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朗軒向穆超元抱拳一禮,陪笑說道:「穆老人家萬乞恕罪,顧朗軒並未死,此舉只是志在瞞哄我南宮賢弟!」
穆超元越發驚奇,皺眉瞠目問道:「上官老弟怎知顧朗軒老弟未死?
這……這不是他的墳么?「
顧朗軒恭身答道:「晚輩便是『紫竹書生』顧朗軒,『上官奇』三字,只是瞞騙南宮賢弟所用的化名。」
穆超元如墜五里霧中,把兩道炯炯眼神,盯在顧朗軒的身上,眉頭深蹙說道:
「顧老弟,你如此苦心設計,瞞騙我南宮賢侄,究竟是為了何事?」
顧朗軒嘆息一聲,緩緩答道:「關於此事,晚輩委實籌劃至再,煞費苦心,用意在使南宮賢弟發生錯覺,化父仇為友仇,免得他受了太大刺激,影響靈明,舉措便不夠穩重!」
「父仇」二字,使穆超元人耳心驚,失聲叫道:「顧老弟此話怎講?難道那南宮大哥竟……」顧朗軒介面嘆道:「穆老人家猜得不錯,身遭慘禍之人,是『紫竹先生』,不是『紫竹書生』!」
話完,遂把這樁「李代桃僵」的事情之前後因由,向穆超元細說一遍。
穆超元聽得至友南宮老人竟已遇害,不禁熱淚滿眶,拍著顧朗軒的肩頭,面色沉重地說道:「顧老弟,不瞞你說,戚小香『三絕妖姬』外號的其中一絕,便是精於內媚,我雖對她痛恨,仍難免略有餘情,打算只要她當真悔過自新,便對她網開一面……」顧朗軒笑道:「老人家在王屋山丈人峰不肯與我們一致行動時,晚輩和南宮賢弟便已猜出了老人家的這種心情!」
穆超元臉上一紅,目閃精芒說道:「如今情況不同了,戚小香既已參與邪惡集團,暗害我南宮大哥,我已誓必除她,決無寬恕餘地!」
顧朗軒肅然起敬地恭身說道:「老人家大義滅親,晚輩敬佩無以!」
穆超元目注顧朗軒道:「顧老弟與南宮賢侄分手,趕來此處,是為了……」
顧朗軒指著那方已毀的墓碑,苦笑說道:「這方墓碑,是南宮賢弟為我所立,但卻為我惹上了一場絕大麻煩,弄得我不知應如何善後?」
穆超元問道:「什麼絕大麻煩?」
顧朗軒將「梅花女俠」林傲霜從羅浮來此探望,發現墓碑,誤認自己已死,遂傷心欲絕,結廬守墓,甚至於要削髮為尼等情,對穆超元加以細述。
穆超元向茅屋看了一眼,揚眉說道:「這樁事兒雖然尷尬,但林女俠既是老弟知心密友,老弟此舉又出於一片為友至誠,只要細加解釋,說明經過,她應該會對你原諒!」
顧朗軒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只要善加解釋,林女俠定可原諒,故而匆匆從析城趕來,誰知仍慢了一步?」
穆超元驚道:「慢了一步?莫……莫非又……又出什麼差錯?」
顧朗軒神色凝重地點頭一嘆,說道:「茅屋中業已無人,並滿地血漬,看光景恐怕是林女俠又復慘遭不幸!」
穆超元皺眉說道:「有這等事,我去看看!」
顧朗軒陪他進入茅屋,察看情況以後,苦笑道:「穆老人家,還有一件事兒極為離奇,在這屋頂茅草之上,又發現一枚『仙人刺』呢!」
邊自說話,邊自把那枚「仙人刺」向穆超元遞去。
穆超元接過一看,頷首咬牙說道:「不錯,正是『仙人刺』,但不知是戚小香來此行兇?抑或又有別處產了這種具有奇毒之物?」
顧朗軒略一尋思,揚眉說道:「老人家慮得有理,戚小香雖然自甘墜落,與群邪同流合污,但卻不一定每樁罪案都有她參與在內!」
穆超元皺眉說道:「這事要研究其發生主因,群凶首腦到底是誰?他們好端端的為何要向我南宮大哥……」顧朗軒接道:「這原因業已略知端倪,大概是由於昔年『武林七老』於峨眉金頂聯劍合誅『震天神君』一事而起?」
穆超元訝道:「我不懂了,『震天神君』已死,此事與他何干?」
顧朗軒向穆超元注目問道:「穆老人家知不知道『震天神君』有名姬妾叫做『五毒香妃』木小萍?」
穆超元搖頭答道:「那『震天神君』是個色中餓鬼,姬妾極多,在他死後也就紛紛散去,其來歷姓名,甚少為人所知……」語音至此略頓,反向顧朗軒問道:
「顧老弟單單提起這『五毒香妃』木小萍來,莫非她有意興風作浪么?」
顧朗軒正色說道:「此女獲得一冊『五毒真經』,遠遁窮邊,練成極高功力,如今已與一干武林兇徒勾結蠢動,故而晚輩懷疑南宮老伯遇害的『紫竹血案』,可能是『五毒香妃』木小萍為『震天神君』報仇之舉!」
穆超元連連點頭,神色凝重說道:「顧老弟猜得極有道理,昔年在峨嵋金頂的七人聯劍之中,有我在內,這樣看來,木小萍的報仇之舉,遲早也會輪到我的頭上!」
顧朗軒道:「這是想當然之事,南宮老伯身為『武林七老』之首,故而首先遭難……」穆超元聽至此處,「哎呀」一聲說道:「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最難防。『我還得趕緊通知另外兩位老友一聲,免得他們也像南宮大哥一樣,在糊裡糊塗之下中人暗算,身遭慘禍!骯死市頷首說道:「穆老人家這項報警之事確為當務之急,但不知『武林七老』之中,是否還剩四位??
穆超元嘆道:「『震天神君』極為厲害難斗,昔年峨嵋金頂之役,雖然把他除掉,『武林七老』也折其三,並有一人斷臂,如今,南宮大哥又歸道山,只剩下我和長安『金天觀主』,以及另外一位『獨臂神丐』梅長民了!」
顧朗軒道:「這位『獨臂神丐』梅老人家,好像一向均遊戲風塵,居無定所?……」穆超元接道:「梅老花子雖然宛若神龍一現,遊戲風塵,但每年中秋前後必往長安,探望『金天觀主』天一真人,我只消走趟關中,便可把他們二人全都找著。」
顧朗軒問道:「穆老人家此行主旨就在報警……」穆超元搖手嘆道:「慢說為了南宮大哥的『紫竹血案』,我們義不苟安,便是為了我們自己,也不能坐待敵人上門,而應奮起迎戰,我此去除了報警,並要請『金天觀主』和梅老化子一同出面,為南宮大哥報仇雪恨!」
顧朗軒抱拳說道:「老人家義薄雲天,令晚輩十分欽佩,但晚輩還有樁請求……」穆超元不等顧朗軒說完,便即介面說道:「顧老弟是否要把我南宮大哥遇害之事仍瞞著南宮賢侄!」
顧朗軒苦笑說道:「我南宮賢弟純孝天成,倘若一聞此耗,必然異常哀傷,影響身心至巨!最好是等查清此案,報了血仇之後,再行揭破真相,穆老人家請轉告『金天觀主』暨梅老神丐,就讓晚輩在這墳墓之中,多隱藏一些時日便了!」
穆超元伸手輕拍顧朗軒肩頭,嘆息一聲說道:「顧老弟這番為友的苦心,神人共敬!我們當然會在南宮賢侄之前盡量隱瞞此事……」說至此處,似已欲行,忽又皺眉說道:「關於林女俠失蹤一節……」顧朗軒搖手介面嘆道:「那些凶人的手段異常厲害,報警之舉,越快越好,穆老人家請去長安,關於林傲霜失蹤一事,由晚輩設法追查便了!」
穆超元點了點頭,向顧朗軒說道:「好,老弟偏勞,我們江湖再會!」
說完,向顧朗軒微一拱手,便出門飄然而去。
顧朗軒送走穆超元后,面對這空空茅舍,又不禁悵然若失!
