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俠義精神

第三十四章 俠義精神

劉光遠道:「二位兄長小心應付好了,遇見對方有施七煞劍的姿勢時,不管是真是假,總是先求退路,我另有辦法對付他們。」

李光祖道:「那不成了光挨打不還手,多丟人。」

劉光遠冷笑一聲道:「這又不是比武競技,怕什麼丟人,活到最後才是勝利者,我倒不想信他們能狠到底,葉總管,既然對方要行群毆,就給他們一個痛快的。」

葉開甲一直在押住陣勢,指揮全局,聽見命令后,將手巾令旗一揮道:「青龍白虎銅雀雲鳥四壇同時出動,各守本位,向中央推進,見者即殺,不留活口不準投降。」

令出旗落,四條船上的健漢立刻各布陣勢,迅速包抄,將群俠圍在壇心,形成一個方陣,然後慢慢收縮。

這四隊分隸四條船,也是上岸那批人,每隊雖二十名,卻無一弱者,每個人都有侯金山的身手功力。

群俠如何敵得住,所有的人都遭遇到強敵,一時殺聲震天。

而葉開甲率領在船上的另一批武功較高的幫眾,由中央突人,向外迫殺,但見血雨橫飛,那些不甘受制於天魔幫而加入古秋萍這邊的武林豪傑,頓時死了不少。

幸虧錢斯民臨陣不亂,連忙叫大家集中一處,布成一個圓圈,嚴陣以待,而且綠楊雙俠,鐵板師徒,陶芙,以及他自己等一些較高的好手,各據一面力拒,總算保持了一部分的人,但眼看著也支持不了多久。

古秋萍等人已無法專神對拼李光祖與崇黑虎了,他與瑛姑沖回本陣支援。

俞覺非直撲葉開甲,衝進對方陣中,七煞劍殺手連施,也殺傷了不少人,但這個局面已極為危殆。

同時程一斧也感到毒性發作,氣功不續。

而劉光遠攻勢更厲,非要活劈他不可。

勉強揮了幾斧,已是遍體鱗傷,忍不住叫道:「木匠,你撐吧,老子要先走一步了。」

王爾化沉聲道:「去吧,趁你自己還有點力氣的時候,自己照顧自己吧,總比死在對方手中強。」

程一斧退身避后,橫斧就朝自己頭上砍去,快要及頸之際,忽然空中飛來一股彩虹,長約十數文,其速無比,居然捲住了他的斧子,一下子奪了過去,等著斧子落地,卻是一條綢帶。

程一斧怔了一下才叫道:「懶鬼,瞌睡鬼,死婆娘,你終於醒了,老子還以為你挺屍挺陰過去了呢。」

隨著這條綢帶而來的卻是個錦衣的中年麗人,雲髻半偏,睡眼惺松,彷彿不勝嬌慵,身軀落地,還連打了幾個呵欠。

首先朝程一斧道:「大傻子,別這麼沒出息,打不過人撒腿子就跑,邀齊了幫手再來扳本也沒關係,幹嗎要拿斧頭劈腦袋呢,砍下來你還可得回去嗎?」

然後又朝王爾化道:「木匠,你比大傻子長了幾歲,也比他聰明得多,怎麼也迷糊了心竅,帶著他打架不說,還眼睜睜地看著他抹脖子,你跟他有什麼過不去的?」

王爾化見這女子來到,心中略定,但仍是緊張地道:「睡娘子,你別說夢話了,酒鬼在哪兒,叫他快來吧,金陵四聖,今天遲早有一兩個要歸位了。」

那女子道:「有這麼嚴重嗎?」

王爾化仍然力戰劉光遠,焦急地道:「王八蛋才騙你,老程中了人家的暗算,最多只有兩個時辰可活,我們在這兒苦撐著,你若再不來,連木匠也要歸位了。」

那女子好整以暇地道:「究竟怎麼回事?」

王爾化急了道:「我沒工夫細說,你快把酒鬼找來。」

那女子道:「我正在好睡,你那個小徒弟挺死挺活地把我吵醒拉了來,酒鬼還在我家門樓上喝酒,興趣正濃,不過足癮是不肯動身的,我看也沒什麼嚴重的……」

王爾化大急道:「姑奶奶!你要是再磨蹭,不如回去睡覺吧,等你睡足了,再來給我們收屍就行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臭木匠,就是你性子急,不過一群耗子打架罷了,有什麼嚴重的,叫他們停手就是了。」

王爾化嘆道:「你有本事叫嗎?」

那女子果然朝四下叫道:「停手!停手!混賬東西,你們吵了姑奶奶的午覺,還不聽姑奶奶的話,敢情是活著不耐煩了,給我滾下江去,好好地泡一泡。」

天魔幫眾佔優勢,雖然這女子來得突兀,但沒有因此停止攻勢,自然也沒有人理會她的招呼。

那女子柳屆一豎,手中的綢帶,又如一條長虹,不過這條虹可是活的,纏著人一卷卷到半空,跟著一拋,像拋石子般的,把人拋向十丈外的江水,勁道足,手法絕,眨眼間已拋下十幾名天魔幫眾。

那些人身法了得,但遇上這條彩虹,簡直成了泥塑木雕的玩偶,連還手掙扎的餘地也沒有了,硬生生地被拋了出去。

劉光遠見情勢不對,大聲厲喝道:「住手,收隊。」

這一喝倒是頗見威嚴,天魔幫的人立刻停手,迅速回到大船旁邊,連拋落江中的那十幾個,也都狼狽地爬了上來。

李光祖與崇黑虎也停了手,湊到劉光遠身邊。

王爾化這時才鬆了口氣,喘息連連,走到那女子身邊道:「睡娘子,你先把那傢伙抓起來,老程剛才中了他的毒掌,非要他的解藥才能解毒。」

說時手指崇黑虎,那女子一笑道;「急什麼,不是還有兩個時辰嗎?慢慢收拾他就是了。」

劉光遠沉下臉道:「這位想必是四聖之一了。」

王爾化道:「不錯!她姓薛,叫薛眠娘,又稱睡娘子,生平無所好,就是睡大覺。」

李光祖隨即淫押地一笑道:「那最好,跟我是一對。」

薛眠娘朝他一笑道:「你也喜歡睡嗎?」

李光祖笑道:「老夫最喜歡跟女人睡覺。」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難得!難得!我終於找到一個知己了,我的三個夥伴就是不懂得睡中之趣,罵我是懶鬼。」

王爾化急了道:「睡娘子,人家在罵你!」

薛眠娘笑道:「沒關係,但得一夢中知己,我就陪他睡睡也無所謂,老朋友,我們就在這兒躺躺吧!在太陽底下尋夢,別有一番風味,來!躺下!躺下!」

口中說著,手中的綢帶飄出,卷向李光祖。

李光祖連忙推劍封出去,這老魔畢竟功力深厚,劍刃迎上彩帶,居然削下尺來長的一截。

薛眠娘笑道:「老朋友,你別打哈哈,既然是我尋夢知己,為什麼又要拒絕就地結緣呢?」

這次她有了戒備,綢帶旋舞如游龍凌空,連卷帶纏,靈活異常。

李光祖揮劍急封,再也無法砍中綢帶了,而且那彩帶飄舞開來,不限於尖端可以纏人,整根帶子的每一部分都像活的,稍一有隙就直卷而進。

李光祖一面用劍挑架,一面閃身躲避,雖然沒有被她卷上,卻也相當吃力,一男一女就這樣團團對轉。

劉光遠從薛眠娘與李光祖對上手之後,就十分注意對方的手法,眼角直溜,眸子游移不定。

觀戰有時,他突然道:「二哥!你何必纏鬥呢,就讓她卷上又能怎麼樣,難道還怕她傷了你?」

一言驚醒夢中人,李光祖一劍斷綢,已經試出本身功力高於這女子,只是手法不如對方靈妙。聞言果然一定身,運氣如石,讓綢帶捲住了身子,結結實實地裹了好幾道,連雙臂都裹了起來,活活像個五月端陽的粽子,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薛眠娘手中的綢帶只剩下五六尺,拉了兩下,李光祖仍然端立不動,婉然一笑道:「老朋友,現在你身上裹得密不通風,也不怕著涼了,該可以躺下了吧。」

