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名為骨肉心殊遞

第五十一回 名為骨肉心殊遞

容夫人長吁一口氣,道:「為娘不願見他之面,是以下廚之後,就愛入內宅。

「據聞鄧玉龍在筵席之上,再三誇獎為娘的手藝,並要容俊遣人詢我入席,以便面致謝意。可憐那糊塗的容俊,竟然真的派人進入內宅,請我入席,但卻為娘堅決拒絕,他一連遣三人,都為我託病推辭。

「鄧玉龍大約看出我深具戒心,反勸容俊說,既是令正有恙,過幾日再見也是一樣。

從那日起,一連三日,容俊沒有回到內宅,起初之時,我還未在意,待到了第三日,我覺出不對,遣派丫頭到前宅探聽,」丫頭回報說,容俊和鄧玉龍避居於花廳之中,習練武功,任何人均不得入內干擾。」

容哥兒道:「難道這是鄧玉龍的安排嗎。」

容夫人道:「不錯,我一得丫頭回報,就猜到了鄧玉龍的用心,唉!那玉龍確實也付出一番心血。」

容哥兒道:「什麼心血?」

容夫人道:「容俊日後在北遼能夠搏殺一十二個北遼勇士,那次花廳習劍,實是主要原因,鄧玉龍就傳了他十二招劍法,使他武功在數日間,擠上武林第一流頂尖高手。」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那是說鄧玉龍早存了不良之心……」

突然想到鄧玉龍乃是自己的生身之父,趕忙住口不言。

容夫人緩緩點頭,道:「是的,容俊沉醉在鄧玉龍傳授劍招之中,半月未到后宅一步,為娘心中惦念,忍不住往花廳探視。哪知容俊竟然閉門不見,隔窗告訴為娘,他習練劍術,不能分心,要我轉回后宅,等他練好劍術之後,再和我相見……

「當時未見到他,但為娘回到內宅時,鄧玉龍卻已在為娘閨房之中,他輕功高強,神出鬼沒,青天白日,竟然無法瞧到他混入了內宅。為娘見他之後,心中怒火甚熾,隨手抓過一枚金鉸,刺了過去,以他武功而言,就算十個我,圍攻於他,也不是他敵手,但我那一鉸,卻刺傷了他。」

容哥兒不自禁地問道:「傷在何處了?」

容夫人道:「臉上,在他左頰上,割了一道三寸長短的傷口,鮮血順著他面頰滴下,滴濕了前胸衣服。

「我見他受傷甚重,心中沒了主意,獃獃地站在那裡……」

容哥兒道:「鄧玉龍沒有反擊嗎?」

容夫人道:「沒有,那一鉸好像刺在了別人身上,和他完全無關一般,他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下,兩道目光一直盯著為娘,那目光,不是忿恨,也不是仇恨,而是,一種動人憐惜的情意。」

她望了容哥兒一眼,接道:「我看他流血不止,心中大為不忍,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擦拭他臉上的鮮血。哪知他一伸手抓住我的右腕,望著我說,我心中對他仍有愛意,這一鉸本可刺瞎他的眼睛,但他動也未動過一下,我卻故意一側,那是手下留情了,「他這般一說,為娘細想當時之情,確也如此。但我仍然掙脫了右手,替他包紮好傷勢,要他離開此地,但他卻推說傷勢嚴重,無法行動,就留在了為娘的房中。這就樣、他在我房內養傷三日,鑄下大錯后,飄然而去,為娘越想越覺愧對容俊,留下一封書信出走。

「我離家之後,本想尋死,幸好,遇上了昔年一個同門師姊,她把我留在家中,百般慰勸,她為了不讓我有尋死的機會,寸步不離為娘。那兩個月中,我心已死,生活平靜得有如枯井死水,料不到這時,我卻覺出了身懷有孕,唉!我和那容俊成婚年余,渴望著有一個孩子,但卻未能如願!想不到,鄧玉龍留我房中三日,竟然造成我有孕在身。

唉!為娘不得不相信天命了。」

容哥兒黯然說道:「母親那時所受非人之苦,都是為了孩兒。」

容夫人道:「母子天性,何足為怪,我雖然被囚於斯,受盡了折磨苦難,但我心中卻是毫無痛苦之感。」

容哥兒道:「為什麼?」

容夫人道:「一個人做錯了事,自然要有報應,我這樣自然也是應受的報應了。」

容哥兒道:「孩兒又怎會回到容府中去?」

容夫人道:「為娘的生你之後,左思右想,覺得我可以養你長大,但我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沒有姓名。因此,在你兩歲之後,我把你送回容府,那時,容俊已然遠征北遼,仗憑鄧玉龍傳他的十二劍,大露鋒芒,一口氣擊斃了北遼十二位勇士,一舉間成了武林中風雲人物,但他也從北遼帶回了一位美女,我把你送回容府時,同時留下了一封信,要容俊照顧你。

