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羅梅影走了。

李詩竟然有忽然少了些什麼之感,當然,他知道那是什麼。

好在這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坐了下來,仔細琢磨羅梅影說的話。

冷靜的想了半天,他覺得羅梅影說的話很對。

如果不先請恩叔楚雲秋置身事外,眼前事他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讓恩叔楚雲秋置身事外,就必須先破解楚雲秋為人所「制」的那個「制」。

如果不幸那個「制」是好的,是楚雲秋心甘情願的,到那時候再決定是犧牲自己,還是犧牲楚雲秋也不遲。

不過他衷心的希望,不要走上那條路,絕不要。

日正當中。

李詩到了那座莊院外,莊院外不見一條人影,莊院內也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怎麼回事?

是「平西王府」的那些人撤離了,不住在這兒了?

站在莊院前,李詩揚聲發話:「有客來訪,裡頭有人在么?」

沒有一點動靜。

怕是「平西王府」的那些人已經撤離了,不住在這兒了,不然李詩人都到了莊院前了,怎麼會還茫然無覺,如今更揚聲發話,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這要是那些人真不住在這兒了,上那兒找他們去?恐怕除了等他們來找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李詩皺了眉,他就要走。

可是就在這時候,莊院門裡突然傳出一個話聲,話聲有點含混不清,像是剛睡醒:

「誰呀?」

李詩心頭一跳,忙應:「我姓李,煩請通報,我要見楚雲秋楚前輩。」

「等等。」

莊院門裡傳出這麼一聲,隨即寂然。

顯然,那人往裡通報去了。

要不是恩叔楚雲秋在這兒,看在楚雲秋的份上,李詩那會這麼樣站在門口,發話煩請通報求見,早闖進去了。

很快的,門開了,門開的是個中年漢子,不陌生,董勝武那幾個手下里的一個,他,目光充滿了敵意,冷冷道:「進來吧!」

李詩道:「我要見楚前輩。」

那漢子有點不耐煩了,話聲提高了:「楚爺叫你進去。」

李詩怒火往上沖,可是他忍住了,為了恩叔,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他邁步走了過去。

他也想到了,以楚雲秋的性情為人,他這位恩叔絕不會就這麼樣叫他進去,一定會出來迎他接他,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麼他這位恩叔居然這麼做了!

他進了莊院門。

「等等!」那漢子忽然冷冷一句。

李詩停住了,回身望那漢子。

那漢子看也不看李詩,關上了莊院門,這才轉過身來向李詩,兩眼一翻:

「身上有沒有暗藏兵刃?」

李詩道:「當然有,一把軟劍。」

那漢子道:「交出來,不然不準往裡去。」

李詩覺得好笑,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居然有不準帶兵刃的事,他道:

「你以為我只憑一雙手不能傷人?」

可不,李詩的一雙手,絕不遜任何一種兵刃。

「那不管。」那漢子道:「我們這兒的規矩是這樣的,只要是外來的人,都得遵從,不遵從也可以,從那兒進來的,還從那兒出去。」

李詩揚了眉,還待再說。

只聽一個女子話聲傳了進來:「娘娘今諭,來客破例放行。」

這女子話聲陌生,沒聽過,想來既不是那位大公主,也不是那位二公主。

那漢子忙躬身恭應,直起身來,對李詩又是一臉敵意,冰冷道:

「便宜你了,跟我來。」

他前頭走了。

前頭走自然是帶路,李詩又把火往下壓了一壓,跟了上去。

走過一個院落,進了另一個小院子,小院子里花木扶疏,正北是一間廳堂,那漢子就在廳堂前停住,然後微躬身:「稟楚爺,來人帶到。」

廳堂門裡出現個人,正是楚雲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少主請進。」

李詩欠身叫了一聲:「恩叔!」才走了過去。

那漢子則逕自轉身走了。

進了廳堂看,眼前竟是個小客廳,只聽楚雲秋道:「少主請坐。」

李詩欠身道:「恩叔請坐。」

楚雲秋給李詩倒了杯茶來,兩個人這才都坐下,坐定,楚雲秋道:

「這兒的規矩,不管是誰,都不許出外迎客,所以我沒有出去迎接少主,少主原諒。」

「我怎麼敢當恩叔迎接。」李持道:「旦是這是誰訂的規矩,那位娘娘?」

楚雲秋微點頭:「不錯。」

他居然沒有一點窘意。

顯然,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李詩有點替這位恩叔難過。

只聽楚雲秋道:「少主是不是決定不管這件事了,特意來告訴我。」

他認定李詩的決定是不管這件事。

他倒是挺有把握的。

李詩道:「我想請恩叔外面說話。」

「那倒不必。」楚雲秋道:「不管什麼話,這兒說也是一樣,再說,正日正當中,外頭挺熱的,那有莊院里舒服。」

李詩道:「恩叔是不方便出去,還是不願意出去?」

「都有!」楚雲秋道。

「這也是那位娘娘訂的規矩。」

「不錯!」

「可是早上恩叔……」

「奉娘娘之命出去,另當別論。」

仍然是毫無窘色愧意。

「恩叔在這幾說話方便么?」

「我剛說過,不管什麼話,這兒說也是一樣。」

「既然這樣,好吧……」李詩點了頭:「我想聽恩叔說說別後。」

楚雲秋微一怔,凝目:「別後?我不是告訴過少主……」

「恩叔只是告訴了我一個大概。」

「少主想聽詳盡一點?」

「是的!」

楚雲秋面有疑色:「少主怎麼會……」

「恩叔是我唯一的親人,多年來,您我相處也一直情同家人,久別重逢,細敘別後,也是人之常情。」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隨即點頭:「這倒也是……」

頓了頓,道:「請少主先告訴我,是不是決定不管這件事了。」

李詩道:「我還沒有決定……」

「怎麼說?少主還沒有決定?」

「不錯!」

「少主……」

「恩叔,這種事不是那麼容易能決定的,換了是恩叔,恐怕也是一樣。」

「是么?」

「思叔,這種事牽涉到親情,尤其是牽涉到恩叔您。」

楚雲秋為之默然,一時沒說話。

「我總希望能讓恩叔明白……」

「少主,我明白,否則我也不會投身『平西王府』,更不會在此時此地出面,勸少主抽身收手不要管了。」

看來,他還是堅持己見。

李詩沉默了一下:「恩叔對『平西王府』究竟知道多少?」

「應該不比少主少。」

「是恩叔自己的觀察,還是聽別人說的。」

「都有,只是少主放心,我不是三歲孩童。」

這意思也就是說,他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恩叔認識這位娘娘,是在投身『平西王府』之前,還是投身『平西五府』之後?」

「少主問這……」

「請恩叔告訴我。」

「這有什麼要緊?」

「我並沒有說要緊不要緊,只請恩叔告訴我就是。」

楚雲秋還是遲疑了一下,才說:「我是先認識那位娘娘的,後來才投身『平西王府』。」

那就有可能是因為那位娘娘,才投身「平西王府」的。

李詩心頭一跳,道:「當時,那位娘娘,已經是『平西王府』的人了么?」

楚雲秋要說話,還沒有說話。

只聽一個女子話聲從外頭響起:「娘娘有請楚爺。」

來得真是時候。

楚雲秋忙站起來道:「少主請稍坐,我去去就來。」

他沒等李詩說話,甚至沒等李詩站起來,便快步向外走去。

似乎很急,似乎不敢稍慢,等到李詩跟著站起來,他已經出了廳堂了。

李詩往前走了兩步,往外看,他什麼也沒看見,因為外頭已經沒有人了。

顯然,楚雲秋已經跟著那個來傳話的女子走了。

真快。

話不過剛開始問,楚雲秋就被那位娘娘派人來召走了,沒辦法,只好等了。

等,不要緊。

那知一等竟等了一盞茶工夫,還沒見楚雲秋回來。

李詩動了疑。

剛問話,那位娘娘就派人來把楚雲秋召走了,難道是巧合。

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來得不是時候了,李詩本就懷疑那位娘娘能竊聽他跟楚雲秋的談話,如今更懷疑了。