李光祖已經把氣運足十分,雙臂突振,口中大喝一聲,想用內勁將綢帶震斷,哪知薛眠娘早已料到這一著,他的手臂才發勁,薛眠娘的動作比他更快,猛然一抽,裹在他身上的綢帶突然抽開了,將李光祖的身子抽得團團直轉,綢帶離身,余勁末已,又轉了七八個圈子,好容易才拿樁站定。

可是薛眠娘的綢帶又搭上了他的足踝,將他往上一拋,倒掉而起,順勢又卷了起來,口中嬌笑道:「老朋友!你真有意思,我小時候就喜歡玩陀螺,放風箏,長大成人後,這些玩意兒不好意思再弄了,白天無聊,才只有蒙頭大睡,今天不但找到了一個尋夢知己,還找到了個童心未混的玩伴,我真太高興了,我們剛剛玩過陀螺,現在再玩放風箏,玩累了倒頭一睡,那多美啊!」

李光祖一見被纏,拋在空中無法使力,幾次彎腰想用劍去割斷綢帶,但薛眠娘的手法也十分刁鑽,他彎腰的時候,頭得低一點,而使李光祖頭下足上,利用地面的碰撞之力,把李光祖又彈了回去,前兩次吃了虧,以後只好放棄了這個企圖,由她在空中擺弄著。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在空中叫著:「老四,這是你出的主意,害我著了這婆娘的道兒,快設法救我下來。」

劉光遠臉色鐵青,猛然長身往前衝去,劍出如風。

但薛眠娘早有防備,身軀輕轉,反把李光祖朝他劍上迎去,口中還說道:「我們正玩得高興,你別來搗蛋。」

劉光遠逼得撤回了劍,一連幾次都是如此,不禁怒火上升,擲下長劍,空手撲向薛眠娘而去,薛眠娘又是一轉躲開。

哪知劉光遠一撲也是虛招,移形換位,剛好轉到她躲的位置,單掌疾出,口中喝道:

「撤手!」

一掌砍在她手腕上,薛眠娘嬌呼一聲,果然將綢帶脫了手,李光祖直往人潮中落去,劉光遠卻隨即一長身,並指急點,點中薛眠娘的穴道,薛眠娘頹然倒地,程一斧與王爾化大吃一驚。

劉光遠卻將薛眠娘一把撈起,倒提雙足冷笑道:「二位的傢伙不會比我的手快,你們只要敢上前一步,我就活活地撕她成兩片。」

這一來,果然把兩個人都震住了。

薛眠娘雖然被點住了穴道,口中還能說話,呻吟著道:「木匠!大傻子,我們四個人悠遊林泊,在棲霞山上過得多舒服,偏偏你們要多事前來趕熱鬧,技不如人,只有認了吧。」

王爾化吁了一口氣道:「劉光遠,算你厲害,把睡娘子放下,替老程解了毒,我們從此不管你的事。」

劉光遠冷冷笑道:「哪有這麼容易。」

王爾化怒道:「你還想怎麼樣?」

劉光遠笑道:「劉某愛才如渴,你們幾位武功非凡,怎能容各位閑散,天魔幫中四位幫主名額已滿,但副幫主之位尚懸虛,你們剛好四位。」

程一斧怒道:「放屁,你談都不要談。」

劉光遠笑道:「那閣下只好等毒發身死,睡娘子也只有香消玉殞了,劉某總不能白放過你們。」

程王二人想上去拚命,又怕劉光遠撕裂了薛眠娘,躊躇無計。

薛眠娘一嘆道:「木匠!算了吧,大傻子是沒救了,讓他陪我一死吧,你去找酒鬼,有機會就替我們報仇,沒機會就躲起來,逢年過節,給我們燃點紙,也算朋友一場,金陵四聖不能向邪魔外道投降。」

程一斧嘆了一口氣道:「懶鬼說得也對,木匠!你走吧,趁我還有一口氣在,掩護你離開總還沒問題。」

王爾化沉聲道:「這是什麼話,要死就死在一起,可恨那酒鬼還不來,如果有他在,我們四個人合手一搏,不見得會輸給這些邪魔外道。」

程一斧想想道:「也好,你既然肯陪同一死,就等在這裡,老子先去把酒鬼拖了來,大家好好地再干一下。」

劉光遠道:「站住!先把睡娘子的芳軀帶了去,你拔腿一跑,回頭來不來誰知道。」

程一斧怒道:「老子已經中了毒,左右是一死,還會跟你耍賴不成,你等著好了,老子馬上就回來。」

劉光遠笑笑道:「三位的技藝都領教過了,那位未露面的酒友想必是差不到哪裡,他能趕來最好,否則劉某可不願放過一個強敵,以後再慢慢找。」

程一斧怒道:「這是什麼話,老子一定把酒鬼找來。」

劉光遠笑道:「此刻他不知道虛實,說不定還會闖了來,假如你去通知了,來不來可很難說,如果他躲了起來,慢慢跟我們搗蛋,這豈不是自找麻煩,你們如果屈就本幫副幫主,大家化干戈為玉帛就是一家人,否則就別麻煩了,趁早把命擱下,免得多費事。」

程一斧想拚命,劉光遠道:「你們趁早作個了斷,我也留她一個全屍,否則的話我就先撕了她。」

薛眠娘叫道:「撕就撕,左右是一死,還要留全屍幹嗎?

木匠,你別死心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走吧,你不比我們,還有妻兒老小。」

程一斧道:「對!木匠,你走吧,我們豁上幹了。」

王爾化躊躇難決。

劉光遠道:「王兄要走絕不挽留,明天還有件差使可以發點小財呢。」

王爾化一怔道:「你說什麼?」

劉光遠笑道:「睡娘子玉貌花容,一身肌膚想必欺霜賽雪,活生生地撕了太可惜,劉某想把她的衣服剝光了,讓大家瞻仰一番,王兄則可以向每個參觀的人收取一兩銀子的瞻仰費,這不是一筆小財嗎,但這件妙事一定要王兄走後,兄弟才能實施,所以王兄最好把這兒的人記住,明天挨戶去收費,這不是一件好差使嗎?」

王爾化怒道:「你敢!」

劉光遠含笑道:「有什麼不敢的,劉某總不能放虎歸山,否則就怪不得劉某人。」

王爾化與程一斧對看一眼,兩人發了瘋似地往前衝去,劉光遠則帶著薛眠娘作武器去攻二人,口中笑道:「你要再拚死,劉某隻好先撕她了!」

王爾化怒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劉光遠道:「要你們投降,共掌天魔幫。」

王爾化叫道:「辦不到!我們情願一死。」

劉光遠笑笑道:「那就請你們自尋了斷吧!劉某隨後就送睡娘子上路,成全一番結義之情。」

王爾化朝程一斧嘆道:「老程,認命吧,反正拼下去也只有死這一條路,免得睡娘子多受罪!」

程一斧黯然無言。

兩人一個舉斧,一個提鋸,正待往自己頂上砸去時,人潮中突然喊出一個聲音道:「等一下,你們太不夠朋友,要死也不招呼我一聲。」

二人為之一怔。

劉光遠笑道:「好極了,你們的酒友也到了,四聖一起歸位,倒也是一件樂事。」

從看熱鬧的人叢中出來一個矮胖子,身背一口大葫蘆,助下卻夾著一人,赫然正是被薛眠娘綢帶拋出去的李光祖。

當劉光遠突擊薛眠娘之後,由於一連串的緊張事件,誰都沒注意李光祖被拋到哪兒去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落入這個矮胖子手中。

但見李光祖軟綿綿地被挾在那人助下一動也不動了,此人徐徐步入場中去,把李光祖往地上一丟道:「劉幫主,在下杜今康,就是今日杜康之意,有個外號叫千石不醉,但是我們這三個朋友都叫我酒鬼,其實我量大如海,整日酒不離口,也沒有醉過一次。」