因為直到如今,他除了尋著一枚已曾幾度出現的「仙人刺」外,尚未獲得有關林傲霜失蹤的半點線索。
假如他有了實際線索,顧朗軒必將循以追尋,企圖援救林傲霜脫離險境,並對她細加解釋。
但茫無頭緒之下,他惶急了,究竟應該仍然在此大海撈針般胡亂摸索,或是暫時放棄這無頭之事,先去與南宮敬、蕭瑤會合?
顧朗軒反覆尋思,仍告莫知所措。
直等紅日沉山,朦朦夜色已漸籠「雙松谷」口之際,他方覺得在此獃等無益,還是去與南宮敬、蕭瑤等會合,設法追尋「五毒香妃」木小萍暨「三絕妖姬」戚小香的下落,或可問出林傲霜的吉凶禍福!
主意打定,收拾掉墓前殘紙,並在茅舍中的壁上留下一首詩兒,寫的是:
「匆匆來慰素心人,未見梅花空傷神,三生密約依然在,不變情懷不壞身!」
末后並寫了「愛梅狂士留書」字樣。
這不是顧朗軒在滿懷愁急中仍有此閒情逸緻,這是他防範林傲霜萬一無恙歸來,則見了壁上的詩,可獲得不少暗示。一來詩句含意,分明自己未死。
二來「愛梅狂士」四字,別人不知所措,林傲霜卻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另一別署。
三來自己一筆字兒龍飛鳳舞,也可使林傲霜認出筆跡。有這三點暗示,林傲霜只要歸來,她遂知道自己並未身罹慘禍,在谷口建墳之舉,不是別人誤會,便是另有秘密原因!這位「梅花女俠」是玲瓏剔透、聰明絕頂之人,她只要知道自己未死,便會抑止悲懷,慢慢查明其中原因,終於彼此相會。
顧朗軒題完詩句,走出茅屋,便又往析城方面趕去。
雖然他知曉了蕭瑤身心,有這位武功智計均比自己高明的「紅衣崑崙」在照拂南宮敬,大可以放心,不會出甚問題,但仍然不敢怠忽,展足腳程,拚命飛趕!
他這急於趕路之意,是既恐蕭瑤、南宮敬在「迷魂坳」內等得心焦,又想把林傲霜神秘失蹤一事告知蕭瑤,看看這位高明無比的「紅衣崑崙」有甚獨到見解?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著急便越會出差錯!
顧朗軒尚未馳出伏牛山,便發現異狀!
他正在全力飛馳,驀然瞥見前面二三十丈以外,有條人影藏入路邊的大堆亂石之後。
顧朗軒目力極銳,一看便知這藏入石后之人,身法靈妙,功力相當不弱!
他佯作不知,仍然閃身前馳,等到了距離那堆怪石約莫丈許以外,才陡地止步卓立,揚眉叫道:「石后朋友不必鬼鬼祟祟,請現身一會!」
石后一聲怪笑,果然閃出一個人來。
這是個身材瘦長、亂髮披垂的躐蹋花子,年齡約在五十上下,神情頗為獰惡!
雙臂和頸項之間,套著兩小一大三枚金環!顧朗軒認得此人就是曾在桐柏山中對南宮敬暗加襲擊的「三環蛇丐」喬凡,不禁微覺一愣?
喬凡獰笑說道:「上官老兄,你發怔則甚,莫非認得我么?」顧朗軒冷笑說道:「不錯,我在桐柏山中早已見識你的無恥手段!」
喬凡先是一怔,旋即恍然說道:「原來在桐柏山霧影之中傷了我一根松針的,就是你這瘟老兒?」
顧朗軒嘴角微披,哂然冷笑說道:「不錯,今日狹路相逢,喬朋友大可放條蛇兒,或是飛只環兒,一雪桐柏山舊恨!」喬凡目閃凶芒,向顧朗軒盯了兩眼,獰笑說道:「可惜,可惜,我喬凡雖有報仇之心,此處非報仇之地!」
顧朗軒愕然問道:「此話怎講?報仇還要選地方么?難道喬朋友是想邀我重回桐柏山一戰?」
喬凡搖頭說道:「不是此意,喬凡今日是奉命迎賓,不便對客人無禮!」
顧朗軒指著自己的鼻尖,皺眉問道:「聽你言中之意,竟是奉命迎賓,但客人是我,主人卻是誰呢?」
喬凡淡淡說道:「去后便知,此時何必多問?」
顧朗軒道:「你要我去往何處?」
喬凡伸手向背後一座高峰指了一指,揚眉答道:「不遠,就在這座高峰背後,上官老兒,你有膽去么?」
顧朗軒自然不會怕這「三環蛇丐」喬凡而拒絕前往。但他因喬凡曾對南宮敬暗下辣手,疑心他與北天山的「紫竹血案」有關,頗想利用這一難得機會,探探喬凡背後是何人物?
故而喬凡的「你有膽去么」一語未畢,顧朗軒便哂然一笑,應聲答道:「喬朋友不必激將,上官奇一生行事順天應人,什麼地方不能去得,你且帶路便了。」
喬凡從臉上浮起一絲獰笑,轉身帶路,向那座高峰背後走去。
上官奇邊自隨行,心中邊自盤算。
他盤算的是喬凡本是邪人,與凶邪結黨,不足為奇,奇的是怎會知道自己的行蹤,而奉命在此迓客?
天下事不可能未卜先知,唯一的解釋,便是對方多半在「雙松谷」中設有暗樁,才獲報行動。
由此推度,「梅花女俠」林傲霜多半便是被他們擄來,少時自己與對方主腦人物見面之際,倒要設法探詢一下。
還有,自己被追蹤,則穆超元大俠不知有無危險。
這種憂念,一瞬便釋!