他想證實他的懷疑,打算四處找找看。

只聽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

往外一看,只見一名婀娜多姿的綵衣少女扭動著腰肢走了過來,很快的到了廳堂門外,嬌靨上沒什麼表情,目光一凝望李詩:「你就是楚爺那位李姓客人吧!」

話聲聽起來頗耳熟,正是那兩次傳話,只聞其聲,來見其人的女子。

李詩道:「不錯,姑娘有何見教?」

「楚爺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他臨時有急事出去了,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請你別等他了,約期再來吧!」

好,乾脆不來了,而且是等於下了逐客令。

這那是楚雲秋的為人做事,這位恩叔的身不由己可見一班。

恐怕跟剛才以不能到門口迎客,不能隨便外出,是一樣的道理。

分明,這不是巧合,絕不是。

李詩忍了忍心中火,道:「姑娘應該就是兩次傳話那位。」

綵衣少女沒說話,這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楚前輩有什麼急事,上那兒去了?」

「那是我們的事,不能隨便告訴你。」

「你們那麼多人呢,為什麼單找他去?」

「那也是我們的事,沒有必要告訴你。」

已經有點不客氣了。

「我覺得這不是應有的待客之道。」

「我只是奉楚爺之命來傳話,別的我不懂!」

「是奉楚爺之命,還是奉別人之命?」

「別人?你什麼意思。」

「我是指你們那位娘娘。」

「當然是奉楚爺之命。」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見不著楚爺了。」

「那怎麼會,不是讓你約期再來么?」

「你們把我當三歲孩童。」

「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馬上就明白了。」

李詩邁步行出廳堂。

綵衣少女不知道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跟我來,我帶你出去。」

她轉身要走。

李詩道:「誰告訴你我要走。」

綵衣少女忙回過身來:「你不是要走?那你是……」

「我要找楚爺。」

「剛告訴過你,楚爺臨時有急事出去了。」

「我卻以為他還在這座莊院里,只是你們那位娘娘不讓他再跟我見面了。」

話落,他邁步要走。

綵衣少女忙移步一攔,直往李詩身上撞來,人沒到,香風已撲鼻。

李詩只得往後退了一步。

綵衣少女也收勢停住,道:「你何必跟我一個傳話的人為難?」

李詩道:「那你最好再去傳話,今天我非再見到楚爺不可。」

他邁步又往前走。

綵衣少女移步再攔。

這回李詩沒再退讓了,閃身從綵衣少女身邊過去了。

顯然,綵衣少女攔不住李詩,再有十個也不行。

就在這時候,倩影一閃,從院門外又進來個人,體態美好,也比綵衣少女美多了,赫然竟是那位大公主。

李詩心頭一震,腳下停住了。

大公主的一雙目光冷,話聲更冷:「你可以不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著想,難道你也能不為你的恩叔著想?」