劉光遠無暇多問,看著地下的李光祖問道:「你把我二哥怎麼了,他要送了命,你可得小心點……」

杜今康哈哈一笑道:「我們睡娘子怎麼了,你放心,他還沒死,不過他被摔出來的時候,剛好掉在我身邊,我順手灌了他幾口好酒,可是這位老朋友酒量太差了,居然沉醉不醒,爛醉如泥!」

劉光遠道:「胡說!我二哥功力蓋世……」

杜今康笑道:「功力蓋世與酒量無關,我這葫蘆里是陳年好酒,別說點火了,連太陽光照久一點,也能燒起來的,他那點滴之量,怎麼禁受得起!」

劉光遠自然不信。

杜今康笑道:「你不信我可以試給你看看,我先喝上一口,對日光一噴就能生火!」

說完端起葫蘆,喝了一口,又將葫蘆中的酒,倒了一點在地上,張口一噴,已是一道火泉了,引著地下的酒,立刻燒了起來。

酒香撲鼻,劉光遠知道這酒醇烈是不假,但他口中噴火,分明是顯示功力,乃冷笑道:

「閣下以內力引酒成火,倒也沒什麼了不起!」

杜今康笑笑道:「但是我對這位老朋友身上噴上一口,情形就不同了,足足可以燒上半個時辰!」

劉光遠一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杜今康笑道:「沒什麼,我只不過在他肚子里灌上了兩斤烈酒,在他身上又淋了七八斤,只要一口火噴上去,撲也撲不滅,內外夾燒,很快就可以烤熟了,這下子化費了我十斤好酒,想想是夠心痛的,但用來換回一個睡娘子,可也說不得了!」

劉光遠見李光祖全身儒濕,酒氣衝天,不禁呆了。

杜今康笑道:「怎麼樣!這下就要看交情的厚薄了,你如果要撕裂睡娘子,我就活烤李光祖,然後大家再干一場,否則我們就互相交換一下!」

劉光遠朝崇黑虎看了一下,兩心會意,崇黑虎衝上前去,千毒掌勁凝聚十分功力,攻向杜今康。

劉光遠則分身想去搶地下的李光祖,哪知杜今康張口一噴,一片火海罩向前來。

崇黑虎的千毒掌系采自硫砂毒,不能沾火,手縮的快,毒氣被火一灼,自動燃起,將掌心灼傷了一塊,痛得直跳直掉。

劉光遠的身上也沾了一蓬火,不敢去摸李光祖,連忙跳開了,趕緊把火撲熄!

杜今康笑道:「我成年飲酒,肚子里有的是陳酒,張口一噴就源源不絕,你們可別動歪腦筋,假如我沒有十成把握,還敢把人放在地上,容你們來搶嗎?」

崇黑虎被毒氣內攻,汗流如雨,連忙坐在地下運氣平熄內火。

劉光遠則呆住了,他自負武功蓋世,在場的人都不是對手,卻偏偏遇上這麼一個怪物,力戰固然不懼,但自己這邊四個幫主已傷其三。

崇黑虎火毒內攻,急需調息。

馬光前不幸斷腕,無力再戰。

李光祖又被對方制住,看來只好接受對方的條件!

他想了一下道:「好吧!我把睡娘子還給你們!」

杜今康道:「你送過來把這姓李的扶去,我先打個招呼,他醉得太厲害,得趕緊設法解酒的!」

劉光遠沉思了片刻,終於提著薛眠娘,走到他們面前。

王爾化緊張地道:「醉鬼,小心他耍詭計。」

杜今康微微笑道:「我們歡迎他來試一下,剛才他自己都無法避過我三昧真火挾噴的一口烈酒,現在諒他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李光祖一身是酒,可經不住我張口一噴。」

劉光遠一言不發,放下薛眠娘,彎腰檢視了一下李光祖,抱起他回頭走去。

這邊的眾人忙著把薛眠娘的穴道拍開。

劉光遠已經回到自己的行列中,冷冷地道:「古秋萍,今天算你運氣好,平白殺出這四個傢伙,但劉某可不是怕他們,認真要拼的話,劉某一個人就夠你們受的,只是劉某疏於防備,致使本幫三位幫主都受了輕傷,才將這場約斗暫時中止,過幾天是你們來找死,還是我來找你們?」

古秋萍道:「隨便你,反正我們勢成水火,遲早總須一決的,誰找誰都是一樣,你看著辦好了。」

劉光遠想想道:「也好,我們以兩個月為期,天魔幫在黃山凌雲別莊等著你們前來決鬥,到時候你最好多找點幫手,生死成敗,都系乎這一戰了。」

古秋萍笑笑道:「沒問題,經過今天這一戰,至少已證明你們天魔幫的勢力尚不足以蔽天遮日,相信到那一天,各地聞風而響應討魔的俠義英雄,絕不會少於你們的狐群狗黨,到時你自己也小心一點。」

劉光遠傲然一笑道:「你以為我在乎嗎?老實說,今天與場的人,除了金陵四聖還堪一戰外,其餘的人,我沒有一個放在眼中的,剛才混戰時,你也看得出,就憑我帶來的這些人,也足對付你們了。」

古秋萍笑笑道:「你們別吹大氣,數數地下的屍首,是你的人多還是我們的人多?」

劉光遠臉色微變,滿地殘屍,大部分是他的手下,群俠中一無所傷,死了的幾個人,只是今天臨時參加到古秋萍那邊去的。

以損失而言,天魔幫是夠慘的了,但他傲然一笑道:「這只是本幫一半的實力,還有一半的,我移去進駐九華山的遊仙谷了,目前我為了籌備兩月後的決鬥,必須集中人手,將遊仙谷暫時還給你們,但等到兩個月後,天魔幫重駐遊仙谷,就成為永久的根據地了。」

古秋萍道:「這點我可以相信的,我一定把你們的腦袋帶到遊仙谷地,血祭那些屈死的冤魂。」

劉光遠哼了一聲不再多話,只是朝金陵四聖道:「兩月後黃山之約,你們幾位是一定會參加的了。」

杜今康道:「准到,准到,今天很遺憾,未能與你這個火眼神魔一較高低,只有等到兩個月後,屆時我一定多灌幾斤烈酒,把你燒成名副其實的火眼神魔。」

劉光遠沉聲道:「葉總管,把死者抬到船上去。」

葉開甲命人將場中殘屍清理一下,凡是他們的人,都抬到了船上。這邊錢斯民也將死傷的同道抬了回來,並為傷者展開急救。

劉光遠已喝令退走了。

王爾化忽然道:「你們慢走,把老程中毒的解藥留下。」

崇黑虎這時剛剛恢復,聞言冷笑道:「解藥是不會給你們的,但你們放心好了,古秋萍解得了。」

古秋萍笑笑道:「崇黑虎,你別以為這千毒掌有何了不起,我早已把解藥研究出來了,今天這位程兄突然出頭,來不及叫他預防,但你的千毒掌下一次就毫無用處了。」

崇黑虎不通道:「千毒掌的解藥也許難不到你,但是我相信你要能配製成功,那至少要幾個月的時間。」

古秋萍屈指輕彈,送出一顆解藥道:「如果你不信,我就送一粒給你檢驗一番,保證與你所制的完全一樣。」

崇黑虎接到后,放在口中咬開了嘗了一嘗,臉色大變。

劉光遠見狀知道不假,只得解嘲地道:「那也沒有關係,反正崇兄的武功並不止於千毒掌一項,兩個月後,給他們一點別的顏色看看,也叫他們知道厲害。」

他帶來的百餘名手下,已經折了三分之一,但剩下的人仍然很輕鬆地抬起四條大船,走到河邊,逆流而去。

古秋萍送上一顆解藥給程一斧道:「程大哥,你中的毒很深,照理要兩顆才能完全解毒,但只剩下一顆了,好在已能壓住毒性,等一下小弟再以別的方法為你清毒。」

程一斧道:「你不是自己配製成功了嗎?」

古秋萍苦笑道:「談何容易,這解毒藥制配,確實要幾個月的時間,這還是他兒子崇應彪偷出來給我們的,為了預防他的毒掌,我們每個人都服了一粒,就剩下兩粒了。」

王爾化愕然遭:「那你為什麼還要給他一顆呢,一起留下給老程,豈不是省事得多。」

王爾化對古秋萍將預防毒掌的解藥,竟給了崇黑虎一顆之舉,甚不以為然。

古秋萍解釋道:「不用解藥,我也有辦法怯毒,只是極為耗力,如果中毒的人太多,我一個人也沒辦法了,因此才犧牲一粒解藥,雖然費點事,還是做得划算,因為此一來,崇黑虎不會再使用千毒掌了。