因為顧朗軒覺得穆超元的功力甚高,對方主腦人物又復在此,便有人對他跟蹤,也不過到穆超元手下自尋死路而已。
想至此處,前行的「三環蛇丐」喬凡業已在一所莊院之外止步。
顧朗軒久居伏牛山,對於山中的地勢自頗熟悉,遂咦了一聲說道:「這是『豫中三傑』隱頤天年的『無為庄』嘛。」
喬凡接道:「如今業已改名,叫做『有為庄』!」
顧朗軒目注喬凡問道:「那『豫中三傑』呢?他們是已厭倦江湖鋒鏑之人,難道又不耐安靜,與你們……」喬凡伸手向西一指,截斷顧朗軒的話頭,獰笑說道:「那三個老頭兒確已厭倦江湖鋒鏑,如今是永遠安靜,再無煩惱的了!」
顧朗軒順著喬凡手指看去,只見西邊山壁下的夜色暗影中,拱起了三座墳頭。
他目擊之下,不禁鋼牙一挫,怒聲問道:「你們這幫萬惡之徒,又把『豫中三傑』害死?」
喬凡陰惻惻地笑了一下說道:「上官老兒,常言道得好『山中雖有千年樹,世上難逢百歲人』,你怎麼證明是我們把這三個老兒害死,而不是他們的陽壽已滿,自行回了姥姥家呢?」
顧朗軒沉聲叱道:「你少詭辯,縱或『豫中三傑』有一人病死,也決無三人同亡之理。」
喬凡笑道:「他們是要好弟兄,一人病死,其餘二人殉義,便把這『無為庄』送給我們,改名為『有為庄』了。」
顧朗軒知道與喬凡多話無益,遂冷笑一聲,不再開口。
這時,喬凡引領顧朗軒向庄中走進,庄門之外,果然橫著「有為庄」三個大字。
庄門有四名壯漢擔任守衛,因有喬凡引路,遂均抱拳為禮,不加盤問阻攔。
喬凡把顧朗軒引到一座大廳之前,有名庄丁從廳中走出,向喬凡恭身說道:
「莊主請喬爺陪同來客到廳中答話。」
喬凡點了點頭,伸手讓客。
顧朗軒昂然舉步,毫不畏怯,走向廳內。
他剛剛登上石階,便有一位錦袍老者從廳中走出,在滴水檐下抱拳相迎。
顧朗軒微一打量對方,見這錦袍老者年約六十上下,但卻身軀偉岸,豹頭虎目,精神極為矍爍!
雙方目光一對,那錦袍老者便含笑說道:「來客可是上官大俠?」
顧朗軒點頭答道:「在下正是上官奇,尊駕如何稱謂?」
錦袍老者笑道:「我叫陶弧,忝為本庄莊主,上官大俠的俠駕到此,委實使蓬蓽生輝,請入內待茶。」
說完,便閃身側立,肅客入廳。
顧朗軒邊自舉步入廳,邊自覺得「陶槐之名甚為陌生,自己似乎從未於正邪各派中聽過有這麼一位人物。
賓主落座之後,庄丁獻上香茗。
顧朗軒情知自己身入虎穴,處處都須小心,雖然接過香茗,卻不肯沾唇,隨手放在几上。
陶弧知他生疑,也不勸飲,只是含笑道:「上官大俠,你不知道我要喬兄請你來此之意?」
顧朗軒淡淡說道:「在下又不是陶莊主的腹內蛔蟲,怎能憑空臆測,陶莊主還是直說最好。」
陶弧被他搶白,也不以為意,仍自含笑說道:「據我所知,上官大俠的武學修為甚深,具有一身相當不俗的高明功力!」
顧朗軒哂然答道:「陶莊主太過獎了,老朽無能,像我這點修為之人,江湖中可以說車載斗量,俯拾即是。」
語音至此,目注陶弧,詫聲問道:「陶莊主,你把我邀來此處,難道只是為了對我誇讚數語么?」
陶弧笑道:「當然不是,我是企圖釋疑!」
顧朗軒詫道:「釋疑?釋什麼疑?」
陶弧目光電閃精芒,笑吟吟地說道:「我覺得尊駕不應該叫做上官奇!」
顧朗軒暗暗吃了一驚,向陶弧問道:「陶莊主此語甚奇,我不懂你何以有這種想法?」
陶弧端起杯子飲了一口,說道:「這道理極為簡單,上官大俠既有如此武功,絕非毫無來歷之輩,但我遍查當世武林中各門各派的出色好手,均未發現有『上官奇』三字在內!」
顧朗軒聞言之下不禁揚眉狂笑。
陶弧等他笑聲略住,注目問道:「上官大俠何以如此狂笑,莫非我說錯了什麼話兒?抑或你有甚辯辭?」
顧朗軒冷笑道:「何須辯解,我只請問陶莊主一聲,你這『陶化二字,又是否見過經傳?」
陶弧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連連點頭說道:「高明,高明,上官大俠不單武功精絕,連口舌方面也如此犀利,真使我佩服之至!」
顧朗軒哂然笑道:「這樣說來,陶莊主是承認相信我叫做『上官奇』了?」
陶弧方一點頭,顧朗軒便站起身形,抱拳告別。
陶弧伸手相攔,皺眉說道:「上官大俠好容易才得光降,怎麼去心這急,我還有事請教!」
顧朗軒本是做作,聞言之下,便又坐了下來,目注陶弧問道:「陶莊主還有什麼見疑之處,何妨直言?我輩江湖人物,講究的便是豪爽!」
陶弧笑道:「上官大俠與南宮敬是怎麼結識?」
顧朗軒毫不遲疑,應聲答道:「我與南宮敬原本毫不相識,是受了『紫竹書生』顧朗軒的臨終之託,才與他結為深交,陶莊主問此則甚?」
陶弧不答,又向顧朗軒問道:「那位『紫竹書生』顧朗軒乃是年輕一輩中相當傑出的人物,怎會突然夭折?不知是因病,還是……」顧朗軒介面說道:「不是因病,是被仇人所害,可惜我去遲一步,不知害死我賢弟之人是誰?只在他遺屍之上尋著一根『仙人刺』,並發現一隻血紅掌印!」
「三環蛇丐」喬凡在旁咦了一聲道:「這是怪事……」陶弧看了喬凡一眼,略施眼色,喬凡便有所會意,截口不語。
顧朗軒冷眼旁觀,暗暗記在心內!
陶弧轉過目光,向顧朗軒含笑叫道:「上官大俠,你有此發現后,便與南宮敬結友聯手,打算為顧朗軒緝兇報仇?」
顧朗軒點頭答道:「這是江湖大義,也是作朋友的份內之事,陶莊主當不致譴責我這為友報仇一舉有甚謬誤吧?」
陶弧搖手笑道:「上官大俠說哪裡話來,我不單對你的義薄雲天深表欽佩,並還打算略盡綿力,供給你一項有關訊息!」
顧朗軒揚眉問道:「什麼有關訊息,陶莊主趕快請講!」
陶弧又自飲了一口茶兒,方緩緩說道:「上官大俠可知那種『仙人刺』是產自何處么?」
顧朗軒因自己在「七松坪」已然現身搭救南宮敬,此次對方又顯然是從「雙松谷」口便跟綴自己的蹤跡,多半早知與穆超元在墳前相會等情,遂點了點頭,向陶弧說道:「我知道『仙人刺』產於王屋山丈人峰,而該處也正是穆超元大俠的隱居之所。」
陶弧笑道:「穆大俠是『武林七老』之一,既已歸隱,不會再涉及江湖恩怨,上官大俠可知用『仙人刺』傷了『紫竹書生』顧朗軒的是什麼人么?」
顧朗軒自然以為對方是又想用虛言相騙,嫁禍於人,揚眉答道:「我與穆大俠曾在『雙松谷』口相會,據他解釋,多半是他逃妾『三絕妖姬』戚小香所為。」
他在說三絕妖姬戚小香名號之際,故意目注別處,暗以眼角餘光察看陶弧神色。
陶弧居然毫無驚容,點頭笑道:「對,對,上官大俠與穆大俠的猜測委實絲毫不錯,此事正是『三絕妖姬』戚小香所為!」
顧朗軒想不到他會率然承認,不禁注目問道:「陶莊主是怎樣知曉此事是戚小香……」陶弧不等顧朗軒話完,便自介面說道:「這道理簡單,因為那位『三絕妖姬』戚小香,如今便在我這『有為庄』內!」
顧朗軒越聽越出意料,也越聽越猜不透這「有為庄」莊主陶弧把自己請來的用意何在?
