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閱牆之爭鬥室中
容哥兒一面搖舟而行,一面暗暗祈禱道:「但願皇天見憐,使我能順利找到他們集會之地。」行不多久,小舟靠岸。目光轉動,黑暗中,果見不遠處挑著一盞紅燈。
這時容哥兒的胸中,充滿著一股悲天憫人的豪壯之氣,縱然是刀山油鍋,也有著從容赴難的感覺。略一回顧四圓形勢,大步向那紅燈高挑的所在行去。
行得切近,抬頭看去,只見那紅燈高挑在一座茅名之外。
茅舍大門緊閉,不見有人守防。
容哥兒目光轉動,發覺這是一座孤立的茅舍,四下不見人蹤。
當下大步而上,輕輕叩動木門。但聞門聲呀然而開,兩個黑衣大漢,當門而立。
容哥兒不待兩人相問,低聲說道:「天外一雁來。」
兩個大漢一閃身讓開去路。
容哥兒挺胸昂首而入。凝目望去,廳門處,一線燈光透出。
原來,那木門、窗上都掛滿厚黑窗帘,掩遮住燈火,不使外露。
院子甚大,屋下站著四個大漢,但卻似未曾見到容哥兒一般,也無人攔阻相問。
容哥兒大步行到廳門口處,舉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敢情那木門是虛掩的。
大廳中燭火高燒,一張方桌上,已然坐著兩個面目英俊的黑衣人。
容哥兒不知這兩人,是老大、老二或是老三,但他卻知曉自己是裝扮的四公子的身份,當下選最末的一個位置,坐了下去。
只聽上首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怎的老三還不來呢?」
只聽右首那黑衣人應道:「是啊!這幾天,小弟看那老三,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是何原因?大哥應該留心一些才是。」
那坐在上首的老大冷冷說道:「老三自負才氣,哪裡把我這個大哥看在眼中,日後總有他的苦頭好吃。
容哥兒心中暗道:「好啊!原來他們之間,也有恩怨。」
心念轉動之間,廳外已響起了步履之聲。
緊接著廳門被人推開,一個佩劍的黑衣少年走了進來。
話聲方落,這黑衣佩劍少年已進入廳門,並自行就座於空位之上。
容哥兒目光轉動,扭掠了三人一眼,只見三人之貌,都極英俊,只是臉上看不到一點表情,除了一對眼睛,可以轉動之外,全部面孔,再無表情。
只聽那高居首位的老大,冷笑一聲,道:「老三,咱們已經恭候許久了。」
那佩劍黑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兄弟來的並不太遲。」
坐右首的老二接道:「時間不早了,咱們不能再拖延時間,先談正經事情要緊。」
目光轉到那老大的臉上,接道:「咱們兄弟之間,什麼事都好解決,過了今日再說如何?」
容哥兒心中暗道:「我一人要對付他們三個,實也無法用君子手段,只有暗算一途,出奇不意,先點了兩人的穴道,然後,再行設法對付一人……」
但見那最後行入室內的黑衣少年對自己點點頭緩緩坐了下去。
顯然,這四人之中老大、老二,似是比較接近,老三老四,似是較為接近一些。
容哥兒暗中分析了場中形勢,又在思索著出手的方法。
只聽老大說道:「我已和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人談過,明日帶他們行過生死橋,讓他們見識下那些被咱們囚起的武林高手的生活,然後,他們就正式歸附,父皇霸統武林的心愿,也就可以得償了……」
語聲一頓,目光轉到右首黑衣人的臉上,道:「老二你的事情如何了?」
右首黑衣人道:「幸未辱命,地下石府四大將軍,都已率領高手,會集於君山之中待命。」
高居上位的老大,目光又轉到老三身上,道:「三弟的工作進行如何了?」
佩劍黑衣人道:「小弟率人兩度和萬上門交手,互有傷亡。」
那高居上位黑衣人冷笑一聲,接道:「那是說,你還未能制服萬上門了?」
佩劍黑衣人道:「萬上門人手雖然不多,使他們個個武功高強,那位金道長更是詭計多端,且四燕八公各有絕技,咱們的人雖然眾多,但因受制於藥物,十成武功,只能用出七成……
首位黑衣人怒聲接道:「七大劍主、三百精銳,盡都為你調遣指揮,你卻連一個萬上門也無法對付。」
佩劍黑衣人道:「天下各大門派中,大都為我葯毒所困,縱有未為葯毒所傷的人,也因師友牽扯,先喪鬥志,萬上門則不然,全門中,並無一人為葯毒所困。」
首位黑衣人道:「所以,才遣派七大劍手,數百劍士助你,敵人雖強,使他們數有限,我方人多勢從又不畏傷亡,三弟不能一法殲滅萬上門,足見是調派不當,父皇一向寵你,說你才氣縱橫,但在小兄看來,卻是平庸得很。」
那佩劍黑衣少年冷笑一聲,也不答話。
容哥兒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如能設法挑起他們窩裡反,自相殘殺,那就不難坐收漁人之利了。」心中念轉,暗中揣措那張四的聲音,希望一開口,不致露出破綻。
便聞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三弟,可是不服為兄的指責嗎?」
那佩劍黑衣人緩緩說道:「大哥如若覺出小弟有錯,不妨稟告父皇處理,咱們兄弟話不投機,不用多談了。」
首位黑衣人道:「三弟可是用父皇來壓為兄嗎?」
佩劍黑衣人道:「那倒不是……」