劉光遠的武功雖然可怕,但不如崇黑虎的毒掌威脅大,沾上一點就難倖免,今天我擔心的就是他,所以程兄中毒后,我不敢立即取出,就是怕萬一中毒的人太多,就得解毒,以後還是要防著他。」

杜今康笑道:「以後就不怕他了,毒掌雖凶,卻經不起我一口火噴,下次由我來對付他好了。」

程一斧道:「醉鬼,我倒不知道你已經能把內家三昧真火練到有形的地步,看來你比我們的修為都深。」

杜今康大笑道:「醉鬼如果有這份能耐,早就成仙了,還跟你們在一起混,今天我使的是障眼法,把黃磷溶在酒中,張口一噴,略略加熱就可燒了起來,這一手普通走江湖賣大力丸的朋友都會,用來騙騙人而已。」

程一斧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正在奇怪,以劉光遠的功力,即使真的是三昧真火練成了形,也難不倒他,怎麼在他身上也能燒起來。」

杜今康道:「老程,你目中無人,眼高於天,今天可受到教訓了,天外三魔個個不凡,劉光遠尤其高明,我早就看到了,但一直不敢輕易出頭。說實在的,我們四個都勝不過他,如果不是睡娘的綵綢帶配合得巧,剛好把李光祖摔到我面前,今天這局面我也不知如何了斷呢?」

說完又對古秋萍道:「你們也太冒險了,就憑這點力量,居然也敢向他們公然挑戰,如果不是……」

古秋萍不等他說完介面道:「如果不是四位及時仗義援手,今天我們必將全軍覆沒,但是我們也迫不得已,天魔幫勢力熏天,假如沒有人公開向他們挑戰,天下武林,勢必盡入其掌握而屈服,一開始的情形各位也知道的。」

杜今康道:「我們知道,老程跟木匠雖然沒告訴我們,但我與睡娘子知道他們兩個好事,必然會來參加,所以都跟著來了,但我始終認為今天的舉動太冒險,明知不敵,就得採取暗中擾亂的辦法,公然挑戰,以卵擊石……」

古秋萍苦笑道:「杜兄所責極是,但我們對天外三魔的武功實力,的確不清楚,以前幾度接觸,他們都沒有全力施為,直到今天,一個個才拿出真功夫,如果早知道他們的武功進境,我們自然會鄭重其事的。」

程一斧叫道:「管他多厲害,反正已經豁上了,老子今天丟大人了,連帶把金陵四聖的招牌都砸了……」

王爾化卻笑道:「老程!你也別太泄氣,你砍下馬光前一隻手,睡娘子把李光祖耍得團團轉,醉鬼一口火,噴倒了崇黑虎,驚退劉光遠,咱們也不算丟人。」

程一斧道:「可是咱們公開叫陣,要留下他們四條船,結果仍是被他們揚長而去,這是我們第一次露面,說出的話等於放了個屁,以後怎麼直得起腰,醉鬼,不是我要怪你,你的鬼門道雖多,膽子卻太小,既然我們已經唬住了他們,就該硬到底,非把他們的船留下不可。」

杜今康笑道:「得了吧,見好即收,能擺成這個局面收場,已經很夠了,萬一劉光遠來個硬到底,我紙老虎不就拆穿了,恐怕還無法收場呢!」

忽然人叢中鑽出了一個小孩子,不過才十五六歲,穿著很樸素平常,卻顯得一臉淘氣相,笑嘻嘻地道:「程大叔,您別泄氣,這個面子小侄給你撈回來了。他們那四條船絕對駛不回去的,這不是留下了嗎?」說著用手一指,江中那四條大船行不過里許,還可看得很清楚,船上的人紛紛往另外兩條船上跑。

船上冒出了一蓬火舌,頃刻,另兩條船也是火光燭天燒了起來。

天魔幫眾連劉光遠等四個幫主在內,一個個都狼狽地跳入江中,好在他們都精通水性,拍浪泅行,搶上了別處路過前來搭救的客船。

那小夥子拍手笑道:「有趣!有趣!程大叔,這下子您該消氣了吧,回頭去撈起來,那怕就是四條船底,也夠你賣上一兩個月的,您可以歇上一陣子了!」

程一斧看得十分高興,笑了起來道:「你這小王八蛋搗的什麼鬼,怎麼把他們的船給燒了的呢?」

那小夥子笑道:「杜伯伯張口噴火的那一套可瞞不了我,因為黃磷是我替他買的,我瞧著好玩,自己也弄了一些,最後你們打得熱鬧,我偷偷地上了船,在每條艙底,把和了酒的黃磷給灑了一遍,等酒氣蒸幹了,黃磷自動發火,就燒了起來,一點也不出奇,幸好時間配合得巧,我們還看得見,否則您也不相信呢!」

程一斧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真有你的,你老子教你做木匠,你倒學會了放火,真是青出於藍了!」

王爾化也笑了道:「老程,你別冤枉人,我只教他規規矩矩做木匠,連武功都沒有教他,這些鬼胡鬧全是醉鬼教的,可一點都沒有我的份,要罵你也得罵醉鬼去。」

古秋萍覺得這小傢伙的膽與機智都很夠,心中特具好感,嘆道:「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起的,天魔幫的人無一弱者,他居然能不知不覺地摸到船上去,實在值得佩服。」

王爾化微笑道:「那可能是睡娘的化育之功,她的無影身形是天下一絕,當著你的面一晃就失去了影子,今天不知怎地吝於施展,否則劉光遠也不可能輕易地制住她。」

程一斧也道:「是啊,懶婆子今天怎麼了,我因為確信你的無影身形了得,才沒替你擔心,不然的話,咱家拼了命也不讓你貼近他的身邊去受那等屈辱。」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吃過中飯是我睡癮正濃的時候,幹什麼都不起勁,要不是為了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我連門都懶得出,在動手的時候,我都阿欠連天的,哪裡還有精神捉迷藏。」

程一斧瞪大眼睛叫道:「我的姑奶奶,性命交關的時候,你的懶毛病不能改一改嗎,剛才我們替你擔多大的心,假如不是醉鬼配合得巧,你這條命都要懶掉了。」

杜今康哈哈一笑道:「你們兩個蠢材真是白操心,睡娘的夢裡乾坤跟我的醉中日月一樣,完全是仙家妙算玄機,豈是凡夫俗子料得透的,醉鬼急著出頭,倒不是為了睡娘子,憑她那一身功夫,雖然勝不了劉光遠卻也不會叫她撕成兩片,我是怕你們兩個抹脖子才出頭的,要不然睡娘子被劉光遠制住了半天,我怎麼毫不著急呢。」

程一斧瞪著大眼叫道:「她的穴道被制了,有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不然我們也不會急成那個樣子的。」

杜今康笑笑道:「老程,難怪睡娘子要叫你大傻子,你的確是傻得可以,睡娘子還怕人點穴嗎,我們又不是沒試過,她睡熟的時候,三個人一起出手,連點她身上三十六處大穴,她依然安睡如故,到時候說醒就醒。」

程一斧頓了一頓才道:「懶鬼,原來你是裝蒜,這就太不夠朋友了,我與木匠急得要為你抹脖子。」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木匠,大傻子,你們的友情令我十分感激,我寧可交你們這種朋友,也不交醉鬼這種鬼精靈,今天要不是你們垂危,憑他醉鬼,就是叫人揪下了腦袋,我也照樣做我的清秋大夢。」

