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夜探魔密
李鐵牛瞥了蹲在地上的劉翠娥和秦炎一眼道:「這一男一女,實在大可惡,平白無故的把我從家裡架出來,尤其那女的不知用的什麼法術,把我凍得簡直像掉在冰窖里。」
朱雲故作吃驚道:「原來你和他們不認識?那他們為什麼要跑到府上打擾呢?」
李鐵牛也故作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他們說要找我那堂弟阿貴,阿貴早在四年前就離家了,到現在連消息都沒有。他們找不到就把我不知要架到哪裡去。我哪裡是打擺子,又哪裡是求神拜廟,小的長了這麼大,從來就沒打過擺子。」
朱雲道:「他們現在已經落在老夫手裡,你準備要老夫怎樣處置他們?」
李鐵牛哼了一聲道:「這種狗男女留在世上也是作孽,乾脆宰掉算了!」
朱雲回過頭來道:「臭婊子,小頭陀,老夫本來不想殺你們,現在既然這位老弟說了話,就只好送你們上西天了。」
劉翠娥還是不吭聲。
秦炎卻囁嚅著開了腔道:「老前輩,得饒人處且饒人,您若肯高抬貴手,洒家絕不忘大恩大德,從今後一定好好做人。」
朱雲吁了口氣,道:「老弟,我看算了吧,不如給他們一條生路。」
李鐵牛想了想道:「小的這條命是老伯救的,一切由老伯作主。」
朱雲回身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也不願殺生害命,你們還不給我快滾!」
劉翠娥和秦炎雙雙站起身來。
秦炎在站起前還特地叩了個頭道:「阿彌陀佛,洒家今後一定要設法報答前輩的大恩!」
朱雲眼看兩人走遠,才說:「老弟,那位叫阿貴的當真沒回來?」
李鐵牛猶豫了一陣,才嘆口氣道:「不瞞老伯,我那阿貴兄弟的確回來了,還把一位姓朱的大叔帶回家裡,他說姓朱的大叔是位武林高人,還會什麼法術,阿貴兄弟也跟什麼人學了一身武藝。誰知他們卻被嚇跑了,可見他們都是騙人的,像老伯和那邊那位大哥才是真正了不起的高手。」
朱雲順手把臉上的黑紗扯了下來,笑道:「鐵牛老弟,你看老夫是誰?」
李鐵牛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朱大叔!」
他轉過頭去,道:「那位一定是阿貴兄弟了!」
李金貴也除去黑紗,走了過來道:「鐵牛哥,你受驚了!」
李鐵牛到這時才知道朱雲和李金貴是真正的高手,自己空有一身蠻力,比起人家來,實在差得太遠。
朱雲道:「鐵牛老弟,你現在該回去了,路上不會再有什麼事情。」
李鐵牛怔了怔道:「大叔和阿貴兄弟莫非不回去了。」
朱雲道:「我們還另外有事,可能要晚一些回去。」
李鐵牛兩跟直眨的道:「大叔和阿貴兄弟還有什麼事?」
朱雲道:「一時也說不清楚,我和阿貴老弟必須馬上行動,你先走,回頭再見!」
李鐵牛不便再問,道了聲再會,一臉茫然的轉身而去。
朱雲望向李金貴道:「老弟,咱們該儘快的趕到玄妙觀了。」
李金貴不解的問道:「大哥到玄妙觀還有什麼事?」
朱雲道:「劉翠娥和秦炎回去,必定要向什麼人報知今晚的行動經過,據我預料,玄妙觀一定有人在等著他們。當這些人知道秦炎和劉翠娥遇到了咱們兩個,也必定會商議如何採取行動,咱們也好在心理上先做個準備,這種機會如何能平白失去。」
李金貴一聽這話說得有理,他擔心的倒並非自己,而是恐怕對方今後再對李鐵牛不利。
朱雲見李金貴沉吟不語,忙道:「事不宜遲,咱們馬上趕路要緊。」
