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五招一香矮神瓊字丹
只聽丁嵐喃喃道:「唉,你的聲音笑貌,是如此地深深刻在我心上,每一晚更闌人靜,我都忍不住記起那一夜……」
他又嘆口氣,道:「我有千言萬語,只是到了你面前,卻一句都說不出來,而你也永遠不讓我有機會單獨與你相處,你為何這等無情?如果無情,為何那一夜又如此熱烈纏綿。」
夏雪也嘆息一聲,想起無名氏也正是如此,看似有情,其實碰也不碰她一下。
丁嵐繼續喃喃道:「聽說你為了要所有接近過你的男人都永遠忘不了你,所以在一夕之後,永不再有第二夕。可是,我想總有一個男人不只佔有你一夕,這想法使我妒忌得幾乎要發狂,但你一點也不知道,你絲毫不曉得我心中痛苦的煎熬,你冷做地顧視每一個男人,不論是誰,在你面前都變成奴隸
他把夏雪抱得更緊,夏雪呻吟一聲,忽然也伸手把他抱住,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同情憐憫,同時有一種反常的刺激之感。
石室內靜寂了一陣,丁嵐突然把她抱得更緊,手掌在夏雪的肉體上游移摸索。
夏雪閉上雙目,竟沒有一點點反抗禁止他的意思,反而低聲沙啞地呻吟起來。
只聽丁嵐喃喃道:「你嫁給我吧,這已是我此生最後的一次機會了,請嫁給我吧……」
夏雪鼻子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這種聲音在男人耳中可以引起焚身的慾火。
她身上的衣服逐漸減少,最後,她感覺到石地的冰涼以及另一個男人的體溫……
且說在外面的無名氏,一直等到中午時分,烈日當空,仍然不見有人走過,更沒有人從墓門出來。
他暗暗擔憂起來,心想丁嵐和夏雪一定是在墓中碰上了兇險,才會久久不出。
但他不是浮躁性格的人,所以還沉得住氣,耐心守候。
又等了一頓飯工夫,一條人影從崖側飄落墓門之前,卻是那智計過人的瑛姑。
她在墓門之前遲疑徘徊了一陣,竟不入墓,轉身飄然奔去。
過了不久,瑛姑和藍岳一道奔來,停住在墓門之前,藍岳滿面喜容,道:「想不到墓門已現,我們快進去瞧瞧……」
瑛姑道:「公子且慢,這墓中不知有些什麼人先進去了?」
藍岳道:「管他的,我們還怕誰來?」
瑛姑道:「話不是這樣說,萬一墓內萬分兇險,再加上有人暗中伏擊,縱然本領再高,也禁受不起!」
藍岳詫道:「然則我們不進去了?」
瑛姑道:「我們遲早都要人去,但先找到別的人探路,有什麼兇險,讓先人去之人擔承……」
藍岳沉吟道:「你可是想引祈辛二人人去?縱然他們當真先行進去,但墓中的珍寶財物豈不是多了兩人瓜分?」
瑛姑微笑道:「這個不妨,等大家平安出墓之後,我們找機會把他們殺死便是了……」
藍岳道:「好吧,就依你的話行事。」
瑛姑道:「你先藏起來,我去問祈辛二人有沒有見到你,順口說出此墓已經開啟。他們見到之後,一定搶先奔人。」
藍岳連連稱妙,於是藏起來,瑛姑自己去了,不久,祈辛二人果然奔到。
他們見到墓門,都流露出大喜過望的神情,祈北海長嘯一聲,首先向墓門奔了人去,辛龍孫猶疑了一下,便也急忙跟了人去。
瑛姑隨即現身,與藍岳相視一笑,便站在墓門口,凝神傾聽內中動靜。
過了許久,墓內沒有絲毫異響,但祈辛二人也沒有出來的朕兆。
他們在墓門口商議了一陣,然後並肩走了人去。
那座財神之墓重又陷於寂靜之中,無名氏眼見耳聞那瑛姑的一切,心中暗暗驚惕人心之詭詐,實在防不勝妨。於是決定等會縱然出現任何異象,也不可輕易現身,免得一時失慎,反而中伏。
過了一陣,好多道人影相繼出現,都停在墓門之前。
這一批人共是五男一女,男的計是甘露寺苦行禪師,靈隱山人、楚南宮、鄂都秀士莫庸、鐵膽趙七等五位名列爵榜的當代高手。
女的身穿一身白色羅衣,面上用一塊白紗掩住,只露出修眉鳳目以及一部份皓白的嬌膚。
躲在隱秘處的無名氏心中一陣狂跳,暗自忖道:「那不是玉姬么?她幾時脫險而又跑到華山來?」
正在想時,只聽鄂都秀士莫庸陰陰笑道:「那藍岳和玻姑自以為得計,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楚南宮大聲道:「楚某主張大家一齊人去,縱有兇險,諒也不難應付渡過。」
苦行禪師介面道:「不錯,如果等人家涉險出來,才出手的搶奪,未免太過自貶身份,真與盜匪行徑無異了。」
要知苦行禪師乃是出家之人,他除了情關未曾勘破之外,世上的珍寶財帛,實在已難令他動心,因此他只想進去開開眼界,看一看這名傾天下垂百年的財神之墓內中究竟有何奇景。
他這話一出,誰也不好意思自願負起盜匪行徑的罪名,所以元人反對。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白衣美人身上。她沉吟了一陣,道:「那麼諸位就一道人去,我在外面等候好了。」
她的瀝瀝鴛聲散布在這寂寂空山之中,令人泛起心醉神迷之感。
楚南宮等五人既然決定人墓,誰也不肯落後,以致被人誤會怯懦怕死,因此都爭先恐後地奔人墓內。
眨眼間只剩下那位白衣美人獨自凝寧在墓門之前,然後她寂寞得毫不長久,因為這時已有一個人從崖側隱秘之處現身,飄落在她身側。
此人落地現身,卻是個面長如馬,目光靈活狡黠的年輕男了,正是那直隸顏家后一輩的高手顏峰。
他向凌玉姬嘻嘻一笑,道:「凌姑娘想不到我顏峰竟會突然出現吧?」
凌玉姬嗯了一聲,舉目凝視著他。
顏峰訝道:「嚏,數天不見,你好像改變了不少。」
她修眉一皺,道:「那裡改變了?」
顏峰道:「我記得你以往總是不敢抬目平視,即使眼光偶然掠過,也隱隱含著驚恐的神情,可是現在……」
她舒眉一笑,道:「現在沒有那種驚怕的神情,所以令你十分奇怪,對也不對?」
顏峰道:「正是如此,你能夠不再畏懼於我,我的機會便增加不少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的本事真不小,居然能夠逃出我手下的監視,到底是怎樣逃出他們的掌握?」
凌玉姬遲疑一下,道:「你這麼聰明的人,何不猜一猜看!」
顏峰忖想了一陣,道:「可是他們被你美色迷住,所以拚命一死,也把你放了?」
她含糊地哼一聲,道:「再猜猜看……」
顏峰突然恍悟地道:「一定是你把曹廷救活之後,他設法救你出去?」
她徐徐道:「算了,不必再猜啦,反正我目下不告訴你。」
顏峰道:「過去之事沒相干,好在我們又碰頭了,而且你身側的衛士個個都走開,正是天賜良機,我可有能放過……」
凌玉姬道:「你心中打算怎樣?」
顏峰道:「我要帶你馬上離開。」
她皺眉道:「這財神之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真的不入去瞧瞧?」
他堅決地搖搖頭。
她道:「墓中的珍寶天下元雙,這才是千載一時的好機會,你都放棄么?」
顏峰道:「為了要得到你,世上任何寶物,我都可以放棄不要。」
他突然聽到她低沉地嘆息一聲,因此詫異地望住她,心想可惜她的面龐一半被白妙遮住,所以無法從她的表情窺測出她的心事。
他們靜默了一陣,只聽她柔聲道:「你當然曉得有許多高手都想得到我,其中如無名氏這種當世奇士,武功比你還強,其他的人身手也都不弱,因此,你雖然得到我,可是這財神之墓中的財富,以及你日後的事業,都永遠要放棄丟開,你當真有這種決心?」
顏峰嚴肅地望住她,道:「這一點我早就考慮過,誠然正如你所言,我如果得到你之後,天下高手都會視我如仇人,但我卻永不後悔。」
她默然不語,低頭沉思,過了一會兒,她道:「你的情意雖然懇切真摯,可是恕我無法接受,我不跟你走……」
顏峰道:「我早就料到你有此一著,但我勸你還是跟我走的好,免得我動手用強,大不好看。」
凌玉姬道:「你不怕我殺死你么?」
顏峰道:「不怕,我說過雖死不悔。」
她不由得退了一步,顏峰陡然欺上前去,伸手突然抓向她的臂膀。』她手臂一舉,身形橫移一步,居然脫出他的五指。
