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小俠葛雷看見懶道人把寶劍收回鞘內,知道自己的計策有一半成功了,他向石金郎和虞家雙鳳使個眼色,一個前步竄上前去,高聲叫道:
「老前輩留神,弟子有僭!」
說著左手一晃,右手一拳,用個「織女拋棱」手法,向懶道人面門打到,懶道人喝了一聲,「好個小子!」
左臂向上一抬,右掌一掌橫揮過來,這下有個名堂叫「鐵琵琶」,全靠五指一彈一反之力,別小看了他這一掌,真箇指尖觸處,木石俱裂,葛雷識得他這手法的厲害處,立即把腰背一拱,雙肩一晃,用個「蜉蝣戲水」之式,刷的一聲,向他肋下竄過去了,懶道人回身一掌,「巧打金枝」,翻臂現掌向後掃去,掌風颯的一響,這是混元劈空掌力,虞家姐妹站在遠處,也覺毛髮俱豎,暗裡叫聲不妙!
葛雷卻是乖巧異常,全身向地反一塌,「懶驢打滾」,用地蹚功一翻,向左滾出十幾步遠,懶道人力道千鈞的掌風,掃在一株老柏樹榦木上,轟的一響,如同著了一下千斤巨錘,樹木枝葉嘩啦啦的,灑了一陣葉雨下來,葛雷一個「鯉魚打挺」,由地上翻起來,又向懶道人左側襲進。
懶道人看見自己一連用了兩次重手法,都吃葛雷閃過,打他不著,不禁暴怒起來,虎吼一聲,使出自己苦練多年的獨門天罡鐵掌法,狂風暴雨一般,直向葛雷打去,天罡掌法一共三十六路,迴環運用,勁猛異常,差不多每一拳一掌,都有開山劈石的力量,小俠葛臂見懶道人瘋狂地猛攻猛取,卻是合了心意,這是為何?原來一個功夫老練的人,決不會濫用氣力,一拳一腳出手,都有分寸,尤其是遇著功夫相等的敵人,更加要和棄棋一般,聚精會神,所謂沉如山嶽,動若潭流,就是這個道理,懶道人用兩次重手,去打葛雷,打他不中,不禁心頭火起,奮發武怒攻取,已經犯了武家大忌,何況葛雷跟著龍江釣叟練了多年本領,武功已經得到內家真傳,憑良心說,也得到了龍江釣叟六七成功夫,不過火候略欠而已!
懶道人一下要把葛雷打倒,談何容易?他用天罡掌法打來,葛雷卻用白猿掌法應戰,這套掌法也是三十六路,專以靈活縱跳為主,跟天罡掌有異曲同工,相剋相制之妙,小俠還看出對頭混元掌勁厲害,自己雖然練就鋼筋鐵骨,也不能夠挨上一下,他便掠了幾株大樹,在樹木間隙中竄來跳去,閃避掌風,懶道人跟他走馬燈般,團團打轉,走了三十多個照面,兀自打葛雷不著,懶道人不禁心頭冒出火來,他看定了葛雷最喜歡借中間一株黃角樹屏障身子,阻擋掌風,便咄的一聲大喝,運足天罡掌力,攔著中腰一掌,照樹榦上斫去,懶道人的天罡掌法真箇利害,刷的一聲,竟把合抱祖細一株老樹,斫為兩段,上半截樹身連著枝葉和樹帽子,嘩啦啦的倒下來,眼看就要壓在葛雷身上,虞秀瓊姊妹和石金郎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失聲叫道:
「哎呀!」
說時遲,那時快!葛雷看見大樹折斷倒下,距離自己頭頂不過二三尺左右,倏地一聲大喝,展開鐵臂功夫,兩手一抬一分,竟把大蓬枝葉扭斷,身子像飛箭一般,閃過樹榦,由枝葉紛飛中直竄出來,這一竄起足有兩丈多高,向旁邊一株較小的樹上,雙腳用力一撐,借著腳跟一點之力,向刺斜里飛出三丈多遠,方才落在草坪上,哈哈大笑說道:「老前輩真好本領,一掌斫斷千年古樹,這種功夫叫我小子怕了,還是饒了我吧!」
懶道人想不到葛雷小小年紀,居然會有這樣超卓拔俗的輕功本領,不禁目定口呆,他想對頭這般年歲,功夫這樣老練,真箇是強將手下無弱兵,托自己的本領,和他再打下去,雖然不會落敗,也討不了便宜,舉個比喻,如果葛雷借樹障身,竄來跳去,自己難道把樹林里的樹,一株株斫斷了嗎?
對方既然開口認敗,自己還是順風收帆罷了,懶道人住了手喝道:
「很好,你既然認識貧道的利害,我就看龍江釣叟盛老頭的面上饒你一回,限你在今天日落以前,退出二道溝山嶺之外,如果流連不去,別怪貧道手辣,知道沒有?再見!」
懶道人說著一縱身,返入樹林深處,眨眼不見。
石金郎和虞家姊妹看著懶道人走了之後,方才直跑過來,問葛雷道:
「師弟,你剛才請牛鼻子動手,沒有受到損傷嗎?」
葛雷搖頭說道:
「沒有,這牛鼻子的功夫果然利害,真箇名不虛傳,如果不是我騙他不用兵刃,或者是借樹木防身,我已經落敗多時了,走吧!」
石金郎三人一向唯葛雷馬首是瞻,聽見他這樣說,知道懶道人的功力果然不比尋常,只要看見他斷樹的掌力,便可想而知了,一行四人匆匆拉過坐馬,跑出林外,他們出森林的時候,依著葛雷的老法子,用手抱樹,看看樹木哪一邊是被陽光曬熱了的,分辨方向,果然絕無困難,不到半天功夫,便自出了樹林,離開了二道溝山嶺,沿著來路返回韓寒屯子去了。
作小說的有話便長,沒話便短,葛雷一行四人在馬背上,策騎如飛,不到三日工夫,已經返回韓家屯子裡面,韓天壽看見他們回來,不禁大喜說道:
「很好,各位英雄回來了,這次所獲的戰果,必定比上回更豐富呢!」
龍江釣叟也由內廳出來,葛雷卸下行裝,便把自己怎樣到二道溝山嶺截擊呼延慶,森林中兩次暗擊,一次明斗,都是自己佔了上風,賊人虧輸大敗,可是在這時候,懶道人突然出面,自己和他交戰不勝,被迫退回的事說了,龍江釣叟聽完之後,兩道眉毛一豎,說道:
「估不到這個牛鼻子事隔多年之後,仍舊念念不忘,記著前仇,真是心胸偏狹之輩,如果他真箇代扛塞北四龍,阻礙我們的事,老夫也說不得要用辣手對待他呢!」
韓天壽在旁說道:
「有老前輩在這裡,懶道人何足道哉,四位英雄到二道溝山嶺跑了一次,征塵僕僕,還是喝杯水酒休息幾天說吧!」葛雷連聲稱妙,大家到后廳去飲酒不提。
過了兩天,白華峰兄妹忽然向龍江釣叟和韓天壽道:
「盛老前輩和韓伯伯,白家屯子破滅以來,不經不覺將近半年,有五個多月了,在這一段時間裡面,愚兄妹和死裡逃生的村眾們,雖然得到韓伯伯的庇佑,衣食有著,不致流離失所,可是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現在風聲已經平靜了,我們想明天帶屯眾回去,重建家園,不知道韓伯伯意下如何呢?」
韓天壽還未回答,龍江釣叟已經翹起大拇指來,開口贊道:
「這樣才是有志氣的好孩子,來來來,老夫明天和你返到白家屯去,看看劫后的白家屯情形怎樣?再給你籌策一個計劃吧!」
韓天壽立即說道:「老前輩,如果再建一個屯子,必定要有充份的人力物力,並且還要假以時日,在復建時間內,切要提防頭道溝山嶺強人再來襲擊哩!」