首位黑衣人突然一掌擊在木桌之上,道:「你雖得父皇寵愛,也不能目無兄長,還不解下佩劍?」
那佩劍黑衣人雙目中神光閃動,環顧了小室一周,似想反抗,但卻又不敢,緩緩伸手解下佩劍。
原來,那坐在右側的黑衣人,也圓睜著一雙眼睛,盯注在佩劍黑衣人的身上。
容哥兒心中暗道:「此刻,我如還不出聲,只怕要失去挑撥他們互斗機會了。」
當下起身說道:「三哥,不能解劍。」
那佩劍黑衣人已然解下佩劍,準備放於木桌之上;聞言又突然收回長劍回頭望著容哥兒。
那自稱老大、老二兩個黑衣人,眼看容哥兒突然介面,幫助那佩劍黑衣人,不禁為之一怔。
首位黑衣人厲聲喝道:「四弟此言用心何在?」
容哥兒道:「大哥逼三哥解下佩劍,那是想取他之命了?」
首位黑衣人道:「胡說!」
容哥兒道:「既無取他性命之心,為何迫他解劍?」
語聲一頓,接道:「大哥雖然為我們四人之首,但咱們權位、身份相若,縱有爭執,也要由父皇裁決,大哥的手法,分明是想藉此機會排除異已了。」
佩劍黑衣少年突然縱聲大笑,道:「不錯,殺我之後,就該輪到四弟你了。」
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咱們現在是二對二的局面,大哥如無兄弟之義,在下也不用顧到相處之情了。」
那端坐在上位的黑衣人,似是對那佩劍黑衣人的舉動,絲毫不覺意外,淡淡一笑,道:「楊三,你準備和我動手?」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是了,他們為了稱呼方便把原有的名字減去,在姓氏之下,加上排行,這法子確是方便得很。」
但聞那執劍黑衣人冷冷說道:「趙大哥如是逼得我無路可走,在下只有放手一拼之途了。」
容哥兒暗記於心中,那上位的老大姓趙,執劍人叫楊三,只有右首坐的老二,姓氏還不知曉。
但聞趙大哈哈一笑,道:「好啊!三弟連我的姓名也直呼出來了。」
楊三道:「你可以直呼弟的姓名,兄弟又為何不能叫你?」
趙大道:「叫得好!」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厲聲喝道:「張四弟,你當真要幫老三和我為敵嗎?」
容哥兒心中暗道:「就目前情勢而言,這趙大似是已早有所準備,楊二人單勢孤,如若我不助他,他絕無反抗的勇氣。」
轉目望去,只見楊三的目光,也迎向自己望來,顯然是有著乞求自己相助之意。
突然間,一個新的念頭,閃過腦際,忖道:「我如答允幫助楊三,雙方形成了二對二的局面,也許那趙大有所忌,不敢再殺楊三了。
但聞趙大厲聲喝道:「張四弟心意,怎的不說呢?」
楊三緩緩說道:「四弟,如是三哥今日被他們殺死,下一個就輪到你了,你就是不幫我的忙。也該為自己想想,如果咱們今日聯手,勢均力敵,此後都可以自保。」
容哥兒心中生恐他們這一場自相殘殺落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決定,抬頭望望趙大,又轉臉瞧瞧楊三。
但聞楊三大聲喝道:「趙大早思染指四弟夫人,曾就商小兄,找個罪名,呈報父皇,把你殺死,但為小兄所拒,你今不助我,我如死於日升前,你也過不了午時。」
趙大冷冷說道:「四弟不要聽他挑撥,要想謀占你那夫人的,不是為兄,而是你那三哥。」
容哥兒心中暗道:「難道水盈盈早已施展手段,在他們四人之間,搬弄是非,造成誤會?」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兩位兄長這般鋒芒相對,小弟只好置身事外了。」說完話,全神貫注場中事情發展。
原來,他不知這等置身事外的舉動,是否能激動那趙大的殺機。
楊三對容哥兒臨事抽腿一事,似是大為不滿,冷笑一聲,說道:「四弟不信小兄之言,立時將悔之不及……」
容哥兒心中暗道:「應在他們未死之前,設法從他們口中探聽出一些隱秘。」當下說道:「為什麼?」
楊三道:「明日少林、武當最後降服之後,整個武林,就算歸服一統,趙大、鄧二排除異己,定要明日午時之前,設法殺死咱們倆,見著父皇之後,功為兩人所有,過倭咱們兩人,那時,咱們已經死去,沒有對證,任憑他們怎麼說了。」
容哥兒緩緩說道:「這話當真嗎?」
楊三怒道:「趙大覬覦四弟夫人,已非一日,小兄已然明有警告,想不到你竟是執迷不悟。」
趙大突然舉手互擊兩掌,四個執刀的大漢,奔入廳中。
楊三一吸氣,陡然退到屋角之處,長劍護胸,說道:「趙大早已設下埋伏,難道四弟還瞧不出來嗎?」
容哥兒望了四個大漢一眼,忖道:「趙大如若真是早存殺害揚三之心,設伏於此室之中,這些人必將是個個武功高強,那就大為麻煩……」
楊三連番求助之後,看容哥兒仍然無動於衷,只好不再多言,暗中提氣戒備。
趙大哈哈一笑,道:「四弟何許人物,豈會為你謊言所動……」臉色一腕,望著四個大漢說道:「拿下三公子,如他出手抗拒,那就搏殺勿論。」
四個執刀大漢應了一聲,大步向楊三行過去。
楊三厲聲喝道:「站住!」四個大漢微微一怔,果然停下腳步。趙大回顧了那手下一眼,道:「事已至此,咱們難再猶豫,只有速作了斷。」
鄧二道:「大哥說的不錯。」霍然站起身子,直向楊三行去。
容哥兒心中暗道:「楊三猜的不錯,趙大、鄧二果然早已有殺他之心。」