顏峰像旋風一般卷上去,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臂。她被他拉得身形傾斜,不由自主地跟他走了七八步。
她突然尖叫一聲,眼中露出瘋狂似的光芒,尖銳地喊道:「不,不,我不跟你走,我恨死天下所有男人,我不跟你走……」
當她尖聲叫喊之時,手臂一掙,居然脫出顏峰鋼鉗般的五指。
她掙脫了之後,向墓門急急奔去,生似是情緒激動得難以自制。
顏峰縱身一躍,己落在她面前,攔住去路。
他厲聲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也得跟我走……」
山風輕拂,光影閃動中,一個人出現在凌玉姬身後,冷冷介面道:「那也不見得……」
顏峰和凌玉姬一齊暫時平靜下來,轉目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只見此人長得肥矮,身上一襲布衫,甚是檻樓破舊。頭頂早已禿光,雙眉白如霜雪,面頰卻紅得像嬰兒一般。
此人的長相雖然並不兇惡,可是面上嚴冷的神情以及雙眸之中閃動著如冷電般的神光卻有種極為震懾人心的氣度。
顏峰哼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那矮胖老頭道:「聽你的口氣,毫無尊賢敬老之心,可見得你為人何等做自大。你不要管我老頭於是什麼人,但這位姑娘不肯跟你走,你怎能強迫於她?」
顏峰暴聲道:「我勸你少管閑事,除非你活得不耐煩,哼,哼,你以為練過幾十年武功,就可以把年輕一點的人不放在眼內了么?」
矮胖老頭緩緩道:「老夫素來深信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古訓,雖然此生尚未吃過敗仗,可是仍然不敢恃技驕人。」
他停住口,嚴肅地微笑一下,道:「你本以為此地除了這位姑娘之外,別無他人。可是老夫一直在你身邊,你卻絲毫不知!這還不說,事實上此地已有無數高人異士紛紛趕到,目下除了老夫之外,還有別人伺伏在側,而且不止一個,你可查得出來」
這話一出,不但顏峰和凌玉姬訝異四顧,連暗中的無名氏也十分驚異,凝神查聽之下,卻不曾發覺除了自己外,還有人未曾露面。
那矮胖老頭等顏峰查看了一會兒之後,才道:「你發現不出可疑之處,心中恐怕不大報氣,老夫再舉一件事,也許你心服口服,趕緊參加奪寶行列顏峰這時銳氣已失,道:「老丈請說!」
矮胖老頭微嗟一聲,道:「以你天賦資質之佳,世所罕見,加之性格陰騖深沉,能屈能伸,實在是能夠成為大器的人才,可惜心地過於陰詭……」他說了一堆題外之言,才轉入正題,道:「老夫要舉出之事,那就是關於這位姑娘……」
顏峰哼一聲,道:「她怎麼啦?」
矮胖老頭道:「你以為出手就可把她擒住,但老夫卻不以為然,如果你能擒拿住她,老夫拂袖就走,決不多管閑事,你不防試一上試!」
顏峰雖是聰明機智都高人一等的高手,但此刻卻被那矮胖老頭的話弄得大感茫然。
他外表上卻神色不動,暗暗用心尋思,過了片刻,那矮胖老頭霜眉一皺,道:「怎麼啦?快點動手呀!」
顏峰微微一笑,道:「老丈之言頗足驚人,然而區區卻不敢輕易相信。」
那矮胖老頭道:「既是不相信,那就出手一試!」
顏峰道:「話雖如此,但區區若出手之後,能夠把凌玉姬姑娘抓住,老丈雖是拂袖而去,不管這宗閑事,可是此事傳出江湖,區區一定被人恥笑,笑我愚笨容易上當。」
矮胖老頭道:「這話也有一點歪理,老夫不勉強你出手試驗就是!」
顏峰道:「老丈雖然收回成命,區區仍然要出手一試!」
矮胖老頭被他激得有點著惱,道:「你這人反反覆復,到底是什麼意思?」
顏峰道:「區區向凌姑娘出手相試之前,先要請教一下老丈高姓大名以及老丈的絕學秘技……」
那矮胖老頭道:「如此甚好,老頭的姓名以後自會知道,目下不必先說。至於較量武功一層,只不知如何一個動手法?」
他一口答應了,可就使得顏峰不敢自傲,想了一下,道:「區區意欲先請教一下老丈的絕學手法,以十招為限。十招之後,再請教老丈的內家功力。」
矮胖老頭但然道:「就是這樣,你動手吧廣他說完之後,既不運功調力,也不立起門戶,仍然閑閑散散地站在當地。
顏峰道:「老丈,恕區區放肆了。」大步踏前,舉掌迎面切去。
他這一掌除了掌力沉雄凌厲有異於常人以外,招式手法甚是普通。但事實上這一招奇奧異常,第一點是腳下所佔方位靈活異常,進退自如。其次是掌勢劈到敵人面門之際,變化奇幻繁複,不論對方用什麼手法,這一掌都可以迅速變化,制敵機先。
那矮胖老頭等到他掌勢迫近面門,方始微微一曬,上半身向後退後開大半尺。
他的動作如白雲舒捲一般,甚是自在元礙。旁觀之人只見到他好像隨著對方掌勢向後退讓,速度不快不慢,恰好和對方手掌一樣。
顏峰忽然感到這一招的無量精微變化,都因對方頭面後退之勢而全盤化解。頓時一方面感到駭訝,一方面不大服氣。口中低嘿一聲,手掌微微退數寸。
那矮胖老頭的頭面好像被他手掌磁力吸住似的,自自然然地向前移動了數寸。
顏峰大喝一聲,奮力發掌擊去,掌力如山湧出,聲威甚是威猛。
掌力到處,矮胖老頭已早了一線橫移兩尺,是以一擊落空。
顏峰人隨掌走,衝出數尺,疾然轉身,再向對方撲上,這一回施展怪異詭辣手法,掌劈指掃,錯眼之間,已經攻了五六招之多。
那矮胖老頭晃來閃去,身法又穩又快,宛如行雲流水一般,看上去雖無驚世駭俗的工架,卻極具神效,顏峰招發如風,卻毫無用處。
顏峰用盡全力,改用長攻硬打的手法,每一拳一掌都發出銳烈的嘯風之聲。
矮胖老頭這時才舉手封拆,卻也只單用一隻右手,輕描淡寫地掃拍粘引,對方那麼強猛凌厲的內力都像山間微風一般掠身消逝。
轉眼問已超過了十招,顏峰仍然不肯罷手,改用另一種神奇招數,雙手雙足都用上了,身形大起大落,縱躍騰挪,攻勢之猛烈,一似碰上強仇死敵,要與對方同歸於盡一般。
矮胖老頭單手隨意掃拍,便盡行化解了顏峰攻勢,又拆了七八招之後,這位老人家似乎被對方激出火氣,霜眉一挑,突然雙手齊出,左手先粘開對方急攻而至的那股掌力,右手迅快拍出。口中同時沉聲喝道:「好個不知進遲之輩,老夫非給你看點顏色不可!」
他右手出處,迅快如電,顏峰面色微變,但覺自己縱然用盡全力,也無法及得上對方這一掌速度。當下仍然勉力出手封架。
只聽「膨」地微響一聲,顏峰連退四五步之遠,面色如上,瞠目望住對方。
那矮胖老頭道:「現在可服氣了?」
顏峰深深可吸一口氣,道:「晚輩當然服氣……」他此時突然改口自稱晚輩,可見得此言的確不假。
他接著道:「不但晚輩服氣,相信天下武林之中,能夠與你老平輩往還的,只有寥寥三四位而已!你老一定是帝疆四絕之中的葛老先生無疑。」
矮胖老頭微微一曬,道:「除了直隸顏家之外,恐怕別元他人能夠說得出老夫姓氏。」
他的目光移到那位自衣美人面上,話聲一頓,接著道:「不對,不對,這位姑娘也識得老夫來歷,對也不對?」
凌玉姬怔了一下,突然轉身向墓門奔去,身法迅快異常。
顏峰怔了一怔,叫道:「凌姑娘……凌姑娘……」喊叫之際,也自放步追去。
這兩人一前一後,轉瞬之間已奔人墓門之內。
矮胖老頭望住墓門,搖頭嘆息一聲,忽然仰頭側耳,似是聆聽什麼聲音,接著就走開一邊,在一塊山石上坐下。
過了好一會兒工夫,遠處漸漸傳來步履之聲。
又過了一陣,山路上出現了二男一女,不久就走到墓門之前。這個女子也是一身白色羅衣,面上遮住紗中……」
那矮胖老頭眼中露出微怔的神色,凝目望住那位白衣半面美人。
陪同這位姑娘一道來的一個是素凈寬袍的中年人,另一個卻是相貌威嚴,身量高大的人。
他們看看墓門,又看看那位老頭,之後,低低相議幾句,那位白衣美人便款款走到矮胖老頭面前,道:「請問老丈這墓門出現多久?」
矮胖老頭道:「大約有兩三個時辰之久!」
那位白衣美人的聲音跟剛才人墓中的那一個一般無二,她接著又問道:「老丈可曾見到有人進去么?」
