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血影神功
金永堅一招手,大步迎至甫道鐵柵外,果見副教主雪姑親率三名劍婢,立在棚內。
雪姑自是瞭然金永堅的天性,沒等他開口,先將一方令牌從柵內遞了出來,道:「本座奉老菩薩口諭,巡視全教關卡,請金老護法驗看令牌。」金永堅毫不客氣,接過令牌審視完畢,然後取鑰匙打開了鐵柵門。
雪姑領著三名劍婢緩步而出,游目四顧,一面問道:「前山還平靜么?有沒有特別事故?」金永堅拱手道:「沒有。」
雪姑目光忽然觸及「失執事」,輕輕一哦,道:「先執事哪時候回來的?購鹽的事可曾辦妥了?」
「未執事」俯首躬身道:「回副座,鹽車現在崖下,屬於是剛到。」
雪姑點點頭,又問:「怎麼沒見龍總管?」
「朱執事」道:「龍總管也在崖下,皆因金老護法堅欲查驗真身,才允放梯接運鹽袋。
屬下先經驗證無誤,龍總管則尚未登山……」
雪姑目光向金永堅一掃,微微笑道:「這是老菩薩昨天才交代下來的,想不到恰好碰上你們回山。既已驗證完畢,那也就沒有什麼了。」接著,回顧金永堅道:「金老護法請如常辦事吧!本座還須詢問龍總管他們幾句話。別礙著本座在此,耽誤了運鹽要事。」金永堅拱手一諾,自去下令放梯和調派人手,準備搬運鹽袋了。
雪姑緩步走到崖邊,下望鹽車,額首表示滿意。忽又轉身問道:「朱執事,你們這次入城購鹽,見到屠老護法沒有?」
「朱執事」忙道:「曾在店裡見到過一次。」
雪姑又問:「他從沒提起最近外面的消息么?」
「朱執事」頓了頓,答道:「沒有。不過屠老護法曾有一信交給龍總管帶呈教主,或許信里會有什麼消息。」
雪姑仰面一曬,哺哺道:「是應該有消息回來了。我早料到燕丫頭被擒消息傳出去,江濤小輩絕不會袖手的。只要他敢來,就容易擺布了……」「朱執事」心裡暗罵:「來雖來了,只怕並不如你想的那麼容易擺布。賤人,你等著難看吧……」
這時,盤梯業已全部放落,十名守關護衛奉令搬運鹽袋,已經循梯而下。「龍總管」招呼道:「這次鹽袋裝得比較結實,可能要沉重些。列位多辛苦,回頭另有獎金。」
護衛們聽說還有獎金,莫不眉開眼笑,土氣頓盛。其中一個捲起衣袖,用力扛起一袋,在肩上掂了掂,笑道:「噎!果然不輕,怕不止一百五十斤吧!」
另一個也打起一袋,卻皺眉道:「奇怪,裡面怎麼硬綳綳的,放的什麼玩意兒?」
「龍總管」笑道:「鹽袋嘛,自然放的是鹽。」那護衛道:「鹽是散的,怎的這裡面好像石頭一般硬呢?」
「龍總管」搖頭嘆道:「你們只守關卡,哪兒知道如今東西難買。城裡海鹽不足,所以加了些「川鹽」。這種鹽是由井裡煉出來的,也有從山洞裡開採的礦鹽;全是一大塊一大塊,就跟石頭一樣硬,回頭打開一袋給你們看看就明白了。」
護衛們恍然而悟,有那再碰上硬塊鹽袋的,也就不以為奇了。十人各扛一袋,登上盤梯。「龍總管」回頭一招手,道:「夥計們,大家別閑著。這兒還有十袋,每人一趟,早些搬完你們也可早回去。」那十名推車「夥計」答應一聲,各人負起一袋,緊跟著也上了盤梯。
等到二十袋鹽運上崖頂,那十名推車的「夥計」卻不馬上退回崖下,大伙兒熙熙攘攘,竟向市道口奔去。金永堅一見,怒叱道:「站住,你們往哪裡去?」
「夥計」中一個粗壯大漢此牙笑道:「咱們也是天心教的人,卻沒進過天湖。這次機會不能錯過,好歹得進去開開眼界。」
護衛們同聲喝道:「胡說!天湖豈是任意出人的,還不快些滾下去。」
「夥計」們毫無怯意,反唇相譏道:「哼!他媽的神氣什麼,大不了是條看門狗,別他媽的狗眼看人低!」
那護衛領隊見勢有異,連忙沉聲喝道:「亮兵刃,砍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