這時,趙大也站起身子,大步向楊三行去,同時,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了兩把不及一尺的鋒銳匕首,冷冷說道:「動手。」
四個大漢同時側身而進,四把單刀分向楊三劈去。楊三長劍橫掃,閃電擊出,人卻橫向左側避開兩步。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攻向楊三左首的兩柄單刀,為楊三長劍震開。右邊攻來二柄單刀,也被楊三閃避開去。
但見趙大雙手一揚,兩把匕首一齊飛去,楊三腳步未停,兩柄匕首已然電射而至,一取咽喉,一攻小腹。楊三長劍回掃,當的一支匕首,擋住了一支匕首,另一支匕首卻掠身而過,劃破了楊三身上的黑衣。
只見趙大雙腕一挫,那疾奔射向楊三的匕首,突然又收回來。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好啊!原來,這匕首就是兵刃,並非作暗器之用。」凝目望去,只見趙大那已首之後隱隱有一條相接白線。
這時,鄧二也亮出了兵刃,竟是一條其形如蛇的軟鞭。
只見他右腕一展,蛇頭軟鞭,挾帶著一陣鳴嗚之聲,直向楊三點出。
容哥兒心中忖道:「趙大的匕首遠攻,鄧二的蛇鞭近取,再加上那幾個黑衣人的單刀攻勢,就算楊三武功高強也難是幾人合手之敵,如若等楊三傷亡在幾人手中,我一人要對付這多人,絕非他們敵手,還不藉此機會出手,更待何時。」
念轉意決,然拔出長劍,側身而上,口中說道:「小弟久慕三哥劍法,今日很想見識。」長劍一探,刺向楊三。
趙大收回匕首正待發出,看容哥兒突然拔劍相助攻向楊三,當下哈哈一笑,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四弟果然是聰明久。」
楊三眼看張四竟然也幫助趙大出手,心中又驚又怒,暗道:「趙大一人,已夠我應付了,如再加上鄧二、張四和這些埋伏之人,今日之局,實無生望了。」
念轉一分,擋開了鄧二蛇頭軟鞭,卻為左面刺來一刀,劃破了左胯。衣褲破裂,皮開肉綻,鮮肉淋漓而下。
楊三長劍一回,返手刺出。這一劍變化詭奇,大出人意料之外,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個黑衣大漢,吃楊三一劍穿胸,立時氣絕而死。
這當兒,鄧二手中的蛇頭軟鞭,和容哥兒手中長劍,一齊攻到。
楊三長劍一時間無法收回,眼看兩般兵刃一齊攻到,心中暗一聲完了,疾向右側閃去,但他仍然無法避開軟鞭和長劍的籠罩。
忽然間容哥兒長劍一偏,斜里斬去。
但聞鄧二慘叫一聲,一條右臂連同手中的軟鞭齊時而落。
楊三目睹場中情勢激變,張四反手相助,不禁精神大振,道:「四弟果然聰明。」
長劍連發三招,逼開了三位執刀黑衣人。
容哥兒一劍得手,突疾進兩步,刺向另一個黑衣人。那人被楊三劍勢迫得連連後退,手忙腳亂,不料容哥兒一劍刺來,待他警覺到欲待讓避之時,已自無及。
寒芒閃過了,響起了一聲慘叫。容哥兒的長劍閃過,洞穿了那黑衣人的前胸。
趙大料不到容哥兒會突然中途變卦,一劍刺向鄧二,而且劍勢奇快,削斷了鄧二的右臂,不禁微微一呆。
容哥兒和楊三雙劍連變,快速擊出,但聞慘叫連聲,另外兩個大漢也傷在劍下。
待趙大清醒,手中匕首飛出,一取楊三小腹,一取容哥兒的前胸。
容哥兒早已思索好了對付趙大的匕首之法,長劍一繞,使那已首后的軟索,纏繞在長劍之上。楊三長劍推出,當的一聲架開了趙大匕首。
容哥兒卻疾踏一步,長劍一推,疾向趙大前胸刺去。
趙大雙腕一挫,左手的匕首收了回來,右手已首卻為容哥兒的長劍繞住,無法收回。
但容哥兒的長劍,卻已刺向趙大前胸。
趙大疾退三步,躲開劍勢,左手一揮當的一聲,架開了容哥兒的劍勢。
原來,趙大左手收回匕首,已握在手中,當作兵刃使用,架開容哥兒的長劍。
這時楊三已飛身而起,連人帶劍,直向趙大撲去。
趙大匕首連揮,灑出點點寒芒,封住了楊三劍勢。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聲中,楊三和容哥兒長劍相觸。
楊三腳落實地,由右側攻上,口中說道:「老四,咱們左右夾擊。」
容哥兒長劍奇招連出,著著逼進,迫得趙大連連後退。
趙大右手匕首上的索繩,仍為容哥兒劍勢繞著,只有左手匕首,拒擋兩人,被迫得有招架不住之勢。容哥兒劍勢一振,擺脫索繩劍勢加緊攻勢,銳猛無比。趙大右手匕首,左揮右擋,全力招架,又勉強支持數招:一個失神,被容哥兒一劍刺中了右臂。
趙大悶哼一聲,右手匕首,掉落於地。
容哥兒欺身而進,直踏中宮而入,左手一指點中了他的左肋。
楊三微微一笑道:「多謝四弟相助。」
容哥兒轉目望去,鄧二早已走得蹤影全無,不禁一皺眉頭,暗道:「鄧二已逃離此地,此刻,只有先行出其不意,收拾了楊三,再設法去找鄧二。」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楊兄,你身上傷勢不輕,小弟替你包紮一下。」
楊三道:「不敢當。小兄自己來。」突然後退幾步,冷冷道:「你不是張四。」
容哥兒剛想出手,聞言不由一怔,暗道:「這些人都戴著人皮面具,不知何處露出了破綻?」
但聞楊三緩緩接道:「你究竟是何許人物?」
容哥兒道:「你這話是何用意?」
