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多情終教裙下死
容哥兒緊隨在萬上門主的身後,說道:「夫人可知在下為何混入江湖中嗎?」
萬上門主道:「為了討回鏢銀。」
容哥兒道:「不錯,在下奉了母命而來,如是不能討回鏢銀,無法上復慈命。」
萬上門主道:「那很好啊!你也可以在江湖上浪蕩不歸了。」
容哥兒道:「夫人,除非我死了,在下非得討回那鏢銀不可。」
萬上門主突然回過臉來,望了容哥兒一眼,道:「如是不把鏢銀還你,難道你還要出手搶奪?」
容哥兒道:「就算在下明知不成,那也不得不設法一試了。」
萬上門主微微一笑道:「除非是事情變化得出人意外,我們還你鏢銀。」
容哥兒道:「在下這裡先行謝過。」
萬上門主道:「不用了。」放快腳步,直奔回幽谷茅舍。容哥幾一路上留心查看,竟不見埋伏人手,心中暗道:「這女人心思填密,處處不留痕迹。」
萬上門主行到一座茅舍前面,停身說道:「回房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中午,咱們還要再闖一關。」
容哥幾道:「人心難測,夫人如赴約,最好準備一下。」
萬上門主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委屈就是。」
伸手推開木門道:「回房去吧?」容哥兒行人茅舍,萬上門主卻順手帶上室門。這時,夜色未盡,室門關起,房中一片黑暗:容哥兒定定神,緩步行到木榻旁側,坐了下去,只覺一股淡淡幽香,沁人心肺,登時神智暈迷,倒向木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燭火亮起,耳際間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相公,萬上對你特別垂青,要我等助你增長功力……」容哥兒想掙扎坐起,但感睏倦難支,很快地睡熟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日升三竿,滿窗陽光,容哥兒掙扎坐起,抬頭看去,只見金燕一身青色勁裝,坐在茅舍一角的木案旁側。木案上放著一柄長劍。容哥兒躍下木榻,道:「昨夜是怎麼回事?…
金燕微微一笑,道:「助你伐毛洗髓,相公現在有何感覺?」
容哥兒道:「骨節之間,隱感酸痛。」
容哥兒突然想到了那一天君主和萬上門主訂下的峰頂之約,低聲問道:「現在什麼時分了。」
金燕微微一笑,道:「距午時還早,相公放心地梳洗吧。」
容哥兒道:「你已經知道?」
金燕道:「嗯,你瞧瞧我這身裝著。」說話之間,突聞木門呀然,玉燕、青燕並肩行了進來。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那玉燕、青燕,全部穿著青色的勁裝,背播長劍。青燕、玉燕手中,各自捧了一個木盒。容哥兒望了二女手中木五燕道:「相公的吃喝之物。」順手把木盒放在案上。青燕微微一笑,打開木盒,道:「相公請迸些食用之物。」容哥兒也不客氣,狼吞虎咽把兩盒食物盡皆吃光。三婢站在一側,瞧他食用完畢,才由青燕先行收了木盒退去。金燕道:「相公那柄至尊劍,放在相公枕下,赴約時別忘了帶上。」容哥兒點點頭,起身把至尊劍藏人懷中。室外已響起了萬上門主的聲音,道:「準備好了嗎。」
金燕應道:「好了。」伸手取過案邊木椅上放的長劍,系在背上。玉燕、青燕紛紛取過長劍,奔出茅舍。容哥兒轉目望去,那木案之上,還留著一柄長劍,顯然是留給自己了,只好順手取過,背在身邊,走出茅舍,始頭看去,只見萬上門主,又改了一身裝束,全身黑衣,外罩玄色披風,臉上帶著一個紅色面具,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也許要有一場激烈的惡鬥,除非對方先行出手,被迫迎敵之外,不得我命,不許輕易出手。」