「送你回容府之後,為娘的仍不放心,在容府附近住了一個月,確知已收養了你而且你那位新的母親,待你也不錯,為娘的才放心離去。」

容哥兒道:「母親是否知道,目下江湖造成如此大劫,全是我那位養母所為?」

容夫人道:「聽說,那位新的容夫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待人和藹,想不到她竟心懷奸謀,造成江湖目下的大劫慘情,為娘的委實也要負些責任。我如不背棄容俊而走,他也許不會帶一個番女回來,所以,容俊投入地下石府後,追捕為娘,把我鎖此石室,為娘心中毫無半點怨恨。」

容哥兒長長呼一口氣,道:「我的身世孩兒已大部了解,為了使江湖大為明朗,孩兒不想再隱瞞自己的身世。」

容夫人吃了一驚,道:「怎麼!你要把此事公諸於天下嗎?」

容哥兒道:「我那養母,已然被擒,她願說明全部內情,不過,一定要少林、武當兩派掌門,把天下英雄會聚一堂,然後,她才肯說明全部內情,孩兒想來,集會之中,我那養母必然有驚人之論。」

容夫人道:「什麼驚人之論?」

容哥兒道:「唉!不論孩兒的養母,心機多深,智謀多高,她也無法造成如此形勢、這其間有著無數的中原武林高手協助她。」

容夫人緩緩說道:「那些武林高手,又為什麼甘心協助她呢?」

容哥兒道:「人生之中,最難勘破兩件事,一件是生死之關,一件是美色迷惑,她就利用這兩件大事,控制了整個武林。」

容夫人道:「唉!地下石府中,也為她所用了嗎?」

容哥兒道:「何止為其所用,而且是我那位養母的主要力量,四大將軍,各有用心,除了容俊之外,全都為毒物所困,擺不脫生死之關,只有為人效命了。」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在這場集會之中,我想我那位養母,必然揭穿很多武林中的隱秘,唉!這樣也好,可以使混亂的武林,比較澄清一些,那些平日里自鳴清高的偽君子,自然也將在這一場大會中,暴露出其邪惡的本性。」

容夫人道:「那將毀了很多人。」

容哥兒道:「這是武林中一場大罪惡的揭發,相比之下,母親罪后自懲,甘受痛苦的折磨,比他們清高多了……」

容夫人道:「孩子,可是你……」

容哥兒道:「我不在乎,容俊不認我,鄧玉龍不養我,但我並未做一件壞事,不論他對我的看法如何,我總覺得比那些假道以行惡,外貌偽善的人強得多了。」

容夫人道:「為娘這一代犯的錯,卻把這痛苦,加諸在你的身上。」

容哥兒道:「孩兒並不覺得,也許我若……」

容夫人突然接道:「有人來了,小心戒備。」容哥兒一吸氣,背貼牆壁而站,蓄勁於掌。只見石棺一開,一道火光,疾沉而入。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張怪臉,難看無比,手執燈火,白須飄拂,正是那地下石府主人鄧玉龍。

鄧玉龍揚揚手中燈光,一照容哥兒,道:「孩子,你也來了?」

容哥兒長嘆一聲,道:「我該怎樣稱呼你?」

鄧玉龍道:「隨便叫吧。」緩緩舉步向前行去。

只見明亮的燈光,照射在容夫人的臉上,她臉色蒼白,見不到一點血色。

鄧玉龍神情凄槍,緩緩道:「剛剛我碰到容俊,他才告訴我這件事情。」

容夫人緩緩說道:「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我已經被囚於此十餘年了。」

鄧玉龍嘆息一聲道:「我一生充滿著罪惡,因此,我自毀容貌,隱於此不見天日之處。羅致了四個充滿正義感的俠士,執行我行善不為人知的計劃。」

容夫人道:「但你失敗了。」

鄧玉龍嘆聲道:「因為我容納了一個容俊,也因為他,暴露了我的存身之地,引來那位容夫人暗中施毒,控制了我整個地下石府,我雖然沒有中毒,但卻為他們所欺騙,等我覺出情勢不對,為時已晚……」