杜今康笑道:「所以醉鬼有自知之明,絕不逞強出頭。」

程一斧仍是悻然地道:「懶鬼,你知道我們是實心眼兒的人,更不該要我們。」

薛眠娘笑道:「我倒不是存心耍你們,我是在考驗一下這頭醉鬼,看他什麼時候才捨得從酒缸里爬出來。」

社今康道:「這就太不公平了,聽你一說,好像我醉鬼就是絕情寡義的人了,早知如此,我該多憋一下才對。」

那小夥子笑道:「杜伯伯,您別鬥氣了,您四位老人家雖然整日吵鬧,骨子裡卻情逾手足,誰都不會看誰吃虧的,而且薛姑姑今天不施展無影身法,故意失手遭擒,內心裡早有計較,具有很深用意的。」

薛眠娘笑道:「小鬼頭,你倒是精靈,我就不信你能猜出我的用心,你倒是說說看。」

小夥子微笑道:「您早看出今天勝過劉光遠不可能,日後必然還有一次交手的機會,所以不把絕藝一下子全亮了出來,造成了對方一個錯覺,下次才有機會攻其不備。」

程一斧連連點頭叫道:「著哇,想不到睡娘子還藏著一手,如此說來,以後我們還有得一拼。」

薛眠娘庄容道:「我留了兩手功夫的確是預留後步,但能否勝得了劉光遠卻實沒有把握,麻煩已經惹來了,躲也躲不掉,只好到時候再說,反正是不得安寧了。」

古秋萍道:「四位隱處棲霞山,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都是古某不自量力,打擾了四位的清靜,深以為咎。」

程一斧笑道:「古老弟,你也別客氣,我們雖然不履江湖,但傳聞卻聽得很多,對你只有佩服,一樣是學武功,你卻能不負所學,為鋤強扶弱而效力,跟你一比,我們只有慚愧,所以你在金陵約斗三魔,我與木匠不顧他們的反對,說什麼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那小夥子卻笑道:「程大叔,您這話可就欠公平了,杜伯伯跟薛姑姑哪裡會不管呢,杜伯伯早在三天前就叫我去準備黃磷松脂,準備亮一下了,只是他們兩位不像您跟爹那樣心急,一定要等萬不得已的時候才現身,出其不意,才可以制敵取勝。

今天您如果沉得住氣一點,不太早急著出頭,相信局面不會這麼狼狽,至少會叫那幾個老魔頭多吃一點虧回去。」

程一斧道:「這麼說還是我壞了事了!」

小夥子微笑道:「可不是,您稍等一下,把對方摸摸清楚,了解馬光前的空字訣底細以及崇黑虎的千毒掌,至少不會上了他們的當,也免了大伙兒為您操心拚命了!」

王爾化笑道:「小畜生,這還有你說話的餘地,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老大的毛躁脾氣,他能忍到那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何況他也沒吃多大的虧,一斧劈掉馬光前的一隻手,那可是真功夫,比醉鬼唬人的把戲高明多了!」

小夥子連忙道:「是!是!程大叔那一斧稱得上鬼斧神工,天下皆驚,今天轉危為安,全仗那一斧,依我看劉光遠功力雖高,技藝太雜,倒還不可怕,馬光前專一而精才是勁敵,如果程大叔不廢掉他一隻手,以您三位的技藝,恐怕都拿他無可奈何!」

古秋萍不禁訝然驚道:「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得,見解之精遠無人能及,天外三魔,劉光遠雖是其中靈魂,但技多巧詐,尚可以智力與之對抗,只有馬光前,昔年號稱大力神魔,就以力雄見稱,習得天魔秘籍中的空字訣后,更是難敵,因為他是硬碰硬的真功夫,今天若不是他心存不良,想以鬼門道取勝,程兄那一斧恐怕難以奏功!」

小夥子微笑道:「三魔武功雖高,到底邪魔歪道,難成正果,那個馬光前如果不想掩藏實力,拿出真功夫來,勝過程大叔並不困難,他偏偏要要奸詐,才自己吃了大虧,所以今天能化危為安,實在是僥倖而已……」

古秋萍不禁拱手道:「小兄弟識見精闢,佩服!佩服!」

王爾化笑道:「古老弟,這是小犬力行,今年才十五歲,我自己疏於管教,醉鬼睡娘子兩個人雖然閑下教了他一些玩意兒,卻越教越壞,你如果看他還有一點出息,以後不妨為他指導一點,把他扶成個正器。」

古秋萍愕然道:「這個古某怎麼敢當?四位都是絕世高人,在下望塵莫及,令郎雖然年紀尚小,卻也超出古某。」

王爾化正色道:「古老弟,我不是跟你假客氣,這小子資質雖還不錯,但跟著我們,卻永遠也學不成樣,因為我們的成功都是旁門左道,不登大雅之堂,這還是其次,我們四個不但疏懶成性,本身也有許多缺點,四個老怪物,教出了個小怪物來,說不定將來還會成個禍害了呢!」

程-斧庄容道:「這話我贊成,古老弟,你看我們的德性就知道了,言談行動,沒有一點配為人師的,這孩子跟著我們,縱然不學壞,也學不了好去,木匠叫他跟你學,我覺得很有道理,別的不說,光是你這番氣度風標,俠義心胸與處事態度,也值得他引為榜樣的。」

古秋萍倒是臉紅了,訕然地道:「程兄說得太過獎了,兄弟所作所為,無一足稱善道,現在江湖口碑,對古某也是不齒者居多,因為兄弟至少尚未脫黑道身份。」

王爾化笑道:「老弟別謙虛了,我們也不是輕易許人的,老弟雖然籍身綠林,卻沒有為自己落得一分好處,取不義之財,濟危扶貧,有口皆碑,光是金陵一地,受你好處的人就不知有多少,然而知道是老弟義舉的卻沒有幾個,就憑這一點行善不居,就值得我們敬佩的。」

程一斧道:「說的是啊,要不是沖著你,我們今天絕不會多管閑事,我們四個人在棲霞山上隱居了二三十年,根本就沒打算出頭了,都因為你老弟才拋頭露面,就憑這一點,你也不好意思拒絕我們吧!」

古秋萍十分為難道:「四位也許對古某不夠了解,最近這一段時間,古某跟大魔幫展開作對,行事才稍微正經一點,以前古某一樣是荒誕不經,只怕有負重託!」

杜今康笑道:「古老弟!我們欣賞你的就是這一點,如果你是死板板的,我們也不會把小鬼託付給你了,那小子古怪精靈,沒有個心計靈活的人也壓不住他,你的長處是圓滑而不失其正,這是我們不及的,要他跟你學的,也是這一點長處,你就別推辭了!」

古秋萍見他們言辭懇切,倒也不便再堅拒了,只得道:「只要小兄弟不嫌棄,以後我們互相切磋好了!」

王爾化見他答應了,連忙道:「力行,從今天起,我把你交給了古叔叔了,往後你要多聽他的指導管教!」

王力行倒是十分規矩地作了一恭,叫了一聲古叔叔,但隨即涎著臉笑道:「古叔叔!我跟著您要學的地方還多,您可不能藏私,因為我到現在,沒有正正經經學過一門功夫,程大叔的天賦神力我是學不成,家父瞧我不成材,根本不肯教我,杜伯伯跟薛姑姑一個愛喝酒,一個愛睡覺,難得有清醒的時候,興緻所至指點幾手沒個系統!」