李金貴道:「大哥,到了玄妙觀,很可能會再度和人動手,你我的兵器都不曾帶在身邊,只怕不好應付。」
朱雲語氣一緊道:「絕對要避免動手,老弟,實對你說,今晚咱們在玄妙觀預料中所看到的,必定是絕頂高手,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是必定在場的,咱們就是帶了兵刃,也難是人家對手,不帶反而要方便些。」
李金貴道:「好,小弟聽大哥的。」
朱雲道:「咱們一定要設法趕在劉翠娥和秦炎前面,這樣才能剛好湊上熱鬧。」
李金貴心中一動道:「這並不難,離玄妙觀兩裡外處有條岔路,咱們還是順著田野快走,到了那條岔路,必定可以把他們兩個撇在後面。」
於是兩人又各展輕功,沿著田野間的小埂,放步急奔。
不大一會工夫,便到達另外通達玄妙觀的一條小路。
但他們並未緩下來,依然行進如飛。
這條小路是通往玄妙觀後門的,正好玄妙觀後面有一土崗。
朱雲道:「咱們先到土崗上去!」
李金貴道:「為什麼要先到土崗呢?」
朱雲道:「現在已是二更過後,觀里的道士們大部分已經睡著了,先察看一下何處尚有燈亮,咱們就直接往那裡去,免得進去以後瞎摸,難免暴露形蹤。」
兩人上了土崗,居高臨下,對觀內的景象,自然看得很清楚,不過因為玄妙觀範圍極大,即便看出某處有燈光,進去之後,也不容易找到。
觀內各處,仍可發現星星燈火,唯獨靠西北方的角落裡,似乎燈火特別明亮。
朱雲大喜道:「老弟,那裡叫無塵院,是玄妙觀最精緻的一座道院,是專門招待身份極為尊貴的賓客之用,平常不準閑雜人等進入。既然那裡燈光明亮,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一定是住在那裡了。」
李金貴目不轉睛的道:「正好,那裡在玄妙觀一角,不需經過內院,進去很方便。」
朱雲道:「他們為的就是隱秘清靜,遠離所有神殿,一般香客難以接近,不過對咱們來說,想接近反面方便了。」
他默了一默問道:「老弟,你在玄妙現住了那麼久,可知道夜間是否有巡夜的?」
李金貴道:「小弟雖然在裡面耽了一個月左右,但卻都在廚房裡,有沒有巡夜的,並不清楚。」
朱雲道:「其實玄妙現在當年老觀主松風主持時,也是座規規矩矩的道觀,在南陽一地,算得上是一處名勝,遠近前來朝拜燒香的善男信女,終日不斷,直到玄真等牛鼻子接掌后,才由正變邪。他不時暗地裡勾結江湖人物圖謀不孰,不過表面上卻還保持著原有樣子,所以夜間也許不會有什麼戒備。」
兩人打量好無塵院的位置,隨即下了土崗,由圍牆外繞向西北角,然後越牆而入。
果然並未發現守衛或巡夜的道士,他們落腳之處不遠,便是無塵院待客大廳的後窗,而燈光正是由後窗發出來的。
尚未到達後窗,便聽到大廳內多人說話的聲音。
朱雲和李金貴屏息躡蹤來到窗下,各據一角,從窗隙偷偷向里望去。
但見大廳內燭火高燒,有坐的,有站的,竟然有十幾人之多,而且不難看出其中大部分的身份都十分特殊,即便在一般武林盛會中也難得一見。
在上首席位中,右邊是位白髮覆肩但面色卻既紅且嫩的老者,兩眼明亮精芒閃射,身穿白緞長袍,前胸綉了一個斗大的太極圖。
左邊是個全身綾羅,花枝招展、珠繞玉圍的美艷絕倫的婦人,雖然並未開口說話,卻眉梢眼角,不時流露著騷人如醉的風情。
另一邊赫然竟是朱雲和李金貴下午在卧龍崗遇見的苗疆十八峒總峒主金蛤螟藍天豪和他的渾家胡麗仙。
這兩人居然也到了玄妙現,怎能不使朱雲和李金貴大感驚異。那麼他們前往卧龍崗又是做什麼呢?