這一招真厲害。

李詩一顆心往下一沉,道:「你應該懂這不是待客之道。」

「你只是楚爺的客,不是我們的客,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對你顧什麼待客之道。」

這倒也是理。

「楚爺總是你們『平西王府』的人。」

「『平西王府」的人只知道有『平西王府』,不知道有自己。」

「照你這麼說,是你們不讓楚爺跟我見面了。」

「可以這麼說,不過這也是楚爺自己的意思,剛不跟你說了么,『平西王府』的人都知道顧全大局。」

「你們以為我就見不著楚爺了?」

「要是我們跟楚爺不改變心意,你想再見楚爺,恐怕還真不容易。」

李詩雙眉為之一揚。

大公主及時道:「你真能不為你的恩叔著想?」

李詩又忍了下去。

大公主又道:「我看還是讓她帶你出去吧!」

李詩沒說話。

綵衣少女走了過來,一瞟李詩道:「李客人,請吧!」

李詩還沒有動,大公主又道:「臨別問你一句,楚爺勸你的事怎麼樣了?」

李詩道:「我告訴過楚爺了,還沒有決定。」

大公主道:「你應該認真考慮,儘快決定,我們會有人去聽你的回話的,送客。」

綵衣少女忙恭應一聲,又向李詩:「請吧!」

一著受制,李詩還有什麼話說呢,只好跟著那名綵衣少女走了。

他沒有看見,望著他的背影,大公主的一雙目光突然變了,變得令人難以言喻。

回到了客棧,李詩就沒再出去。

他那兒都不必去,那兒也不想去,上別處幹什麼去,又上那兒有用?恐怕一切都等著他的決定了。

他又能怎麼決定?

根本就是兩難。

唯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楚雲秋置身事外。

可是現在更難了,見都怕再見不著楚雲秋了。

就算能再見著楚雲秋,他也沒有把握楚雲秋會跟他說什麼,會告訴他他想知道的。

這怎麼辦?

李詩好難,這是他自從別師下山以來,所碰到的最難的一件事!

他沒有吃飯!

天都黑透了,他也忘了點燈。

只那麼和衣躺著,一動都沒動。

又是夜三更了……

李詩清晰的聽見,有人來了。

有人從夜空來,經過屋上,到了院子里,行向他的屋。

來人的身法很輕盈,這種輕盈的身法頗為熟悉,像是……

李詩躺著沒動,他的心一陣猛跳。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個低低的女子話聲:「是我,我要進來了。」

輕柔、甜美,沒錯,是那個人。

門輕輕開了,帶著一陣醉人的香風,閃進來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隨即門又輕輕關上了。

李詩仍躺著沒動,他看見了那條無限美好的人影,他可以確定了,是那個人那位大公主。

大公主帶著香風已到了桌旁,李詩還是沒動,他認為大公主既然一來就打招呼,那就表示她沒什麼惡意,那麼,她是幹什麼來的呢?