古秋萍道:「我只要知道的,你看上眼的,只管提出來,我絕不藏私,但慚愧的是那太有限了!」

王力行笑笑道:「別的我倒不急,您剛才力斗李光祖與崇黑虎的幾手劍法,精微之至,可以教我嗎?」

古秋萍道:「沒問題,我的劍法師承於何梅仙前輩,但沒正式拜師,我可以做主,另外的七煞劍得自俞道長,相信他也願意公開的。」

王力行笑道:「那我就先謝謝了,學了那幾手劍法,配合薛姑姑的無影身法,下次斗天魔幫時,我也可以作您一個好幫手,還有一點,聽說天魔秘籍中的毒經在您那兒?」

古秋萍頓了一頓才道:「是的,那是飛天魔神王大光送給陶姑娘,她再轉贈給我的。」

王力行道:「您能否轉授給我呢?杜伯伯對這一門學問很有興趣,我也學了一點,但不夠精擅。」

古秋萍道:「那是陶姑娘的東西,我無權做主。」

陶芙忙道:「古大哥,我是個瞎子,拿著根本沒用,所以才轉贈給你,你有權做主,不必問我。」

王力行笑道:「我也聽說了,陶姑娘把毒經轉給您,她已完成使命,古叔叔,您現在可以答應了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還是不行,除非你取得陶姑娘的同意,東西是她的,我管不了,由我做主的話,我絕不讓第二個人過目,因為這不是一本好書。」

王力行道:「器物本無善惡之分,端在人為而已,我身經金陵四聖的熏陶,絕不會仗它作惡的,您應該相信得過。」

古秋萍道:「我連自己都信不過。」

王力行道:「可是您自己看過了。」

古秋萍道:「不錯,我是看過了,但我只看了各種毒藥的解法與癥狀,用以防範不為人所乘,從來不去研究如何配製,也從來沒想到要用它來對付誰。」

王力行笑道:「您又騙人了,您在揚州王金槍的家裡,用它來驚退劉光遠,在遊仙庄也曾用來卻敵。」

古秋萍愕然道:「你的消息倒很靈通。」

王力行笑道:「金陵是卧虎藏龍之地,什麼事能漏得過我們耳朵的,否則我也不會向您提出請求了。」

古秋萍苦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夠詳細,那兩次我只是虛張聲勢,卻沒有真正地使用,這兒的人都可以作證的。」

王力行道:「那不管,反正您答應對我不藏私的,天魔毒經既然您看過了,教教也沒有關係。」

古秋萍搖頭道:「就是這一點不能答應。」

王力行道:「那您是不信任我了,您不信任沒關係,連帶著也是不信任我爹他們,兩個月後他們就不管了。」

杜今康笑笑道:「古老弟,我們倒不是藉此要挾,這小子對用毒很有點鬼才,我會的那一點全叫他偷去了,但他還懂得收斂,沒用來害過一個人。這點可以保證的,你不妨指點他一二,將來對付天魔幫時也可以有用處。」

古秋萍庄容道:「假如古某有此打算,早就自己鑽研了,天外三魔也不會猖撅至今。」

杜今康道:「老實說,我們的武功也勝不了三魔,今天全是僥倖,兩個月後,生死實難預料。」

古秋萍朗聲道:「四位如果怕他們,大可由此退出,只要四位表明立場,天魔幫絕不會再找四位的麻煩的。」

杜今康笑笑道:「找麻煩倒不怕,大不了我們挪個窩,海闊天空,他們也找不到我們,只是我覺得老弟太固執了,有必可制敵之具,何必棄而不用呢!」

古秋萍道:「因為我認為天魔毒經厲害,流傳開來,其患尤甚於天外三魔,王大光以此經不容於三魔,可是他寧可以身殉而不願涉足,這是他偉大之處,古某為了尊重他的決定,所以才不願將之公諸於世!」

杜今康想了一下,才道:「我們與天魔幫作對,只是一時之興,反正我們與世無爭,也犯不著拿老命去拼吧!」

古秋萍拱拱手道:「是的!四位是犯不著,今日解圍之得,古某十分感激,程兄身上的餘毒,只須一日可清,在下當為之一效綿薄,事後四位遷地為良也好,跟天魔幫打個招呼也好,相信不會有麻煩了!」

杜今康道:「馬光前一隻手斷送在老程斧下,李光祖又吃了睡娘子一個大虧,他們恐怕不肯輕易善罷。古老弟,這是大家安危所關,你為什麼不肯通融呢!」

古秋萍搖頭道:「這不是通融的問題!」

杜今康道:「那我們只好遷地為良了,古老弟!實在很抱歉,我們不是臨時扯腿,實在幫不上忙!」

王力行道:「古叔叔你不會怪我們吧,杜伯伯原本是想幫你們一個忙的,只因為能力不足,才叫我提出這個要求,既然您不答應,我也不能硬叫四位老人家拚命……」

古秋萍笑笑道:「不會怪你們的,情況很明顯,天外三魔的武功高不可測,有各位援手,我們才免於一死,今天是靠著運氣,下次可不能再靠運氣了。」

王力行道:「古叔叔,我們的去留對你們有關係嗎?」

古秋萍道:「當然有關係,而且有很大的關係,今天四位大展神功,能令天下人心一振,兩個月後,如果金陵四聖不在,恐怕出場的還是我們幾個人,反之能得四位相助,天下豪傑將聞風響應,縱不能勝,聲勢可奪敵之魄,但事關生死,古某人不能強求各位。」

王力行道:「既然事情關係這樣大,您不能變通一下?」

古秋萍庄容道:「我沒有權利變通,這是正與邪的區分,用毒去對付惡人本無不可,但有失光明,練武的人首重氣節,如果我們不擇手段,與邪魔何異,更沒有資格去聲討他們了。

今天在場的人,雖然有一部分為了私怨,但大部分都是為俠義所趨。毅然與抗,這才是真正的俠義精神,失去了這種精神,武功再高也是沒有用的。

小兄弟,人各有志,我不便多說,反正天魔毒經絕對不能利用,哪兒有僻靜的地方,我好給程兄祛毒,其餘不必再說了。」

社今康笑笑道:「小子,怎麼樣,你服了吧!」

王力行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道:「古叔叔,小侄今後一定死心塌地跟著您,做您的跟班都行,只要你不趕我走,我為你做牛馬都甘心的。」

古秋萍連忙扶他起來道:「小兄弟,這是做什麼?」

王力行道:「古叔叔,你放心,我根本就不要您的毒經。」

程一斧也大笑道:「古老弟,俺們是真的服了你了,撇開武功不談,你這種守正不阿的心胸,咱家為了你賣了命也心甘的,你放心!酒鬼的鬼主意兒雖多,卻不會用毒,而且我們最討厭用毒的人,剛才是試探你的。」

王爾化笑道:「我這雙眼睛相人是不會錯的,都是你們不相信,非要來上這一下,現在該沒話說了吧。」

古秋萍愕然道:「原來各位是試探兄弟的。」

薛眠娘微笑道:「是的,古兄弟,說句老實話,我們四個人並不是真的不管事,而是覺得世間所謂一般俠義之士,假冒偽者居多,並不比那邪魔歪道好多少。

所謂正邪之爭,無非名利爭逐,狗咬狗一嘴毛,我們也就懶得多管閑事,倒不如悠遊山林,來得自在些,所以我們在棲霞山上,關起門來,打著金陵四聖的招牌,也不過自我解嘲而已,事實上哪一點夠得上一個聖字呢?倒是你兄弟的剛才那番凜然氣節表現,才不愧為俠中之聖。」

古秋萍連忙道:「這……在下哪裡敢當。」

杜今康笑道:「你別客氣了,你能叫小王八蛋誠心正意地跪下規規矩矩地磕一個頭,就是當得起了,你不知道這小雜種心多傲,我們四塊料都不在他眼睛里,他把我們金陵四聖加了一個字,叫做金陵四神聖。」

古秋萍笑道:「聖上加個神字,並無不敬之意。」

杜今康笑著道:「你不知道這小鬼多捉狹,拐著彎兒罵人呢,他說我們四神聖是廟門口的四大金剛,樣子唬人,實際上是泥塑木偶,是四個活死人。」

王力行笑道:「杜伯伯,我可沒這麼說,我只說您四位睜著眼不管事,空負一身所學,如果您四位老人家成了神仙倒也可不理塵世俗務,可是你們六根不凈,牢騷滿腹,眼前多少不平事,卻不肯伸手管一下。」