楊三沉聲說道:「在未和他們動手之前,在下已經瞧出了你不是張四。」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閣下既然是早瞧出來,為什麼不肯當面揭發?」
楊三目光一掠,接道:「因為他們殺我之心甚切,在下不得不暫時和你聯手。」
容哥兒目光轉動不見有人進來,冷笑一聲,道:「原來閣下是利用我了?」
楊三道:「若在下當場揭發,你們三人聯手,在下未必是你們三人之敵!」
容哥兒道:「原來閣下是利用在下了?」
楊三道:「彼此,彼此。」
容哥兒突然欺上一步,冷冷說道:「此刻,只有咱們兩人了。」
楊三道:「閣下冒張四之名到此,必有作用,除了動手之外,難道不可以好好的談談嗎?」
容哥兒道:「可以,不過,在下先要制服閣下,然後咱們再說。」突然欺身而上,一劍刺出。
楊三長劍一揮,擋開容哥兒的劍勢,退了兩步,道:「閣下很急躁……」
語聲一頓,接道:「咱們先談談如何?如是談不攏,再動手不遲。」
容哥兒心中甚感奇怪,暗道:看來趙大似是在這茅舍中布上了很多埋伏,不知何以不見發動……」心中念轉,口中應道:「好吧!咱們談談,不過……」
楊三道:「不過什麼?」
容哥兒道:「鄧二負傷而退,可能會招來援手,咱們要談,也不宜在這裡談。」
楊三搖搖頭,道:「這個閣下可以放心,鄧二縱然招人來此。咱們有趙大為質,量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容哥兒道:「你們兄弟之間,似乎各懷鬼胎,彼此之間,全無情意。」
容哥兒還劍入鞘,緩步向楊三行了過去。楊三疾退兩步,退避木桌一側、緩緩說道:
「咱們未談出結果之前,希望彼此都保持君子風度,不能暗中施算。」
容哥兒左手一伸抓住趙大,道:「楊兄可是想知曉在下的身份,是嗎?」
楊三道:「不錯。」
容哥兒道:「咱們是無暇多談,在下只奉告楊兄一句話,我要全力阻擋明日少林、武當歸附你們之事……」
語聲停了一停,接道:「自然,除了在下之外,還有很多人參與其事……」
楊三道:「但他們都無能阻止此事,閣下卻獨建奇功。」
容哥兒緩緩說道:「現在還很難說……」聲色突轉嚴厲,接道:「如是楊兄肯和在下合作,共同阻攔這次武林大劫,在下是歡迎異常,如是楊兄不肯,咱們只好拼個生死出來了。」突然,伸手揭開了趙大腦上的人皮面具。
容哥兒想像之中,這趙大也和張四一般,臉上奇醜無比,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容哥兒意料之外,趙大不但臉上毫無破損,完好如初,而且竟然是和自己相識之人!
一時間,容哥兒如受到雷擊,望著趙大獃呆出神,半天講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這趙大竟然是領袖西北武林道上的英雄,趙家堡堡主趙天霄。
良久之後,容哥兒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是你趙堡主。」
趙天霄自被容哥兒點中穴道,始終未發一言,此時卻忍不住說道:「閣下是誰?」
容哥兒只覺腦際中靈光連閃,答非所間地道:「趙堡主那一把好鬍子,趙堡主那一把好鬍子,也是假的了,唉!如非在下親目所睹,做夢也想不到是你呢?」
目光轉動楊三臉上,冷冷地道:「閣下也不用再裝了,不如取下面具……」
楊三怔了一怔,道:「你知道我是誰?」
容哥兒道:「田文秀。」
楊三哈哈一笑,卻反口問道:「閣下何許人?」
容哥兒道:「區區容哥兒。」
趙天霄道:「你還沒有死嗎……」
容哥兒冷冷說道:「托天之福,區區還活在世上……」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是你們幾人在搗鬼。」
突然拔出長劍,在趙天霄臉上一晃,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
趙天霄嘆息一聲,閉上雙目。
容哥兒道:「閣下可是認為我不敢取你之命,不會施下毒手嗎?」
趙天霄仍然閉目不答。
容哥兒冷笑兩聲,道:「看來,在下只好施展些手段,給你瞧瞧了。」
正待伸手去點趙天霄的穴道,忽然寒光一閃,迎面刺來,容哥兒來不及揮劍撥打,只好閃身向後退避兩尺。一把柳葉飛刀,掠著面前掃過。
就在容哥兒分神一顧那飛刀之時,突然一聲悶哼,趙天霄仰面倒下。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趙天霄前胸洞穿,那是一定不能活了。
轉臉看去,只見楊三站在方桌對面,劍尖上血跡殷然。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我應該防到你這一手才是。」
楊三淡淡一笑,道:「此刻,你作何打算?」
容哥兒道:「殺人償命,你殺了趙天霄,我再殺你。」
突然縱身飛躍而起,越過桌面,長劍連綿出手,一口氣攻出四招。
這四招劍法,直把個楊三迫得連連向後退了五步。楊三一面揮劍接架,一面說道:
「你冒充張四而來,自然是張四已死,縱然不死,也受了重傷,如今趙大也已死去,鄧二帶傷而逃,只有我楊三,知曉全盤內情,你如不幸把我殺死,再無人告訴你個中的情形了,你也永遠無法解救那些被劇毒所傷之人。」
容哥兒只覺他言之有理,不禁手中劍勢一緩,道:「你準備放下屠刀?」