龍江釣叟笑道:
「我已經有主意了,白少屯主,我來問你一句,你們白家屯到現在為止,跟在你身邊的,還有多少村眾?」
白華峰不假思索回答道:
「報告你老人家,我們手下還有二百五十多人,丁壯佔一大半,老弱婦孺不過五十多人罷了!」
龍江釣叟說道:
「照這樣的說來,你們有二百以上可以作戰的人力,少康一人一騎,尚且可以興邦,你們有二百人難道不能夠再建一個屯子嗎?現在由韓老屯主供給你們帳幕四十庄,糧食一月,我跟你們一同出發!」
韓天壽唯唯諾諾,到第二天,白華峰兄妹果然收拾了一切用品,龍江釣叟卻吩咐葛雷石金郎和長白三彪留在韓家屯裡坐鎮,留意頭道溝門家屯兩處對頭派人來搗亂,自己和虞家姊妹兩人一同上路去了,韓家屯和白家屯距離不遠,不到四十里路,白華峰兄妹一行人走在路上,不到一日工夫便自到達。
他們一看劫后的白家屯,真箇傷心慘目,熱血騰沸,屯子經過賊人一炬之後,所有房子完全燒了,只剩下一堵牆焦黑的屋牆,破瓦朽木,劫痕處處,這些燒黑了的牆壁,多數是用泥土砌的,經過幾個月風吹甫汀,不少倒塌屋裡屋外,生滿不少青草,荒草離離,一座人煙稠密的大好屯子,曾幾何時,變了一塊礫所,真是白雲蒼狗,始料所不及耳!
白華峰吩咐屯勇,進入廢墟里,他們進入不久不由驚叫起來,原來凰牆下草叢裡,發現不少骷髏白骨,一定是當日遭難的村眾,陳屍墟內,沒人收殮,經過幾個月的風吹日晒,雨淋露打,和野狗野狼爭吃,皮肉消失殆盡,只剩下了一堆堆的白骨,分不出是哪個人的遺骸,那些村眾看見白骨累累,想起自己當日遇難的父母妻子來,個個痛哭流涕不已!
龍江釣叟雖然是個飽經世故的老人,見了白家屯劫后這幅凄慘景象,也不禁鼻頭髮酸,流了幾點老淚,白家兄妹想起亡父,也哭得像個淚人兒一般,龍江釣叟過了一陣,方才向各人道:
「你們不用痛哭,現在不是流眼淚的時候了,大家要一心一意的把家園重建起來,廢話少說,我們動手清理災場吧!」
白華峰兄妹方才拭淚,他叫一行村眾首先在空地上紮下營帳,架設爐灶,建立了暫時的住處,方才著手清理災場,先把燒黑了的牆壁拆卸下來,把暴露的白骨埋了,第一步先做清理功夫,清理的功夫做完了,方才斬伐林札建立木柵,把木柵範圍裡面的蔓草,完全剷除個一乾二淨,然後將營帳移到木柵裡面,搬瓦運石,大興土木,俗語說的好,眾志成城,在二百多雙手的勞動下,不到五天工夫,災場裡面一切焦黑危牆,以及將倒未倒的房子完全拆卸了,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列列整齊的木柵,也在白家屯故址的四面,重新建立起來,龍江釣叟吩咐他們把一列營幕用具,完全移入木柵裡面,開始了空前艱巨的建搭房屋的工作。
龍江釣叟和虞家姊妹三個人也不閑著,每日東邊跑來,西邊跑去,不是協助他們搬運木石,就是幫手蓋搭房屋,在這一段時候,虞家雙鳳和白華峰兄妹混得熱了,尤其是白華峰跟虞秀瓊兩個人的感情,倍加增進,因為人究竟是有情感的,男女之間相處久了,必定茁出愛苗來,白華峰看見虞秀瓊艷麗如花,頓起愛慕,虞秀瓊心儀白華峰英姿爽朗,芳心默許,總而言之,他兩個當著眾人面前,雖然在表面上不通情慷,其實彼此間已經留下深刻印象,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龍江釣叟是個久經世故的人,他已經看出來,不過他以一個武林前輩的身份,當然不便管這些兒女私情的閑帳,他留心察看白家屯故址的四面,提防頭道溝山寨方面派人來,向自己展開破壞工作。
有話便長,沒話便短,龍江釣叟指揮一班人重建白家屯,不經不覺已經有半個多月,半個月的時間雖然不算得長,也不算得很短,在這不長不短的日子裡,白家屯故址上,已經建立起十幾間簡陋的房屋來,四邊的高梁田也除去蔓草,開始播種起來了,關東三省土地肥沃,不論高梁大豆,只要撤下種子,農作物便自然繁殖開來,不用施肥除草,沒有水旱災害,所以有人說關東遍地黃金,便是這個意思,龍江釣叟看見白家屯的再建,已經具備規摸,心裡十分安慰,可是就在半個月後一個黃昏薄暮的時候,他在白家屯故址的東南面發現了兩個可疑的人物!
這兩個可疑人完全是莊稼農夫的裝束,荷鋤戴笠,不過他們面目十分陌生,決不是本地人,穿的衣褲很新,手腳也很白皙,龍江釣叟是個老江湖人,他一眼看出這兩個農夫是喬裝打扮的,馬上注意起來,可是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跟在這兩個農夫的背後,這一帶地方草木叢雜,又有連綿不斷的青紗帳,很容易隱身在裡面,龍江釣叟借青紗帳掩護,偷聽那兩個農夫的對話,果然不出所料,只聽其中一個農夫道:
「想不到白家這對小狗男女,真有耐性,居然帶人來恢復白家屯不到半個月間,已經被他蓋搭了不少房屋,照這情形看來,頂多四五個月之後,白家屯使可以恢復一切舊觀哩!」
另外一個農夫說道:
「就是這樣,我們趕緊返回山寨,向大舵主報告!」
先前說話一個農夫道:
「返回山寨向大舵主報告嗎?大寨主這幾天來款待那個甚麼懶道人,忙得不可開交,一定沒有閑心管這些閑事,再說這些小事,也用不著麻煩大寨主他們,不如向門家屯方面報告吧!讓大刀門炳收拾他,也是一樣!」
這同伴道:「很好,不過我們也要先向寨主稟告,由他主意定奪!」
這兩個假扮農夫的賊黨,急步穿過小徑,直向前而去了。
龍江釣叟一聽他們兩個的話,便知道這兩個賊黨要向頭道溝山寨報告,他本來想直竄出去,用點穴法制住兩個賊黨,把他生擒活捉過來,可是回心一想,捉活賊人兩個無名小卒沒有用處,反而打草驚蛇,自己何不將計就計,如此這般的照做呢,龍江釣叟主意既定,便任由這兩個賊黨返回山寨。
到了晚上,龍江釣叟突然向虞家雙鳳和白華峰兄妹說道:
「今天晚上我有要事到頭道溝山嶺走一趟,天明以前便可以回來,你們不用牽挂!」
虞家雙鳳說道:
「老前輩要去刺探賊巢嗎?我們姊妹也一同去吧?」
龍江釣叟正色說道:
「我這一次到賊人巢穴去,純粹是刺探的性質,不是交手,用不著你們的幫助,你兩姊妹還是留在這裡防守大本營要緊,要知道白家屯重建這一天起,就有敵人心生窺伺,要想加以阻撓破壞了,知道沒有?」
虞家雙鳳聽了龍江釣叟的話,不禁恍然大悟過來,不再堅持跟龍江釣叟去了!