三婢齊聲應道:「婢子們遵命。」
萬上門主道:「時光不早,咱們該去了。」金燕一馬當先,向峰上攀去。這幾人輕功,造詣均深,那懸崖雖然陡削,但生滿矮松老藤,攀登並非太難,不多工夫,已然登上峰頂。流目四顧,只見頂上一片寂靜,不見一個人影。萬上門主抬頭望望天色,道:
「時間已到午時……」
語聲未落,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應道:「來的是萬上門主嗎?」
萬上門主低聲說道:「玉燕,和她應對答話。」
玉燕低應一聲遵命,高聲說道:「不錯,正是敝上駕到,姑娘什麼人。」只見大石后,緩綴站起一個全身天藍勁裝,赤手空拳的少女。容哥兒仔細瞧去,幾乎失聲而叫,敢情來人正是那三公主楊九妹。
楊九妹兩道清澈的目光,在容哥兒臉上溜了兩眼,目光轉到了玉燕臉上,道:「想不到今日又和三位姑娘碰面。」
玉燕冷笑一聲,道:「那日一戰姑娘能突破重圍而去,足見武功高強。」這幾句話,有些誇獎,但亦有著嘲笑意味。楊九妹道:「如若咱們能單打獨鬥,小妹自信可和幾位一決生死。」
玉燕道:「敝上和一天君主有約,來此別有要事,姑娘之約,只有異日奉陪。」
楊九妹道:「諸位此來;想審問一個人犯,是嗎。」
玉燕道:「不錯,那人現在何處?」
楊九妹道:「屈駕等候片刻,那人犯即將押到。」
玉燕道:「約好的午時,貴君主為何不守信約?」
楊九妹冷冷說道:「此刻還未過午時,急什麼呢?」
玉燕正待反唇相譏,卻為萬上門主搖手阻止。一時突然沉寂下來,靜得呼吸可聞。
容哥兒暗中留神那揚九妹,只見她神色鎮靜,再也不望自己一眼,顯然,她並未發覺自己的身份。
過了片刻時光,突聞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抬頭看去,只見那白衣使者,直對萬上門主走了過來。在那白衣使者身後兩文左右處,跟著兩個黑衣大漢,押著一個項戴鐵枷,身著灰衣的中年人。白衣使者行到萬上門主身前,欠身一禮,道:「在下奉了敝君主之命而來,押送人犯一名,送交大駕。」
萬上門主道:「貴君主倒是言而有信。」
白衣使者道:「不過,敝君主交代,這人犯只能供你審問,不能帶走。」
萬上門主道:「你們在旁邊聽著嗎?」
白衣使者道:「我等一體迴避。」
萬上門主一揮手,道:「放他在此,你們可以迴避了。」
白衣使者應了一應,舉手一揮,道:「退到峰下。」當先向後退去。兩個押送那灰衣人的大漢,緊隨那白衣使者身後而退,只有楊九妹仍然站在原地未動。萬上門主道:
「你怎麼不走?」楊九妹緩緩轉身,慢步而去。她走得很慢,足足有盞熱茶工夫之久,身影才隱失不見。
萬上門主目注那楊九妹身影消失之後,才低聲對玉燕說道:「代我審問他?」
玉燕應了一聲,目光轉到那灰衣人的身上,冷冷說道:「你叫什麼名字?」那灰衣人抬頭頭望了玉燕一眼,道:「濟南張大昌。」玉燕心暗道:「濟南張大昌,從沒有聽說過這名字啊。」口中部慢慢問道:「此刻,一天君主和他屬下之人,都已離此而去,你如不想受苦,那就據實回答我們的問話了。」
張大昌慢慢說道:「在下被囚禁了很久的時間,江湖中事,隔閡甚久,不知姑娘要問些什麼?」
萬上門主突然介面說道:「關於鄧玉龍被害的事。」
張大昌道:「你是什麼人?」
玉燕道:「萬上門主。」
張大昌冷冷地說道:「我知道,我是問你們和那鄧玉龍的關係。」
萬上門主道:「鄧玉龍是我丈夫。」
張大昌道:「昔年武林中人稱白風旗的,可是你姑娘嗎?」
萬上門主輕輕嘆息一聲道:「你知道很多事。」
張大昌道:「姑娘雖然在武林中出現的時日不久,但卻名傾一時,像在下這等年齡的人,有誰不記得姑娘之名。」
萬上門主道:「那已是過去的事了,不談也罷……」語聲微微一頓之後,接道:
「此刻,我想先知曉什麼人害死了鄧玉龍?」