陶弧見他雙眉深皺,含笑叫道:「上官大俠為何皺眉沉吟?莫非你不相信戚小香在此么?」
顧朗軒以兩道深沉的目光凝注陶弧,冷然問道:「陶莊主,你與『三絕妖姬』戚小香是何關係?」
陶弧應聲答道:「非親非故,毫無關係。」
顧朗軒道:「既無關係,陶莊主最好莫把此女收留……」陶話哈哈」一笑,介面說道:「我要修改上官大俠所說此話中的一個字兒,我對戚小香不是『收留』,而是『扣留』,難道上官大俠不贊同我『扣留』此女!交給你去了結『紫竹血案』?」
顧朗軒好生錯愕,向陶弧訝聲問道:「陶莊主,你……你真肯如此作法?」
陶弧目閃精芒,面含微笑,反向顧朗軒問道:「我若不肯如此作法,卻請喬兄把上官大俠請來『有為庄』中則甚?」
顧朗軒弄不懂陶弧的葫蘆中究竟賣的是什麼葯?只好姑且信以為真,挑眉問道:「戚小香現在何處?」
陶弧伸手向大廳左側一間門戶緊閉的廂戶一指,緩緩說道:「就被我扣留在那間西廂房內!」
顧朗軒抱拳說道:「多謝陶莊主扣留妖婦交我帶走……」陶弧搖手笑道:
「上官大俠,我又要修正你的話了,我並未允許你把戚小香帶走,只允許你在此把她處置,為顧朗軒報復仇恨!」
顧朗軒皺眉說道:「陶莊主這是何苦?你既以任俠自居,便應你啦!」
陶弧挑眉說道:「上官大俠莫要得寸進尺,我若不把你請來,不告知此事,你卻海角天涯,到哪裡去找戚小香呢?」
這幾句話兒,把位一向辯才頗善的「紫竹書生」顧朗軒,也問得無言可答。
萬般無奈,他只好指著廳左西廂房向陶弧問道:「陶莊主是要我親自入室,處置此女?」
陶弧點頭說道:「上官大俠既與顧朗軒交厚,似也應該為他了結這樁九泉憾事!」
顧朗軒雙目中電閃炯炯神光,點頭說道:「陶莊主說得對,無論從朋友私交或武林公義而言,上官奇此責難推,縱然這間西廂房中是什麼龍潭虎穴?
有什麼劍樹刀山?我也不辭艱險,闖它一闖!八這等說法之意,是以為陶虎喬凡等人,可能在這西廂房中設有惡毒埋伏?
陶話哈哈」笑道:「上官大俠太言重了,你單人入我『有為庄』中,陶弧若有惡意,大可恃眾凌寡,何必還大費周折地在這西廂之內作什麼惡毒布置?」
顧朗軒知道多言無益,遂站起身形,向廳左西廂走去。
陶弧與喬凡二人並未陪同,只是坐在廳中,含笑相看。
顧朗軒走到西廂之外,伸手推門。
門雖緊閉,卻是一推便開,並有一片嗅之人令人神怡的淡淡幽香襲入鼻觀。
顧朗軒生恐中了暗算,不單立即摒息,並向鼻孔中塞進了兩粒小小辟毒靈丹。
但目光揚處,外間闃然無人,裡間則珠簾深垂,也不知是否有人在內?
顧朗軒揚眉叫道:「戚小香……」
他從穆超元口中,已知這「三絕妖姬」戚小香是個工於床第之術的蕩婦淫娃,故而相當鄙薄不齒地直呼其名,並未加以其他稱謂!
三字方出,裡間果然有個嬌滴滴地語音答道:「我在這裡,來人是誰?
請進內敘話。「
顧朗軒聞言,自然立即伸手挑簾,進入里室。
他如今心中猜疑又變,認為那位「三絕妖姬」戚小香可能裸無寸縷,或是身上僅僅披了一襲薄紗,對自己擺出極為香艷誘人的色慾陣仗?
顧朗軒對於定力方面頗有自信,故而一面猜疑,也一面心中冷笑,暗忖對方如果當真是作此下流打算,則定必徒勞,自己也可趁機把妖婦擒住,追問發生在北天山「紫竹林」中的那樁血案的所有兇手!
誰知珠簾一挑之下,所猜完全成空。
這西廂內間,既無錦帳牙床,室中一位青衣婦人身上,也毫無暴露,穿得齊齊整整。
內間不單無床,也無其他椅幾陳設,只有兩具蒲團,放在空蕩蕩的地上。
靠北的那具蒲團之上,盤膝坐著一位青衣婦人,因她粉頸低垂,遂使顧朗軒看不出她的年齡相貌。
顧朗軒進入內室,青衣婦人便低聲問道:「來人是誰?」
語音既低,又只有四個字兒,但卻甜潤嬌脆無比,真宛如珠落玉盤,真令人聽得心神一盪!
顧朗軒心中暗忖此女真是尤物,口中則冷冷答道:「我叫上官奇!」
青衣婦女哦了一聲,抬起頭來,手指靠南面的那具蒲團,向顧朗軒嫣然一笑,緩緩說道:「上官大俠請坐!」
她這一抬頭之下,使顧朗軒覺得這戚小香不愧有「三絕妖姬」之名,姿色委實美絕!
她不是像「紅衣崑崙」蕭瑤那樣美得俏,或是美得秀,美得清,她是美得艷,美得妖!
但卻美到令人明知妖艷,卻毫不生厭,並不得不向她多看兩眼的迷人程度!
尤其是嫣然一笑,更令百媚橫生,加上她那人耳心蕩的甜潤柔美的語音,真具有絕大魔力!
顧朗軒是何等人物?居然也未能抗拒,竟聽她指揮似的在南側蒲團坐下。
剛剛坐下,顧朗軒俊臉上一熱,心頭一驚!
他臉熱之故,是慚愧於自己一向輕淡色慾,今日怎麼有點暈陶陶的,似乎為這「三絕妖姬」戚小香的艷色妖音所惑?他心驚之故,是發現了此女果是一代妖姬,難怪穆超元對她迷戀極深,仍有點念念不忘!
顧朗軒雖然驚慚交迸,但業已坐下,也不好意思再站起來,遂暗自收攝心神,索性就在蒲團上與戚小香對面而坐,看她有何話說?
戚小香眼波流轉,瞟了顧朗軒一眼,淺笑問道:「上官大俠是……是在追尋我的蹤跡?」
說也奇怪,顧朗軒分明業已驚愧知戒,收攝心神,但在戚小香這眼風一掃之下,仍然心旌大動!
顧朗軒大吃一驚,邊自點了點頭,邊自暗暗把自己的舌尖咬了一下。
戚小香眼風再拋,媚笑昵聲問道:「上官大俠追尋我的蹤跡,是否受了穆超元老鬼之託?」
這回,顧朗軒咬舌生痛,已朗靈明,但仍避開戚小香的媚笑及眼波,搖頭答道:「不是,我是想向戚……戚夫人請教,你從王屋山丈人峰腰所取走的『仙人刺』,在江湖中用過幾次?」
戚小香笑道:「好,讓我想想……」
她在略一尋思之後,搖頭失笑說道:「不行,我用的次數太多,想不起來了,反正我遇上看不順眼之人,便多半打他一枚!」
這種回答,著實有點出於顧朗軒的意料之外!