古秋萍笑笑道:「小兄弟倒是性情中人。」

程一斧笑道:「這小子雖然沒規矩,講的倒是實在話,所以也只好由他數落去,不過我們也深深感覺到這小傢伙不是安分的,一定得找個真正的俠義豪傑,好好地匡導他一番,讓他去創一番事業,選來選去選中了你。」

王爾化道:「古老弟的俠行義舉我們風聞已久,但光是道聽途說,我們還不放心,總要親自作證一下,但我們又懶又怕麻煩,不能盯在你背後調查你去,恰好你選中了金陵跟天魔幫決鬥,我們認為機緣湊巧,先插上一手,跟你攀上交情,再把小犬託付給你。」

杜今康搶著道:「不過這小子眼高於天,對我們的話總不肯置信,非要試驗你一下,所以才借著天魔毒經的原由,刁難你一番,小子!你現在總算了解古叔叔的為人了。」

王力行又作了一揖道:「古叔叔,請你原諒小侄無狀,其實小侄對您今天的守義不屈,已經十分心折了,但杜伯伯說知人不易,必須要慎重一點。」

杜今康笑罵道:「小王八蛋,你又往我身上推了,我可沒叫你要人家的毒經。」

王力行道:「杜伯伯叫我請古叔叔毀了那本毒經,我想古叔叔自己看過了,也許全記得了,毀了並不難。」

杜今康仍是笑罵道:「小鬼崽子,你以為那部天魔毒經像你背的唐詩三百首一樣,能穩熟就行了嗎?那是天地間的一部奇書,不知窮了多少人的心血鑽研才寫成。」

古秋萍庄容道:「杜兄說的不錯,這部書包羅萬象,搜集天下各種奇妙異毒,詳細解說性能與用法,其中有三十六種絕毒,可以在不知不覺間致人於死命,而且無藥可救,的確可以說是一冊最厲害殺人方法之大全奇錄。」

杜今康愕然道:「那是絕不能流人天魔幫之手了,讓他們得到了這部書,天下武林正義之士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古秋萍道:「豈僅武林人死無孑遺,連萬千無辜生民,都將遭受其害,因為有些毒藥練成后,是以一城一市的人為其施毒的對象,這一來將要有多少人送命呢?」

王力行道:「那怎麼可以呢?而且也沒有用處呀!」

程一斧道:「怎麼沒用,只是要用得其道而已,像這種厲害的毒物,可以不必真的使用,只要讓人知道我們擁有其物,就不怕人不屈服了。」

古秋萍苦笑道:「程兄說來容易,如果不經實施,誰會相信它的威力,一經施用后,施者自己也不能控制了,總想一次次地用下去,直到殺盡天下人為止。」

程一斧不通道:「哪有這種事呢?」

杜今康道:「不!我相信有此可能的,任何一種技藝,練成之後,第一個目的就是付諸實施,看看自己苦心的成果,怎麼捨得擱置不用呢?以我們自己為例,練成武功后,四個人共同相約不輕易炫世,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

古秋萍道:「天魔毒經的影響尤為其甚,如果鑽研其中,可以導致人入魔道,視殺人為樂事,彌足愈烈……」

杜今康愕然道:「這麼說來,這是一部邪書?」

古秋萍道:「它本來就是一部邪書,抄錄該書的天魔子本人就深受其害,但他畢竟良知未混,眼看看控制不住自己,就先把自己毒死了,死前在毒經的前頁註明其害,說是非有一個絕大智慧定力的人,不能鑽研此書,王大光得書之後,也不敢輕易動用……」

杜今康道:「老弟對自己有多大把握呢?」

古秋萍道:「這種事誰也不敢說,也不敢輕試,因為身入其中后,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那位天魔子手著天魔四笈,其修為之高,該是無人能及,可是他仍然無以自拔,逼得自殞其身,我怎麼妄比先哲……」

杜今康一嘆道:「這也說的是,古兄弟,照這樣看來,這部書還是毀了的好,因為它對人有害而無益!」

古秋萍庄容道:「我是有這個準備,但未到其時。」

「要什麼時候呢?」

「如果殲滅天魔,敉平邪惡,我第一件事就是毀滅此書。

假如實在沒辦法,我只一個打算了!

我只有向他們表示屈服,獻出此書……」

眾人都為之一愕。古秋萍接著道:「但是我會找一個最恰當的時機,將首惡集中在一起,才拿出這部書來,在書上我已預備好一種最厲害的毒藥,跟他們同歸於盡!」

瑛姑失聲道:「你自己也要陪他們死在一起嗎?」

古秋萍庄然道:「是的!那種毒藥在性能發揮的時候,周圍五里之內,盡成焦土,真到那時候,我自己也難以倖免,那部書也要化為劫灰,因此我先告訴大家一聲,如果我要求大家離開時,大家儘速遠離,在半個時辰內,撤離至五里以外,我從開始提出要求時,就定下時限了的!」

眾人臉上都浮起一陣欽色,沒有一個人能開口,最後杜今康笑道:「這只是最壞的一個打算,相信還不至於!」

陶芙上前道:「古大哥!沒有理由要你如此犧牲的,到時候由我去好了,毒經是王大光給我的,應該由我來……」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陶小姐,劉光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怎叫他不起疑呢,你縱有死心,恐怕也難以把他拖在一起!」

陶芙道:「你準備用什麼辦法,可以教我!」

古秋萍一笑道:「預先設計總有破綻的,萬一不行,反而連毒經都落在他們手中,也沒有預定好策略步驟,完全準備在那半個時辰內付之實施,見機行事!」

陶芙還要爭取,古秋萍道:「你別忘了毒經已轉贈給我,由我來全權支配了,何況事情未到絕望關頭時,我也不想施用這一招,此時未免言之過早!」

陶芙想想道:「好吧,不過我有個要求,真的到那一天,請你答應我在一起,跟三魔作對,是我硬把你拖進來的,否則你跟他們無怨無仇,根本趟不進混水!」

古秋萍也不加拒絕,笑著道:「可以,真到那一天,我總要找幾個人作陪的,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也不易騙過他們。

至於要哪些人陪同一死,我現在也無法預定,只有看情形再說了,我相信每個人都有捨己為人一死的決心,誰也不會退縮的,到時一定有你一份就是了!目前還是先找個地方,為程兄祛毒要緊!」

杜今康道:「那只有到睡娘子的府上去了,棲霞山的地方太小,一下也招待不了這麼多的貴賓!」

薛眠娘笑道:「醉鬼,我就知道你放不過我那幾壇好酒,你知道那是我將來留做嫁妝的……」

杜今康哈哈大笑道:「睡娘子,你別小氣,到了你這把歲數,嫁人也太遲了,何況誰會娶一個整天睡覺的老小姐呢?但也幸虧你遲遲不嫁,那幾壇女兒紅才越陳越香!」

古秋萍笑道:「原來薛女俠本籍不是金陵?」

杜今康道:「你怎麼知道的?」

古秋萍笑道:「只有浙紹地方的風俗,在生女之日,蒸黍制酒,埋在地下,等出嫁之日再取出饗客,至少也要經過十幾年的害藏,酒味醇烈,變為暗線色,乃有女兒紅之美稱,薛女俠本籍必是浙紹一帶,始有此陳釀!」

杜今康大笑道:「妙啊!古老弟真是博古通今,無所不知,連這種酒典都被你挖出來了,睡娘子芳華虛度三十六春,如果以她們的習俗十五歲就出嫁的話,現在不但子女成群,連孫子都有了,她的酒可以叫祖母紅了!」

薛眠娘微笑道:「酒鬼,虧你還好意思說,我五十壇藏酒,被你連哄帶騙,已經喝掉四十多壇,就剩下那五六壇,今天招待這樣多人,可沒你的份!」

杜今康道:「你別小氣,你家是紹興首富,移居金陵后,又是金陵城中數一數二的豪門,我才不相信你只釀了五十壇酒,大方一點,都拿出來好了,喝光了我負責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絕不會叫你做二輩子老閨女。」