張大昌道:「金風門中江夫人。」
萬上門主應聲道:「此事關係很大,你可知道說錯一句話,後果何等嚴重嗎。」
張大昌道:「在下自然是知道了。」
萬上門主道:「那江夫人為什麼要害死那鄧大俠呢。」
張大昌道:「替夫報仇。」
萬上門主道:「天下武林同道,人人皆知那金風門的男主人,死亡在一次大伏擊中,和鄧大俠毫無關連,她替夫報仇,怎麼會找上鄧大俠呢。」
張大昌道:「這個嗎,就非在下所知了,但在下目睹,那鄧大俠重傷之後,和那江夫人一段對話,自然是不會錯了。」
萬上門主兩道森寒的目光,由垂面黑紗中透出來,望了容哥兒一眼,接道:「說下去,你如何遇見鄧大俠?我不相信那麼巧的讓你碰上。」
張大昌道:「在下無意中遇得鄧大俠,白衣駿馬,卻馳向荒野,那時,大色已是夕陽西下,晚霞絢爛的時光……」
萬上門主道:「你就追了下去。」
張大昌輕輕咳了一聲,道:「鄧大俠乃武林中有名大情人,看他縱騎荒郊,必有所為,在下動了好奇之心,就悄然追了下去。鄧太快耳目靈敏,在卡不敢追得過近,只好遠遠地追隨身後,那時天色已然到掌燈時分,視界不明,正愁難再追上鄧大俠時,卻瞧見鄧大俠的白馬,系在一座古寺前的大樹上。那座寺院,早已荒涼沒有僧侶居住,鄧太快跑到此處,定非無因了。就在在下心念轉動之間,瞥見一頂轎急急行來,那小轎形式一眼便可以辨別出是女人的坐轎。」
萬上門主道:「那轎中坐的什麼人?此人和先夫的生死關係很大,你據實而言,認識為認識,不認識亦不可陷罪於人。」
張大昌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不識那人。」
玉燕突然雙手齊出,抓住了張大昌的左臂,格登一聲錯開了張大昌的左臂關節。只聽張大昌悶哼一聲,疼出一頭大汗。玉燕冷冷說道:「錯骨滋味如何?閣下如仍不肯說實話,那就有得苦頭吃了。」
張大昌長長嘆息了兩聲道:「在下說出就是。」
萬上門主道:「接上他左臂關節。」
張大昌道:「夫人知道女俠紅扇子吧?」
萬上門主怔了一怔,道:「她早已嫁作人婦,難道也背夫私戀先夫不成?」
張大昌道:「這個嘛,在下不敢胡說,但那轎中走下來的,確是名噪一時的女俠紅扇子。」
萬上門主道:「以後呢?」
張大昌道:「以後那鄧大俠接到紅扇子后,就一齊進入古剎中。」語聲微頓,凝目思索片刻,接道:「在下一時動了好奇之心,就追在兩人身後,行人古剎。」
萬上門主略一沉吟,道:「好!你說下去?」
張大昌道:「在下一路小心,直行到大殿之中仍然不見兩人蹤跡,正想退出大殿,到兩廂房去找,瞥見一條人影,迅如流矢,投入大殿之中。當時,在下正站在供台之前,匆急之間,閃身躲人了供台之下。」萬上門主道:「那人是誰?」
張大昌道:「殿中一片黑暗,來人又穿著一身黑衣,臉上也戴著一片黑紗,很難看得清楚,直到後來,她現出本來面目:在下才瞧出是江夫人。」
萬上門主道:「好!你仔細的說明經過吧。」
張大昌道:「那江夫人進了大殿之後,立時忙著在四周布毒,只覺動作有些奇怪罷了。大約過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江夫人一切都準備就緒,但仍然不見那鄧大俠回來,只好故意晃燃火摺子,燃一柱香,插在供台香爐之中。果然,這一著發生了很大的效力,不大工夫,那鄧大俠已經匆匆趕來……」
萬上門主道:「紅扇子呢?沒有和先夫一起進入大殿嗎?」
張大昌道:「沒有,進入大殿的,只有鄧大俠一人,直到鄧大俠受傷沖行出大殿,那女俠紅扇子,一直未再出現過,想是早已出了古剎了!」
萬上門主黯然說道:「她如在場,也許先夫就不會死了。」