他怔了一怔,決定單刀直入向她查究,遂自沉聲說道:「戚夫人,有樁發生於端陽之夜的『紫竹血案』,你不會不知情吧?」
這次,戚小香卻未像剛才那等坦然答覆,笑了一笑,揚眉叫道:「上官大俠,你既然向我問話,為何卻始終迴避目光,不敢看著我呢?」
顧朗軒被她激動傲氣,立即目注戚小香,冷然說道:「戚夫人,你莫要自負姿色,以為足可顛倒眾生,須知上官奇心如止水,不起波瀾,我便與你面面相對,又有何懼?」
話音剛頓,戚小香臉色立變。
她方才是妖艷絕世,美媚無倫,如今這一變臉,卻立即滿面寒霜,令人望而生怖!
顧朗軒剛生戒意,暗自凝功,防範她又對自己看不順眼,用「仙人刺」突施辣手,一陣「哈哈」大笑陡的響起!
這突然的笑聲並非戚小香所發,而是那「有為庄」的莊主陶弧在室外發出!
只聽得陶弧於一陣大笑之後,嘖嘖贊道:「高明,高明,上官大俠著實高明!
能夠抗拒『三絕妖姬』戚小香的媚笑眼波之人,在這莽莽江湖之中,不多見呢!」
顧朗軒弄不懂他葫蘆之中賣的甚葯,不禁轉身目注窗外,沉聲叫道:「陶莊主……」三字方出,身後突起「格登登」的奇異聲息!
顧朗軒以為戚小香對自己施展辣手,身形微閃,一式「柳葉隨風」,便自逸出珠簾之外。
但他於飄出珠簾之際,目光微瞬,不覺一怔!
原來適才身後的「格登」之聲,並非戚小香施甚辣手,而是這「三絕妖姬『被幾種機關制住!
從地上伸出兩根弧形鋼條,扣住戚小香的雙足。
從左右壁上伸出兩隻長柄鋼圈,束住戚小香的雙臂。屋頂並垂下一具鐵箍,緊緊箍在戚小香的額頭之上。換句話說,就是這位「三絕妖姬」身上,業已加了五種刑具,任憑她本領通天,也絕對無法逃走!
這種變化太以突然,使顧朗軒看得為之呆住!
這時,陶弧又發笑道:「上官大俠可以放心了吧,請你出來談談!」
顧朗軒帶著萬分疑惑的心情,走出西廂,向陶弧抱拳問道:「陶莊主,你莫弄玄虛好么?在下不懂你如此舉措,究屬何意?」陶弧笑道:「上官大俠,我來問你,你承不承認這位『三絕妖姬』戚小香是個傾城尤物,絕代禍水?」
顧朗軒點頭說道:「陶莊主這八個字兒批評得極為允當!」陶弧揚眉說道:
「上官大俠請想,戚小香既然落在我手中,我怎肯放這尤物禍水生出『有為庄』,再害人害世?」有了適才目睹之事情,顧朗軒不能不信陶弧此語是出自肺腑,遂趕緊稱謝說道:「多謝陶莊主肯為江湖伸張正義,請把『三絕妖姬』戚小香交我帶走……」陶弧聽至此處,搖頭介面笑道:「上官大俠莫要忘了我方才所說的『不放此女生出有為庄』之語?」
顧朗軒皺眉說道:「由我負責,陶莊主難道還不放心?」陶弧微笑道:「常言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妖婦極為刁猾,萬一脫逃,又復貽害眾生,那還了得?」
陶弧語利如刀,雖然拒絕顧朗軒帶走戚小香之請,卻持論極正,令他難於駁斥!
顧朗軒皺眉問道:「依陶莊主之意呢?」
陶弧笑道:「上官大俠若不為貴友顧朗軒報仇便罷,否則,即請把這妖婦在我『有為庄』中就地處置!」
這「就地處置」之語,說得斬釘截鐵,絲毫不對戚小香加以回護。
顧朗軒略一尋思,毅然剔眉說道:「好,上官奇謹遵台命,我這就對戚小香妖婦……」他是一面說話,一面走向西廂,陶弧忽又叫道:「上官大俠且慢!」
顧朗軒止步問道:「陶莊主有何吩咐?」
陶弧含笑說道:「就因聽說上官大俠身懷絕學,要想瞻仰瞻仰!」
顧朗軒哦了一聲,目注陶弧問道:「陶莊主是想親自賜教?」陶弧搖頭笑道:
「上官大俠誤會了,我不是想和上官大俠過手,只是想請上官大俠處置戚小香妖婦之時,順便一展絕學!」顧朗軒道:「陶莊主要我怎樣獻醜?」
陶弧指著四廂紙窗向顧朗軒含笑問道:「上官大俠可曾記准戚小香的適才位置?」
顧朗軒想了想,點頭答道:「大致可以記得!」
陶弧笑道:「這裡有五根飛針,上官大俠可否隔窗認穴,打中戚小香身上我指的部位?」
顧朗軒問道:「陶莊主要我打她身上的什麼位置?」陶弧取出五根長約三寸的銀色飛針,遞向顧朗軒,並含笑說道:「我要上官大俠打她的雙肘、雙膝以及咽喉等五個部位!」
顧朗軒眉峰方聚,陶弧又復笑道:「隔窗認穴,畢竟太難,官大俠無須五針全中,只要能中四針,我便贈你一件莫大彩頭!」
顧朗軒目注陶弧,揚眉問道:「什麼彩頭?」
陶弧笑道:「上官大俠不是想要這『三絕妖姬』戚小香么?只要你隔窗認穴,絕藝無差,我便讓你把戚小香帶走!」
顧朗軒目光電閃,介面問道:「我是要人,不是要屍,假如戚小香僥倖不死,陶莊主又便如何?」
陶弧略一沉吟,軒眉狂笑,朗聲答道:「好,只要戚小香中針不死,我便收回不讓她生出『有為庄』之語,任憑上官大俠帶走就是!」
顧朗軒接過銀針,略一掂量,向陶弧問道:「陶莊主要我在多遠距離施為?」
陶弧尚未答言,那「三環蛇丐」喬凡已在一旁笑道:「不拘多遠,上官大俠只不要過份靠近西廂窗外便可!」
顧朗軒點了點頭,在廳中向東走了三步,驀然回身揚手,五線寒光,便自凌空飛出。
但銀針才一出手,顧朗軒的心中突然又起疑竇!
因為「隔窗認穴」的手法雖難,卻未必難得住身負上乘武功的內家高手!
就以「三環蛇丐」喬凡的「奪命三環」而論,便有如此造詣,陶弧又何必出此題目,考較自己則甚?
心中動疑之間,那五線銀光,業已破窗而入!
西廂房中,也立即起了一聲女子慘哼!
陶弧撫掌笑道:「好手法,好手法,上官大俠果然絕藝驚人,一發便中!」
顧朗軒聽得陶弧的語氣雖在誇讚自己,笑聲中卻隱隱流露出凶獰的意味!
他眉峰一揚,向陶弧笑道:「陶莊主,我對你適才所囑,略有更改!」
陶弧問道:「更改什麼?」
顧朗軒緩緩說道:「雙肘、雙膝並未更動,但那咽喉一針,我卻改打她的下頦部位!」
喬凡獰笑道:「改得好,改得好,想不到上官大俠這等素以仁義為懷之人,也這等狠心辣手!」
顧朗軒怫然叱道:「喬朋友此話怎講,我不打咽喉,改打下頦,正是保全她一條性命,你為何還替我加上『狠心辣手』四字?」喬凡目閃凶光,正待發話,陶弧已先笑道:「兩位不要爭吵,我們先瞻仰瞻仰上官大俠的『隔窗認穴』手法,到底精確到什麼程度?」
說至此處,目注西廂,沉聲叫道:「開窗!」
西廂中有人應聲把紙窗打開。
顧朗軒見那空寂西廂之中,突然有人出現,不禁為之一愣?紙窗開處,看得分明,戚小香仍被鋼環鋼條等禁錮室中,雙臂肘部,雙腿膝部,各釘有一根銀色飛針,那顆美艷絕世的迷人螓首,因屋頂鐵箍已去,卻低得幾已達到胸部!