盛雲川叫她們小心看守木柵,隨時隨地留意外邊一切動靜,方才飄然而去。
話分兩頭,龍江釣叟盛雲川吩咐了一切事情之後,便展開陸地飛行的身法來,向頭道溝山頓跑去,白家屯距離頭道溝賊寨最近,老俠客的輕身夜行功夫又是冠絕關東三省的,不到半個更次功夫,已經來到山嶺腳下,龍江釣叟還是第一次私探賊寨,他依著小俠葛雷所說的路徑,兔起鶻落,疾走如飛由後山直奔上來,頭道溝山嶺賊人的戒備雖然嚴密得很,沿路上又有不少陷坑翻板,窩弓伏弩,可是這些陣仗,哪裡會放在龍江釣叟的眼內呢?
老俠客一陣風也似的,連連越過許多重的險要,不到片刻功夫,已經來到木寨柵之前來,木寨柵內雖然有陷坑和串地錦網,卻阻擋不了盛雲川這個老頭子,龍江釣叟運起氣功來,用「瘦身縮骨」的絕技,縮小身子,打從木柵的間隙內鑽了進去,不到片刻工夫,已經混入賊巢里。
盛雲川進了賊巢之後,他也不再猶豫,一溜煙般直撲向忠義堂,果然不出所料,忠義堂那一面燈燭輝煌,許多荷槍佩刀的賊黨,在堂下逡邊著,堂上擺了一桌酒席,塞北四龍一字兒排列的坐著,獨角龍呼延慶和鐵背龍靳永岳坐在上首,金頭龍崔仁壽和混天龍彭君保陪在下面,還有十幾個大小頭目在旁邊侍立著,懶道人卻坐在正中,盛雲川和懶道人整整隔別了十年,在燈光下看去,只見他臞采夷沖,丰姿無改,兩大陽穴更加飽滿,兩眼神光炯炯,由這一點看來對方內功必定大有進步了!
他奇怪懶道人是個玄門清修的人居然會眼這些意味絕不相投的山賊混在一處,真是一件奇怪的事!龍江釣叟看見忠義堂庭前院,矗立了一個四方打刁斗,高可三丈,直指雲端,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老俠客施展神行無影的身法,拔身一聳,跳到木刁鬥上,輕輕響了一下,不過堂中歡笑飲酒正酣,桿頂上又有一面長布杏黃旗,迎著山風獵獵作響,所以聽不出來,龍江釣叟隱身在木斗里,用鐵指功把木板洞穿一個小孔,就著小孔向下偷看一切。
獨角龍呼延慶滿滿的斟了一杯酒,遞到懶道人的手裡,笑著說道:
「老前輩,你今次到草寨來,真是蓬捨生輝,龍江釣叟這一個老頭子,近年以來,橫行關外,目中無人,如果不是老前輩出來收拾他,綠林中恐怕……」
他正要說下去,忽然忠義堂外跑進一個小頭目來,跪地稟道:
「稟告寨主,第七哨小頭目余青,有重要事向舵主報告!」
呼延慶吃了一驚,臉色一沉,說道:「叫他進來!」
那小頭目打了一躬,方才出去,不久,兩個小頭目由外邊來了,龍江釣叟在木刁鬥上,看得十分清楚,這兩個小頭目正是日間化裝農夫的兩賊,他倆向呼延慶稟道:
「報告寨主,我們前幾天聽見消息,說白華峰白玉霜兩個小狗男女,有再建白家屯的意思,咱們兄弟兩個立即改裝下山,實地訪查,果然不出所料,白家屯故址的四面,建立起木柵牆來了,所有頹垣敗瓦,叢榛茂草,完全清理一空,新址上蓋搭起十幾間房屋外,還有許多營帳,小的們窺探了一陣,看見白家小狗兄妹,督飭工作,做事十分積極,照這樣的看來,白家屯大有死灰復燃之勢,請求寨主定奪!」
呼延慶哦了一聲,向懶道人耳語幾句,方才說道:
「你們暫時退下,我明天修書一封,派你們到門家屯去,見著大刀門炳父子,叫他們負責出頭收拾白家屯的餘孽便了,本事主今天晚上高興喝酒,暫時不管這些閑帳,快去!」
這兩個小頭目被呼延慶這樣的一喝,唯唯諾諾退去。
獨角龍看見小頭目退下,又再回過身來,向懶道人笑道:
「這些沒用的蠢材,見了一點小事便自大驚小怪,來,我們再喝一杯!」
他把一杯酒遞到懶道人的手裡,懶道人自擎杯在手,並不即飲酒,眼光四面射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道:
「還有一位貴客,就在外頭,你們怎的不把他一起請入來喝酒,人家正在暗中怪責我們小家氣哩!」
懶道人這幾句話一說出來,塞北四龍不禁愕然,急忙抬起頭來東張西望,木刁斗裡面的龍江釣叟聽了這幾句話,真是吃驚不小!
他想自己剛才用神行無影身法跳上時,是出敵人之所不意,伏在木刁斗里,也沒有半點聲響,為甚麼懶道人居然聽出來呢,照這樣的看來,懶道人的功夫果然到家,不復當年吳下阿蒙了!
他正在這樣的想著,獨角龍呼延慶鐵背龍靳永岳已經同聲問道:
「老前輩,你說外面還有一位客人,這客人現在哪裡?」
懶道人哈哈大笑道:
「你問那位客人在哪裡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貧道起先也不知道的,可是今夜的山風太猛了,這位客人雖然藏得很好,卻被山風拂起一點衣角來,好在我老眼還不花,一眼便看見了,來來來,等我叫他下來給你們看看!」
懶道人口中說著話,右手陡的向上一揚,把自己面前雙竹筷脫手甩出,痰如弩箭,似流星雨點直向木刁鬥上射去!