矮胖老頭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可曾見這墓上刻著什麼字?」
他答非所問,使得那位白衣美人怔了一下,才道:「當然見到啦,上面刻著財神之墓四個字啊!」
矮胖老頭道:「這就是了,既然是財神之墓,還能沒有人搶著進去么?」
那位白衣美人道:「請問老丈,那些進入墓中之人,其中可有一個少年,長得如此這般的么?」她所形容之人,正是無名氏。
矮胖老頭立刻應道:「老夫知道他在哪裡,但暫時不能奉告。」
白衣美人道:「為什麼呢?」
矮胖老頭道:「因為老夫有個條件,那就是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白衣美人做出吃驚的動作,那邊的兩人一齊走過來,那個素凈寬袍的中年人道:「這位姑娘就是眼下名滿江湖的凌玉姬姑娘,她一向不以全貌出示世人……」
矮胖老頭嫌他多事似地望他一眼,道:「你們是誰?」
那位素凈寬袍的中年人道:「這一位是十二金錢葉凜葉大俠,區區乃是羅門居士……」
對方哦了一聲,道:「你們且退開一邊,別看輕了老夫等閑不到江湖走動,其實老夫識得這位姑娘之時,你們還未成名呢!」
葉謀肅然道:「老丈的話似乎值得斟酌,假如老丈識得凌姑娘,她怎的不認識你老?」
這十二金錢葉謀雖是享名甚盛的大俠,口氣中卻甚是尊賢敬老,毫不自矜身份。
矮胖老頭道:「這就是老丈要看看她全貌之意,現在你們可以退開一點了吧?」
羅門居士失笑道:「老丈之言差矣,想這位姑娘年紀不過二十歲左右,老丈焉能在我等出道之前就認得她?」
矮胖老頭道:「你們兩位少管閑事行不行?」
羅門居士道:「老丈無理取鬧,自然令人難以緘默!」
凌玉姬道:「居士和葉大俠不要再說了,我們人墓去瞧一瞧,不就明白了?」
矮胖老頭道:「等一等,你還未曾給我看過面貌呢!」
凌玉姬柔聲道:「老丈請不要迫我!」
矮胖老頭站起身,霜白雙眉皺起來,道:「難道你要我這一把年紀的老頭子出手扯下面紗么?」
凌玉姬還未回答,羅門居士和葉凜是時發出一聲冷笑,羅門居士道:「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等橫蠻之人,你這一把年紀算是白活啦!「」
矮胖老頭道:「老夫勸你還是不要出口傷人的好!你們若是知道老夫是誰,一定不敢如此放肆!」
十二金錢葉傈朗聲應道:「我等只知道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決不管對方是王侯抑是尋常老百姓廣
羅門居士道:「凌姑娘儘管先走,這兒有我們呢!」
凌玉姬道:「好吧,你們最好不要動手!」她輕移腳步,正要轉走開。那矮胖老頭低低喝道:「站住,還有你們兩個,趕快給我走開!」
羅門居士移步攔在凌玉姬與那老頭之間,道:「老丈最好不要逞強動手那矮胖老頭也不發急,緩緩道:「你們兩位一齊站好,如果你們聯手全力抵得住老夫一掌,那就一切都不必多說,若然被老夫一掌迫退,你們就先行人墓,等她進去……」
羅門居士和十二金錢葉存相顧一笑,正要答話,忽然一聲朗喝道:「兩位且勿答允!」
這一聲朗喝橫空而至,人隨聲墮,卻正是俊美滯灑的無名氏。
凌玉姬喜叫一聲,奔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道:「我找得你好苦,天幸終於見到了你……」
無名氏向她微微一笑,道:「我們等一會兒再談吧。」他轉眼望住羅門居士和葉謀兩人,道:「兩位不可造次,這位老前輩乃是……」
葉謀忽然插口打斷了他的話聲,道:「無名兄不必說出這位老丈的來歷,葉某早說過不管他是何等身份之人,都不能不管這件閑事……」
羅門居士介面道:「葉大俠說的不錯,你們兩口子且退開一旁方是正理無名氏急得唉了一聲,道:「兩位不必執拗……」羅門居士介面道:「縱然這位老丈來頭甚大,但他如果一定要尊夫人除下面紗,無名兄如何措處?」
無名氏怔了一下,道:「那時我只好儘力周旋了……」
羅門居士笑一笑,道:「可見得你雖然明知這位老丈來歷不凡,仍然不肯束手被辱,對也不對?」
矮胖老頭突然訝聲向凌玉姬道:「你居然嫁給了這個小夥子么?他可曾見過你的全貌?」
凌玉姬道:「老丈這話好生奇怪,他是我的丈夫,自然看過我的全貌矮胖老頭道:「這就對了,由此可知你的面貌並無見不得人之處,現在把面紗除下來吧!」
羅門居士和葉藻各以一手相拉,另一手向前伸出,齊聲道:「老丈如果堅持的話,那就請你發掌一試……」
那位矮胖老頭緩步上去,道:「老夫這一掌拍出,如果你們抵擋得住,腳步不移,就算老夫輸了。」
無名氏本想立即道破這位姓葛的矮胖老頭就是帝疆四絕之一。可是突然又想到那羅門居士及十二金錢葉傈聽知對方來歷之後,被他盛名所鎮,心神不能收攝,反而因此輸敗,豈不更糟?
他猶豫了一下,那位帝疆高人已經徐徐伸掌,向那兩人伸出的手掌拍去。
他的手掌方出之時,連微風也不曾帶出,可是轉眼之間,陡然間風起雲湧,沙飛石走,聲勢之威猛,委實驚人之極。
這股掌力一碰到那羅門居士及十二金錢葉藻手掌之上,發出「膨」的一聲。
只見這兩人上半身微微一搖,立時止住。
矮胖老頭掌勢緩緩向前推去,雖是逐分寸移動,但到底仍然是向前進迫,頃刻間,那羅門居士及十二金錢葉藻的手勢已被他壓得縮退了大半尺之多。
他們都流露駭然之色,元疑已猜出來人身份,只因字內武林之中,除了帝疆四絕之外,還有何人具有這等蓋世功力。
葛老頭掌勢仍然向前迫去,口中洪聲道:「兩位小心了,老夫要作最後一擊啦!」
對面的兩人不敢開腔做聲,默默地運聚全身功力,原來他們的手掌雖是被迫向後縮退,其實一半是他們想利用這一點空間,消卸對方威強奇重的內家真力。
葛老頭突然大吼一聲,宛如猛虎出林,聲震四山,大吼聲中,掌勢迅快推出半尺。
狂颶起處,颳得近處的凌玉姬站立不住,向後直退,無名氏縱過去,猿臂輕伸,把她攔肩抱住。
羅門居士和十二金錢葉藻各各同時運足全力,抵擋對方這最後一擊。只見狂颶潛力漫體而過,衣服都幾乎裂飛,獵獵急響。
他們的身軀都劇烈地前後搖晃起來,各各搖晃了四五下,終於穩不下來,各各退了四五步之遠。
矮胖老頭哼了一聲,道,「歲月推移,物新人老,想不到老夫毫無寸進,而武林中的人卻提高水準,功力修為大有進境……」
他轉眼望住羅門居士和葉謀兩人道:「你們可先人墓去等候,老夫決不會傷及這位姑娘廣
羅門居士低嘆一聲,道:「帝疆絕藝深不可測,我等一輩子也別想踏人帝疆之內……」
葉謀道:「老前輩高姓大名,可能見示么?」
矮胖老頭道:「老夫姓葛,那幾位老朋友都管我做矮神……」他口中提及的老朋友,自然是指帝疆四絕的其餘三人。
羅,葉二人於是轉身向墓門奔去,轉眼之間,已隱人墓中。
矮胖老頭轉眼望住凌玉姬,道:「姑娘可以把真面目見示了吧?」
凌玉姬仰看無名氏一眼,見他臉上流露出堅毅的神色,心頭一震,道:「好吧……」
那位矮胖的矮神葛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倒沒有想到這麼容易……」
無名氏訝聲道:「玉姬,你為何答應了他?莫非你也震於他的威名?」
凌玉姬道:「不是……我……我……」她的理由是怕無名氏因她而出手,萬一不幸喪生在對方手底,豈不比除去面紗還要悲哀痛苦,但這理由卻不好說出口來,所以我了半天,卻說不下去。
無名氏決然道:「你用不著說了,這件事我自會處理。」
他推開凌玉姬,舉步走到矮神葛老人面前。葛老人微感驚訝,道:「你用這番舉動,可是表示老夫必須兩次出手么?」
無名氏道:「不錯!」
他霜眉輕皺,道:「難道你比剛才兩人還要高明?」
無名氏道:「他們兩位都是當今名手,區區哪能比他們更強?」
葛老人道:「這就奇了,既然你不比他們高明,何以又要老夫出手?須知這等動手相搏之事,並非兒戲,可能身遭傷亡之厄。」
無名氏淡淡道:「區區知道道理,但大丈夫理應庇護妻子,焉能眼看著她被外人欺負?