但她雖然頭兒低垂,卻仍看得出有根閃亮銀針釘在她下頦之上。
陶弧向顧朗軒一翹拇指,「哈哈」大笑說道:「上官大俠,你真是絕藝驚人,五根飛針,隔窗認穴,全憑記憶之下,居然根根都打中了指定部位!」
顧朗軒不理會陶弧的讚美之言,只是向西廂以內詫然凝目!喬凡笑道:「上官大俠,你看些什麼?」
顧朗軒道:「戚小香像是死了?」
喬凡獰笑答道:「上官大俠眼力無差,你如今應該懂得我剛才說你『狠心辣手』之語,並非毫無根據!」
顧朗軒皺眉問道:「她雖中五針,全非要害,怎會致命死去?話方至此,業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是五根毒針!疤棧〉閫沸Φ潰骸蓖耆正確……「一語未畢,顧朗軒厲聲接道:「陶莊主,你這樣做法,究意用意何在??
陶弧滿面詭笑,挑眉答道:「這答案簡單得很,就是『心愛盧俊義,逼你上梁山』!」
顧朗軒惑然問道:「逼上梁山?陶莊主所謂的『盧俊義』,是指誰呢?」
陶弧笑道:「上官大俠不曾聽清楚么?我既稱『逼你上梁山』,自然指的是你!」
顧朗軒仍有點不甚明白地蹙眉問道:「這個『逼』卻是怎解?」陶弧指著西廂中慘死的女子,怪笑答道:「你殺了人,她身後之人必然找你算帳,則最好的避禍辦法,便是參加我們的組織,以雄厚力量……」顧朗軒剔眉喝道:「住口,像『三絕妖姬』戚小香這等萬惡淫女,人人得而誅之,穆超元大俠也頗明是非,決不會為她……」陶弧聽至此處,不禁揚聲狂笑!
顧朗軒怒道:「你笑些什麼?我哪句話兒說錯?」
陶弧一收笑聲,冷然說道:「我笑你太以糊塗,直到如今,還以為西廂女屍是『三絕妖姬』戚小香么?」
顧朗軒詫道:「難道不是?」
陶弧道:「她不是戚小香,她身後之人,也不是業已活不長的穆超元!」
顧朗軒的兩道目光重新凝注西廂女屍,並訝聲問道:「此女和她的身後之人究竟是誰?」
陶弧笑道:「她身後之人大大有名,比穆超元難惹得多,就是『羅浮仙姥』!」
這「羅浮仙姥」四字,每一字都宛若當頭霹靂,把位「紫竹書生」顧朗軒,震得心悸膽裂!
他吸口長氣,勉強定了定神,向陶弧咬牙問道:「照你這麼說來,西廂中慘死的女子,竟是『羅浮仙姥』的唯一愛徒『梅花女俠』林傲霜么?」
陶弧點頭笑道:「不錯,剛才你進西廂之際,所看見的美艷青衣婦人,的確是『三絕妖姬』戚小香,但如今已從秘道之中,換成從顧朗軒墓旁擄來的『梅花女俠』林傲霜了!」
顧朗軒仍自有點不信地沉聲說道:「林傲霜已得『羅浮仙姥』的十之七八真傳,憑你們這些鬼鬼祟祟的無恥東西,未必能把她強擄至此?」
陶弧獰笑道:「你講得有理,林傲霜的確藝業不俗,但闖蕩江湖之人,講究有力使力,無力使智,林傲霜縱具上乘身手與冰雪聰明,閱歷經驗畢竟稍差,她怎能比得上『紫竹……』」說到,「紫竹」二字,語音便頓,也不知道他下面要說的究竟是「紫竹先生」?抑或是「紫竹書生」?
顧朗軒業已語音微顫地咬牙問道:「陶弧,照你說來,西廂內被我誤殺之人,當……當真就是林……傲霜了?」
陶弧以為他是心膽已寒,「哈哈」笑道:「如假包換,想不到你這自命不凡的上官大俠,竟對林傲霜之師『羅浮仙姥』懼怕到這等地步?」
說至此處,目注西廂,得意叫道:「陶忠,你把林傲霜的頭兒托起,讓上官大俠驗明正身!」
西廂以內有名庄丁打扮之人,立向被害女子走去。
陶弧又向顧朗軒笑道:「那『羅浮仙姥』性如烈火,睚眥必報,上官大俠又對她甚為怯憚,看來你是很可能被我『逼上梁山』的了!」
顧朗軒咬牙不語,把功力提到極致,目光凝注西廂!
他準備在一證明西廂女屍真是「梅花女俠」林傲霜時,便立下辣手,擊斃陶虎喬凡二人,略泄滿懷仇憤!
這時,那名叫陶忠的庄丁業已走到西廂中央,伸手托起女屍下頦,把她低垂的螓首緩緩抬起。
顧朗軒看見這也是一個美艷女子,七竅溢血,人已死去,但卻決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兒林傲霜。
他正覺驚奇之際,那「三環蛇丐」喬凡突然失聲叫道:「陶莊主,這……這是怎麼回事?西廂女屍怎會變成你的二姨太呢?「如今輪到陶弧目眥欲裂,語音狂顫,厲聲叫道:」陶忠,我叫你把林傲霜換來,你……你這該死的東西,怎……
怎麼換了二姨太了呢?「那名庄丁本來是以背對外,聽得陶弧發話一叫,才緩緩轉過身來。
他才一轉身,顧朗軒便覺得眼前一亮!
原來此人神如秋水,膚若凝脂,其貌相之秀美英挺,比南宮敬還要強上幾分!
陶弧失聲叫道:「你……你不是陶忠?」
那秀美少年微笑說道:「當然不是,誠如貴莊主所言,陶忠是『該死的東西』,我大概還不『該死』!」
陶弧怒道:「你為何要與我們作對?」
秀美少年笑道:「這道理非常簡單,就是『亂石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陶弧目閃厲芒,咬牙叫道:「你既害我愛妾,還不出來受死!」
秀美少年微微一笑,脫下庄丁裝束,白衣飄處,穿窗而出。
他人在空中,喬凡雙手連揚,一大兩小,三圈金光,以及兩條尺許長的紅影,便自電掣射去!
顧朗軒急忙一掌劈出,並急急叫道:「仁兄留神,這是『三環蛇丐』喬凡的『奪命金環』和兩條異種毒蛇,千萬莫令沾身!」
白衣少年笑道:「多謝上官兄關照,但這點邪魔末技,似乎還傷不了我!」
一面發話,一面毫不畏怯地向空中三圈金光和兩條紅影迎去。
他的身法奇快,在顧朗軒掌風未到之前,便已沖入金光紅影之中。
首先是那一大兩小三圈金光,看來業已打中白衣少年,卻忽然「錚錚」連聲,化為碎粉墜落!
其次,是白衣少年雙手微動,那兩條赤紅小蛇已被他捏著屍尾,拎在手中!