他這一下飛筷請客,卻賽似金錢鏢一樣,別看區區兩支竹筷子,比起甚麼暗器還要利害,如果穿到木刁鬥上,幾寸厚的木板,也要洞個透穿,龍江釣叟已經看出懶道人有意逞能,他不等竹筷子直飛上來,馬上哈哈一聲洪笑,由木刁斗裡面探出半身,插手掌向下一斫,竹筷還未射著木板,立即把頭一掉,落了下去,龍江釣叟用的這一下是百步神拳法,將竹筷子凌空劈落,懶道人估不到對方有這樣好的氣功本領,不禁嚇了一跳!
龍江釣叟一下打落了竹筷子,在木刁鬥上哈哈笑道:
「懶牛鼻子,想不到你我倆隔別了許多年!還是那樣大的火氣,你這一手飛竹筷迎賓客的功夫,做得很好,可是我這客人不是賓客,而是不速之客,不速之客便不敢領教你這一手功夫,再見!」
他說著一聳身,由木刁鬥上直聳過來,疾如飛鳥也似的,拔起丈多高,身子掠過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黃旗項,向忠義堂的屋瓦面上一起一落如飛似的跑去。
懶道人看見龍江釣叟逃走,試問如何肯舍?一聲叱喝:「老朋友這般快便想走嗎?留下腳步,喝兩杯才去吧!」
闊大袍袖一拂,疾如飄風也似,跳上屋頂,向盛雲川追去,龍江釣叟成竹在胸,並不跟他對敵,一味向著前面狂跑,懶道人直追下來,前走的似弩箭脫弦,后追的像流星趕月,不到頓飯工夫,已經出了山寨外面,盛雲川一陣風般跳過了山寨的木柵,懶道人直追出來,龍江釣叟距離寨柵約莫有二三里路,突然站住身形,回頭喝道:
「懶牛鼻子,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苦苦跟著老夫做什麼?難道要送佛送到西嗎?快回去吧!」
懶道人忿怒已極,哈哈冷笑說道:
「盛老頭子,當年吉林道上,我領受了你一掌之惠,今日好不容易和你萍水再逢,來來來,大家領教幾手才去!」
他說著一探掌,身子一聳,向盛雲川猛撲過來,懶道人心恨強敵,只一對面,便用「雙照掌」的功夫,猛向龍江釣叟胸口華蓋穴撞到。
龍江釣叟看見懶道人雙掌打來,掌風颯然,好比兩把無形利刀,迎面拂到,他知道敵人一別多年,本領已經大有進步,龍江釣叟不敢怠慢,他連忙腳探短樁,運起丹田一口罡氣來,把前胸護住,堅如鐵石,然後用「鐵門閂」的功夫,雙臂向外一分,迎著懶道人的手腕一格,懶道人看見自己猛烈的掌風打到敵人身上,對方若無其事,已經吃驚不小,他猛覺自己手腕一震,如同中了兩支極堅硬的鐵棒,懶道人這一疼非同小可,幾乎喊出聲來,懶道人急不迭忙的把身一扭,用個「金鯉穿波」,向刺斜里飛出兩三丈遠,揚了兩揚手臂,疼痛方才停止,盛雲川呵呵大笑。
懶道人看見對方從容自若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他剛才跟盛雲川的手臂一撞,覺得對方兩臂堅如鐵石,知道仇敵氣功,已經到了肌肉如鋼,勁貫發梢的地步,自己哪裡還敢輕視?
懶道人戟指罵道:
「盛老頭兒,你少要買弄張狂,你道爺跟你勢無兩立,你不用表演氣功,來來來,跟我決個勝負!」
盛雲川哈哈一笑道:
「懶牛鼻子,你以為我是怕了才你逃走嗎?你會錯意了,我把你引出來,無非是想勸你幾句,天下間沒有不可解的仇怨,你沒有殺我的老婆,我也沒有毒害你的孩子,不過當年大家都是氣盛,結了一點嫌怨而已,值得銜恨到如今嗎?老實向你說一句吧,塞北六龍是作惡多端的強盜,又是黑龍江有名的人販頭子,滿手血腥,一身罪過,你一個玄門清修之士,居然跟這些人混在一起,深為智者不取,大丈夫要公私分明,一件事還一件事,那才是英雄好漢所為哩!」
懶道人不禁為之語塞,不過他天性剛愎,心胸狹窄,哪裡肯聽龍江釣叟這幾句話,就此收手?他哈哈大笑道:
「姓盛的,你不用鼓其如簧之舌,任你有蘇秦張儀的口才,也動不了貧道鐵石之心,沒有第二句話說,我們決個勝負!」
盛雲川看見懶道人冥頑不靈,不禁有些生氣,他冷笑一聲道:
「牛鼻子,你既然冥頑不靈,一意跟我交手,來來來,我跟你動手,三個照面為限,如果你打倒我,沒有話說,三個照面打不倒我,老夫可就要失陪了!」
懶道人喝了個好字,用個「惡虎撲食」的身法,猛向龍江釣叟撲到,左手一暢,右手一掌,他這下用的是棍元勁功,猛向龍江釣叟面門擊到。
龍江釣叟看見懶道人舉掌打來時,哼的一聲冷笑,把身一塌,用個「梅花落地」,身子像陀螺也似的一轉,閃到懶道人的背後,「金龍探爪」,臂一扔,五指宛如利鉤,向懶道人腦枕后「腦戶穴」抓去,懶道人猛覺一股強烈勁風撲來,聽風辨招,知道龍江釣叟用的是甚麼手法了,他把身子向前一躬,身子自左向右一轉,伸出右腿,一個「鐵牛耕地」之勢,照他下三路橫掃過去,懶道人這一腿用了十成功九一下掃去,力猛無比,就算是柏木樁,也要折斷,龍江釣叟急不迭忙,使個「鶴渡寒塔」之勢,左腳舉起,右腳向後一跳,身子像塊紙頭一般,飄出兩丈多遠,龍江釣叟跳出去時,用背脊朝著懶道人,懶道人以為有機可乘,用個「穿針引線」的身法,向前一竄,雙掌向前一推,照他兩肋撞去,這下還是虛實相乘之招,底下卻用金鋼腳法,一腳直飛起來,向龍江釣叟脈穴踢去,這下可以說是手足並用,疾如閃電,龍江釣叟如果中了他這一下,就要像滾地葫蘆般直卷出好幾丈遠,三十年威震關東的英名,也要完全斷送!
不過盛雲川這一下完全是賺敵人的虛招,他看見月光下懶道人身子一聳,一條人影挾著勁風,直撲過來,暗中叫了聲來得好,故意把身子左一擺右一晃,好像喝醉了酒的壯漢一般,又像措手不及的神氣,眼看懶道人的兩拳一腳,快要打到他的身上,盛雲川忽然上半身向外一扭,用個「風搖柳浪」之式,下半身原封不動,上半身卻像拗折了腰一般,向右邊讓出二尺遠,盛雲川就在一折腰的時候,使用武當派大擒拿手法,用力一執懶道人的右腳足踩,用力一拋一放,懶道人估不到盛雲川有這一著,身子像皮球般直彈出去,好在他撲向的地方是一幅草坪,同時本身輕功,有了相當造詣,不等身子著地,凌空一個翻轉,便自跳起身來,挺立在地,僥倖沒有倒下,可是他已經鬧得面紅耳赤了!