此所以區區不自量力,也要與老丈放手一拼!」
葛老人點頭道:「這話說得也是,你真是個風骨睜蛛的好漢。哦,對了,他們都喊你做無名氏,這樣說來,這個財神之墓就是你找到的,對也不對?」
無名氏道:「正是區區及另一位朋友發現此墓。」
葛老人道:「你為何自稱無名氏?又何故不即人此墓?」
無名氏凜然道:「老丈如果先講明不再向賤內羅唆,區區方能奉告一切,否則的話,我們目下尚是敵對地位,那就沒有什麼別的話可說了。」
葛老人沉吟一下,望望凌玉姬,又仰首忖想片刻,才道:「老夫心中有點疑惑,所以非看看尊夫人面貌不可!」
無名氏道:「區區也許猜得出老前輩心中的疑惑,是不是因為早先和顏峰一道人墓之人,與賤內裝束一樣?」
葛老人道:「不錯,她是誰?」
無名氏道:「起初區區也幾乎錯認她就是賤內,但後來見她舉手投足之際,分明是練過上乘武功之人,因此才得知她不是賤內……」
葛老人道:「她到底是誰?」
無名氏道:「區區也不知道!不過看她能夠指使那一干封爵高手的情形看來,可能就是名震天下武林的美艷夫人……」
凌玉姬在後面驚訝地啊了一聲,道:「原來夫人已經到過此地……」
葛老人道:「據老夫所知,美艷夫人用面紗遮面,她一向以姿容絕世而自負,怎肯遮掩起來?此所以老夫大惑不解,是不是她的絕世容顏被人毀損?」他的話聲突然轉為凌厲,隱隱流露出火氣。
無名氏道:「這就奇了,老前輩剛才為何不揭開她的面紗一看?卻在此迫著要看賤內全貌?」
葛老人道:「老夫的事用不著你管!」
凌玉姬突然道:「夫君啊!賤妾就把面紗解下給他看看好么?」
她在一旁聽了一陣,見他們說來說去,哪一方都沒有讓步之意,所以忍不住開口。
無名氏劍眉一聳,怒道:「你敢解下面紗的話,我一輩子都不理你!」
葛老人也怒道:「你這個年輕人怎的如此專橫?老夫乃是年逾九旬之人,就算看她一看,也沒有什麼要緊,但你卻迫她不許把面紗解下………
無名氏道:「這是區區個人之事,與老丈元干!」
葛老人道:「誰說與老夫無干,你這一攔阻,老夫豈不是看不到了么?」
無名氏道:「不錯,老丈你休想看到她的面貌……」話聲未歇,他突然伸臂抱起凌玉姬,直向墓門奔去。
葛老人冷笑一聲,隨即微微一怔,舉步追去,原來他本以為無名氏腳程最多不過像羅門居士等人一般,誰知他迅快如風,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一怔之下,趕快動身追趕。
但見這葛老人宛似長虹電射一般,晃眼之間,已趕到無名氏背後五尺之網。
無名氏墓地停步轉身,怒目望住葛老人,口中道:「玉姬你先奔人墓內等我……」
凌玉姬怯怯叫聲「夫君」,無名氏怒哼一聲,她立時不敢說話,舉步向墓門奔去。
她離那墓門尚有丈許,剛剛跨出兩步,耳中已聽到葛老人沉聲道:「姑娘最好不要再走……」凌玉姬宛如中魔一般,停住腳步。
葛老人接著道:「尊夫不識進退,妄想阻老夫去路。如果你再向前走,老夫急於要截住你,而尊夫則出手攔阻,那時老夫勢秘要施展辣手把他擊開。若然有所傷亡,實在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凌玉姬一聽當真是有理,她最怕的也就是無名氏不幸被對方一舉擊斃,所以這刻才會乖乖停步,這時驚膽戰,嬌軀輕輕發抖。
無名氏厲聲道:「你快點進墓去!」
凌玉姬左右為難,驚駭之下淚珠雙垂。此刻她既不敢舉步前奔,生怕丈夫被殺,但又不敢不聽無名氏的話,實在無法自處,於是不由得急出眼淚。
無名氏接著凜然喝道:「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就立即把你休了………
凌玉姬心頭大震,悲聲叫道:「夫君你小心啊!賤妾自然聽你的話……」時,她猛下決心,準備萬一無名氏被對方擊斃的話,自己也立即自殺身死。這實在是沒有辦法中的法子,只因無名氏的性格與旁人不同,當真是說得出做得到,如果目下不聽他的話,非被他休棄不可。
她抱著與無名氏殉情偕亡的決心,毅然舉步向墓門奔去。
葛老人霜眉一聳,洪聲道:「你真不敢不聽老夫的勸告?」
凌玉姬腳步一窒,但隨即接著向前奔去。
葛老人霜眉籠罩住一股怒氣,眼中射出炯炯威光,突然舉掌向無名氏推去。
他雖是輕描淡寫地隨手推去,但內力奇重,出手之快逾於閃電。
無名氏舉掌一拍,登時把他一推之勢化解。葛老人哦一聲,再度出手向他推去。
這一推之中暗蘊奇奧擒拿手法,變幻莫測。無名氏面上一片冷漠淡然之色,疾然發招,掌掃指拍,使的乃是凌玉姬傳授十二散手中的「西風殘照」之式,暗暗含蘊修羅七決中「粘引」及「攔劈」兩大決。
葛老人不但沒有抵開他,反而被他凌厲手法迫得橫移一步。
他停住手凝望住無名氏,洪聲道:「好傢夥,原來是凌波父凌兄的傳人……」他眼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接著道:「尊夫人也姓凌,是巧合抑是真有淵源關係?」
凌玉姬已經奔到墓邊,提高聲音道:「啟稟葛老前輩,凌波父乃是家嚴葛老人哼了一聲,道:「這樣說來,凌兄已經不但選中快婿,同時也找到得意傳人了……」
凌玉姬道:「他尚未見過家嚴……」
葛老人道:「胡說,他的手法從何學得?」
凌玉姬高聲道:「是我依家嚴平日所教轉而傳授他的……」
無名氏厲聲道:「你不必再說了,快走人墓去!」
凌玉姬不敢哼聲,退人墓門之內。
無名氏大聲道:「你人墓之後,不論奔人哪一翼之內,先取一件寶物,如果我萬一落敗死了,你就再多取幾件,便可封閉在內……」他話中之意,也是要她保存清白,寧願一同喪生,也不讓別人揭開她的面紗。
葛老人朗聲一笑,道:「好,好,想不到並非凌兄親傳之人,便接得住老夫兩招,假以時日,凌兄可以命你代他出手了……」
他的話聲之中,似乎含有酸溜溜的醋味,可見得無名氏已引起他滿腔嫉妒。像他這種蓋世高人,居然也忍抑不住,更可測知此事在他眼中竟是何等重大。
無名氏這刻哪有心思去體會對方情緒,他只知安排好後事,然後對這個蓋代絕世的高人,作以卵擊石的一戰。
他摒棄一切閑思雜慮,專心一意凝望著這個矮胖老頭,雙腳微微分開,不了不八地屹立地上。
這副氣度風采和架式擺出來之時,已自有一種超塵的高華氣度,宛似一代名手元異。
葛老人低低哼一聲,還未動手之際,目光忽然向墓門望去。無名氏因是背向墓門,所以瞧不見發生了何事,不過他從對方面上卻看得出必定有什麼可怪的景象。
他為了小心起見,所以動也不動,沉聲道:「葛老前輩可是見到什麼景象?」
葛老人收回目光,凝視他道:「你自家不會看么?」
無名氏道:「區區功淺藝薄,豈敢分散心神回頭瞧看,但區區相信老前輩絕非是故意引我分散注意力,是以特地向老前輩詢問!」
葛老人搖搖頭,道:「你這種心性根骨,老夫恨不得收你為傳人弟子,可惜被凌兄搶先了一步……」說到這裡,他眼中又射出似是嫉妒難禁的奇異光芒。
他停了一下,接著道:「剛才乃是有人走人墓門……」
無名氏介面道:「如果是普通的武林人物,老前輩一定不會留神瞧看,只不知這個值得老前輩分心之人是何等樣之人?」
葛老人道:「你猜得不錯,這人就是一直伏伺在你旁邊的一位妙齡女尼。」