張大昌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鄧大俠如若防備一些,也許就不致中毒了,但他自恃藝高膽大,一下子行人大殿之中,才中了江夫人預布之毒。但鄧太快中毒之後,似已有所警覺,才厲聲喝問什麼人?江夫人座了一聲,燃起火燭,取了面紗,直到此刻,我才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萬上門主道:「不會錯嗎?」
張大昌道:「錯不了,在下認識那江夫人,何況,他們對話之中。已然說明了彼此的身份。」
萬上門主道:「你可記得他們談些什麼?」
張大昌道:「在下記憶十分清晰,江夫人間鄧大俠,是否殺了她的丈夫,鄧大俠一口承認下來,在下隱在供台之下,看那鄧大俠明知中毒后,仍然豪氣干雲,心中十分敬佩……」
萬上門主道:「先夫英雄肝膽,豪傑氣度,做過的事,自然不會不認。」
張大昌道:「江夫人似是有替那鄧大俠開罪之心,問他是否知曉那一天君主:就是金風門男主人的化身。唉!看那江夫人間話神態,如是另網;大俠推說不知,也許一場風波就此平息。但鄧大俠卻不肯認實,竟對那江夫人說,就是因為知曉他是金風門的男主人,所以才去殺他……」
容哥兒心中暗道:「好漢做事好漢當,大丈夫理應如此……」
但聞張大昌接道:「江夫人無法下台,只得拔劍出手,兩人就在大殿上惡鬥起來。
那是一場武林中罕難一見的惡鬥,大殿上劍花錯落,寒氣逼人,斗到分際,只見一團白芒,翻翻滾滾,無法分清敵我,江湖上傳說那江夫人武功高強,那日一見,才證實傳言不虛……」
萬上門主道:「江夫人縱然武功高強,但她絕難是先夫之敵。」
張大昌道:「雙方約搏鬥了四十個回合,江夫人已被鄧大俠圈人了一片劍影之中,就在下的看法,再斗二十回台,那江夫人非傷在鄧大俠的手下不可,那知就在那重要關頭時,鄧大俠身上奇毒發作,劍勢突然緩了下來。江夫人一面揮劍反擊,一面說道:我已在這大殿之上布下了奇毒,此時你已經中毒很重,已無再戰之能,還不束手就縛,更待何時。鄧大俠突然大喝一聲,仗劍護身,。」
萬上門主道:「那江夫人可曾追趕了。」
張大昌道:「江夫人追出去,只聽錚錚三聲金鐵交鳴,江夫人就退了回來。…
萬上門主道:「先夫的腦後三劍。」
張大昌接道:「那江夫人似是傷得很重,整個左臂衣袖,都為鮮血濕透……」
萬上門主道:「以後呢?」
「張大昌道:「事情到此已算有了一個結果,那江夫人留在大殿,包紮了傷勢之後就離開大殿而去。」
萬上門主道:「你說的都是實話嗎?…」
張大昌道:「句句實言。」
萬上門主正待再問,瞥見兩條人影,疾如流星一般,急奔而來。容哥兒目光轉動,只見來人正是楊九妹和那白衣使者。楊九妹抬眼望了那萬上門主一眼,道:「閣下問完了嗎?」
萬上門主道:「問完了。」
楊九妹道:「問完了,我們要帶他走了,君父之命,說此人十分重要,不能夠受到一點傷害。…」玉燕冷笑一聲,道:「沒有傷害他。」
楊九妹瞧了那張大昌一眼,低聲對那白衣使者,道:「有勞使者帶走他吧。」白衣使者座了一聲,抱起張大昌轉身而去。楊九妹一直運氣而立,擋住去路,看樣子,似是防備萬上門主出手搶人。雙方相對而立,未再交談,峰頂上一片沉寂,靜得落針可聞。
容哥兒只覺沉寂中潛有著一種無比的緊張,那楊九妹久久不去,實是有些可疑。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萬上門主突然開口,打破沉寂,道:「那一天君主,還交待了你些什麼?」
楊九妹道:「君父交代,請萬上賞他一個薄面。」
萬上門主道:「什麼事?」
楊九妹一掠容哥兒道:「他要萬上留下這一位冒牌的鄧大俠。」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她要留我在此作甚?」
萬上門主冷笑一聲,道:「我如不答應呢?」
楊九妹輕輕嘆息一聲,道:「萬上最好答應,彼此不傷和氣。」
萬上門主淡淡二笑,道:「要那一天君主親自來對我說……」
楊九妹接道:「君主已然離此他去,此刻早已在百里之外了。」