「夥計」們一聲吶喊,各自掀開衣襟,刀劍紛紛出手,呼喝道:「要動傢伙?那敢情好,咱們早就憋得難過了!」霎時間,「鹽袋」也紛紛破裂,人影倏現。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劍拐刀律,一齊亮了出來。
敢情那十名推車「夥計」,皆是九羊城高手,早已隨千面神丐朱烈混入「梅記老店」。
鹽袋中,卻是周青青、大牛、穆忠父子和「鬼手金刀」齊秉南父女等人。
假扮胖子「龍總管」的是江濤,那位瘦瘦的「來執事」,卻是鐵臂仙猿姚健星。至於「千面神丐」朱烈,卻沒有隨行。據他自稱,須留店「照顧」屠開方等人。實則江濤前腳離開潛山縣城,他後腳就趕去「閣樓」,尋古月道人算帳去了。
前山關口變起倉促,群俠驀然發動;守關護衛措手不及,登時傷亡大半。金永堅來不及返回石屋取兵器,怒吼一聲,掄臂撲了過來。大牛嘻嘻一笑,橫身攔住道:「蠻子!聽說你練得一身挨揍的好功夫。別鬼叫鬼喊,咱倆先比劃一下。」
金永堅毫不答話,大步欺上,當胸一拳直搗在大牛肋骨上。「砰」地一聲,大牛倒退了兩步,例嘴笑道:「好傢夥,你是真干?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挨我一掌。」說著,左臂一掄,右掌一翻,猛可一掌劈了過去。金永堅也不避不讓,挺胸硬挨。哪知一掌打實,突覺如遭千鈞重擊!拿樁不穩,登登登直向後退。一屁股撞在崖邊欄杆上,「嘩啦」一聲暴響,連人帶欄杆一起墜下崖去。大牛一怔,搖頭說道:「都說老小子生得結實,敢情是個石蛋,一巴掌就滾下崖去了!」
雪姑在變起之際,已知不妙;喝令三名劍婢向前應戰,自己打算遁入甬道。萬不料守關護法金永堅,竟會在一招之下被人震落懸崖。驚駭間略一疏神,突覺寒光起自身側;芙蓉、水仙和茉莉等三名劍婢,居然揮劍反向自己撲到。她心頭猛震,右臂剛舉,佩劍才拔出一半,水仙的劍鋒已斜刺里揮至。驚虹閃處,血光乍射;一條右臂頓遭齊肘砍斷。
雪姑痛得悶哼一聲,嬌軀疾轉,飛起一腳,踢中水仙小腹;同時揮舞斷臂,灑了芙蓉和茉莉一臉鮮血,才從危機一發之中,踉蹌逃出劍陣。不禁咬牙叱道:「你……你們瘋了么?」
水仙小腹受了重傷,業已跨地不起。但芙蓉和茉莉卻毫不稍顧,各自抹去臉上血污,重又揮劍撲至。雪姑忍痛用左手拔出佩劍,厲聲喝道:「本座待你們不薄,為何臨危反噬,恩將仇報?」
芙蓉朝著她臉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賤人,你也知道『恩將仇報』這句話?咱們小姐當年待你又如何?那是仇?還是恩?你這賤人是怎樣報答她老人家的?」
雪姑恍然道:「原來你們是懷恨廬山舊事。那時本座身受嚴命,屈就為婢,乃是各為其主,身不由己。何況本座只將她禁閉密室,並沒有殺害她……」
茉莉叱道:「實對你說吧,咱們含恨忍辱,屈身為婢,隨你投入天心教;也正是等待這一天,要將你這賤人碎屍寸斷,剖腹挖心,替小姐報仇。如今你報應臨頭,還想僥倖么?」
兩名劍婢越說越怒,越想越悲!銀牙緊挫,熱淚滿面,雙雙揮動長劍,捨命忘生復又向雪姑卷到。雪姑心知吉少凶多!素袖連場,搶先發出三枚紅光告急號箭;獨臂搶劍,捨命擋在甫道人口處。這時,殘餘護衛尚有六七人,大家紛紛發出信號,跟隨雪姑死守鐵柵。一瞬間,滿天號箭亂飛,映著關前鮮血,天地一片血紅。
江濤見那雪始渾身浴血,兀自負傷頑抗,死守不退。劍眉微蹩,低謂姚健星道:「時機急迫,不能延緩。老前輩請助芙蓉二女一臂之力,但鬚生擒雪姑,以祭飄香劍聶老前輩及白老在天之靈。」姚健星應了一聲,大踏步越眾而出,沉聲道:「二位姑娘暫旦退下,讓老夫來擒這婆娘。」
芙容和茉莉已陷瘋狂,雙劍連環,只顧搶攻不理。示道入日本極狹窄,二女不肯退讓,姚健星便無處插手。連叫數聲,二女皆不應。姚健星眉峰一聳,喝道:「天龍少主有令,兩位姑娘還不閃開?」喝聲中,雙臂陡地一分,竟赤手空拳,探入二女劍幕之內……