無名氏道:「老前輩可是因為她乃出家之人,居然奔人財神之墓而感到奇怪?」
葛老人搖頭道:「不然,先前我對她還不甚注意,但眼下卻大感疑惑。第一,老夫現下已知你一身功力,並非泛泛之輩,可是她一直伏伺在你身側,你卻一點也不曉得。可見得她的一身武功,別有出奇拔俗之處。第二,她既是武林中高手之流,定然聽過老夫名頭,目下老夫既然要與你動手,她不但不伏在原處瞧看這場爭鬥,反而趁機奔人墓去,豈不是大大耐人尋味之事?有此兩點可疑之處,老夫才能猜得出她是何等身份之人。」
無名氏沉吟一下,道:「老前輩剖析人微,見解超卓,區區甚感佩服,但最後的結論,卻使區區大感茫然廣
葛老人道:「這也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只因你不曉得武林人尊崇敬服的帝疆四絕,卻還有使他們敬服之人……」
無名氏睜大雙眼,道:「這真是武林珍貴的秘辛,尤其是出自老前輩之口,自是絕對可靠廣
葛老人道:「那人就是神尼伽因大師了。」
無名氏啊了一聲,心中一方面記起馬痴歐陽老人提起過伽因大師,另一方面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好像在何處見過一位老尼。但他用心思索了好一會兒工夫,仍然記不起那日前赴洛陽之南大悲庵的往事。這件事似乎已經在他記憶之內抹掉,只留下一點點痕迹,卻無法想得起來。
只聽葛老人道:「老元猜測這位少尼大概就是伽因大師門下,但她為何要奔人墓去?難道伽因大師的門下,還勘不破『貪』字這一關?」
無名氏道:「這個可說不定,假使她抵受得住財神之墓的誘惑,她定然要留下瞻仰老前輩的絕世神功。」
葛老人道:「她的事不必再提,現下我們回到正題上。」
無名氏朗聲應道:「區區明知與老前輩動手相搏,無異於螳臂擋車,但區區決不畏怯,目下已經準備停妥,老前輩即管賜教!」
葛老人沉聲道:「你這句螳臂擋車並非沒有道理,以老夫這種身份地位,自然不能把你當做平等地位的敵手,因此老大有個較為公平的方法。」
無名氏道:「老前輩如果有法子公平較量武功的話,區區今日雖是戰死,也沒有絲毫怨恨!」
他不但氣字曠朗,同時在應付之間,不亢不卑,恰到好處,真有一代名家風度。任誰也能夠看出他假以時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葛老人起初露出甚是激賞的神情,但隨即雙眸中又射出奇異的光芒。
他冷冷一笑,道:「不管你怨恨不怨恨,老夫不妨預先告訴你,哪就是你這一輩子也別想闖入帝疆之內,與老夫等數人爭雄鬥勝!」
無名氏凜然道:「那也不見得,除非我無名氏不下這等決心則已,如果下了決心,那怕是天下武林中人都認為高不可攀的帝疆,區區也敢闖踏人去!」
葛老人面上毫無笑容,冷冷道:「很好,你幾時下這決心的話,可在今年重九之日,正午時分,抵達黃山始信峰頂,那時你自可見到老夫等四人。」
他微微一曬,接著道:「老夫只怕你這決心無法下得,奈何奈何……」
無名氏忽然之間泛湧起前所未有的雄心壯志,但覺豪情直衝九霄,忖道:「今日武林之中,誰不認為能夠與帝疆四絕爭雄鬥勝乃是至高無上的壯舉?我如果活不下去,那便罷了。
如若還活得下去,為何不攀登這個最高的峰巔之上?」
此念一生,其他一切都不再考慮,朗聲道:「老前輩這話未免太看小了天下之士,區區除非活不成,不然的話,今年重陽佳節之日,定然前赴黃山始信峰頭便了,只不知老前輩相信不相信?」
葛老人定眼望他一會兒,道:「你如果不死的話,老大倒是相信你有此膽量……」他忽然怔了一下,沉吟不語。
無名氏道:「老前輩可是忽然記起其中尚有困難之處?」
葛老人仰天想了一下,道:「想我們帝疆四絕每隔三年便會面一次,互相印證武功,這數十年來會面次數已記不清楚,每次我們總是不分高下,力盡而散,從來未曾有過第五人涉足其間……」
無名氏聽了這話,並不覺得其中有何困難,當下默默不語,等對方再說下去。
葛老人接著道:「而你卻是第一個被我們認為有資格參加黃山之會的人選,雖然目前功力火候未足,必須假以時日,但這已是我們都想不到之事。日後老夫向他們談起,一定教他們十分吃驚……」
無名氏這才恍然明白葛老人剛才怔廠一下之故,敢情其中並元困難,只不過此事令他們感到出乎意料之外而已。
他的滿腔雄心壯志似乎更加激勵奮揚,朗笑一聲,道:」區區目下已決心踏人帝疆絕域之內,不論何等艱苦險危,此志不渝!」
葛老人道:「那是以後的事,現下你先得闖過老夫這一關!老夫今日要考較你手法招數和內功兩門,前者以五招為限,後者以一住香的時間為限。」
無名氏道:「老前輩的意思,可是說如果區區捱得過五招一香的話,就不再追究了么?…
葛老人道:「不錯,如果你接得下這五招一香的話,老夫就拂袖走開,不再堅持揭開凌姑娘的面紗!」
無名氏道:「好,一言為定,老前輩請賜招!」
葛老人道:「我們換個地方,到左邊崖側那塊空地上再動手不遲!」
無名氏神采飛揚,豪壯地應道:「區區悉聽老前輩吩咐,換個地方好他們舉步向左邊走去,一會兒兒工夫,便到那塊空地上。
墓門內的雨道中,那位崎年玉貌的凈緣女尼剛剛伸手攔住凌玉姬,道:「女施主可是要往墓內走去?」
凌玉姬道:「是的,師父何故攔阻於我?」
凈緣女尼道:「女施主可知墓內危機重重?全部失陷在內」
凌五姬輕嘆一聲,道:「我目下還怕什麼危險,此去正是要自困在墓中啊……」她雖是俺住半截面孔,可是蟄嗟之間,依然動人之極。
凈緣女尼呆一下,道:「女施主長得如此美貌,無劫魔怪難消,你的意思甚佳,然而萬一無名氏捱得住那葛老施主的五招一香,而你已被困於墓中,豈不是又憑添艱勞險阻?」
凌玉姬道:「師父有所不知,那位葛老伯乃是當今帝疆四絕之一,武功何等高強精深,除非他手下留情,不然的話,無名氏焉能倖免……」
凈緣女尼道:「那也說不定,無名施主的一身武功,時下已列一流高手之內,不一定就會輸敗,退一步說,縱使他實在敵不過對方,但葛老施主乃帝疆四絕之一,也許愛惜無名施主的資質而下下煞手………
凌玉姬搖手道:「不,不,葛老伯一定用盡平生功力對付無名氏………
凈緣女尼訝道:「女旋主這話有何根據?」
凌玉姬道:「葛老伯雖是當世高人,但他見無名氏乃是家嚴女婿,又足可承傳寒家獨門武功,日後將可代替家嚴與他們爭雄逐勝,這一點已足以令他妒火中燒,無法自遏,何況無名氏年富力強,不出數年,必可把他們一一擊敗,這。一點也容無名氏不得!」
凈緣女尼修眉輕聳,道:「這話很有道理,貧尼早先看無名施主出手,果是功候未足,難與葛老施主抗衡,假使他學會貧尼師門的無相神功以及大悲佛手,那就准可以走上三五十招而不敗……
凌玉姬佛有心思聽她的活,趁她凝思之際,突然閃過她的手臂,向墓內奔去。
凈緣女尼輕誦一聲佛號,倏然問身形已移到凌玉姬前面,攔住去路。
凌玉姬收腳不住,一直撞人她的懷中,凈緣伸臂擁住她,柔聲逍:「你不要操之過急,先看清楚無名施主是不是已經落敗身死,才作最後打算不遲。」
凌五姬流下珠淚,悲聲道:「天啊,我的命太苦啦!』凈緣女尼修眉一聳,似是觸動什麼心事,但轉瞬間便安詳如們,微笑道:「你別哭啦!