萬上門主怒道:「賤人膽子不小……」
楊九妹茫然接道:「你在罵哪一個?」
萬上門主心中暗道:「那白娘子化名一天君主的內情,量這丫頭亦不知曉,說了她也不信,不用和她多費口舌了。」心念一轉,道:「那一天君主已在這山峰四周埋伏下人手嗎?」
楊九妹冷笑一聲,道:「君主並無傷害閣下之心,但卻不得不作準備,諸位如想平安離此,那就只有留下這冒牌的鄧大俠。」
萬上門主道。」就是一天君主親身到此,我也不受威脅,你已是我手下敗軍之將,那是不足言勇了,要他們發動埋伏,我倒要試試看一天君主手下,有些什麼出類拔草的人物。」
楊九妹道:「好!門主一定想憑仗武功試試,我是恭敬不如從命了。」探手摸出一個竹哨,連吹三聲,哨聲甫落,峰頂上人影閃動,片刻間四面現出無數人影,團團把萬上門主等圍在中間。容哥兒目光一轉,只見四周出現之人,至少在百人之上。不禁駭然,暗道:「這峰頂之上無險可守,如若這些人分由四面八方攻來,那確實不好對付了。」
金燕目睹強敵在山峰四面出現,立時低聲喝逍:「各占方位!」玉燕、青燕,應聲移動了身軀,分站在萬上門主身前。容哥兒雖然不瞭然她們拒敵劍陣,但見正南方留了一個空位,移步補了上去。金燕低聲說道:「相公劍術精絕,小婢以劍勢引你出手,想非難事。」
容哥兒道:「試試看吧,在下盡心學習就是。」
萬上門主冷冷說道:「如若你這次出手,仍落個全軍覆沒,想那一天君主,絕不會再饒過你了。」
楊九妹道:「百位高手,四面環攻,個個都悍不畏死,就算你們武功高強,也難破圍而出,至低限度,將會有重大傷亡。」
萬上門主略一打量敵勢,心中暗道:「這些人大都為藥物控制,衝鋒陷陣,情難自禁,和他們拚命,確實有些划不來。」心念一轉,低聲說道:「如動上手,不可和他們硬拼,由正面破圍而出。」
楊九妹冷冷一笑道:「還有一件事,奉告萬上。」
萬上門主道:「什麼事?」
楊九妹道:「在這四周百位高手中,除了博雜的武功、暗器之外,還有好多施用毒物的高手,諸位能夠防得兵刃、暗器,只怕無法防得無形的奇毒襲擊。」
萬上門主怒道:「如若動上手,你將是第一個死亡的人?」
楊九妹道:「只怕未必?」
容哥兒突然介面道:「萬上不用為區區冒此大險,不如把在下留在此地。」
萬上門主道:「你隨我而來,自要隨我而去,豈能留在此地。」
楊九妹道:「萬上堅持如此,那是存心一戰了。」舉手在頭頂繞了一圇,布在四周的群豪,突然齊齊向場中行來。容哥兒凝神查看,百餘高手,雖然一個個神情木然,但卻次序井然,各人都有著一定的方位。顯然,這些人極熟悉這等大規模的圍擊、混戰。
萬上門主冷冷說道:「今日出手,不用顧慮傷人的事,儘管施下毒手。」
容哥兒心中暗道:「看來這一場惡鬥是打定了,三婢雖然個個劍精絕,萬上門主更有著高深莫測的武功,但如真的動起手來,只怕也很難勝得這上百位高手的圍攻。今日之局,是不打最好,目下唯一可能阻止這場惡戰的,就是設法告訴那楊九妹,說明我真正的身份。」心念一轉,暗施傳音之術,道:「楊姑娘,在下是容哥兒,不可造次,快住手。」
楊九妹怔了一怔,突然舉掌互擊三響,那四面逼進的百餘高手,突然停下來。這時,三婢正準備先發制人,但見強敵突然停步不進,只好也暫時停下,等待那萬上門主之命。
容哥兒眼看那揚九妹擊掌為令,不讓四面高手逼進,心中暗道:「看來,那楊九妹倒還聽我的話了。」當下仍用傳音之術,接道:「萬上門主武功奇高,再多一些人,也無法困得住她,最多只能傷得三個女婢。」容哥兒知她不便答話,繼續說道:「姑娘請賞在下一個薄面,留下一條路來,今夜初更,在下在山下茅屋相待,還有要事和姑娘詳談。」
楊九妹目光轉動,望了容哥兒兩眼,左手高舉,連連揮動。她揮手為令,別人也瞧不明白。只見正面方位上,人群分裂,留出一條一丈寬的去路。
容哥兒低聲說道:「夫人,既然不和他們硬拼,那就不如全軍而退的好。」