容夫人道:「目下江湖,正面臨空前的浩劫,你難道就坐視不管?」

鄧玉龍道:「唉!我會儘力,死而後己。」

容哥兒接道:「我那位養母,已答應少林掌門人,要他召集天下英雄,她要在群雄面前,TABB造成江湖大亂的內情。」

鄧玉龍點點頭,道:「那很好。」

容哥兒道:「但這場大會中,有很多聲譽清高的武林高手,都要暴露原形。」

鄧玉龍沉聲說道:「我鄧玉龍身犯一戒,不論我做多少好事,都不能彌補,有很多人,卻做盡卑下無恥的事,反落得一身清名,這番江湖大劫,如能挽救,那無疑替武林做了一次清洗工作,雖然傷了不少武林元氣,焉知非福呢?」

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接道:「孩子,容俊說,已把鑰匙交給了你。

容哥兒道:「是的。」

鄧玉龍道:「打開你母親身上枷鎖。」

容哥兒取出鑰匙,緩步行到容夫人身側,開啟了加在容夫人琵琶骨上的兩個堅牢鐵鎖。那傷口因時日過久,早已變得乾枯。

容夫人理一下頭上亂髮,緩緩說道:「你們父子相見,為娘唯一的一樁心事已了,這人間已無我留戀的事了。」

容哥兒道:「聽母親之言,似乎是不想活了?」

容夫人黯然說道:「我縱然能活下去,還有什麼味道,倒不如死了的好。」

鄧五龍道:「你可是感覺到紅顏老去之苦?」

容夫人搖搖頭道:「我覺得活在世上,已然別無他用,回首前塵,盡屬恨事,豈不是生不如死了?」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都是在下之過,希望此後餘生能對你有所補償。」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往事已矣,還談什麼補償?」

容哥兒突然介面說道:「母親覺著自己身犯大錯,羞於見人?」

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有些道理,不過,也並非全然如此。」

容哥兒道:「孩兒有數語回報母親,但不知是否同意?」

容夫人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母親就算要死,也請參預過這場大會再死不遲。」

鄧玉龍接道:「我也要在這場大會之上,但供罪狀,說出我一生的惡跡。」

容夫人道:「不行,你要保留下我們的事……」望了容哥兒一眼,接道:「你我造下之孽,死而何憾,但孩子何辜,讓他如何見人?」

容哥兒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母親,不用為孩兒擔心,我一點也不怕。」

伸手扶起了容夫人道:「咱們走吧!」

容夫人望了容哥兒一眼,道:「孩子,他是你爹,難道你就不叫他一聲嗎?」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舉步行近鄧玉龍屈下膝道:「見過父親。」

鄧玉龍伸出手去,扶起了容哥兒道:「孩子,為父很慚愧。」

容哥兒道:「父親如肯盡心挽救這場江湖大劫,也可稍補昔年遺下的錯誤。」

鄧玉龍點點頭,道:「我會儘力。」

容哥兒道:「希望爹爹能夠全力施為。」

鄧玉龍道:「好!你扶你母親,先離此地,這一生中我對兩個人負咎最深,一個是你母親,一個就是俞若仙,如是她陷身地下石府,我必得找出她的生死才行。」

容哥兒不再理會鄧玉龍,回頭對母親說道:「娘,咱們走!」

容夫人也感覺到,容哥兒心中,對那鄧玉龍有著很深的成見,一時之間,只怕是無法化解開去,點頭說道:「咱們走吧!」

鄧玉龍按動機關,石棺現出門戶。

容哥兒抱住母親,一提氣,縱身向上飛躍而去。鄧玉龍右掌探出,輕輕在容哥兒身上一推,容哥兒藉此一股掌力相助,輕易躍出石棺。

只見一隻蒼白的手掌,突然從另一座石棺內飛了過來,抓向容哥兒。

容哥兒擔心母親,左手一探,拍出一掌。噗的一聲,雙掌接實,容哥兒借勢飄出數尺,放下母親。轉眼望去,只見那長發人坐在石棺之中,目光如炬,盯注在容哥兒臉上。

容哥兒道:「閣下陡然出手,是何用心?」緩步向石棺逼去。

容夫人高聲說道:「不要傷他。」

那長發人目光轉到容夫人的臉上,冷冷說道:「你要走了?」

容夫人道:「是的,這些年來,承你照顧,我心中很感激。」

長發人冷笑道:「感激有什麼用?為什麼不讓你的兒子,把我也救出去?」

容夫人道:「此人生性惡毒,嗜殺如命,如若放他離開此地,他滿懷怨毒,必然將造出一番殺劫。」

但聞那長發人冷冷笑道:「容夫人,你在此地數年,在下待你如何?」

容夫人道:「待我不錯。」

長發人道:「你為什麼不肯救我離此?」

容夫人道:「因為你不能。」

長發人緩緩說道:「在下被囚於此十餘年,早已經變得沒有了火氣,你如放我離此,我感恩圖報,永遠聽從夫人之命。」

容夫人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對你實在無法相信。」

容哥兒緩緩道:「暫時委屈閣下,待江湖大局澄清后,在下再行設法救閣下。」

長發人怒道:「在下活了這把年紀,還會受人欺騙不成。」

容哥兒一皺眉頭,暗道:「看他脾氣如此火爆,凡怕母親講的不錯了。」心念一轉,決心不再救他,當下緩緩說道:「我娘既然說你不好,我也看你不像好人,但在下既然答應了,決然不會失約。不過,我等到武林平靜之後,再來救你。」