龍江釣叟一下佔了上風,呵呵笑道:
「懶牛鼻子,一別十年,你的本領果然大有進步,可是要跟我算帳還不行呢!好好的回去修心養性,不要參加這些是非之爭吧!」
他不等懶道人回答,立即折轉身來,一溜煙般跑去,其疾如風,瞬息之間已經消失在夜影里,懶道人被龍江釣叟摔了一下,雖然沒有跌交,可是右足踝被抓之處,隱隱生痛,他知道自己這十年來,雖然不住的勤練本領,但是比起龍江釣叟,畢竟還差得很遠,再追趕也沒有用處,只有徒自取辱罷了,他只好嘆了一口氣,返回頭道溝山寨去了。
再說龍江釣叟這一次夜探頭道溝山峰,順利成功,心裡十分高興,一路上起落如飛,向白家屯跑回,不到天亮時候,已經到了白家屯故址外,白華峰兄妹自從龍江釣叟上了頭道溝山嶺之後,非常懸念,因為他由別人口裡,知道頭道溝山寨賊人防守十分嚴密,恐怕龍江釣叟偶然疏神大意,那就要遭遇不測了!
虞家姊妹卻是十分放心,她明白龍江釣叟的本領,決不會把一座賊人山寨放在眼內,必定歷險如夷,功成歸來,果然不出所料,天色剛才破曉,龍江釣叟便回來了,個個看見老俠無恙回來,歡欣鼓舞,白華峰兄妹把盛雲川迎入自己的屋內,詢問他刺探賊寨的經過,龍江釣叟便將自己夜入頭道溝山嶺,戲弄懶道人的經過說了,虞家姊妹不禁哈哈大笑。
白華峰向龍江釣叟說道:
「老前輩戲弄這個助紂為虐的牛鼻子,真是可以浮一大白,不過呼延慶這班賊人,知道了我們再建白家屯的消息,吩咐門家屯也派人來向我們搗亂破壞,這怎樣是好呢?」
龍江釣叟大笑道:
「賊人如果叫門家屯也派人來破壞你們,那就是黔驢之技窮了,試想一想,頭道溝山嶺距離這裡多近,門家屯則距離這裡多遠,他舍近而不圖,找門家屯來陷害我們,已經證明賊人心虛膽怯,要拿別人做替死鬼了!大刀門炳經過韓家屯一戰之後,已經心戰膽寒,哪裡還敢來侵犯我們呢?賢侄不要過慮吧!」
白玉霜在旁邊說道:
「話不是這樣說,上次韓家屯那一戰,門家屯的火力人力
都勝過我們,韓家屯子幾乎被他踏破,全靠長白三彪用圍魏救趙的妙計,捉住了狗子門致章,挾質要脅,方才解圍,俗語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老前輩不能夠執固一見,說門炳狗子已經心戰膽寒,不敢再來侵犯我們哩!」
龍江釣叟沉吟了一陣,便把虞秀瓊虞秀雯姊妹兩人,喚到自己跟前,面授機宜,虞家姊妹唯唯諾諾去了,龍江釣叟仍舊指揮監督白華峰兄妹和眾村人致力再建白家屯的工作。
再說虞家姊妹奉了龍江釣叟命令,一個騎了風雷豹,一個騎了鐵梨駒,離開白家屯子,越過草原綠野,飛也似的,向門家屯跑去,白家屯和門家屯距離約莫有四十里路,不到半天工夫,已經抵達,虞秀瓊姊妹並不是上前去刺探,距離門家屯兩三里左右,便勒住馬,找一座樹林藏了。
關東三省地方到處是樹林和青紗帳,隱匿藏身最易,她姊妹兩個把馬牽入林內,然後自己爬到樹上去,監視門家屯的來路,足足望了半天,只見路途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不經不覺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虞家雙鳳依照著龍江釣叟的原定的計劃,留一個人在樹林里看守,一個乘著夜色掩護,迫近屯子旁邊刺探,可是經過一夜咱探的結果,門家屯裡除了戒備森嚴之外,也沒有甚麼動靜,直到天色大亮,她們方才返入樹林,虞秀雯道:
「白家屯兄妹真是膽小傢伙,門家屯風不鳴草不動,哪有甚麼異動,我們今天真是白跑一回了!」
話未說完,門家屯的來路上面,突然起了一陣人馬嘶叫的聲音,虞秀瓊急忙叫道:
「妹子留神,對方真箇有動靜呢!」
虞秀雯向前一望,果然不出所料,來路上迤邐地來了一彪人馬,約莫有百多人,這些人的身上,完全背著一個個油布包襄,還有強弓硬弩,虞家姊妹互相打個招呼,便將兩隻信鴿拿了出來,這兩隻鴿子本來就是虞家豢養了多年的遺物,當年老鏢頭金刀大歲虞廣中了塞北六龍詭計,被困在平泉縣五龍谷凌煙塔上,就是全憑這兩隻信鴿把消息傳遞到大名府鏢局去,急令虞家雙鳳求援解圍,後來虞家姊妹出關報父仇,走遍千山萬水,也把這兩隻信鴿帶在身邊,現在正用得著,虞秀瓊把玉手向上一舉,兩隻信鴿撲撲幾聲,展開翅膀一直向森林後面飛去,返回白家屯報信去了,虞家姊妹仍舊伏在樹林裡面,細看對方動靜。
過了半晌工夫,門家屯一行人馬,已經來到林前,虞家姊妹伏在樹上,就枝葉隙縫裡向外細看,只見這一百多個人裡面,沒有大刀門炳,也沒有他的狗兒子門致章,那些油布包著的東西十分輕便,一般人馱在背後並不覺得累贅,虞秀瓊心中狐疑,這些包袱里的東西是甚麼呢?是食糕嗎?還是兵刃?不過看他用油布包裹這般慎重,決不是以上二者,自己倒要把他查探一個水落石出哩!
她正在這樣的盤想著,這行人馬已經穿林而過,一個村夫模樣的漢子,忽然說道:
「我們屯主真是放著正經的事不做,專做這些害人勾當,拿火種去燒人家新建立的木柵房屋,如果撞著長白三彪這一般人或者是龍江釣叟這個老頭子,那真是自找麻煩哩!」
中年漢子剛才一說這幾句話,旁邊幾個漢子立即喝道:
「憨子阿四,你滿口胡說做甚麼?我們食君之祿,忠君之憂,屯主叫我們做甚麼便做甚麼?現在出發時候,那用得著說這些廢話,如果屯主知道你說這幾句話,一定打折你的腿哩!」
憨子阿四由鼻孔里重重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繼續向前走去,虞秀瓊方才知道這些袖布包的東西,竟是火種,不禁暗罵一聲,好狠毒的惡賊,今天晚上馬上叫你遭現眼報,她等賊人走過之後,立即一個飛身由樹上跳了下來,雙鳳姊妹暗中跟在這行人馬後面,只見這行人魚貫的向白家屯的路上走去,雙鳳姊妹卻銜尾跟隨著,保持相當距離,不遠不近,偷聽這班人的言語,看他怎樣下手。
作小說的有話便長,沒話便短,虞家雙鳳跟在這批人的後面,走了二十多里道路,虞秀瓊正在潛行匍匐的時候,半空里撲撲兩聲,飛落兩隻鴿子來,正是剛才自己放出去的兩隻信鴿,此刻由白家屯飛回來了!