楊三架開容哥兒劍勢,道:「在下能否改過向善,那看閣下能否說服我了。」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大是大非,一目了然,在下並無說服之能。」
楊三緩緩坐下,道:「咱們坐下慢慢的談吧。」
容哥兒道:「時間已經不多,在下希望閣下不是故意拖延時間。」
楊三道:「這個閣下放心,這地方並非是由我楊三布成。」
容哥兒道:「閣下殺死了趙大,可是想使午時前那少林、武當降服之會,易期舉行嗎?」
楊三搖頭笑道:「剛好相反,在下殺死趙天霄,才能使今午之會,如期舉行。」
容哥兒道:「為什麼?」
楊三道:「閣下的武功,在我們四公子中,也許當得高手二字,但如真和當今武林中高手相搏,只怕仍非其敵。」
容哥兒道:「那要看什麼樣的高手?」
楊三道:「像少林長老、護法主持之類的人物如何?」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道:「此刻,在下並未和他們動手。」
楊三淡淡一笑,接道:「此刻此情,不知閣下作何打算?」
容哥兒緩緩說道:「楊兄如若有意合作,在下自然借重,如是想藉機拖延時間,耍什麼花招,那就不要怪在下劍下無情了。」
楊三搖搖頭道:「別說閣下未必真能取得在下之命,就算你能殺了我,也無法對付那將來臨的大變……該知我等每一個步驟,都經過嚴密的計劃,閣下如是不解內情;妄圖依一己之才,非把事情弄砸不可。」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這話是大有道理,不能掉以輕心。」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閣下知曉那步驟計劃了?」
楊三道:「趙太原想把我遣走,使我遠離此地,不知他們計劃之密;可惜的是他們白費了一番心血,在下寧敗在萬上門的手中,也一直不離此地……」
容哥兒道:「他和鄧二秘密磋商,你又如何知曉?」
楊三道:「在下易容扮作趙大近身的侍衛之一,經常探得機密。」
容哥兒道:「趙天霄的近身侍衛,都是他心腹之人,為何別人能夠假扮?」
楊三道:「這就是藥物之害,他們那位父皇,想借葯毒之力,統治武林,已見其害,一個人被深入體內的葯毒控制,體能、才能都逐漸消減、退化……」
容哥兒道:「閣下呢?」
楊三長嘆一聲,道:「在下么?也已覺出其害了。」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希望閣下的智力沒有退化……」
楊三道:「此話用意何在?」
容哥兒道:「有一件事,閣下估計錯了。」
楊三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就是那張四還活在世上,閣下如若覺得你死了之後,世間無人再知你們的隱秘,那是大錯特錯的事了。」
楊三搖搖頭道:「就算那張四還活在世上,他也所知有限。」
容哥兒道:「你們四公子身份平等,閣下知曉的事,他也應該知道才是。」
楊三道:「話雖不錯,但我們四人之間,才慧用心,卻是大不相同。」
容哥兒道:「有何不同之處?」
楊三道:「第一件使閣下驚奇的是,在我們四人之中,只有趙大和在下逃過了毀容一關,這自然不是容易的事了……」
容哥兒接道:「閣下可否把面具脫下,讓在下見識見識閣下的真面目相見。」
楊三搖手道:「不用急,如若咱們能夠談成,在下自然以真面目相見。」
容哥兒道:「我知道你是田文秀,是不是?」
楊三哈哈一笑,道:「我未脫下面具之前,閣下就一直無法肯定我的身份……」語聲一頓,接道:「此時此刻,咱們似是不必為此辯論,我先說明,在我們四人之中,鄧二、張四,都是碌碌之輩,困於藥物,借其面容,沉澗於酒色之中,只有在下和趙大互用心機,有所圖謀,所以,他想除我。」
容哥兒道:「閣下一樣也想除他?」
楊三道:「不錯。」
容哥兒道:「如若在下料斷的不錯,閣下一樣想除去你們那位父皇。」
楊雲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自保,一旦我們替他完成統霸江湖之後,我們即將毒發而死。」
容哥兒道:「好啦!大局已明,閣下可以說出你的條件和用心了。」
楊三道:「在下想先聽聽閣下的意思。」
容哥兒道:「你要聽什麼?」
楊三道:「在下想知曉閣下的用心何在?」
容哥兒道:「閣下之意是……」
楊三哈哈一笑,道:「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閣下的真正用心何在,希望能夠坦然說出。」
容哥兒道:「楊兄之意,是誤認在下也有所圖了?」
楊三道:「閣下出生入死,難道當真毫無作用嗎?」
容哥兒道:「楊兄誤會了,在下只是覺得很多武林同道,無緣無故地捲入了這場殺劫之中,太過殘忍,因此,在下只是想救那些無辜之人。」
楊三沉吟良久,默不作聲。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怎麼樣?閣下還是不相信嗎?」
楊三道:「唉!我很奇怪。」
容哥兒道:「奇怪什麼?」
楊三道:「我只是想到閣下這胸襟太過博大,如若不是偽裝,實是則人難信。」
容哥兒道:「閣下如何才能相信呢?」
楊三道:「無法證明。」