那先前一對男女,李金貴自然並不認識,但朱雲卻在多年前見識過一次,正是太白山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
這南北兩對魔頭,男的和男的比,一看便知太白山的要比火雲洞的好看得多。女的卻是爭妍鬥豔,各領風騷,令人看得眼花撩亂,很難分出高下。
她們的排場都比另一半大,各人身後都站著一個打扮得嬌嬌嬈嬈,綽約多姿的丫環。
遠遠坐在一角的,是那位丰神俊朗、飄然出塵的中年儒士,這人朱雲倒呈至今弄不清他的身份來歷。
他手持摺扇,一副悠閑自得模樣,似乎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下首相陪的,也有好幾個。
為首的是個有如殭屍般的枯瘦老道,頭戴九梁道冠,身穿水火八卦衣。緊挨著他的,仍是個骨瘦如柴、兩頰深陷、灰眉垂目、細頸項、小腦袋的道人。
這兩人連李金貴也認得,是由茅山三清觀趕來的天昊道長和太虛老道。
再後面便是玄真、玄法、玄月三位觀主。
他們因為輩份低,只夠資格敬陪末座。
只聽無極老魔褚朴問道:「藍總峒主,剛才咱們談到卧龍崗上那位奇人,你今天路過那裡,可曾找到他沒有?」
金蛤蟆藍天豪道:「那奇人雖說在卧龍崗,卻打聽不出他的詳細隱居地點,不過今天藍某和內人到卧龍崗的真正目的,是要瞻仰瞻仰孔明大仙的遺迹。」
褚朴愣了一愣道:「孔明大仙是誰?」
藍天豪道:「就是三國蜀漢的大丞相諸葛仙人。」
褚朴嘿嘿笑了起來道:「原來你說的是諸葛亮,把他稱為大仙,褚某倒是第一次聽到。」
藍天豪塌鼻樑下面的朝天鼻孔掀動了幾下道:「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大仙,想當年藍某的祖先孟大統領被他活捉了七次,又連放了七次。連孟大統領都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老人家不是神仙是什麼,時下的所謂海外七仙,只怕替他老人家提鞋他都不要。」
褚朴像是來了興趣,道:「你可在卧龍崗上看到什麼諸葛大仙的遺迹?」
藍天豪道:「都看到了,他老人家好像就坐在那間草房子里,藍某還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褚朴笑道:「藍總峒主和夫人迢迢數千里來到中原,就是特地給諸葛大仙磕頭的?」
藍天豪立即臉色一凝,他本來長相駭人,這一來更加恐怖,幾乎有令人不寒而懍的感覺,道:「實對諸位講,藍某和內人是特地來找兒子的。」
褚朴一愣道:「令郎藍雲賢侄難道不在苗疆火雲洞?」
藍天豪搖頭道:「藍某那長不大的孩子四年前離開家,到現在不曾回去,連消息也不見半點,不然藍某和內人怎會老遠趕到南陽府來。」
褚朴道:「既然沒有消息,藍總峒主又怎知令郎在南陽府?」
藍天豪蛤蟆嘴一噘道:「他在南陽府失蹤的,藍某當然要到南陽府來找。」
褚朴哦了一聲道:「老夫想起來了,四年前我那兩個女弟子曾到玄妙觀參加過七派秘會,據他們回去說,令郎也被藍總峒主派來參加過。」
「這就對了。」藍天豪兩隻銅鈴般的圓眼,光芒閃爍的瞥向玄真玄法玄月三人道:「你們三位觀主,今晚要給本峒主一個交代,我兒子是到貴觀開會失蹤的,貴觀絕對脫不了干係!」
玄真、玄法、玄月頓時全變了顏色,幾乎答不上話來。
藍天豪兩眼驀地泛出紅光,幾乎要冒出火來,冷冷接道:「今晚你們三位觀主若交代不出原因,本總峒主就把隨帶而來的所有毒蠱,給你們放遍了玄妙觀,讓這座玄妙觀人畜不生,永斷香火!」
這老魔說翻臉就翻臉,三句話不來就雷霆大發,實在大出大廳內每個人的意料之外。