長發人怒聲喝道:「你如丟下我在此,老夫一旦離此之後,必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容哥兒抱起母親,大步向外行去,不再理會那長發人惡毒的叫囂。

過一道石門,只見容俊嚴肅地擋住了去路。

容哥兒微微一怔,道:「老前輩。」

容俊望了容哥兒背上之人一眼,道:「你背的是什麼人?」

容哥兒道:「我的母親。」

容夫人接道:「是我,蔡玉蓮,你想不到我還會活著離此吧?」

容俊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逼注在容夫人的臉上,上下打量,但卻一語不發。

容哥兒心中暗道:「看來他前嫌未消,心中怨恨猶存,倒是不能不小心了。」

心中念轉暗中運氣戒備。

只聽容俊長長嘆息一聲,道:「你已經看不出一點昔年的形象了。」

蔡玉蓮苦笑一下,道:「變得很醜了,是么?唉!我早日如能有此刻之丑,也不會造下背夫棄子的大錯了。」

容俊皺皺眉頭,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腦上,道:「你要帶她往何處?」

容哥兒道:「我要帶她去參加英雄大會。」

容俊怔了一怔,道:「參加英雄大會?」

容哥兒道:「不錯,但這場大會,並非論武定名,而是由繼母說明她毒害武林同道的經過。老前輩也是重要的當事人,希望能夠參與其事。」

容俊沉吟了一陣,道:「老夫可以參與,不過,你娘不能!」

容哥兒道:「為什麼?」

容俊道:「此事已與老夫顏面有關,老夫不願當眾出醜……」

目光一掠蔡玉蓮,道:「難道你真願參與這場群雄聚會,當眾出醜?」

容哥兒冷冷說道:「老前輩,有一個人滿身罪孽,但他卻要親自參與那場英雄大會,當眾認錯……」

容俊接道:「什麼人?」

容哥兒道:「鄧玉龍。」

容俊皺皺眉頭,道:「這個,這個……這個是他的事,但老夫決不能同意讓你母親參與。」

容哥兒道:「老前輩可是覺著這件事很隱秘,是嗎?」

容俊道:「雖然很多人知曉,但此等事還要三人六目的對證不成?」

容哥兒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想在那場大會之中,定然會揭發出武林中甚多罪惡,也許更為驚人的事,老前輩事已如此,也不用隱諱往事了。」

容俊怒道:「老夫決不同意此事!」

容哥兒道:「有一件事,晚輩希望老前輩心中明白。」

容俊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晚輩背的是自己母親,她早已和老前輩無關了。」

容俊怔了一怔,道:「就法理而言,我已休她出門,畢竟,天下英雄都還知曉蔡玉蓮是我容俊的妻子啊。」

容哥兒苦笑一下道:「看來,我們是很難談通了?」

容俊雙目神光一閃,道:「你可是想和老夫動手嗎?」

容哥兒道:「如是別無選擇,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容俊怒道:「好!我讓你三招再殺你,叫你死而無怨。」

容哥兒緩緩說道:「不用讓了,老前輩厲害的招術,儘管施盡,晚輩要速戰速決。」

口中說話,人卻已把容夫人放下。」

蔡玉蓮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你不能傷他。」

容哥兒點頭,道:「母親放心。」

回身行近容俊,接道:「老前輩請出手吧,拳、掌、兵刃,聽憑尊便。」容俊怔了一怔,道:「如是老夫在動手之時勝了你,你要允老夫一事!」

容哥兒道:「好!你說吧。」

容俊道:「不許帶你母親會見天下英雄,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安身,你如要盡孝心,就該帶她找一處深山大澤,人跡罕至之處,讓她頤養天年。」