萬上門主微一點頭:「跟我來。」當先行去。金燕、玉燕、青燕尾隨在萬上門主身後,魚貫而行。萬上門主和金燕三婢,行離人群圍困,下了山峰,只聽楊九妹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是容相公。」急步行了過來。容哥兒正待舉步下山,聞聲只好停下了腳步道:「正是區區。」
楊九妹很快的行到容哥兒的身前,低聲說道:「你的易容術很高明,高明得使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容哥兒道:「在下無此能耐,乃是那萬上門中人助我易容。」
楊九妹道:「你的神通不小,又混人了萬上門中……」
容哥兒道:「此中之情一言難盡,今夜會面,在下當奉告姑娘一件隱秘大事。」
楊九妹略一沉吟,道:「如若賤妾爽約,那就不用等我了。」
容哥兒道:「姑娘如若能去,還望你依時赴約。」
楊九妹苦笑,道:「好!我盡我之能趕去見你,她們行蹤已沓,你袂些去吧。」
容哥兒轉身奔下山峰,只見金燕仗劍站在一株小松之下等候。金燕低聲說道:「萬上已帶玉燕、青燕先行,要小婢留下等候,五裡外有人牽馬等候我們,咱們得快些趕路了。」容哥兒想到和楊九妹訂下之的,不禁呆了一呆,道:「咱們要到哪裡?」
金燕道:「萬上行蹤,一向隱秘,此刻還不知曉,但看她行色匆匆,注相公也不等候,似是趕向一處很重要的地方。」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辦吧!姑娘先走,在下要多留此一宵。」
金燕道:「為什麼呢?」
容哥兒道:「因為,我已約好那楊九妹初更時分,在此相會。」金燕道:「萬上要小婢把相公帶離此地,若相公有何損傷,小婢也不敢回見萬上。」容哥兒道:「那楊九妹撤除了一邊守衛,放咱們下了山峰,冒了好大的風險,在下既和她訂下了相會之約,豈能不守信約,一走了之。」
金燕輕輕嘆息一聲道:「相公堅持留此,看來小婢只有奉陪了。」容哥兒道:「聽憑姑娘之意。」金燕抬頭四顧一眼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找一處地方,進食些糧物,休息一下,然後再赴初更之約不遲。」轉身當先行去。兩人不敢再進入那茅舍之中,尋找了一處山谷,坐了下來。金燕掏出於糧,分給容哥兒食用,神態極是溫柔。進過食物,金燕緩緩站起,說道:「相公請坐息一刻,小婢替相公瞭望把風。」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金燕也悄然行了回來。容哥兒雖然坐息已醒,但卻故意裝作未醒,微啟一目瞧去。只見金燕斜靠在丈餘外一塊大岩上,望著夜空出神。天色快到三更,金燕才緩步行了過來,低聲叫道:「容相公,初更快到,該醒來洗個臉了。」
容哥兒起身西行百餘步,在小溪洗了臉,頓使人神志一清。金燕掏出一條絹帕,遞了過去,一面問道:「相公,可要小婢追隨去嗎。」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道:「也許會有變化兇險,姑娘不用去了。」
金燕也不爭辯,低聲說道:「相公要小婢在何處等候。」
容哥兒四顧一眼,道:「就在這小溪之旁。」
金燕點點頭,又道:「小婢等到何時?」
容哥兒道:「三更時分,如若三更過後,還不見我回來,姑娘就自己走吧。」
金燕道:「三更過後,小婢去那茅舍尋找相公。」
容哥兒道:「三更之後,我還不回來,定然已遇上了什麼兇險,姑娘又何苦去冒險呢?」
金燕道:「不能帶相公同見萬上,小婢也一樣凶多吉少。」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這樣嚴重嗎。」
金燕道:「萬上一向言出法隨,相公如惜憐小婢,那就請多多珍重。」