你看,這面紗也濕了。」
她伸手把凌玉姬的面紗解下,凌玉姬沒有一點抗拒之意,凈緣望住她那張國色天香,嬌艷絕世的面龐,不禁呆一下,才用衣袖替她拭淚。
凌玉姬道:「這是家嚴之命,我豈敢違逆!」
凈緣女尼道:「那麼你又何以肯被貧尼得睹全貌?…
凌玉姬道:「師父不是男人,另作別論,唉,現在我恨不得丟掉這塊面紗,免得無名氏為我用性命與人相搏……」
凈緣女尼擁住她走到墓門口,柔聲道:「貧尼去瞧瞧他們動手的情形。你千萬不要走人墓去廣
凌玉姬道:「恕我不能答應師父之命,試想如果無名氏死在葛老伯手下的話,葛老伯一定趕來揭我面紗,我如果不早一步先行人墓,到那時怎來得及?」
凈緣女尼道:「貧尼可以擋他一陣……」
凌玉姬露出不相信的神情,道:「師父美意盛情,我凌玉姬只好等來生才報答……」
凈緣女尼道:「貧尼家師就是伽因大師,女施主家學淵源,想必聽過她老人家的名頭?」
凌玉姬啊了一聲,道:「少師父原來是神尼傳人,我當然聽過神尼的大名……」
凈緣女尼道:「現下你可肯在此處暫候片刻么?」
凌玉姬遲疑一下,頷首道:「我等候就是。」
凈緣女尼立刻飄出墓門之外,凌玉姬嘆息一聲,突然轉身向墓內奔去。
但凌玉姬才走了丈許,眼前人影一閃,凈緣女尼攔住她前面。
她再次把她擁出門口,道:「女旋主不是答允過等候片刻的?」
凌玉姬含淚道:「實不相瞞,我一來不曉得師父真的是不是神尼傳人,二來我知道無名氏一定難以逃生!所以無法等候。」
凈緣女尼道:「凌姑娘萬萬不可如此!唉,貧尼只好無禮放肆了……」
她突然舉步玉指,迅快地輕輕點在凌玉姬身上。凌玉姬只覺身軀一緊,四肢及全身都不能動彈。
凌玉姬道:「師父何故點住我的穴道?」
凈緣女尼道:「貧尼怕你乘機人墓。」
凌玉姬道:「師父何故這等垂愛?」
凈緣女尼道:「有兩個理由,其一不便告訴你,另一個卻不妨先說一說,那就是假如無名施主渡過此厄的話,貧尼將假女施主之手,把師門的元相神功及大悲佛手兩種絕藝傳給無名施主,那樣他在短短時間之內,便可與帝疆四絕爭雄逐勝了……」
凌玉姬道:「縱然我困死在墓中,師父如有傳技之心,也可以親自傳給他啊……」
凈緣女尼怔一下,才道:「女施主最好不要追問,貧尼絕不能與他相見凌玉姬疑惑忖思時,凈緣女尼已經奔了出去。
且說無名氏和那疆四絕之一的葛老人到達崖側那片空地之後,互相對立,相隔五尺左右。
葛老人道:「你小心了,老夫要發招出手啦!」
無名氏凝聚全身功力,道:「區區敬候賜教。」
葛老人踏前一步,口中喝聲「好」字,突然一掌迅快劈去。
無名氏施展出凌玉姬所傳十二散手中的「龍虎鬥」之式,暗蘊修羅七訣中「借勢」,「圈打」兩大決,也自掌劈指掃,以攻為守。
只見這兩位絕代高手手掌翻飛,身形盤旋進退,快逾閃電,眨眼之間,各各變化了七種掌勢。
葛老人大喝道:「果然身手高明,現在是第二招啦!」
無名氏看他掌勢奇異,尤其是掌上內力之強,平生僅見,心頭一凜,急急使出十二散手中護身救命的絕招「仙人遁」。
這一招表面上似是奮力進擊,與敵偕亡,其實明攻暗退,錯眼之間,已脫出對方掌力籠罩範圍之外。葛老人嘿了一聲,運起神功,跟蹤追上,第三度出手攻去。
掌勢出處,地上砂飛石走,四周兩丈以內木折草僵,聲勢之威猛,人衰罕見。
他這一掌無疑已存下斃敵之心,是以毫不容情,比起前兩招大不相同。
無名氏那麼智勇雙全,胸懷深沉的人,這時也禁不住微微變色。第一點也已感出自己所學過的十二散手誠然妙絕一時,可是後面的六七招不大情熟,未能盡其變化之妙,實在沒有一招可以抵擋得住對方這一擊。
第二點對方的神功實在強勁絕倫,這刻尚未接觸,已感到難以封架。
葛老人的手法何等神速,不容他再轉第二個念頭,已然襲到。
無名氏奮喝一聲,不管一切施展出達摩圖解三式。
他的掌勢一發,首先就消卸了對方神功大部份威力,因此並不如他所想一般非震得退飛老遠不可。
其次他一出手之際,葛老人立刻化實為虛,急急變化掌勢,分明是連他這位絕代高人,一時之間也無法破得大名氏的精妙手法,不敢輕躁妄進。
掌風呼嘯,人影晃搖中,那葛老人不知不覺又攻」」三招之多,六起來一共已達五招。
他摹然驚覺時,大勢已去,陡然退縱出戰圈之外無名氏也是恰恰使完那式,如果再故下去,實在尤以為繼他一見對方縱遲,身外壓力全消,不由得鬆一口氣,葛老人道:「你居然學會幾手達摩神功心法,抵住老夫五招……」
無名氏道:「老前輩有意成全,區區才能僥倖領教多………
葛老人道:」不管你如何謙卑有禮,老大也不會憐憫留情、無名氏仰天朗笑一聲,道:「區區早就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如果老前輩不信,不妨向別人打聽打聽!區區只是格守尊賢敬老的古訓,故此謙恭應對,豈有絲豪求情之意?」
他聲調朗爽,態度毫壯,一望而知絕不是做作。
葛老人道:「老夫說一句良話,你果是具有英雄氣概的人,可惜為時無多……」
無名氏抗聲道:「區區已經說過,生死之事,並不放在心上……」
葛老人道:「以前你也許如此,但目下嬌妻在側,豈能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無名氏道:「老前輩故意提起賤內,莫非是要使區區分心?」
葛老人溫道:「老夫怎會施展這種下流詭計,你想速死還不容易么、他隊懷中取出一支細香,又取火折點著,插在地上,然後首先盤膝而坐。
無名氏也在他對面五尺左右遠的地上盤膝坐好,瞑目調息,過廠片刻,睜開雙眼,葛老人舉出一掌緩緩推來,他也依樣舉掌推去,兩股內力,在中途用碰,無名氏猛覺胸口一震。
熱血沸騰,真氣激蕩,險險就此仰跌斃命。
這一陣似是快要死掉的難過感覺並不是一下就過去,而是盤旋不散。
無名氏用盡全身功力,苦苦支持.只是頃刻工夫,在他已像是捱過廠千萬年那麼長久。
此刻他己再也沒有更多的力量可以增加出來對抗那、高強的敵手,更談下到反擊回去,現下他竭盡全力.只是支撐下去,能支撐多入就算多久。
這時候的痛苦最令人難忍的是這種無法叵抗的感覺,使他泛起陣陣絕望沮喪,而絕望和沮喪卻能使他更加削弱廠抵抗力量。
他一方面奮起全身內力,一方面發揮他堅毅強韌的意志,此刻他只能靠堅韌的意志支持下去。
那一柱細香燃得甚快,晃眼已燒去一半,可是在無名氏看來,這柱香好像是對方經過特別制煉M的,燒得異乎尋常的慢。
他頭髮中冒出騰騰白色汗氣.身上衣服已經完全濕透,面色也變得十分慘白。
從種種跡象看來,大名氏確難以支撐過一灶香的時間,何況那位當世異人葛老人神情一如平常,似乎還稍稍留情,沒有作全力的一擊。
這位名列帝疆四絕中的高人一直保持平靜的神情,直到那柱香已經燒去三分之二時,他雙目微啟,精光外射,瞥了那香一眼,然後面色突然一變。
他內心之中實在存有憐才之念,因此從開始到現在,他仍然沒有施展全力,雖說沒有用出全力,可是在葛老人一生之中,除了帝疆四絕之外,從元別人能夠與他對抗而支撐得這麼長久!