容哥兒道:「晚輩答允,但不幸晚輩未敗,老前輩又將如何?」

容俊道:「那就隨你所欲,老夫不再管你了。」

容哥兒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老前輩請出手吧。」

容俊一提右手,疾快的拍出一掌,擊向容哥兒的前胸。

容哥兒閃身避開道:「咱們定個限制,如何?」

容俊雙掌齊出,連攻兩招,道:「什麼限制?」

容哥兒道:「在下不願和老前輩拼出傷亡,定以五十招為限,如是五十招內,老前輩不能擊傷晚輩,或是迫令晚輩服輸,那就算老前輩輸了。」

容俊道:「五十招大少了,以百招為準。」

容哥兒一皺眉頭,道:「好!就依老前輩訂下的約言,希望老前輩能夠遵守。」

容俊不再答話,雙掌連環擊出,一招快過一招,攻勢凌厲至極。

容哥兒連避開十二招,沒有還手,但容俊攻勢越來越是快速,逼得容哥兒險象環生,只好揮掌還擊。

容俊一心想阻止蔡玉蓮和天下英雄相見,全力施為,迫得容哥兒亦不得不全力還擊,但見掌影流動,拳風盈耳,竟然以性命拼搏。

突然間,容哥兒向後退避五尺道:「夠了,打夠了一百招。」

容俊雙目盯注容哥兒的臉上道:「如是咱們再打下去,是何結果?」

容哥兒道:「晚輩不想推論,反正,我們打夠了上一百招,已符合我們訂下的約言,老前輩想來不會食言?」

容俊緩緩抽出背上長劍,道:「我們已比過拳掌,應該再比一百招劍法。」

容哥兒一皺眉頭,道:「老前輩說過了,咱們只比試一百招拳掌,如今百招打完,老前輩又要比試劍法,如是百招劍法中咱們還未分出勝敗呢?」

容俊道:「如果百招劍法中,我們還無法分出勝敗,那就放你們離去,在下不再阻攔。」

容哥兒搖搖頭,道:「老前輩能夠食言一次,就能食言第二次。」

容俊怒道:「你敢污辱老夫……」刷的二劍,刺了過去。

容哥兒縱身避開,道:「老前輩,你要多想一想……」

容俊嚴厲喝道:「老夫不再想了,我已對你破例優容。」

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是一招緊過一招,攻勢猛烈異常。

容哥兒連連退避,躲開了十劍猛攻,始終未拔劍還擊。

蔡玉蓮掙扎而起,尖聲叫道:「容俊,請住手聽我一言。」

容俊收住長劍,冷冷說道:「你要說什麼?」

蔡玉蓮道:「你不用把一股怨恨之氣發泄在孩子身上……」

容俊道:「那是說你替他出面了。」

蔡玉蓮道:「我被囚居在那石棺中,過了幾十年,牛筋穿骨,雙腿早已殘廢,無能再和你動手了。」

容俊道:「你既然不能和人動手,那就無法替人出頭,只有從旁觀戰了。」

蔡玉蓮道:「你囚我幾十年,折磨得我不像人樣,我心中並不恨你,現在,我只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容俊仰起頭來,緩緩說道:「在下倒有一個辦法,不知你是否答應?」

蔡玉蓮道:「什麼辦法?」

容俊道:「你如肯自絕一死,在下就可以放他離開。」

容哥兒只覺一股怒火,從心中直冒上來,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怒聲接道:「老前輩定要比劍,晚輩只有奉陪了。」

容俊冷冷說道:「好!如是你能在劍法上勝了我,老夫不放你也是不成了。」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連續地刺向容哥兒。

容哥兒這次不再避讓,回手還擊。兩人劍來劍往,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

容俊求勝心功,攻勢甚銳,寒芒閃閃,盡指向容哥兒必救要害。

蔡玉蓮雖然是受盡折磨,但她的武功並非完全失去,眼看容哥兒處境危惡,心中大為擔心,忖道:「這容俊不但對我的記恨甚深,只怕對容哥兒也有著很深的恨意,借比劍之名,先殺容哥兒,讓我嘗嘗失字之痛,然後,再取我之命了。但我如自絕一死,或可使他改了傷害容哥兒的用心。」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容俊,你聽我幾句話,再行動手如何?」

容俊手中劍勢不但未停下,反而攻勢更見凌厲,口中卻應道:「什麼事?」

蔡玉蓮道:「我如照你的話,自絕而死,你一定放過容哥兒了?」

容俊道:「那是自然。」

但聞容哥兒大聲喝道:「母親不用求人?孩兒勝給母親瞧瞧。」喝聲中劍法大變,反守為攻,但聞一陣叮叮哆哆的兵刃交擊之聲,容哥兒全力反擊過來。

剎那間,強弱易勢,容哥兒由劣勢,反為優勢。

蔡玉蓮眼看容俊劍勢已為容哥兒劍勢壓倒,心中又怕容哥兒傷了容俊,想道:「我背棄了他:難免他心中存恨。」正待喝住容哥兒,不要傷容俊,突聞容俊冷哼一聲,棄劍而退。凝目望去,只見容俊右臂上鮮血透出,濕了半個衣袖,滴在地上。