容哥兒道:「在下倒有一個可以證明的方法,但不知楊兄是否願意?」
楊三道:「你說吧。」
容哥兒道:「我知道楊兄想以重位相許,使在下助楊兄完成統治江湖的心愿。」
楊三道:「不錯,如是閣下願意答允,在下願和閣下共主大局。」
容哥兒道:「但楊兄看錯了。」語聲一頓,接道:「楊兄如若肯以解毒藥物相贈,挽救了這次武林大劫,區區願以解救天下大危的大功,奉贈楊兄。」
楊三雙目眨動了一陣,道:「這話當真嗎?」
容哥兒道:「如若在下說的有一句謊言,天誅地滅。」
楊三道:「唉!這麼說來,閣下果是救世之心了。」
容哥兒道:「不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趁大劫未成,閣下還可以將功贖罪。」
楊三輕輕嘆息一聲,道:「解毒之葯,在下倒有……」
容哥兒道:「那好極了。」
楊三道:「不過,那些解藥,都是飲鴆止渴的藥物,雖可解一時之危,但是身中之毒,卻是愈來愈深。」
容哥兒道:「難道沒有真正的解毒之葯嗎?」
楊三道:「也許有,但在下卻不知何處能夠取得。」
容哥兒道:「你們那一位父皇呢?」
楊三哈哈一笑,道:「也許在他那裡。」
容哥兒望見東方已泛起魚肚白色,心中暗道:「如今雖然找到了啟開江湖大劫之鑰,但時間太過迫促了,不知道是否能夠趕上?」心中念轉,突然一揚手中長劍,道:「楊兄,你們和少林、武當掌門人的約會是什麼時間?」
楊三道:「中午之時。」
容哥兒道:「好!咱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成分出生死。」
楊三一怔,道:「又要動手?」
容哥兒道:「除非楊兄能夠放下屠刀,和在下同心合力攔阻即將造成的大劫。」
楊三道:「聽來,閣下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容哥兒突然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道:「如若楊兄真有合作的誠意,咱們就應該共以真正的面目相見。」
楊三目光轉動,打量了容哥兒兩眼。
容哥兒道:「如果楊兄沒有合作的誠意,在下只有先殺楊兄,以除大患。」
楊三道:「容兄似是很有把握,能夠殺了在下,是嗎?」
容哥兒道:「就適才楊兄動手的情形而論,在下自信劍上造詣,要超過楊兄。」
楊三道:「你又怎知我后無援手?」
容哥兒道:「如果在下死在楊兄的手中,那也只怪天意如此,這場武林大劫,無法逃避……」
楊三突然嘆息一聲道:「我們用盡了心機,費時數年,借重了無數武林高人的才慧,竟然在心愿將要實現之時,卻為容兄破壞。」
容哥兒道:「你們這等手法,不但是一網打盡了當代武林精英,而且葯毒所及,使武學就此衰弱,這是何等重大之事。大是大非之間,希望楊兄能夠有所抉擇。」
楊三道:「但不知咱們兩人之力,能否一舉扭轉乾坤?」
容哥兒道:「咱們盡其全力就是,是成是敗,那也不用顧及了。」
楊三緩緩取下人皮面具,道:「容兄猜的不錯,區區正是田文秀。」
容哥兒長長吁一口氣,道:「那位鄧二呢?可是趙天霄的結義兄弟,章寶元?」
田文秀搖搖頭,道:「不是,章寶元和石一山,都不知此事。」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田兄和在下初會之時,已經身為四公子之一了?」
田文秀緩緩說道:「不錯,那時,兄弟已經為父皇效命三年之久。」
語音一頓,接通:「不瞞容兄,兄弟只怕難以再活過三日。」
容哥兒奇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因為我背叛了父皇。」
容哥兒奇道:「你們是他最親近之人,難道還會在你們身上,暗下奇毒不成?」
田文秀道:「他不但在我們身上下毒,而且是最為兇殘之毒,毒性一旦發作,立刻死亡。」
容哥兒道:「這些事,你們都已經知曉了嗎?」
田文秀道:「在下早已知曉,趙大恐怕他已心中明白,鄧二、張四,是否心中明白,在下就不知道了。」
容哥兒道:「田兄之毒,何時發作?」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大概在明日之後,我們就可能完成他霸統江湖的心愿。」
容哥兒輕輕咳了一聲,道:「田兄既知本身中毒,不知何以還要替他效命呢?」
田文秀苦笑一下,道:「如若我能夠早知其事,自然不會再為他效命;如是他待我情意真實,容兄也無法輕易地說服我了。」語聲一頓,道:「這些事,咱們留待日後再說如何?容兄有何善策,可以早些說出了。」
容哥兒搖搖頭,道:「不瞞田兄說,兄弟實無良策。」
田文秀點點頭,道:「這個,兄弟早已想到了。」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田兄可有什麼高見嗎?」
田文秀道:「如是容兄胸無良策,那隻好聽兄弟的意見了!」
容哥兒道:「田兄有什麼高見?」
田文秀望了趙大一眼,道:「如若咱們再有一個人,能夠假扮成趙大,那就好些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萬一無人,那就請容兄扮成趙大。」
容哥兒道:「他們四公子,咱們只有兩個人,如何能應付呢?」