玄真再也忍不住,臉色一變道:「藍老前輩有話好好講,何必發這大脾氣?總該先給貧道一個開口的機會!」
藍天豪頓時滿面青筋暴起,探手入懷,抓出一把金蠶來。
一把金蠶,足有二三十條,全都通體火紅,表皮發出金光。
其實這些毒物雖說是金蠶,但頭部卻極似毒蛇,一條條昂首吐信,尤其那紅舌吐出去足有半尺長,比身子長出數倍。
二三十條金蠶不停的吐著紅信,交織成一片燦爛而又恐怖的活動畫面,看的人人心裡發毛。
突見藍天豪手勢一揚,其中三條金蠶,如出籠之鳥,發出嗡嗡之聲,又像能自動尋找目標一般,疾向玄真、玄法、玄月三人頭上飛去。
窗外的朱雲和李金貴,到這時才知金蛤蜞藍天豪尚弄不清他的兒子火雲魔童藍雲已落入白氏家族手中。
反正玄妙觀的三位觀主目前已不是正道的出家人,讓他們互相殘殺最好不過。
這時,那三隻金蠶都已各自停在玄真、玄法、玄月頭上。
玄真等三人正要伸手去抓。
突聽天昊道長關天嵐喝道:「不許動!」
玄真等三人聞聲警覺,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
原來天昊道長深知藍天豪對施放金蠶布蠱之術,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金蠶雖已脫手,仍能隨著意念控制。
此刻金蠶停在玄真等三人頭上,只要藍天豪不示意攻襲,它們便蓄勢不動,隨時候命。但若對方貿然伸手撥弄,它們卻必定發起攻擊。
那毒信射出之後,其力足可穿透手掌,然後毒汁很快便會順著手臂擴散到全身,使人陷於麻庳,再漸漸潰爛,直至身死。
天昊道長接著向藍天豪打個稽首道:「藍總峒主請息怒,他們都是晚輩,有話不妨先和貧道談,何況事情總該先問明白才對。」
藍天豪手指向後一勾,那三條金蠶,果然又嗡嗡作聲的飛回他的手掌。
他面色不帶半點表情,似乎要故意炫耀施蠱神技,接著右手五指一張,那二三十隻金蠶,全部飛散空中,在各人頭頂飛舞盤旋,嗡嗡之聲大作。
它們且飛且吐著半尺多長的紅信,整座大廳內,燭光照射下,像在閃電飛虹一般,蔚為奇觀。
但卻看得人毛骨悚然,心中直冒冷氣。
突見無極老魔並未怎樣作勢,全身竟然散發出一種霧氣。那霧氣冉冉上升,範圍漸擴漸大。
不大一會工夫,竟然在頭頂形成一個丈余方圓的霧圈,就像一頂白色的傘蓋般,逼得飛舞盤旋的金蠶,都無法接近,一隻只全遠遠躲去。
這顯然是無極老魔褚朴不甘示弱,有意和金蛤蟆藍天豪鬥法。因為他們南北兩大魔頭,一向是誰都不服誰的,雖然他們至今還不曾正式較量過,但褚朴卻看不慣藍天豪那種囂張的神氣。
藍天豪似是也不願傷了和氣,掌勢上翻,五指一收,那滿空飛舞的金蠶,便全又收了回來。
天昊道長連連喝彩道:「兩位的獨門絕技,各擅勝場,貧道今晚算是開了眼界!」
藍天豪又疑下臉色道:「老道長希望雙方把話說明白,有關犬子的下落,看他們三位觀主還有什麼話說?」
玄真躬身說道:「令郎四年前曾到敝觀參加七派秘會,固然是有目共睹的事,但他後來卻因和修羅門的人起了衝突,以致被修羅門捉走,為了這件事情,也使得敝觀和修羅門結怨,連無極前輩的高徒劉二姑娘也遭到修羅門的追襲。祁連派的秦尊者為保護劉二姑娘,施放火器阻止追兵,竟把敝觀燒了一大片,使得敝觀損失不小。」
無極老魔褚朴搶著頷首道:「這事小徒翠娥回去曾對老夫說過,所以老夫這次到中原來,也希望能見見修羅門主金浩,彼此當年本屬同脈,不該結怨。」
藍天豪哦了一聲道:「原來其中還有這麼一段經過,那是藍某錯怪責觀了。不過藍某的苗疆十八峒,一向和修羅門並無怨隙,他們實在不該把犬子一扣四年。藍某既然來了,少不得也要找到修羅門去。」