容哥兒還劍入鞘,一抱拳,道:「老前輩,承讓了。」

容俊面色鐵青,一語不發,緩緩拾起長劍,轉身向外行去。

但聞一個清冷的聲音喝道:「容俊,你回來。」

容哥兒轉目望去,只見鄧玉龍站在蔡玉蓮身後五尺左右處;不知他何時到來。

容俊的兇狠氣勢立時消失,緩緩行了回來。

蔡玉蓮回顧了鄧玉龍一眼,道:「你要殺他?」

鄧玉龍道:「我若有殺他之心,他怎的還會活到現在?」

蔡玉蓮道:「咱們都對不起他,所以他折磨我十餘年,我心中一點不恨他。」

鄧玉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因此,在四大將軍之中,我對他特別優容。」

容哥兒欠身對蔡玉蓮一禮,道:「娘!咱們走吧。」

蔡玉蓮又望了鄧玉龍一眼,道:「希望你心口如一,不要難為他。」

鄧玉龍道:「你放心去吧。」

容俊垂首站在鄧玉龍的身前,不敢交接一言,目睹容哥兒背著蔡玉蓮大步而出。

鄧玉龍目睹兩人去遠之後,冷冷說道:「容俊,你已經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難道心中還不滿足嗎?」

容俊緩緩說道:「我不願這段醜事,重新沸揚於江湖之上。」

鄧玉龍道:「所以,你想暗算他們母子。」

容俊抬起頭來,似想答辯,但一和鄧玉龍那炯炯的眼神相觸,立時又收了回去。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我犯了很多錯,但我從不逃避,可是你不同,你娶了一個番女回來,造成了武林大劫,但你似乎是毫不動容。」

容俊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鄧玉龍冷然接道:「你早已知曉內情,但卻始終不肯說出,把自己的痛苦,轉嫁於天下武林同道身上。」