一開始之際,葛老人已經看出無名氏幾乎忍受不起,是以他便不再增加力量,只等對方自行崩潰,哪知對方年紀雖輕,但意志之堅毅強韌,世上罕見,居然一直支持下來。
那無名氏越是表現出他的資質稟賦的優點,就越是使得葛老人更加憐才和更加嫉妒!此時眼看那柱細香只剩下三分之一,這位帝疆異人不由得面色微變,內心之中兩種矛盾的想法互相傾軋排斥,一種想法是就此讓無名氏捱過一住香的時間,為武林造就一個絕世異才,另一個想法是立卻提聚無上功力,突然迫攻,把無名氏當場震斃。
無名氏自然不曉得自己的生死,繫於對方目下一念之間,況且即使他知道的話,也毫無辦法。
時間無情地消逝,那柱細香越來越短,眼看只剩下一寸左右。
葛老人明知此香燒得比平常的香快上數倍,是以這一寸余香,只須晃眼工夫便可燒完,可是他內心之中的矛盾仍然無法解決,對於這個罕見的奇才,是成全他?抑是毀滅他?
就在此時,那凈緣女尼突然在數丈之外現身,她遠遠見到無名氏那副樣子,頓時駭得花容失色,不知不覺停住腳步。
葛老人摹地沉聲一喝,手掌微微一推,無名氏連哼也不哼,仰著翻滾開六七尺遠,就此僵卧不動。
這個矮胖老頭站起身,撣一撣身上塵土,皺起霜白的眉毛,向無名氏望了一眼,遺憾地搖搖頭,便向墓門那邊走去。
凈緣女尼忽然覺得心中毫無掛礙,面上一片神光瑩瑩,法相美麗莊嚴。
她徐徐退到墓門前兩丈左右,站定腳步。
葛老人走到跟前時,見她仍然不閃不避,攔阻住大路,當下沉聲道:「小師父可是有意阻擋老夫?」
凈緣女尼合十道:「不敢,不敢,貧尼只想勸老施主高抬貴手,放鬆一步……」
葛老人道:「老夫只要瞧一瞧凌姑娘的全貌,頓腳就走,少師父以為如何?」
凈緣女尼道:「凌姑娘本人既然不願,老施主何必強人所難?現說她丈夫無名氏已被老施主所殺,老施主還能再對一個無拳無勇的未亡人加以凌迫?」
葛老人道:「老夫平生做事,向不中途罷手,少師父雖是老夫所崇敬之人的門下,但如果執意阻止老夫行事,莫怪老夫無禮!」
凈緣女尼道:「貧尼乃是出家之人,此身毫無掛累,縱然死在老施主手中,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葛老人白眉一聳道:「這樣說來,你是一定不肯讓開的了?」
凈緣女尼誦聲佛號,凝仁不動。
葛老人頷首道:「好,好,老夫只好出手前闖啦!少師父小心了……」他雖是一定要衝過去,但仍然對這位枷因大師的門下先行如招呼一聲。
只見他雙袖迅快連拂,數股潛力接著向凈緣女尼撞去。
凈緣女尼不敢強接正面鋒頭,側閃兩步,遙遙舉手一指點去。
她這一指僅僅發出絲縷微風,可是葛老人卻如臨大敵,飄身閃開,洪聲道:「少師父已得神尼真傳,看來老夫要過此關,還得費點手腳……」
凈緣女尼玉指連續遙遙點去,口中應道:「老施主好說了,貧尼不自量力,要請老施主破得貧尼師門的羅漢十八指,才可過去……」
她的指力起先只是如絲如縷,但發出數指之後,風聲漸漸尖銳勁厲,刺耳驚心。
葛老人迅快發掌劈擊,他的掌勢挾起陣陣震耳的嘯風之聲,四周數丈以內,草木僵伏,聲威之強,武林罕睹。
但他卻不敢大意,每一掌都嚴密封閉住凈緣女尼的指力,變化精微奧妙,果然不愧是帝疆四絕之一。
雙方就這樣相隔六七尺遠發招攻拆,不知不覺已激鬥了十六八招,凈緣女尼面色漸漸變得凝重緊張。
看看又攻拆了七八招,凈緣女尼的羅漢十八指所有精奧變化都已施展,仍然無功。此刻必須重頭施展,因此她面色更為凝重緊張。
只見她的指法越來越慢,幾乎是每隔一陣,才點出一指,葛老人卻不乘機迫攻,好像對她這一路指法神功萬分忌憚似的。
凈緣女尼把那一路指法從頭施展,點出六七指之後,自覺內力消耗極多,頭額之上,微微沁出汗珠。
葛老人掌力越打越強,此時除了封閉她的指力之外,余勢未衰,往往襲到她身上,迫得她腳下要後退一步,消卸對方奇強的內力余勁。
這樣她再攻出數招之後,身形已退了五六步。
凈緣女尼暗暗忖道:「如果這樣打法,我功力不繼,終必被他擊開衝過,那時凌玉姬因被我點住穴道,無法行動,勢必讓他達到目的!唉,我不如趁目下尚堪一戰之際,提聚起全身功力,仗著師門秘傳降魔心法,與他決一死戰V此念一決,頓時清嘯一聲,摹地連發數指,迫得對方向橫側閃開。她接著沖了上去,掌拍指拂,施展出神尼伽因大師親傳武功招數,迅快搶攻。
葛老人面上微微冷笑,一面封拆劈擊,一面道:「老夫想不到數十年來碰不到一個武林後起異才,今日卻一連遇上兩個之多,少師父能夠與老夫接戰這一陣工夫,已經是一大異數,目下可要當心了……」
他突然發招反擊,數掌之後,摹然一招「手揮琵琶」,掌力出處,「哆」的一聲,把凈緣女尼震開四五尺遠。
凈緣女尼吸一口真氣,才退又進,迅快如電,再度發招疾攻。
葛老人面上神情微微一凜,道:「強將手下真無弱兵,但老夫在五招之內,便要衝過去了……」
凈緣女尼其實已被對方絕世功力,震得熱血沸騰,真氣浮動,這刻那能開口答話。
只見那矮矮胖胖的葛老人突然一吸氣,身量頓時高了寸尺之多,一手撥開她的招數,接著迎面連拍兩掌。
這兩掌力重如山,發出的聲響宛如狂濤潮奔騰澎湃,聲威之強難以比擬,迫得凈緣女尼急忙橫躍開去。
葛老人手臂一伸,反掌一撥,掌上發出一股極是強勁的潛力.托住中緣女尼的身形,使她順著勢子又飛開數尺。
凈緣女尼急急一沉真氣,打個千斤墜,雙腳一沾地面,立時定住不動。但這時她已橫著閑開了丈許,門戶大開,難以阻擋對方奔過去…
她凝聚全身功力,遙遙一指點去,葛老人腳步一窒,不能立時奔過。
凈緣女尼到此時,已經是智窮力盡,再也發個出第二指阻擋於他她急得長嘆一審,道:「貧尼不該點住凌姑娘身上穴道,以致被老施主得手,不然的話,她早就奔人墓內………
葛老人舉目向墓門望去,突然一聲,凝身不動。
凈緣女尼禁不住也轉頭望去,只見凌玉姬淚光瑩瑩,正隊墓內在出來。
她大大一怔,道:「咦,她競懂得自行解穴之法………
話聲中只見凌玉姬撩起白羅裙,急急向崖側奔去,連望也不望這邊、眼,但她面上的悲哀欲絕的神情,卻教人十分感動,難以忘懷。
凈緣女尼心中突然一陣悸動,早先那種解脫的平靜已經消失,無窮的悲傷哀痛湧上心頭,凄然道:「她……她竟是急著去看丈夫的屍體………
葛老人緊閉住嘴唇,雙目之中奇光泛射,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心情他舉步向凌玉姬追去,轉眼之間,已追到她身後,只須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
這時凌玉姬已看得見僵卧地上的無名氏,她深深遙瞥一眼,摹地停往腳步,迴轉頭來,目光射到葛老人的面上。
