」嘖的一聲,田四郎在十里香的臉上親了一下,笑了笑,這才舉步離開。

十里香尾隨出去,不久,又進石屋,掀起床單,彎下身,伸指在冷一凡身上點了兩點,道:「出來吧!」

冷一凡鑽了出來,站起。

十里香自語地道:「死纏人,真是惹厭!」說著,坐到床沿。

用手在身旁一拍道:「浪子,坐下!」

冷-凡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他還是挨著她坐了。

十里香半側身,一條腿跨上了冷一凡的雙腿,粉臂環上廠他的腰,眸子里又隱隱冒出會使人燃燒的火花。

「浪子,我們再來一杯!」臉貼了過去。

奇異體香薰人慾醉。

「對了,姑娘。我們……剛才喝的到底是什麼酒?」冷-凡乘機發問,他精通藥草,竟然著了道兒還不自知。

「我說這百花之精釀造的。」

「不對,為什麼喝了會……」

「格格格格,浪子,是宮廷秘方配製的,喝起來香醇町口、絕對沒有異味,但卻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哦!」

冷-凡明白過來,那是-種媚酒。

媚酒而能做到毫無藥味,的的確確是罕聞罕見的上乘秘方。

他同時也領悟到穴道被制之後,十里香給他吞了粒藥丸那是解藥,媚酒發揮效力之後,如不宜泄,再加上制住了穴道,那可是會要人老命的。

可是現在問題又來了,這媚盪的女人勢必不達目的不休該如何應付?

「錦花,拿酒來,另外一種。」十里香大聲叫喚。

冷一凡呼吸為之一窒,另外一種,不用說定是能見速效的強烈媚酒,這-關將如何通過?真的要……「

「浪子,等一會你會聽到仙樂,升登仙界。」

「姑娘,在下只是個江湖浪子,為什麼你對……」

「因為你是武士中的武士,也就是男人中的男人!」他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嬌軀抖顫,酥胸大起波盪。

冷一凡兩眼發花,身上又起燥熱,他立刻拿定了主意,酒絕不喝。不能因為自己的目的而應付這蕩女淫娃,必要時只好出手以渡難關。

錦花出現。手裡沒帶酒。臉上並不好看。

「錦花。我要你拿另一種酒你沒聽到?」十里香很不悅的樣子,鬆開摟住冷一凡的手,坐正嬌軀。

乙「不行,小姐!」

「為什麼不行?」

「四郎帶來的人還守在外面沒有離去。」錦花拉了拉嘴角,又道:「包不定四郎會出什麼花樣……」

「他敢么?」十里香挑起了眉毛。

「小姐,你難道不知道他妒心重,鬼點子又多,記得以前發生過的事么?他連我的……都不肯放過。」

「掃興,這……」十里香在猶豫。

就在此刻,石室之外傳進一個聲音道:「主人金令,請小姐立即去問話!」

十里香臉色一變,虎地站起身來,咬咬牙才應道:「知道了,

我立刻就去!「說完,用手指按了按頭,目注錦花說道:」這定是他搗的鬼,我離開之後,說不定會有人搜查,這……這……

該怎麼辦才好?「

「小姐,我帶他到密室暫時藏身!」

「嗯!」十里香點點頭,轉向冷一凡道:「浪子,你可要乖乖躲著,別亂走,走岔了丟了命可不是玩的?」

冷一凡點點頭。

「錦花,先帶他去,然後回頭守在這裡!」

「好!」朝冷一凡比了個手勢:「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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