這兩條紅蛇雖然短小,但卻具有奇毒,皮骨如鋼,是喬凡最為心愛、從不輕用之物!
這次是覺得這白衣少年來得怪異,才一出手便用全力!
誰知寶刀寶劍難傷分毫的「風磨銅」所鑄之金環,首先成了碎粉,兩條異種紅蛇又被對方拎在手中,全身僵直,動也不動!
喬凡方自目瞪口呆,白衣少年業已冷然說道:「你這廝手狠心毒,寬容不得,還你蛇兒!」
左右雙手齊揚,兩條紅光電閃而出!
喬凡正想躲避來勢,但念頭剛動,心窩一涼,兩條異種紅蛇,已像兩根血紅長箭,貫胸而入,不單貫胸,並且透骨!
喬凡的屍身尚未仆倒,兩線紅光,已從他背後穿出,「奪奪」兩響,沒入大廳壁內!
這份功力,這份手法,真把位相當自傲的「紫竹書生」顧朗軒看得呆住!
陶弧驚魂欲絕,目注白衣少年,顫聲問道:「尊駕到底是誰?」
白衣少年面罩寒霜,冷冷說道:「我是這『無為庄』三位舊庄主中『汴梁逸士』柳長修的晚輩親戚,知道他被你害死,特來報仇雪恨!」
陶弧聽得長嘆一聲,猛一頓足。
表面看來,他這頓足長嘆之舉,似是被人責詢罪行,表示愧悔!
事實卻完全不然。
廳中石磚,竟有機關,在他頓足震動之下,冒出極濃的黑煙,電布當空,使人伸手不見五指!
顧朗軒生恐對方在濃煙中發動暗襲,自然立即功凝全身,著意防護!
暗器風聲倒未聽得,卻聽得「三絕妖姬」戚小香柔媚的語音叫道:「陶莊主,請緊記我們的信條,打得過時就打,打不過時就跑!」
緊接著是那白衣少年冷笑說道:「想跑?你們跑得了么?上天我追你到靈霄殿,下海追你到水晶宮!」
顧朗軒聽出他要想追敵,急忙叫道:「仁兄慢走,林傲霜是否被你所救?
她人在何處?「
那白衣少年似是看得見陶弧動作,並不虞暗襲,業已追往廳外。
聽得顧朗軒問話,他邊行邊自答道:「林女俠是在庄西山壁之下的『豫中三傑』墳后等我,煩上官大俠代告一聲,我要追敵報仇,不去找她,彼此異日江湖再見!」
沒到「江湖再見」之際,人已去遠,只剩一縷語音,蕩漾空際!
顧朗軒有了林傲霜的下落,心中自頗高興。
等到濃煙散盡,這廳前廳后,早已寂無一人。
顧朗軒知道首腦已逃,也就不再在庄中耽擱,趕緊往庄西馳去!
路程不遠,轉瞬便到,夜色暗影中,三座墳頭拱立壁下。顧朗軒人還未到,便已開口叫道:「霜妹……霜妹……」墳后寂寂,無人作答。
顧朗軒自覺自己情急之下,叫得冒失,遂又一面馳去,一面通名叫道:「霜妹怎不應聲,我是顧朗軒呀!」
他以為林傲霜聽到「顧朗軒」三字,知曉自己未死,必定喜極撲出!
誰知那三座墳頭之後,依舊寂然無聲!
顧朗軒知道又有蹊蹺,身形閃處,縱到墳后。
墳后空空,哪裡有絲毫人影?
顧朗軒雙眉深蹙,細察周圍。
總算被他在地上看見了一行字跡,寫的是:「多承相救,傲霜心碎情灰,從茲遁世!」
這幾個字兒看在眼中,顧朗軒不禁為之苦笑頓足。
因為他從地上的留字之內,看出這位「梅花女俠」的言外之意。
林傲霜似是既感白衣少年相救之恩,又恐他有見愛之心,才留下這「心碎情灰」字樣。
尤其是最後的「從茲遁世」一語,明顯流露出「紅衣崑崙」蕭瑤所說過的削髮出家的情況!
顧朗軒此次返回伏牛山,便是為了尋找林傲霜解釋誤會,免得她認為自己真死,心冷情灰地來個削髮為尼,弄得終身抱憾!
誰知才到「雙松谷」,便生問題,林傲霜人已不見,茅舍地下滿是血漬,似已遭了毒手?
等入了「有為庄」后,場面更驚險奇特,陶虎喬凡二人竟以「偷龍換鳳」之計,要讓自己手刃林傲霜,以遂他們「逼上梁山」的謀略。
幸虧有位白衣少年仗義為助,才消解自己胡里糊塗手刃情人之危,否則,自己發現西廂女屍倘若真是林傲霜時,除了立即悔罪殉情之外,根本無別路可走。
局面至此,本已柳暗花明,頗為好轉,誰料到了最後,仍告山窮水盡?
林傲霜留字之中,遁世出家的立意已明,則四海八荒間的哪座尼庵,才是她參禪所在?
顧朗軒一向足智多謀,如今也被這奇詭百變的情況,弄得為之怔祝伊人已杳,芳跡難尋,他該怎麼辦呢?
無可奈何之下,顧朗軒只好暫為重義者,權作負心人了。
所謂「重義負心」,就是他暫把林傲霜之事撇開,仍自奔向析城山「迷魂坳」,準備幫助和他生死結盟的義弟南宮敬,報復殺父之恨!
決定雖然如此,但在這一路之間,顧朗軒的心情始終無法平靜!
他挂念林傲霜此去何處?是否真的削髮?挂念南宮敬與蕭瑤,會不會在「迷魂坳」中遇甚強敵?有甚兇險?他挂念那位在「有為庄」中幫助自己的白衣少年,不知是何來歷?
既然挂念,必加研揣,顧朗軒研揣的結果,恰是「三然」!
所謂「三然」,便是「凄然」、「安然」、「惑然」。
對於林傲霜的去向,他無法揣測,無法追尋,心中自屬「凄然」!
對於南宮敬的安危,因他深信「紅衣崑崙」蕭瑤的武功機智足以應付一切,心中覺得「安然」。
對於「有為庄」中義助自己,要為「豫中三傑」報仇的白衣少年,卻始終猜不透對方來歷,心中未免「惑然」。
「紫竹書生」顧朗軒兼精文武,一向自視頗高,他的修為方面,比南宮敬還要強勝一點。
但自遇「紅衣崑崙」蕭瑤,才知武學之道,委實淵深如海,自己絕不應對目前的成就便覺滿足,必須益勵進修,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這位白衣少年雖然不知比蕭瑤如何?但他以護身罡氣震碎「風磨銅」所鑄之金環,並順手擒蛇,把兩條異種毒蛇當作蛇箭甩出,將喬凡穿胸殞命等舉,也著實高明得令人震懼,令人欽佩!
這些動作是在瞬間完成,尤其那兩條蛇兒,才入他的手內,便似凍成了兩條冰蛇,更是罕見功力!
顧朗軒認為這是一條線索,想據以試加推測!
但任憑他想景天寒掌」、「玄冰掌」、「陰風掌」等各種陰寒功力之人,仍想不出任何人有這白衣少年的高深造詣。
一路尋思,一路飛馳,渡過黃河,到了析城山境。
顧朗軒面含苦笑,心中忖道:「『迷魂坳』中千萬不要再發生事故才好,目前局面已是千頭萬緒,若再發生問題,真不知應該怎樣收拾?」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怕事,便越有事。
他到了臨近「迷魂坳」的高峰半腰,探身向峰下看時,不禁眉頭一蹙!