虞家姊妹看見鴿爪下面綁了一張白紙條,明白是龍江釣叟的訓令,立即把手一招,兩信鴿咕咕幾聲,停在雙鳳姊妹肩上,虞家雙鳳拆下白紙條一看,只見內文寥寥一二十字,赫然是盛雲川的手令,內文竟是:「賊已動程,汝姊妹銜尾其後,監視行動,但睹火箭為號,用梅花針動手可也。」
下面沒有具名,虞家雙鳳已經明白,龍江釣叟命令自己看見火箭為號動手了,她們把紙條撕了,信鴿入在竹筒裡面,果然不出所料,門家屯人馬再走了五六里路,天色將近晌午了,迎面是片漫無邊際的青紗帳高梁田,這行人馬正在行走,忽然看見青紗帳的浮處,嗤的一聲,飛起一道旗火,這火旗是
虹綠二色火箭,嘩啦啦的幾響,活像正月花燈似的,噴出紅綠二色火星來,隨風四散!門家屯人馬出其不意,不禁一聲吶喊!
虞家姊妹看見火箭飛起,知道動手時候已經到了,姊妹二人雙雙取出梅花針來,向前一竄,雙雙把手一揚,嗤嗤,梅花針像過空流星一般,破空打出,直向門家屯村勇人叢里射去,虞家姊妹的梅花針,真稱得起百發百中,手法如神。
這邊素手揚起,那邊已經有四五個屯勇連聲怪叫,倒在地上,門家屯的人馬不禁一陣大亂!
就在虞家姊妹用梅花針射敵人的時候,前面青紗帳里,驀地里吶喊一聲,射出無數弩箭來,四面八方,飛蝗驟雨也似,紛紛射到,門家屯前隊的人馬,猝不及防,射倒了二十幾個,其餘的喊叫連聲,紛紛伏地,也用弩箭面射過去,指揮埋伏人馬的不是別人,正是白華峰白玉霜兄妹,他們帶了一百多名少壯屯丁,埋伏在青紗帳內,以火箭作信號,向門家屯人馬展開進攻,彼此弓矢交射,紛飛如雨,不過門家屯的人馬,擺在明處,除了伏倒身子之外,沒有迴旋閃避的餘地,白家屯的人馬呢?個個躲在青紗帳高梁桿里,伏在暗處,只有他射擊門家屯人馬,門家屯人馬卻無從攻擊他,大家相持了一陣,門家屯人馬死的傷的,已經有四十多人以上,白家屯方面呢?只被流矢輕傷了兩個屯勇罷了!
白華峰兄妹站在遠處督戰,看見門家屯人馬的箭壺,漸漸空了,弩箭快要用完,知道是總攻擊的時候,白少屯主立即由懷裡摸出銅笛來,以嗚嗚鳴,吹了三聲,屯勇聽見銅笛,山崩地裂也似一聲吶喊,紛紛由青紗帳裡面長起身來,提起刀槍,向門家屯人馬衝去,白華峰兄妹奮男當先,揮動刀劍突陣,頃刻之間,雙方就在青紗帳的前面,展開了慘烈的肉搏戰!
門家屯的人馬,起先在弩箭交射時,被虞家姊妹的梅花針,以及各屯勇的弓箭,差不多殺傷了一半,到近身肉搏的時候,弩箭暗器已經沒有用處,可是從前打仗,不論人數多少,作戰全憑一股銳氣,銳氣一失,就有百萬之眾,也無能為力了,曹操赤壁之戰,苻堅肥水之敗,就是一個絕好例證,門家屯人馬一開始已經中了敵人的埋伏計,死傷累累,銳氣已經挫動,反之門家屯這一方面,所有屯勇全是「哀兵」,拚死上前,乘著一股盛氣,在這個情形下,門家屯人馬焉能不敗呢?所以交鋒不到頓飯時候,門家屯人馬已經虧輸大敗,腳快的逃生了十幾個,手慢的喪命當堂!
大刀門炳派出來的一百名屯勇,除了十五六個僥倖漏網之外,不是當堂打死,就是被白家屯屯勇生擒捉獲。
虞家姊妹看見埋伏阻擊敵人已經成功,戰事告一段落了,方才由暗處現身出來,虞秀瓊看見憨子阿四也在俘虜的人群中,立即喝令屯丁把他解縛,好好招待,白華峰兄妹不禁愕然,連忙問是怎樣的一回事?
虞秀瓊便把自己伏在林中,偷聽憨子阿四齣言不平,跟同伴吵嘴的經過說了,虞秀瓊道:
「這人在門屯裡面,還是一個比較有良心的人,所以不必為難他,或者還有派他用場的地方呢!」
白玉霜指揮屯勇檢點了敵人死傷人數,死的二十三人,傷的連帶活捉在內,總共六十二個,可說大獲全勝!虞秀瓊吩咐各人一齊動手,把已死的掩埋起來,受傷的完全帶回白家屯去,將一切向龍江釣叟說了,龍江釣叟看見自己計劃成功,心裡十分高興!