容哥兒道:「好!,我儘力自保就是。」轉身大步行去。此際天上浮雲掩月,一片幽沉夜色,容哥兒行人茅舍,耳際已響起楊九妹的聲音道:「容相公別來元恙,小妹已候駕多時了。」
容哥兒道:「今夜承姑娘賞臉,在下這裡領情了。」抱拳一揖。
楊九妹道:「我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相公有什麼重要的話,先行請說吧。」
容哥兒道:「你可知道那一天君主的真實身份嗎?」
楊九妹奇道:「就是一天君主啊!是一位武功、用毒,無不登峰造極的奇人。」
容哥兒道:「我是說他的廬山真面目。」
楊九妹道:「我們每日所見,青衫白髯,就是他的真面目了。」
容哥兒道:「好!我告訴你,不過,你知道之後,暫時還不能隨便說出,如若被他查出絕然不會饒你。」
楊九妹滿臉懷疑之色,說道:「你是說君主別有身份?」
容哥兒道:「不錯,他不但別有身份,而且還是女兒之身。」
楊九妹一皺眉頭,道:「當真嗎?」
容哥兒道:「那青衫白髯的老人,只是她的化身而已,她真實的身份,乃江湖上有名的白娘子。」
楊九妹雙目圓睜,顯然大為驚愕,呆了一陣,道:「相公,君父對我等雖然嚴苛一些,但我等對他都極忠心,你不能污辱他老人。」
容哥兒心中暗道:「她久年處在那一天君主的積咸之下,早已積非成是,告訴她實話,她也不肯相信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那原來的一天君主也是一位武林大有名望者,只因得一部毒經,才生出幻想,企圖稱霸武林,但那人已死在焦山之上,白娘子適逢其會,得傳衣缽繼承了一天君主的道統一。」
楊九妹仍是不肯相信,搖搖頭,道:「你姑妄言之,我姑信之。」語聲微頓接道:
「相公還有什麼話嗎。」
容哥兒道:「沒有了。」
楊九妹道:「好,容相公說完了,賤妾也有兩件要事奉告。」
容哥兒道:「姑娘請說。」
楊九妹道:「據賤妾聽得的消息,敝君父已然選中了一個形勢險要的所在,準備建築一座將台,召開一次『求命大會』。」
容哥兒道:「顧名思義,那『求命大會』必將是稀奇古怪,前所未有的大會。」
楊九妹道:「凡是與會之人,都是為了求命。」
容哥兒道:「只聽這名字,已經是滿含殺機了。」
楊九妹抬頭望望天色,道:「你冒了生命之險,去那小小禪院,探望於我,這份情誼,我當永銘於心,今日放走你和萬上門主,那也算還報盛情了……」
楊九妹沉吟了一陣,黯然說道:「相公日後,最好別再扮裝作那鄧大俠的容貌,牢記賤妾之言。」語聲甫落,縱身而起,身影一閃,頓然消失不見。容哥兒出了茅舍,直奔小溪。金燕果然在溪旁等候,見著容哥兒,笑道:「相公回來了。」
容哥兒抬頭看看天色,道:「還不過二更時分。」
金燕無限溫柔他說道:「咱們可以動身嗎?」
容哥兒點點頭道:「在下亦想早見萬上,請教一事。」
金燕道:「小婢帶路。」行約七八里,到了兩座農舍前,只見兩匹鞍蹬懼全的健馬,掛在一株樹下。金燕縱身躍上馬背,道:「相公上馬,咱們還要趕路。」
兩匹健馬,都已經跑得滿身大汗,金燕才一勒馬疆,快馬緩了下來。
容哥兒道:「健馬已然疲累不堪,也讓它們休息一下吧。」
金燕道:「不用了,就要到啦。」只見金燕一帶馬頭,折向一座村落中行去。容哥兒帶馬遂行,片刻間,行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前面。金燕舉手叩動門環,木門呀然而開。
兩個仗劍黑衣大漢,並肩攔在門前。金燕低聲問道:「萬上走了嗎?」
兩個仗劍大漢,對金燕極是敬畏,齊齊欠身應道:「萬上已於初更時分動身。」一面說話,一面伸手接過金燕和容哥兒手中的馬僵。兩人說話之間,玉燕己從裡面迎了出來,說道:「萬上在此等候甚久,直到天過初更,仍然不見兩位歸來,實無法再多等候,只好先行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