原來峰下「迷魂坳」中的整個莊院房屋,業已化為一片焦土!
「迷魂坳」房屋被燒,自然顯示曾往探察的南宮敬與蕭瑤二人佔了上風!
故而顧朗軒皺眉的舉止,不是為南宮敬、蕭瑤二人的安危懸憂,而是恐怕他們或已追敵離去,沒有在此等待。
就在顧朗軒帶著幾分憂慮,微皺雙眉,馳下高崖,走近「迷魂坳」時,突然聽得「迷魂坳」口的一片小松林中,有人叫道:「老骨頭……」這一聲「老骨頭」,叫得顧朗軒寬心大放,身形微閃,便自飄進林內。
因為顧朗軒心中明白,這將自己叫做「老骨頭」之人,除了「紅衣崑崙」蕭瑤以外,再無別個。
果然,他一進林,便看見蕭瑤紅衣飄拂,俏立林內。
蕭瑤一見顧朗軒,秀眉雙揚,注目叫道:「老骨頭……」這第二聲「老骨頭」
才一出口,她又頓住語音,嫣然嬌笑說道:「顧兄,對不起,我忘了我已說過不再叫你『老骨頭』了,顧兄……」顧朗軒見她連叫「顧兄」,生恐被南宮敬聽見,遂忙將食指豎在唇邊,向她示意噤聲。
蕭瑤苦笑了一下,搖頭說道:「顧兄無須避忌,你那生死之交的南宮賢弟,如今不在此地。」
顧朗軒心中一震,失聲問道:「有蕭姑娘鼎力照拂我南宮賢弟,不會出甚事吧?」
蕭瑤嘆道:「關於照拂南宮敬一事,我本想對你說聲『幸不辱命』,誰知道四個字兒之中,竟略有變更!」
顧朗軒急急問道:「怎樣變更?」
蕭瑤玉頰一紅,赧然答道:「字兒不變,次序略變,變成了『不幸辱命』!」
顧朗軒大吃一驚,皺眉問道:「我……我南宮賢弟是……是出了什麼差錯?」
蕭瑤答道:「失蹤!」
顧朗軒聽得一怔,正待繼續追問,蕭瑤嘆了一口氣兒,向顧朗軒搖頭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必須慢慢細談,從容計較!」
說至此處,在一段橫倒的樹榦之上,坐了下來,並對身旁指了一指,要顧朗軒坐下說話。
顧朗軒雖然滿懷焦慮,也不得不如命坐下。
蕭瑤對他看了一眼,揚眉說道:「顧兄,我先問你,你大概在『雙松谷』口見著你的心上人林傲霜了,那位『梅花女俠』是不是尚未削髮?」
顧朗軒面含苦笑,搖了搖頭。
蕭瑤失聲叫道:「難道你去遲一步,林傲霜業已削髮為尼,或是出了其他變故?」
顧朗軒嘆道:「真所謂『說來話長』,其中變化多著呢!」
蕭瑤急急追問,顧朗軒遂把自己此行的一切遭遇,向蕭瑤細說一遍。
蕭瑤聽完,皺眉說道:「這幫凶邪,到處都有黨羽,實力真還不小!」
顧朗軒道:「蕭姑娘如今應該說出我南宮賢弟是怎樣失蹤的了?」
蕭瑤點了點頭,敘述與顧朗軒別後暗探「迷魂坳」的經過。
顧朗軒聽到「赤屍夫人」聶玉倩被蕭瑤以「燧人指」功力嚇退,不禁揚眉說道:「這聶玉倩顯然是『迷魂坳』中最高明的人物,她既被蕭姑娘嚇退,我南宮賢弟怎麼還會有兇險?」
蕭瑤搖頭說道:「這『赤屍夫人』聶玉倩並非最強之人,在她走後,又出現一位『氤氳仙姬』皇甫婷……」顧朗軒介面詫道:「『氳氤仙姬』皇甫婷?這名號不是與昔年老魅『氤氳仙婆』皇甫霜有點相似么?」
蕭瑤頷首說道:「顧兄的聯想不錯,這皇甫婷就是皇甫霜的女兒!」
顧朗軒呀了一聲,皺眉說道:「那『氤氳仙婆』皇甫霜是邪道中絕頂魔頭,皇甫婷既系其女,必得真傳……」蕭瑤點頭接道:「這妖女真不簡單,是我出道以來所遇的武功最高之人……」說至此處,生恐顧朗軒有所不高興,向他嫣然一笑又道:「顧兄莫要以為我還在誇獎那『氤氳仙姬』皇甫婷……」顧朗軒苦笑道:
「我知道武功一道,無窮無盡,怎敢小視這幫萬惡凶邪?
只可惜目前情況緊急,無法抽身,否則真要在蕭姑娘的高明指點之下,好好再把自己充實充實!跋粞笑道:「顧兄的一身成就也不錯了,我不夠資格對你指點,他日若有機緣,你可以走趟崑崙,我負責為你引見我的義母,只要獲得她老人家的三言兩語,便包你此生受用不盡!?
顧朗軒知曉崑崙董夫人已是劍仙一流人物,不禁心中大喜,抱拳稱謝道:
「多謝蕭姑娘不吝提攜,如今再請蕭姑娘示知與皇甫婷相鬥,究竟誰勝誰負?」
蕭瑤遂說明皇甫婷劍中藏劍,以一柄春秋神物「魚腸劍」與自己向南宮敬借用的「通天犀角匕首」斗得難解難分之事,並慨然嘆道:「我與她足足鬥了四百合左右,仍然勝負難分,據說她只是木小萍三名要好姊妹之一,木小萍比她還要來得高明,可見群邪實力之強,的確是不可輕侮的了!」
顧朗軒也暗驚群邪的能手之多,目注蕭瑤問道:「蕭姑娘與那『氤氳仙姬』皇甫婷相鬥,雖未獲勝,也未落敗,然則我南宮敬賢弟卻是怎樣失蹤的呢?」
蕭瑤答道:「斗到四百來合之際,我已略見勝機,自信再有百招,便可把這『氤氳仙姬』敗在犀角匕首之下……」顧朗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插口問道:
「是不是在這戰局好轉之時,南宮賢弟卻突然發生變故?」
蕭瑤頷首說道:「一點不錯,在我抖擻精神,準備施展本門向不輕用的神妙招術『天罡三殺手』,給皇甫婷嘗嘗厲害之際,突然聽得有個女人的口音縱聲狂笑!」
顧朗軒皺眉問道:「又來了一名女子,是否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的另一要好姊妹呢?」
蕭瑤搖頭答道:「不是,發笑之人正是『迷魂坳』的主持人,『女屠戶』華三娘。」
顧朗軒道:「華三娘這潑婦突然發笑之故,定是有甚仗恃?」
蕭瑤嘆道:「我一面與皇甫婷動手,一面用眼角餘光瞟去,卻見南宮敬似已暈倒,被華三娘橫托手內,站在二十來丈以外的陰暗之處!」
顧朗軒好生驚疑道:「南宮賢弟家學淵源,成就甚高,他怎會被華三娘那等二三流的人物所制?」
蕭瑤點頭說道:「我當時心中的想法和你一樣,但既目睹此事,自欲立即馳援,卻又被皇甫婷苦苦纏住,而華三娘也乘此機會,拔足飛跑!」
顧朗軒頓足道:「我明白了,蕭姑娘所說南宮賢弟的失蹤之事,便是被『女屠戶』華三娘將南宮賢弟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