只聽大公主那輕柔、甜美話聲又起:「你已經醒了,是不是?」

李詩沒說話。

「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惡意,為什麼不說話呢?」

李詩說了話:「我覺得很意外。」

「什麼很意外?」

「你又來了。」

「我這趟來跟上趟來,有所不同。」

「有什麼不同。」

「上一趟,我是奉命而來,這一趟則是我自己請准了娘娘來的。」

「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同。」

「被派來,跟自己願意來,當然不一樣。」

「目的總是一樣吧!」

「可以這麼說。」

「那又有什麼不同。」

「不要以為我賤,記得白天你臨走的時候,我讓你儘早決定,會有人來聽你的回話么?那是我預留的伏筆,我要是不請准娘娘跑這一趟,恐怕你永遠沒辦法知道你那位恩叔的事。」

李詩猛然坐了起來:「大公主是說……」

「我早趁汶一趟之便。來告訴你那位恩叔的事的。」

「大公主知道我恩叔的事。」

「不然我跑來幹什麼!」

「大公主怎麼會這樣做。」

「你不是想知道你恩叔的事么。」

「大公主可知道,我為什麼要知道我恩叔的事?」

「我猜到了幾分,你是想知道你那位恩叔跟我們娘娘之間是怎麼回事,然後你要謀取對策,讓你那位恩叔離開『平西王府』。」

李詩心頭一震:「大公主都想到了,你們那位娘娘一定也想到了。」

「當然,不然她不會阻你那位恩叔再跟你談下去,甚至不讓他再跟你見面。」

「你們那位娘娘怕我知道,而大公主你卻跑來告訴我!」

「事實上是這樣!」

「大公主……」

「我背叛了我們娘娘。」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知道么?」

李詩的一顆心突然猛跳了好幾下,道:「大公主剛才告訴我,這趟是你請准了你們那位娘娘來的?」

「對!」

「目的跟上一趟一樣。」

「對!」

「趁這趟之便,來告訴我我恩叔的事?」

「對!」

「大公主什麼都不要說,就此請回吧!」

黑暗之中雖然看不見,大公主一定為之一怔:「怎麼說,你讓我什麼都不要說,就此回去?」

「不錯!」

「你不想知道你恩叔的事?」

「當然想,只是我不想給大公主找麻煩。」

「這話怎麼說?」

「大公主一定達不到目的,事實上大公主也不是一定要達成任務,在這種情形下回去,要是讓你們那位娘娘知道大公主反而告訴了我什麼,那不是大公主的大罪么!」

黑暗中雖然看不見,大公主必然向李詩投過了異樣一瞥,事實上,她的話聲已經有點異樣了:「就沖你這句話,我就是受處罰也值得了……」

李詩心頭跳動,道:「大公主……」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索性成全我呢!」

「我覺得大公主已經跟上趟來時不一樣了,剛我也說過,大公主這趟來,不是為達到目的而來,況且,真要是那樣,也跟大公主的來意完全背道而馳了,是不是?」

黑暗中看不見大公主嬌靨上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她的話聲已經起了輕顫:

「你能知道我,不管受什麼,我也是心甘情願了……」

頓了頓,話聲已趨平靜:「你不必顧慮太多,頂多我也只是又一次沒能達成任務而已,沒有人會知道我會告訴你恩叔的事。」

「大公主有把握,你們那位娘娘,不會派人跟來監視。」

「我不怕,要是娘娘派人來監視,那絕瞞不了你,是不是?」

事實上卓在大公主來到之初,李詩已經運用他那敏銳的聽覺搜索了,十丈之內,他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他道:「既然如此,大公主就請說吧!」

「我坐下來了。」

李詩忙道:「大公主請坐,茶已經涼了,我無以待客。」

「我不是客,你也不要把我當客。」

大公主坐了下來,坐在了桌旁,只聽她又道:「白天,我記得你曾經問過你恩叔,是先認識我們娘娘,還是先投身『平西王府』。」

「不錯,我恩叔已經告訴我了,先認識那位娘娘,后投身『平西王府』。」

「你又問,當時我們娘娘,是不是已經是『平西王府』的人了。」

「不錯,可是我恩叔沒來得及回答,就讓你們那位娘娘派人召走了。」

「那是因為我們娘娘人雖然在另外一個地方,可是對你們的談話卻聽的一清二楚。」

「這我想到了。」

「你想知道這些幹什麼?」

「我想知道,我恩叔之投身『平西王府』,是他自己的心意,還是受了你們那位娘娘的說動。」

「我可以告訴你,你恩叔所以投身『平西王府』,是受了我們娘娘說動。」

「大公主知道?」

「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照這麼說,你們那位娘娘認識我恩叔,恐怕都是經地特意安排的。」

「那倒不是,我們娘娘邂逅你恩叔,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當時你恩叔失意、潦倒,貧病交加,我們娘娘慧眼識英雄,救了你恩叔,治好了他的病,結果兩個人就……」

就怎麼樣,大公主沒有說下去。

其實也用不著她說了。

李詩皺了眉:「照這麼說,我恩叔跟你們那位娘娘之間,是很自然產生的情感。」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們娘娘垂青你恩叔,利用你恩叔的失意,不斷給他慰藉,終於使得你恩叔成了她的……」

她的什麼,大公主又沒有說下去。

李詩眉餘皺深了三分:「我恩叔似乎很聽你們那位娘娘的。」

「不錯,你恩叔對我們娘娘唯命是從。」

「恐怕這不只是因為規法。」

「那當然,還有他們兩個之間那種情。」

「那種情?情還分那一種么?」

「你恩叔跟我們娘娘之間的情,不同於一般男女之間的情愛。」

「噢,有什麼不同?」

「那似乎不是情,應該說是一段孽緣。」

就像楚雲秋自己說的。

「怎麼說?」

「你恩叔出於感恩,我們娘娘未必付出真情,可是你恩叔已然英雄氣短,不能自拔了。」

大公主說得很含蓄,畢竟她是個女兒家。

可是李詩已經懂了,那位娘娘就像一隻蜘蛛,楚雲秋像她的獵物,深陷她的網中,若是沒有外力幫助,楚雲秋很難掙脫了。

失意,尤其是情愛方面的失意,對一個人以影響竟這以大,甚至連楚雲秋這種人物都不能免。

李詩不由為之一陣難過,沉默了一下,他問大公主:

「大公主怎麼知道,你們那位娘娘,對我恩叔,沒有付出真情?」

「我追隨我們娘娘多年,我太知道她了,她要的不是情愛,只是男人,而且你恩叔不是她的頭一個,恐怕也不會是她的最後一個。」

李詩心裡的難過又增加了三分。

他道:「這得儘快讓我恩叔知道才好。」

「不錯。」大公主道。

「以大公主,要怎麼樣才能讓我恩叔知道?」

「那恐怕只有你當面告訴他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

「這我就不敢說了。」

「大公主知道,現在再想見我恩叔,恐怕不容易。」

「我知道,我給你畫了一張圖,按照圖上告訴你的路,告訴你的方法擊。你會找到你見叔的,我把圖放在桌上了。」

李詩聽見了,一陣短暫而輕微的悉悉聲,他不由為之一陣感動:

「大公主,我感激……」

只聽大公主道:「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要你感激,要你謝。」

那是為了什麼,她沒說。

李詩也沒敢問。

其實,又何用她說,何用李詩問?

李詩忍著心裡的異樣感受,道:「假如能讓我恩叔離開『平西王府』置身事外,皆大公主今夜所賜。」

大公主道:「不要跟我客氣了……」

「我不是客氣,我是由衷之言,大公主這樣對我,我要還跟大公主客氣,我還算什麼人?」

「這句話聽得我很安慰,你什麼都不必再說,只你知道我的心,記住在『張家口』對付『平西王府」的事件中,有這麼個女孩子就行了。」

李詩忍不住又是一陣激動,道:「大公主……」

「我來了不少時候了,該走了。」聽得見,大公主站了起來。

「我不會再來了,也沒有理由再來了,再見面的時候,就又是敵對的情況了,也只有敵對的情況了。」

聽得見,她轉身走向房門。

李詩忙下了炕,道:「大公主,我不送了。」

「睡吧,你還可以睡一會兒。」

大公主說完了這句話,門開了,只見那無限美好的身影,輕輕的閃了出去,隨即,門又關上了。

李詩緩緩坐了下去,隨即,他又躺了下去,以兩手當枕,睜著眼上望,心裡的異樣感受再度泛起,一時間他也想了很多。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受了人家的,也欠了這份情,怎麼還?

然後,他想到了楚雲秋,這麼一個人物,竟然身陷孽海,不能自拔,可見,人在失意的時候是多麼的脆弱,可見一個「情」字真能讓人生,叫人死。

也就因為楚雲秋是這麼一個人物,他認為那位娘娘對他有恩,對他有了付出,所以他該負起這個責任,該有所報償,絕不會辜負。

大公主說的那些,李詩能讓他這位恩叔相信么,連大公主都不敢說,恐怕,這得靠李詩自己了。

最後,他想到大公主那麼情重,那麼細心的給他畫的那張圖,那是張什麼樣的圖。

李詩挺身坐起下了炕,點上了燈,燈光一亮,桌上一個約莫一尺長短的紙卷映人眼帘。

他忙拿起,紙卷還有點溫意,也透著醉人的幽香,在心底再泛異樣感受之中,他打開了紙卷。

他一看就看出來了,紙卷上畫的是那座莊院,標明的一個入口,不在莊院前,而在莊院后的一片樹林里,而且註明了打開入口的方法,進入以後怎麼走,楚雲秋的住處在什麼地方,到了楚雲秋的住處之後,怎麼打開出口,出口是在楚雲秋住處的什麼地方。

這麼一張紙,紙上的一筆一劃,都代表著無限的情意,李詩又一次的感動,也又一次的激動。

大公主只給了他這張圖,並沒有要他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會比現在更適合,而且,見楚雲秋,解決這件事,應該是越快越好。

李詩他抬手彈熄了燈。

屋裡,剎時又是一片黑暗,比剛才還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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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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