但聞鋒鋒兩響,姚健星雙臂各中一劍,卻分毫無傷,二女劍勢反都一緩。姚健星不愧「鐵臂」之號,手腕一抄,兩柄長劍盡人掌中;力貫兩臂,一式「仙猿展臂」』,竟然硬生生同時將芙蓉和茉莉震退兩三步。
雪姑睹狀,心膽皆裂!忙不迭棄了鐵柵口,轉身便逃。姚健星大笑道:「副教主請留步。」一科手,兩柄長劍破空疾射而出。雪站剛剛奔近甫道不過丈余,雙劍已到,迫得反身揮劍格拒。無奈那雙劍上,被姚健星以「飛星渡元」手法,貫注了極大的內家真力;她剛受重傷,勉力一格,僅將其中一柄長劍格落,另一柄劍卻正中左腿腿彎處。雪姑啊呀一聲痛呼,滾倒在地。
芙蓉望見,芳心大喜,嬌軀疾閃,飛一般槍上前去,探手便抓……誰知她手指還沒沾到雪姑,突然悶哼一聲;踉蹌倒退了丈余,砰然摔倒。手足伸了伸,便寂然不動了。姚健星駭然大吃一驚,俯身一探她的氣息,竟已斷絕。方自驚詫末已,人影閃處,茉莉又衝進了甬道……
姚健星沉聲喝道:「姑娘,去不得!聲猶未畢,只見茉莉身形暴顫,如遭重擊。整個人離地飛起,摔出鐵柵門外。姚健星一展鐵臂,接住茉莉嬌軀;觸手僵挺,赫然也斷了氣。這一來,把個「鐵臂仙猿」驚得臉色頓變,如墜五里霧中。
江濤詫問道:「老前輩,怎麼回事?」姚健星搖頭道:「奇了,這甬道內莫非隱藏著什麼古怪?二女一接近,都先後遭了毒手!」
江濤吃驚道:「有這種事?」急步上前,從姚健星手中接過茉莉,果然氣息俱絕。
姚健星閃目向市道中打量,但見一片黝黑,裡面情景,茫不可辨。
「鬼手金刀」齊秉南正站在姚健星身後不遠,冷笑道:「必然是那婆娘詐死暗算兩位姑娘。齊某人生平不信有鬼,倒要試試那婆娘的鬼魁伎倆。」說著,翻手掣出身後金刀,舉步向勇道走去。
江濤沉聲道:「濟老前輩作要大意。」
齊秉南應了聲:「理會得。」行到鐵柵口,腳下頓止。
「鬼手金刀」齊秉南出身黑道,闖蕩江湖,歷練極豐c此時一手提刀,一手護胸,側耳傾聽了片刻;忽然冷哼一聲,閃身越過鐵柵門。但是,他腳尖只一碰地,身子左右一晃,又輕輕退了出來。
洞外群雄屏息注視,而道中毫無異狀。那雪姑倒卧地上,似已昏厥,也沒有動靜。
齊秉南雙眉微蹩,緩緩吸了一口氣,突然一聲大喝,飛身衝進市道……他一掠丈余,落身處已是雪姑倒卧之地。金刀一閃,虛空劈出三刀;左手一揚,五指如鉤,相隔數尺,猛向地上的雪姑抓去。
那虛空劈出的三刀,乃是齊秉南成名絕技「雷霆三刀」;揚手一抓,更是他得意秘學「鬼王爪」。當年闖蕩江湖,正因仗此兩種絕技,贏得「鬼手金刀」美號。
「雷霆三刀」出手,而道中仍無反應:「鬼王爪」的力道,已經夠到昏厥的雪姑……齊秉南功行左臂,力注指尖;凌空一收五指,竟然在數尺外將雪姑身子抓了起來。一抖手,向鐵柵外擲出。雪姑毫無反抗,應手飛出市道。然而,齊秉南卻突然發出一聲悶哼,當卿哪金刀脫手墜地,一連三個翻滾,從甬道中直摔了出來。
江濤舉手一秒,接住雪姑,順手拍閉她的「靈台」穴,交給身後的周青青。姚健星鐵臂雙出,及時抱起了鬼手金刀齊秉南。丑姑飛迎上前,急叫道:「爹爹,您怎麼樣了?」
齊秉南臉白如紙,氣弱如絲。緩緩用左手指了指自己背部,又指了指甬道;張口欲言,卻未出聲,就斷了氣。
丑姑哭叫道:「爹爹」蓮足猛頓,便待撲進甫道。江濤急忙攔住,道:「姑娘暫請節哀。令尊之仇,咱們誓必報雪,但卻不能激動行事。」
丑姑埂咽道:「可是,我得先查明白,究竟是誰躲在裡面,暗算我爹爹!」
江濤黯然頷首道:「咱們不久便能查明,姑娘請相信我好了。」說著,輕輕翻轉「鬼手金刀」齊秉南的屍體。「嘶」地一聲,扯開了背上衣衫。背心上,赫然一個鮮紅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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