薛眠娘斜了他一眼道:「剛才是你說的,我已經一大把歲數了,又懶又愛睡,誰還會要我呢?」

杜今康笑道:「別人不要,我要。」

薛眠娘哼了一聲道:「你也配,天下男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你,你別做這個清秋大夢吧。」

杜今康微笑道:「睡娘子,我們四個人相交多年,你總不能再嫁到別處去吧,木匠有了老婆,老程不解溫柔,算來算去只有我最合適了。」話才說完,眼前綠影飄忽,他連忙閃開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開開玩笑可不能認真的呀。」

可是薛眠娘算準他的行動,前一晃只是虛招,他才閃過還沒站穩腳步,綵綢已悄然飄至,纏在他的腳踝上,一下拋了起來,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跟頭。

薛眠娘還要掉第二下時,王爾化含笑上前勸住道:「醉鬼這張臭嘴實在該打,但今天看在人多的分上,饒了他吧。」

薛眠娘這才收回彩帶笑道:「醉鬼!你一天不挨揍就全身發癢,今天看在木匠的分上,權且饒了你,回頭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用裹腳布來收拾你了。」

杜今康老遠一拱手道:「得了,娘娘,你千萬高抬貴手,酒鬼一天不喝酒就全身無力,可就是怕你的裹腳布,去年蒙你抬愛,賜顧了一次,害得我大嘔三天,滴酒不進。」說完又朝大家笑道:「睡娘子一身都是芳香可人,就是那雙玉足其臭無比,她夏天睡覺時,只要脫掉蓮鞋,蚊子就不敢叮她,因為受不了那股味道。」

薛眠娘又拋帶去纏他,這次他可學乖了,拔腿先跑,邊走邊叫道:「我先走一步,到你家吩咐備酒去。」

薛眠娘狠狠地道:「回頭看我饒你才怪。」

語畢又朝群俠一笑道:「各位別見笑,我們是脫俗慣了的,行事全無規矩,所以才不敢拋頭露面出外行走。」

俞覺非道:「要這樣才好,率性而行,不為世俗所拘,鬧市中一樣可得神仙生涯,遊仙,你把遊仙谷閉絕人世,自謂仙境,可是你能比他們逍遙自在嗎?」

陸遊仙望他笑笑沒做聲。何蘭仙也朝他一笑,笑得他有點不好意思了,居然臉紅了起來。

古秋萍道:「程兄所中的毒拔除很費事,還要很多東西,薛女俠家中也方便一點,我們就打擾了。」

王力行道:「絕對方便,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薛姑姑家裡要什麼有什麼,比皇帝老子的寶庫還齊全呢。」

於是一行人談談笑笑,向金陵城中進發。

李小桃因她父親的關係,跟金陵城將軍府打過交道,雖然死了不少人,官府都未加查究,而且還知會就近的地方代為收殮。

不過古秋萍也交出了一筆銀子,請錢斯民在場維持,查明死者身份,以便好送交他們的家屬。

薛家的府第在金陵城西,果然是豪富世家。

但是因為薛家的人丁稀落,主人只剩下薛眠娘老大未嫁,她大部分的時間又在棲霞山上與另外三人相處,所以偌大一片宅院,顯得有點衰落了。好在她雇傭的人手不少,一下來了這麼多的客人,倒也接待從容。

杜今康先來吩咐了,客人到時,也不顯得匆促。

古秋萍要了所需的材料,為程一斧把餘毒祛盡,回到大廳上時,那兒已經高張筵席,等候多時了。

席間所談,無非是與天外三魔交手的經過,以及金陵四聖的身世。

他們四人的武學都得自家傳,除了王爾化是居棲霞外,其餘三人都是外地來的,無意邂逅頓成莫逆,也都在棲霞安頓了下來。

一晃就是二十年了。

他們雖然脫略形跡,但從不與外人交往,所以誰也不知道在金陵城中,住了四個身負絕技的高人。

當然程一斧所說的打柴是託詞。

王爾化的木匠也是唬人的。

他們只是家傳兵器,叫著好玩而已。

話談人正題,就是如何迎戰天魔幫的兩個月後之約,那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去挑戰,一個是等他們前來。

商討的結果都不太理想,在金陵待戰,太過驚世駭俗,這種鬧市之地,也不適合武林人士的大規模聚斗。

去到黃山挑鬥固然好過在金陵待戰。

但天魔幫的根據地在那邊,劉光遠行事不擇手段,很可能又布置什麼陰謀詭計,令人防不勝防。

如果要換了地方,一時間實很難找到合適的,因為這種大規模的械鬥,必須找空曠的所在地,而且還要避免局外人的注意,事先尚須有充分的準備。

研討了半天,俞覺非忽然道:「不如約他們到九華山去吧,遊仙谷外那片空地,正適合作戰場,而且那裡已經被天魔幫佔據過了,我們正好也利用這個機會,重加整頓一番,那兒地形險要,我的玄真觀控制住人山之路,作為前哨,也便於監督對方的行動,不怕他們鬧鬼。」

杜今康道:「地點是很合適,只怕陸莊主不同意。」

陸遊仙嘆道:「我以前為了一念固執,使得庄中的人慘受牽連,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再也不會私心自用了,何況遊仙谷已為天魔幫所據,還是靠著四位的力量收回來的,我無顏再以私谷自居了。」

杜今康忙道:「陸莊主可不能這麼說,遊仙谷是你苦心經營之地,雖為天魔幫所佔,但是主權仍屬於你,假如你不願意,仍是不必勉強,我聽古兄弟說起那兒的環境,洞天福地,世外桃源,的確也不忍其為血腥所染。」

陸遊仙惻然道:「那兒已經是血腥遍野了,留居庄中的人無一倖免,我實在愧對那些屈死的幽靈,如能在谷前一戰天魔幫,多少也可以為死者申一口怨氣。」

薛眠娘笑道:「陸莊主既然同意了,我們也就如此決定吧,金陵城被我們這樣一鬧,也不是安居之地了,假如事情能順利解決,我也準備在那兒覓一塊棲身之地了。」

王爾化道:「不錯,金陵是住不得了,我們又不像薛娘子擁資億萬,想搬個家都沒辦法,遊仙谷有這麼好的環境,我本來也想託庇到陸莊主治下去的。」

陸遊仙苦笑道:「王兄太客氣了,林泉無主……」

古秋萍笑道:「陸莊主也別客氣,雖說林泉無主,但那片地方是你經營出來的,當然你是主人,不過我相信金陵四聖願意移居,你也一定歡迎的!」

陸遊仙道:「豈止歡迎,連求還求不到呢!」

於是就這樣決定下來,在薛家住了一天,次日大家就啟程往遊仙谷而去。

古秋萍自有許多安排,因為他遊俠四海時,各地皆有人手,行事非常方便,找了個信得過的人,攜了戰書,投到了黃山的凌雲別莊去通知天魔幫。約定時日,叫天魔幫前來赴約。

他本人陪著大家,徑赴九華山,天魔幫果然撤走了。

遊仙谷中的布置也沒有受到破壞,由於莊上的人大部分死於非命,房子也空了出來,剛好可以安頓群豪。

由於金陵四聖出頭,燕子磯一戰,使天魔幫鎩羽而去,風聲傳出,俠林人士前來助陣的也頗為踴躍。

好在黑虎庄那一把火燒得並不徹底,許多房子還完好可用,凡是投身盪魔行列的人,他們都表示由衷的歡迎,由錢氏兄弟負責接待,居住在黑虎庄內。

遊仙谷與玄真觀的秘道乾脆打通了,便於來往。

古秋萍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玄真觀中,利用特殊的眼線耳目,了解天魔幫的動靜,幫著他辦事的,除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聶紅線外,就是瑛姑與李小桃兩個女孩子。

李小桃自從見到瑛姑之後,驚為天人,自慚形穢,對古秋萍已經收起了綺念,她覺著跟著聶紅線妥當些,因為她出身官宦之家,養成了驕橫的習性,與別人也格格不入,只有聶紅線是她最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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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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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俠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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