容俊緩緩說道:「天下武林同道,笑我容俊,我也讓他們見識一下武林中究竟有幾個正人君子。」

鄧玉龍道:「你現在如願以償了?」

重重嘆息一聲,道:「容俊,你有沒有勇氣面對天下英雄?」

容俊道:「為何沒有?」

鄧玉龍道:「好!我鄧玉龍佔了你的妻子,天下英雄,都罵我鄧玉龍,決不會罵你容俊,我鄧玉龍都不怕,你容俊又怕什麼呢?」

容俊沉吟了良久,「不行,我不能參與此會。」

鄧玉龍道:「為什麼?」

容俊道:「因為,我不能在大庭廣眾之前承認妻子為人所佔。」

鄧玉龍道:「其實,天下武林有誰不知此事,你承認不承認,又有何要緊?」

容俊道:「他們背我之面,談論此事,未入我之耳,那也罷了,如若他們當我之面,談論此事,那就非在下所能忍受了。」

鄧玉龍道:「你意下如何呢?」

容俊道:「在下準備離開此處,從此不問江湖中事,避世深山,終老大澤。」

鄧玉龍道:「這話當真嗎?」

容俊道:「字字出自肺腑。」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搖頭說道:「現在太晚了。」

容俊道:「為什麼?」

鄧玉龍道:「你要早有此心,也許武林中不會有這番大劫,此時此情,你已是這番大劫中的關鍵人物,必得要親臨現場,因為,只有你才能出那位容夫人,是真是假。」

容俊抬頭望了鄧玉龍一眼,道:「如是在下不去呢?」

鄧玉龍道:「非去不可,閣下如是真不願去,在下只好勉強了。」

容俊對那鄧玉龍,心中似有很深的畏懼。當下點頭說道:「好吧,你如此堅持,在下只好從命。」

鄧玉龍道:「但我還有事,必須在這地下石府中停留一些時間。」

容俊道:「在下呢?」

鄧玉龍道:「我點你雙腿穴道,留下你雙臂自衛,等我辦完事情。再帶你離此。」

容俊心中暗道:「他點了我的穴道,離去之後,難道我不會運氣自解穴道之後,再行離此嗎?」心中主意暗定,坦然說道:「好吧!閣下儘管出手。」

鄧玉龍伸手點了容俊雙腿穴道后,道:「我這點穴手法極為特殊。你如想運氣自解穴道,那是自找苦吃。留此等我,多則一個時辰少則頓飯工夫,必會趕來救你。」

容俊怔了一怔,「原來你想得比我周到。」

鄧玉龍道:「不錯,以你武功而言,你早已有自行解穴之能,我如連這一點也想不到那未免大笨了。」也不待容俊答話,急急轉身而去。

容俊對那鄧玉龍,本有著三分敬畏,看他大步而去,也不敢出口呼叫。

直待鄧玉龍身影完全消失,容俊才試行站起身子。

如是鄧玉龍果如所言,至少要花一頓飯工夫以上,他實有著足夠的逃走時間。

但只覺兩條腿,突然間不聽使喚,竟是寸步難移。

容俊心中大為震駭,這點穴手法,果是與眾不同,只好又緩緩坐了下去。

但他仍不死心,盤坐調息,運氣沖穴,只覺那真氣,行到膝上便阻塞不通,似是兩條腿已然完全地脫離了大腦的控制。

這時,容俊已確知失去了逃走的希望,只好依照鄧玉龍的吩咐,靜坐等待。

鄧玉龍足足去了一個時辰才回來,冷冷望了容俊一眼道:「你殺害了很多人。」

容俊呆了一呆道:「他們都是可殺的人。」

鄧玉龍眉宇間殺機浮動緩緩說道:「但有很多卻是武林有名的俠士。」

長長嘆一口氣,接道:「如論你為惡之多,我此刻就該取你之命,我不殺你是因我對你內心有一份愧咎,唉!一個人做錯了一件事,再做十件、百件好事,也是無法彌補。」伸手解開了容俊穴道,道:「咱們走吧?」大步向雨行去。

兩人行出地下石府,抬頭看去,只見朝陽初升,正是個清朗的早晨。

鄧玉龍回顧了容俊一眼,道:「容俊,我希望你有一點丈夫氣概。」

容俊長吁一口氣道:「在下一路尋思,覺著事已至此,不用再顧什麼顏面了。」

鄧玉龍道:「那很好,你能想通其中道理,對解決這一場武林紛參,必然有極大的幫助。」

大步行到一座山峰之上,四顧一眼,只見百丈外一片盆地中,排坐著數百群豪。

鄧玉龍道:「群豪聚集井然有序,顯是他們已經安排好了,在群豪的對質中,難免要引起騷動、火併,咱們走快一些,或可幫一個忙。」

容俊道:「就目下情勢而言,仍是那一天君主實力強大,如是雙方動起手來,少林、武當的勝算不大。」

鄧玉龍道:「閣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那番女夫人,雖然統治看強大的實力,但目下她的神秘已經揭穿,群豪在內心之中,已不再對她存有敬意、畏懼。」

容俊道:「但她仍有使之生、使之死的力量。」

鄧玉龍道:「你把她也估算得太善良了。」容俊道:「此言何意?」

鄧玉龍道:「她算計精密,在舉行這次求生大會之後,用完所有的解藥,凡是依附於她的人,在她統治了武林之後,一個個毒發而死,她的用心,並非要奪取中原武林盟主之位,而是要我整個武林的力量,從此瓦解冰消。」

容俊道:「原來如此。」

談話之間,已然行近群豪雲集的盆地。

場中布設十分簡陋,但人物卻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容俊目光轉動,只見那圍集於廣場的人物,不下數百,大都是身中奇毒的武林高手。這些人都已斷去解藥甚久,毒物的折磨,已使他們失去了生命的神采。一個個面色鐵青,坐在那裡,有如泥塑木刻。

昔年,這些都是生龍活虎一般的人物,如今都變成這等模樣,容俊也不禁看得蹈然神傷。

廣場中間,擺了十餘張竹藹,和兩張木桌,都為粗製之物。顯然,這些桌椅,都是臨時從漁家惜來。少林方丈慈雲大師,端坐在一張大持之上,微閉雙目。在他身後,並立著四個五旬以上的少林僧侶。鄧玉龍目光一轉,只覺四僧中,倒有兩個認識,都是少林長老中第一流的人物。不過,鄧玉龍容貌已變,不復昔年俊美人物。是以,那些僧侶,並未認出來人是大名鼎鼎的鄧玉龍。除了少林慈雲大師之外,武當掌門人、容夫人、容哥兒等,都還未到。

鄧玉龍回顧了容俊一眼道:「目下這千百武林高手,此刻都已為葯毒折磨得不成人樣,那番女的手段,也未免太惡毒了。」

容俊目睹慘狀,亦不禁為之綴然,嘆息道:「這些人都是她手下的人。」

鄧玉龍道:「你認識他們?」

容俊道:「我知道,他們都是被囚於此地的武林人物。唉!想不到,一個個都變成了這個模樣。」

鄧玉龍道:「你有何感覺?