田文秀道:「如若咱們只有兩個人,容兄就要扮作趙大,在我們四人之中,雖是各有專司,但趙大和兄弟管事較多,在眾多屬下之前,也較有聲望。」
容哥兒道:「在下明白了,不過鄧二逃離此地,傳出消息,只怕要影響大局。
田文秀道:「他逃不了,這茅舍十丈之外,我已埋伏下了人手,就算不能生擒於他,亦可置他死地。」隨手又戴上了面具。
容哥兒換過了趙大面具,道:「看來,田兄似是已經早有準備了?」
田文秀道:「不錯,在下準備在這次會商后,離開此地時,招呼埋伏,一舉生擒制服趙大、鄧二,卻不料那趙天霄棋高一著,竟然想把我搏殺於茅舍之中。唉!這一著在下倒未想到,如非容兄假扮張四而來,只怕兄弟早已經傷在趙天霄的手中了!」
容哥兒道:「你們兄弟之間,彼此猜忌用詐之外,還要施毒控制,全無情義可言。」
田文秀苦笑一笑,接道:「個中詳情奇幻詭異,一言難盡,待過了這一段危險時刻,兄弟再詳細他說給你聽,此刻,咱們已然面臨最後的一戰,不但關係著武林大局,而且也是我父皇子弟之間,各逞心機的決鬥……」
望了趙天霄一眼,接道:「早些在下為容兄說動,那就不該很快殺他了。」
田文秀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向室外行去。容哥兒緊隨他身旁,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咱們要問他的計劃,然後再殺他不遲。」
容哥兒心中感慨萬千,暗道:「他們兩家,本是世交,但權欲所在,使得彼此間不擇手段暗鬥。」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田文秀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你們那位父皇,究竟是何許人物?」田文秀沉吟不語。
容哥兒不聞田文秀答話,當下接道:「田兄既有棄暗投明之心,阻攔住這一次江湖之劫,應該不再顧忌說明他的身份了。」
田文秀道:「他很神秘,對自己保護得更無微不至,也不肯信任何一個人,我們每次和他相見時,都暫時失去武功,任他宰割,無能反抗,不過……」
容哥兒道:「不過什麼?」
田文秀道:「百密總是難免一疏,在兄弟小心觀察之下,發覺了那自稱父皇之人,似是一個女人。」
容哥兒吃了一驚,道:「既是女人,又怎能自稱父皇呢?」
田文秀緩緩說道:「這就是叫人難測高深之處了,當下武林之中,誰也想不到他是女人,對嗎?」談話之間,已到了湖畔。
這時,東方已白,晨霧籠罩著浩瀚的煙波。田文秀停下腳步,仰臉一聲長嘯。
嘯聲未落,暗影中,突然有數條人影,疾如流星一般,奔了過來。
容哥兒已戴上趙大的面具,緊傍田文秀身側而立。
原來,他心中對那田文秀仍然有著懷疑,暗作準備,如是田文秀招來屬下之後,突然變臉,自己也好出手對付他,擒賊擒王,一舉制服田文秀。
晨霧中,幾條人影,奔到了兩人的身前。
容哥兒轉眼看去,只見八個黑衣大漢,分由不同的方位行近。
距兩人還有五尺左右時,八個大漢一齊停了下來,欠身對兩人一禮。
田文秀低聲說道:「二公子呢?」
正北一個大漢望了容哥兒一眼,道:「二公子不肯束手就縛,已死於亂刀之下。」
田文秀點點頭,道:「好,你們撤回舟上候命。」八個大漢齊齊應聲退回。
容哥兒望著八人遠去的背影,道:「這些人都是田兄的心腹嗎?」
田文秀搖搖頭道:「談不上,只不過,我控制著他們的生死,他們在聽命和死亡之中,選擇了一種。」
容哥兒道:「選擇了聽你之命?」
田文秀舉手連擊三掌,道:「如是容兄有此遭遇,不知要作何選擇。」
容哥兒道:「這個么……」
田文秀哈哈一笑,接道:「很難說,是嗎?」
容哥兒正待答話,突聞木櫓破水之聲,一艘快舟馳近湖畔。
田文秀道:「咱們船上談吧。」
容哥兒道:「田兄意欲何往?」
田文秀道:「我已答應助你消餌這次江湖大劫,首要之務,是攔阻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不要他們降服。」談話間,人已跳上快舟,容哥兒緊隨田文秀飛登快舟。
這快舟並不很大,但卻構造得十分别致,整個快舟,除了后梢一處搖櫓的地位,全為船艙所佔。田文秀推開艙門行入艙中揮手道:「開船。」然後對容哥兒招招手,道:
「請入艙中坐吧。」
容哥兒緊隨田文秀行入艙中,由田文秀回首掩上艙門。
快舟陡然起行,隱聞破浪之聲。艙中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容哥兒暗中提氣戒備,手握劍把,生恐那田文秀暗施算計。
但聞田文秀低聲說道:「容兄,請見識見識兄弟這豪華生活。
話聲中晃燃了一隻火摺子,燃起了四支白紗作罩的紅燭,艙中登時一片通明。
輝煌的燭光下,呈現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奇景。原來,這船艙中,鋪著厚厚的白毯,八個半裸玉體的少女,分卧艙中。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葯毒、女色,使英雄壯志消沉。」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們利用各種形勢、景物,造成那些武林高手的奇遇,他們自覺艷福不淺,其實,卻是大禍臨頭,在一宵風流中,已然被下了奇毒,那些人既吝惜盛名得來不易,又貪戀那美色之可愛,愈陷愈深,只有聽命我們一途了。」