他吩咐將受傷的人敷上金創葯,憨子阿四沒有受傷,龍江釣叟吩咐把他帶到自己面前,手指著那些油布包袱問道:
「你叫甚麼名字,那些油布包袱裡面藏的是甚麼東西?大刀門炳派你們來,可有甚麼陰謀呢?」
憨子阿四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我名叫黃阿四,是山東煙台人,小時候跟著父親走關東,來到門家屯裡住下,做了大刀門炳的佃戶,我是一個憨人口直心快,所以屯裡的人個個都叫我憨子阿四!大刀門炳前幾天接到頭道溝山嶺賊人的書信,說白家屯已經死灰復燃,兩位少屯主帶領屯勇到故址去,重建家園,所以他派一百名屯勇到來,準備搗亂放火,把正在草創中的屯寨,一把火燒做平地,袖布包袱裡面藏的全是焰硝火藥,硫磺火種,一切都是放火東西,老前輩只要拆開來一看,便知道了!」
龍江釣叟點了點頭,這人不愧憨子之名,看他還有分辨是非黑白的心理,不失為一個有血性的漢子呢!盛雲川便向他正色說道:
「黃阿四,你是門家屯的佃戶,你屯主所為的事,你當然十分清楚,你可贊成他的行為嗎?」
憨子阿四答道:
「當然不贊成他的行為,大刀門炳放著現成屯主不做,安樂茶飯不吃,一心一意的跟馬賊勾結,勾結了馬賊又沒有好處,卻要幫他害人,他過去對待白少屯主的手段,天地公憤,他受了各位英雄的教訓后,還不醒悟,一心一意幫頭道溝山嶺賊黨做害人的勾當,損人而不利己,真箇不明白他是甚麼居心哩!」
龍江釣叟大笑道:
「好了,不用說了,你還是一個明邪正,分黑白,有血性的朋友,老夫生平最敬重你這一類人,你打算返回門家屯去,還是留在這裡給白家屯儘力呢?」
黃阿四略為想了一想,方才說道:
「我在門家屯裡不過做個佃戶,極其量是混得兩頓粗飯,還要看大刀門炳手下一班走狗的嘴臉,我不打算回去了,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我就留在白家屯吧!」
龍江釣叟說了一個好字,他便把白華峰喚來叫他把黃阿四帶到外面去,分出工作,黃阿四歡天喜地的去了。
龍江釣叟又把虞家姊妹喚到面前,向她兩個說道:
「我們今天大獲全勝,你胡姊妹的功勞最大,我現在吩咐你們做一件工作,你肯去嗎?」
虞家雙鳳齊聲說道:
「老前輩有甚麼驅遣,只管說來,哪怕上刀山下油鍋,我們姊妹也一樣去,」
龍江釣叟不禁失笑起來,說道:
「我並不是叫你們上刀山下油鍋,不過派你們再到門家屯去一次罷了,這一次去不比上次,上回是暗探的性質,今回是光明正大的入來,聽我的吩咐吧!」
龍江釣叟便向雙鳳姊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雙鳳姊妹立
時柳眉直豎,星目放光,毅然點了點頭,說道:
「很好,我們姊妹馬上出發,不過你老人家事到臨頭一定要接應我們哩!」
龍江釣叟笑道:
「這個當然,我決沒有叫你們兩個身入虎穴,孤單涉險的道理,區區一座門家屯,還不至於放在老夫的眼皮下,你兩個只管放心去便了!」
虞家姊妹應命之後,吩咐屯勇備馬,白華峰以為龍江釣叟也要跟她們一起去,急忙說道:
「老前輩也一起去嗎?萬一賊人向我們下手時,又怎樣呢?」
盛雲川笑道:
「你兩兄妹只管放心,我擔保頭道溝山嶺的賊人,一個也不敢到這裡來,我這次到門家屯去,一來一回,不用半日時候,大概這半天你可以放心吧!」
白華峰方才醒悟過來,立即向龍江釣叟告罪。
作者一枝禿筆,不能夠同時描寫兩頭的事。
再說虞家姊妹第二次踏上征途,她兩個各騎了風雷豹和鐵梨駒兩匹寶馬,蹄聲嘚嘚,疾行如飛,不到半日工夫,已經四十里路走完,來到門家屯外面了!
虞家姊妹這回並不下馬,一直向門家屯正門走去,不到半里多路,已經被門家屯的巡峭屯勇看見了,他們看見兩個英姿颯爽的女子,騎著兩匹高頭大馬來到,覺得十分詫異,一面派人向屯子里飛報,一面派出幾個屯勇來,向雙鳳姊妹二人發射響箭,阻止她的前進。
虞家姊妹坐在馬上,意氣豪邁,顧盼自若,她們距離門家屯的護壕,還有半里遠近,側面噓噓兩聲,飛來兩支響箭,射在雙鳳姊妹馬前的草地上,虞家姊妹一聽見響箭的聲音,立即勒住馬頭,翻身落馬,這是江湖的慣例,原來江湖的響箭,共有兩種,一種是特製響箭,箭尾沒有翎,打成鴨舌模樣,中間穿了兩個圓洞,一射出來,圓洞貫入風聲,便成了「托托」的聲音,這綠林馬賊用的響箭,第二種是普通的響箭,所謂昔通響箭就是在尋常用的弩箭箭尾上,結了一個小小銅鈴,一射出去,銅鈴發出尖銳聲響,這是普通屯子村莊用的響箭,以上兩種響箭,凡是使用的人,都有一個目的,就是傳遍信號,警惕敵人,不論馬賊和普通屯子,只要一向過路人發射響箭,這人就要立即下騎,不再前進,如果對方看見響箭射出二旋,仍不理會的話,那就是等於對射箭人看不起,射箭人便認為奇恥大辱,就要過來拚命了!
虞家姊妹按著江湖規矩,跳下馬來,不到一陣工夫,遠處蹄聲歷落,飛也似的跑來三四匹騎馬,馬上全是門家屯屯勇,個個短衣窄袖,年當少壯,看見虞家雙鳳高聲叱喝道:
「喂!前面那兩個女子是哪裡來的,到門家屯可有甚麼要事,快說!」
虞家姊妹這次到門家屯,已經有了成竹在胸,她們看見屯勇喝問自己,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哦!我們兩姊妹是姓虞的,是龍江釣叟的徒弟,奉了師父命令到來,向貴屯主大刀門炳送一封信,麻煩各位通報一聲,說我兩姊妹要謁見屯主吧!」
幾個屯勇應了一聲,面面相視,過了半晌,一個面上微有麻子的屯勇向虞家姊妹說道:
「姑娘原來是要謁見屯主的,我們可不敢擅自決定,請二位在這裡等一等,容我們請示屯主命令吧!」
虞家姊妹答了一個好字,也不理會其餘幾個屯勇,逕自指點煙嵐,笑語起來,那幾個屯勇看見虞秀瓊姊妹姿首妙曼,容光煥發,不禁有點目眩神迷,可是人家不理睬自己,哪裡能夠上前兜搭,只有站在旁邊,其實飽餐秀色罷了!
再說那面有微麻的屯勇,名叫麻子許四,一騎馬過了護庄壕,進入門家屯內,恰好葉家屯屯主小諸葛葉廣梁,姜家屯主銀槍姜仕雄兩個一同來到,和門炳父子在客廳上商量要事,許四氣吁吁的進來,說道:
「稟告屯主,外邊有兩個女子要見你哩!」
大刀門炳喝道:
「你這傢伙好沒規矩,我在這裡款待二位屯主,你卻闖入來,甚麼女子要見我,這樣大驚小怪,走開!」
門致章聽說來了兩個女子,不禁心中一動,連忙說道:
「爹爹不是這樣說,許四未曾把話說完,你再問清楚一句,方才責罰他也未遲哩!」
大刀門炳方才哼了一聲,把眼睛望定了許四,等他說話,許四方才把屯外有兩個妙年女子,自稱龍江釣叟的徒弟,給盛雲川向本屯下書信的經過說了!
大刀門炳聽說龍江釣叟弟子臨門,不禁大吃一驚,說道:
「不好,龍江釣叟來了,這老頭不是信男信女,無事不登三寶殿哩!」
門致章險些兒失笑起來,他向門炳說道:
「爹爹,許四說的不是龍江釣叟本人到來,不過是他兩個女徒弟登門求見罷了!俗語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是老頭子親自登門,不外如是,何況是兩個女徒弟呢?爹爹如果連兩個丫頭也害怕起來,真箇叫人笑掉牙齒呢!」
小諸葛葉廣梁也在旁邊說道:
「區區兩個少年女子,就有天大本領,一進了門家屯,等於鳥入樊籠,任她插翼也不能飛上天去,門大哥又何妨傳她進來哩!」
門炳便向兒子說道:
「致章,你代表為父出去傳那兩個丫頭進來,看看龍江釣叟的徒弟,究竟是不是有三頭六臂的手段!」
門致章本來是個好色之徒,他聽見麻子許四說來人是兩個妙年少女,不禁心中一動,所以極力主張放她兩個進來,現在大刀門炳派他去把來人請進來,正中下懷,他和幾個屯丁跨上快馬,跑出村口,果然不出所料,一行人過了護壕,便看見兩個女子騎馬立在郊原上,門致章看見虞家姊妹真箇貌美如花,好比月里嫦娥下凡,比白玉霜還要明艷幾倍,不禁心花怒放,連忙帶馬上前叫道:
「兩位小姐要到敝屯來謁見家父嗎?家父有請,小姐請進!」
虞家姊妹看見迎接自己的是一個少年,雖然衣冠華麗,服飾整齊,卻是兔耳鷹腮,活現奸狡貌相,知道這少年就是白華峰兄妹所說的門家屯的少屯主,也是大刀門炳的兒子門致章了!