容俊道:「在下亦有不勝凄涼之感。」

鄧玉龍道:「對那番女,當世中,以你知她最深,希望能夠助少林方丈一臂之力。」

容俊道:「要在下如可幫助?」

鄧玉龍道:「說動她取出解藥,解救這數百氣息奄奄的武林同道。」

容俊道:「在下自當儘力。」

鄧玉龍道:「希望你言行如一,我不想傷害你,但容忍也有極限,我已對閣下無法再行容忍了。」

容俊點點頭,緩步行向一張竹椅坐下。鄧玉龍也緊隨在一張竹椅之上坐下。

慈雲大師緩緩抬起頭來,望了容俊一眼說道:「施主怎麼稱呼?」

容俊怔了一怔,還未想出回答的措詞,那肅然在慈雲大師身後的四僧中最左一僧,已搶先接道:「他是快劍容俊,又稱閃電劍。」慈雲大師啊了一聲,合掌說道:

「原來是容施主,老僧失敬了,昔年施主在北遼,連劈北遼勇士,為我中原武林爭光不少。」

容俊苦笑一下,道:「大師誇獎了。」

慈雲大師目光又轉向鄧玉龍的臉上,道:「施主大名可否見告?」

鄧玉龍一抱拳,道:「在下鄧玉龍。」

慈雲大師怔了一怔,道:「鄧玉龍,可是武林中稱作劍神的鄧玉龍?」

鄧玉龍道:「正是在下。」

慈雲大師雙目在鄧玉龍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真是鄧大俠嗎?」

要知那鄧玉龍俊美風流,乃是天下人人皆知,此刻,縱然年紀老邁,也不致變如此丑怪。別說他甚少在江湖走動的慈雲大師不能相信,就是慈雲大師身後四僧也是無法相信他是鄧玉龍了。

只聽慈雲大師身後最右一僧,冷冷說道:「貧僧認識鄧玉龍,施主若想借人之名,最好先瞧瞧自己,不要妄自尊大……」

鄧玉龍微微一笑,接道:「諸位大師不信在下是鄧玉龍,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不過,就算是假冒那鄧玉龍,此情此景之下,似乎是無多大關係。」

最右一僧突然閃身而出,道:「貧僧倒有一法,可以測出你是否是那鄧玉龍。」

鄧玉龍道:「大師有何妙法?」

最右一僧冷冷說道:「你接貧僧三掌,自可分出真假。」

慈雲大師搖手說道:「慈心師弟,不可出手。」

慈心大師應了聲,又退回慈雲身後。

鄧玉龍望了慈雲大師一眼,也不再多言,默默而坐。廣場中又恢復了一片肅然。

又過片刻,只見容哥兒背著一個形貌枯乾、頭髮蓬亂的女人,心中大感奇怪。忍不住問道:「容施主,這位女施主是……」

容哥兒道:「是我母親。」

慈雲大師道:「原來是令堂大人,貧僧失敬了。」

容哥兒選了一張較大的竹椅,扶母親坐好。

慈雲大師回顧了容夫人一眼,道:「女施主可是中了奇毒?」

他看容夫人形容枯乾,誤認是奇毒發作之後的現象,形成此殘廢之身。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我沒有中毒。」

慈雲大師啊了一聲,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道:「容施主在何處找得令堂?」

容哥兒道:「就在君山之中。」

慈雲大師道:「這君山之內,還有未為一天君主奇毒所傷的人嗎?」

容哥兒道:「說起來,似是一種很奇怪的因果,這君山之下有一座地下石府,石府中囚禁了很多武林高手……」

慈雲大師合掌念了三聲佛號,道:「有這等事?」

鄧玉龍接道:「有一點,在下必需說明,那地下石府中囚禁之人。大都是武林中萬惡不赦的兇殘之徒。」容哥兒接道:「但也有因私害公,身蒙奇冤的武林同道。」

鄧玉龍嘆息一聲;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容哥兒道:「我知道,但這卻是事實。」

慈雲大師道:「那些人呢?」

鄧玉龍道:「大部分在地下石府崩毀中死亡,小部分已然為我所救。」

慈雲大師道:「他們可會來此參與這次大會嗎?」

鄧玉龍道:「老夫未和他們提過此事,但我想他們會自動來此:「慈雲大師道:「多救活一個人,就可以為武林保留一份元氣。」

鄧玉龍道:「大師仁慈用心,區區極是敬佩,不過,這番聚會,只怕是難如大師所願。」

慈雲大師道:「為什麼?」鄧玉龍道:「這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一次武林聚會、在這場大會中,要揭露出武林中真正的隱秘,使邪惡無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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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鳳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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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名為骨肉心殊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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