容哥兒道:「武林中不乏才慧絕世的高人,難道也無法逃過你們的美人關嗎?」
田文秀道:「自然是有,但他們卻難防自己人的暗算,假如說徒弟暗算師父,大約是很難防備吧。」
容哥兒似是突然發覺了一件奇事,不禁喧了一聲,道:「這些半裸美女,是死的還是活的?」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容兄摸摸看吧「
容哥兒搖搖頭,道:「不用了,就兄弟察看而言,她們都是活的。」
田文秀道:「不錯,一個也未死。」
容哥兒道:「為什麼她們一個個靜卧不動,有如死去一般。」
田文秀道:「因為我點了她們的穴道。」身子移動,右手連揮,連續拍出八掌。
八個半裸美女,突然站起身子。
只見八人緩緩站起身子之後,望了容哥兒和田文秀一眼,立時分別行動。
兩個半裸美女,先搬來兩張木椅,給兩人坐下,緊接著有兩人捧著美酒而至。
田文秀取過酒杯,道:「容兄,干一杯如何?」
容哥兒生恐酒中有毒,不敢飲用,搖搖頭,道:「此時此情,兄弟哪裡還有飲酒之心。」
田文秀也不勉強,自行一飲而盡,笑道:「兄弟這生活如何?」
容哥兒道:「窮極酒色之樂;消盡英雄壯志。」搖搖頭,嘆一口氣。
田文秀神色肅然他說道:「容兄,小弟有一事相求,希望容兄能夠答允。」
容哥兒道:「田兄但請吩咐,小弟無不依從。」
田文秀道:「小弟陷身此中,家父並不知情,唯一知曉之人,就是那趙天霄了,如今趙天霄已經死去……」
容哥兒道:「在下知道了,田兄之意,是不讓兄弟說出此訊。」
田文秀道:「是的,如是兄弟不幸戰死,還望容兄能替兄弟遮掩。」
容哥兒道:「遮掩什麼?」
田文秀道:「不要讓他們取下我的面罩……」
容哥兒道:「好!如是我死在你后,一定照辦。」
田文秀道:「早些收起我的屍體,最好能把我斬得面目全非,使人無法辨認。」
容哥兒道:「我會掩埋起田兄屍體……」
田文秀哈哈一笑,道:「不論容兄如何處理兄弟的屍體都好,兄弟只求不要別人認出就成。」
容哥兒道:「看樣子,田兄已準備以身相殉了。」
田文秀道:「兄弟是死定了,縱然不戰死,也將毒發而亡。」
談話之間,快舟突然停了下來。
田文秀霍然站起身子,互擊了兩掌,道:「你們都過來。」
八個半裸美女,聞聲而來,圍集於田文秀的身側。
田文秀神色嚴肅,道:「我這次下船,就不再來了。」
八個美女怔了怔,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田文秀道:「我想你們也該死了。」
容哥兒奇道:「你要殺死她們?」
田文秀點點頭,道:「是的,留著她們,兄弟這身份之密恐怕保不住了。」
突然舉手揮出,一個半裸美女應聲倒下。
容哥兒看他一掌擊中那半裸美女的死穴,哼也未哼一聲,就倒在地上,心中大是不忍,蹲下身去,手一探那女子鼻息,早已氣絕而逝。
就這一瞬工夫,那田文秀已然連斃六人,奇怪的是,那些半裸美女,對死並不畏懼,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田文秀,卻是不肯逃避。
容哥兒沉聲說道:「田兄,夠了,留下兩條命吧。」
但田文秀雙掌齊出,餘下的兩個半裸美女,也應手而倒。
容哥兒搖搖頭,道:「田兄,你不覺太過殘忍嗎?」
田文秀道:「在容兄眼中,自然有些殘忍了,不過……」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不過,在你田兄中,這卻算不得一回事,是嗎?」
田文秀道:「這些人,都已經服過一種藥物,放她們離開,她們也無法活過七日,那時她們無葯服用,內腑毒發,所受的痛苦,就非人能忍了。」
容哥兒道:「你沒有解毒藥物嗎?」
田文秀道:「根除她們身受毒的藥物,除我們父皇之外,天下恐再無第二人知了。」
語聲頓乍一頓,道:「連我們四個人,都一般地受奇毒所困,何況他人?」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那是說,你們四公子,也隨時可能毒發而死?」
田文秀道:「如若我推想不錯,武林大局統一之後,那父皇要選一批新人、為他效勞,我們四公子,以及那些為他效命之人,都將毒發而死。」
容哥兒吃了一驚,道:「那豈不要死上千名以上之人了?」
田文秀道:「不錯啊!」
容哥兒搖搖頭,道:「唉!果然是千古以來,武林中從未有過的大劫,一舉間,使天下武林同道,死亡逾半。」
田文秀長吁一口氣,道:「你算的太少了,各大門派中身受毒傷的人,再加上我們四公子手下統率的武林人物,如是一齊死去,天下的武林同道,能夠餘下三成,已算不錯了。」
容哥兒道:「在下想不通,他一舉殺死這麼多武林人物,就算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那還有何味道?」
田文秀道:「兄弟也覺得奇怪……」語聲一頓,道:「根本的解決之法,是逼出我們那位父皇,迫他交出解藥,再不濟,也要把他殺死或生擒,以除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