她的眉字問籠罩著千古沉哀,美眸中流露出永恆的絕望,組成了一種奇異的絕世美。
葛老人猛然一怔神,那隻剛要伸出去的手無端端收回來。
一道人影颯然掠過他們,飄落在無名氏身釁,卻是那位年輕貌美的凈緣女尼。
她靜靜地仁立在無名氏左肩側邊,俯首望著他,面上一片深沉的悲哀。彷彿她正眼看著大地沉淪,宇宙毀滅似的,而她站得那麼寂靜,生似已經在那兒站了許多年。
葛老人轉眼望見這景象,心頭一震,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她們都如此悲哀?競是我平生第一遭眼見的無言的悲哀!」
凌玉姬舉步奔去,她停在無名氏右側,和那凈緣女尼對面而立,也是低人凝望著地上僵卧之人
這一剎那間,她已感到所有的眼淚全部流十.再也擠不出一滴,同時這顆心已經變成冷卻千萬年的死灰一般。
她的腦中以及身體之中,完全充滿悲哀,她雖然發覺對面的美貌女尼L仙她一樣裴哀絕望,可是她卻沒有感到奇怪,似這世的一切眾生即使都來陪她悲哀的話,亦是順理成章之事。
葛老人緩緩走到大名氏的腳跟處,光是奇怪地察看這兩個女性的裴哀表情,這位話了將近一百歲的老人,心中已經明白這兩個女性都是同樣地深切愛無名氏,至於凈緣女尼雖是出家之人,但沸門的衣服及一切記號自然不能阻止她真心愛一個人。
他彎低身子,伸手去摸模大名氏的足踝。
凌玉姬突然尖聲叫道:「你不要動他,我不准你碰到他的身體……」她凄聲大笑起來。
葛老人沒有計較凌上姬這種夫常的舉動,凝眸尋思了一下,嚴肅地道:「無名氏或者死不了,或者已經返魂乏術,那就要看他的造化………
那兩個女子聽了都停止了悲威,獃獃望首葛老人。
葛老人又接著道:「老夫目下沒有絲毫把握,我向來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凌玉姬嘆膝跪倒在塵埃,哀聲道:「老人家你行行好,救他一命吧!」
葛老人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凝目忖想,似是還有什麼困難未能解決。
凌玉姬急得眼淚又淌下來,道:「老人家請不要怪責我們早先的尤禮,玉姬這就解下面紗,讓你老人家瞧著………
她舉手要解下面紗,葛老人沉聲道:「且慢,假如結局無名氏救不活的話,你豈不是太吃虧廠?」
凌五姬怔住,凈緣女尼道:「只不知老前輩是否出手一試?唉,如果老施主救得活無名施主,當真是功德無量!他實在是人世問遭遇最悲慘之人葛老人哦一聲,道:「以老夫看來,他凡活的機會各佔一半,老大平生不做沒有把握之事,聽以不想出手,倒不關他身世如何……」
凌玉姬仍然跪在地卜.苦苦哀求,真是什麼好活都說盡、凈緣女尼道:「老施主絕藝蓋世,玄機深奧准肌本來隊表面上看,無名氏早已氣絕斃命多時.老施主卻說他還有斗救活的機會.如果說話之人,不是老施主的話,實在教人難以相信……」
這位美貌機智的女尼已看出這個前輩異人性格奇特,縱是千萬人跪在他跟前哀求,但他不肯出手救人的話,也沒有用處。
因此她試著改用別的方法,此刻正是施行激將之法。自然她不敢過露痕迹,以免被他窺破,或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葛老人道:「少師父雖是神尼伽因大師門下傳人,但到底為年歲所限,見識不廣。這無名氏外表上雖是冰冷僵硬,但因是真氣滯塞百脈,呼吸不通,所以呈現這種僵死之象,其實他目下心臟仍然極輕微地跳動,雙足足踝上的邱墟穴上仍有一絲暖氣,此穴屬足少陽膽經,有此現象,足以證明他尚有一線生機……」
凈緣女尼面上微露懷疑之色,道:「老施主的話想必不假,倘使一如老施主的話,只不知應該怎樣下手施救?」
葛老人道:「老夫說過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因此目下雖然心中很憐憫你們,但我要出手救他,決不可能……」
凌玉姬聽出他口氣萬分堅決,宛如她父親口氣一樣,說過之後,永無更改。因此心中湧起一陣絕望的悲哀,登時倒在無名氏身上,哀聲痛哭起來。
葛老人望住凈緣女尼,微微嘆息一聲,道:「你們嗅怪老夫心冷腸硬也元不可,老實告訴你,若是要救活此子,非馬上找到一個擅長針炙之術之人,用金針連續刺遍他全身一百零八穴,動手時不能中斷。在刺穴之前,先得讓此子含著與老夫瓊字丹有同等神效的絕世靈藥。以後就看他的造化了
凈緣女尼心中恍然,敢情這位名揚字內人異人不懂針炙之術,但他又不願自認不懂,所以堅決不肯出手救人。
當下道:「老施主所謂造化兩字,不知作何解釋?」
葛老人道:「哪就是指他平日的修為底子而言,功力造詣太深之人,此刻真氣瓮塞百脈,縱有針炙神術及絕世靈丹,但因真氣凝固過甚,無法消散,救治也不中用。如果功力造詣太淺之人,剛在穴道被刺之際,忽然氣絕,這樣自然也救不活……」
凈緣女尼眼中掠過一絲憂愁,心想照他這樣說法,無名氏豈不是死定了?那有恰恰是功力不深不淺之理?
她低嘆一聲,道:「老施主不願出手,椎也無法勉強。但貧尼卻想盡一盡人事……」
葛老人道:「你莫非想與老夫動手,拼個高下?」
凈緣女尼道:「貧尼豈敢作此妄起?只求老施主賜予瓊字丹一粒,待貧尼設法去找個擅長針炙之術的人,試上一試……」
葛老人沉吟一下,終於在囊中取出一個玉瓶,拔塞倒出一顆白色如龍眼核般大的丹藥,遞了給她,道:「此丹乃武林至寶之一,老夫窮畢生之力,只煉成了三粒。一粒自己服下,只剩下兩粒,現在贈你一粒,但望此丹不致糟塌才好……」
凈緣女尼把丹藥接過,人手冰冷徹骨,清香撲鼻,不知是什麼奇異藥物煉成。
她美眸一抬,忽然見到對方那張紅潤如嬰兒的面上,微微流露出後悔神情,心中一動,立刻收了起來,道:「老施主慨贈靈藥之恩,貧尼決不敢忘記……」
葛老人遲疑一下,才道:「此子根骨絕世,武功深奧,這一次如果救得活,不但因全身穴道被刺,真氣更為流暢凝厚,而且由於這粒靈丹神效,強筋健骨,補益元氣,功力立時突飛猛進,說不定日後真被他痛人帝疆之內,與老夫等爭雄……」
凈緣女尼道:「老施主未免過慮了,以帝疆施主的神功絕藝,天下誰敢奢望能參與爭雄?況且無名施主的生死,尚難預卜……」
葛老人想想此事已定,靈丹也不能後悔收回,便不再說,回身便走。
凈緣女尼想起一事,叫道:「老施主請暫留玉步……」等那老人停步轉回頭來,便接著道:「敢問那金針刺穴深淺如何?此外旁的人能不能以本身功力,助他真氣游移百脈之間?」
葛老人搖搖頭,不發一言,徑自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