二女雖然滿心瞧他不起,不過身為客人對方不是惡言厲色相向,自己決不能夠不敷衍兩三句,虞秀瓊笑了一笑,欠身說道:
「既蒙召見愚姊妹恭敬不如從命,就煩少屯主帶路吧!」
門致章看見虞秀瓊向自己巧盼流波,不禁色授魂與,滿臉陪笑說道:
「是是,二位小姐請上馬!」
虞家姊妹各自柳腰一扭,跨上馬鞍,門致章卻賠著小心,躬先引導,東一句西一句的跟虞家姊妹說話,虞秀雯寒著粉面,虞秀瓊為人比較和易,淡談的敷衍三兩句,可笑門致章這狗子,還以為對方神女有心,歡喜得幾乎手舞足蹈呢!閑話休提,他把虞家二女引到廳下,大刀門炳看見二女年紀輕輕,卻是英姿煥發,尤其是一雙眸子,黑白分明,一望而知,武功有了極好造詣,心中嘖嘖稱讚,可是他在表面上,仍然擺著屯主的架子,虞家姊妹向他襝衽為禮,大刀門炳只點了一點頭,問道:
「你們叫什麼名字,到這裡有什麼貴幹?」
虞家姊妹看見大刀門炳的神情,十分兀傲,虞秀雯沉不住氣,面上微微變色起來,虞秀瓊比較有涵養一點,神色不動,高聲說道:
「門老屯主請了,我姐妹奉家師龍江釣叟命令到來,給老屯主送一封信,還有幾句說語,書信就在這裡,先請老屯主過目吧!」
說著由懷裡取出一封信來,交給一個下人,送到大刀門炳手裡,門炳一看信面寫著門老屯主親自的字樣,字跡是八行楷書,十分端秀,他拆開一看,內文寫的竟是:
門老屯主英鑒:
自古鄰里之道,守望相助,有難即被髮纓冠往救之,斯為人間真正之誼也,貴屯與白家屯本為鄰舍,向無宿怨,徒以兒女婚事不成,貴屯主懷恨於心,遂有落井下石,勾通山寨強人,強迫白華峰兄妹之舉,但事實適足證明,作惡者心勞日拙,韓家屯之血戰,白家屯之伏擊,我方均能以少勝眾完成克敵之功,由此可知天理順逆,公道在人心也,現在頭道溝山嶺賊黨連遭挫敗,已成釜底遊魂,貴屯主仍執迷不悟,一意與白少屯主兄妹為仇,昨日派人放火,即為明證,特遣兩徒到訪,警告於汝,立即停止敵對行動,苦海無邊,尚能回頭是岸,老朽可令白家屯與貴屯共通盟好,化干戈為玉帛,倘若冥頑不靈,替賊人作虎倀,傷殘鄰里,必噬臍莫及也,因此寄意,不盡所懷,是福是禍,善自抉擇。
龍江釣叟謹白。
大刀門炳看見了這一封信,面孔一陣白一陣青,雙手拿著信紙,索索亂抖,他看了兩三遍之後,突然仰首向天,哈哈大笑起來,大刀門炳狂笑了一陣,方才把書信向小諸葛葉廣梁,銀槍姜仕雄兩人面前一遞,說道:
「二位請看看這封信,龍江釣叟這一個老匹夫,多麼狂妄!」
葉廣粱伸手接過,和姜仕雄並頭觀看,大刀門炳卻向虞家姊妹道:
「二位跑了這樣遠路,給我們下書信,真對不起,門某吩咐廚房弄了一些酒菜,給二位女英雄充權接風,幸勿見卻!」
虞秀瓊卻拱手說道:
「門屯主也不用客氣了,我們並不肚餓,決不叨擾郇廚,不過我還有兩句不入耳的說話,門屯主可容我說嗎?」
門炳笑道:
「有什麼容許不容許說,二位英雄有何清論,只管道來,我們洗耳恭聽便了!」
虞家姊妹把秀眉一豎,朗聲說道:
「老屯主恕怪愚姊妹直言,貴屯和白家屯本是唇齒相依,應該同心合力,抵禦外侮才是,可是貴屯不此之謀,不但對落難喪家的白少主兄妹落井下石,並且還跟頭道溝山嶺賊人勾結,務要置白家兄妹於死地,使白家屯萬劫不復而後快,這是什麼居心呢?貴屯主和頭道溝山嶺強人勾結,可說是絕無好處,賊人打劫來的贓物,決不會分回你們一份,相反來說,如果賊黨罪滿惡盈,官兵入山剿寇時節,貴屯主也少不免惹上勾通賊黨的罪名,遭受池魚之殃,這又何苦來由呢?門屯主,你也是個飽經世故的人了,還是請你權衡利害,想一想吧!」
虞家姊妹這番話可以說得是理直氣壯,大刀門炳哪裡回答得半句話?只有呵呵狂笑道:
「強將手下無弱兵,小妮子的口舌還還不錯,只不知道本領怎樣?來來來,咱們領教領教!」
他說著喝令手下家人道:
「左右過來,把後院那一片把式場子打掃好了,讓我們跟兩位女英雄比武!」
下人轟諾一聲,跑出大廳外面去了。
虞秀瓊看見大刀門炳一意孤行,非但不聽龍江釣叟的勸告,反而要跟自己動武,古語有說,生公說法,頑石點頭,門炳可以說得是連頑石也不如了!
虞秀雯再也忍耐不住,嬌聲喝道:
「門屯主,你是主人我們是奉令來送書信的,並不是跟你們動武的,你既然不懂規矩,要跟我們姊妹動武,我姊妹當然恭敬不如從命,不過這是你家窩子地方,我姊妹強煞也是兩個人,你要一個比一個,還是以多為勝呢?」
大刀門炳還來回答,門致章已經在旁邊說道:
「那當然是一個對一個,我們不過以武會友,點到為止,決不會倚多為勝,姑娘放心便了!」
虞家姊妹冷笑了一聲,過了半響,幾個家丁由外面跑入來,說道:
「稟告莊主爺爺,把式場已經準備好了!」
門炳喝了一聲出去,他方才站起身來,葉廣梁、姜仕雄兩個屯主也同時起身,門炳滿面陪笑說道:
「二位姑娘請出去吧,比武場子就在那邊!」
好個虞家雙鳳,身入虎穴,昂然不懼,馬上站起身來,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