褚朴道:「可惜修羅門好像已經搬走了,老夫日前曾親筆修書一封,派小徒翠娥送給金浩,竟然不得其門面入。」
只聽玄真道:「即便修羅門不曾搬走,藍老前輩也用不著去找。」
藍天豪翻了翻兩隻牛眼道:「大觀主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藍某就把兒子送給修羅門做一輩子人質?」
玄真嘿嘿一笑道:「據貧道所知,令郎被捉到修羅門以後,修羅門又出了內奸,竟把他又擄到白家大院去了。」
藍天豪雙耳無風自動,扇了幾扇道:「有這種事?那麼本總峒主應該到白家大院去找了!」
玄真道:「白氏家族自從當年和修羅門火拚一場后,雙方傷亡慘重,二十幾年不曾暴露形跡。只在四年前一度有人出現,從那以後,又已銷聲匿跡,很可能也是人去樓空了。」
藍天豪冷哼一聲道:「不管如何,老夫決定到白家大院走走,他們如果不交出我的兒子,我就把整個白家大院布下毒蠱,讓他們雞犬不留!」
褚朴微微一笑道:「莫非藍總峒主和白家也有過節?」
藍天豪發出一聲慘笑道:「當然有,犬子當年看上了白家的白嫦娥,她不肯答應不打緊,反向犬子下了毒手。若不是我那孩子命大,只怕早在二十年前就完蛋了,要知道藍某就只有那麼個寶貝兒子。」
褚朴又是微微一笑道:「藍總峒主不必著急,老夫那徒兒翠娥和祁連門的秦小頭陀已去捉拿一個叫阿貴的孩子去了,只要把那孩子捉來,必可拷問出白家大院的消息。」
藍天豪一愣道:「去捉拿一個孩子做什麼?他又怎會知道白家的消息?」
褚朴道:「因為那孩子就住在白家隔壁,而且據說還和白家的人有來往。」
藍天豪道:「褚老哥捉他來,就是為的打聽白家的消息?」
褚朴頓了一頓道:「那倒不是,老夫是聽說那孩子頭有仙骨,資質非凡,是塊難得的渾金朴玉,若能加以細心琢磨,將來必有極大成就。」
藍天豪道:「那是褚老哥想把他列入門牆了,這小子可真有福氣。」
褚朴道:「這樣的人才,誰不想要,實不相瞞,老夫的太白門,已是後繼無人了,只有兩名女弟子,成就也並不大。尤其內人,早就想收一名男弟子,自從小徒回去告知此事後,她就急著要看那孩子,我們這次從太白山趕來南陽,主要就是為了他。」
藍天豪牛眼眨動了一陣道:「令徒既然在四年前就已經發現了他,為什麼當時不帶回去?」
褚朴頓時面帶慍意,冷哼一聲道:「都是一些混帳東西橫加阻撓,先是北崆蛔朱雲那狗東西要把他搶走,後來又殺出修羅門,最後誰也沒收得到。」
他語氣稍頓,神色更為惱怒,接道:「所以這次內人和老夫才親自出馬,若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敢來爭奪,老夫決定不惜大開一次殺戒!」
一直不曾開口的長春夫人齊漱玉,這時卻瞪了褚朴一眼道:「閉上你的嘴,動不動就要開殺戒,你想做第二個黃巢么?好寶貝當然人人要爭奪,你想要,別人也想要,有什麼稀奇的!」
這女人雖是滿面嬌嗔,但卻依然鶯聲嚦嚦,有如珠滾玉盤,聽得大廳內不少人都有些耳軟心酥。
褚朴是懼內出了名的,連忙涎臉陪笑道:「夫人責備得是,殺戒豈是隨便開的。」
長春夫人齊漱玉冷聲道:「翠娥那丫頭去了這麼久,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事情?」
褚朴哈著腰道:「不可能,她們去的是鄉下,鄉下人誰敢惹她們。」
玄真插嘴道;「也許是找不到,據貧道所知,那個阿貴四年來一直不在家裡,哪會這麼巧劉姑娘和秦尊者一找就找到。」
褚朴對玄真的獻殷勤並不領情,冷聲說道:「她們找不到必定很快就會回來,難道還會老守在那裡不成!」
窗外的朱雲和李金貴也有些等得不耐煩,論時間劉翠娥和秦炎早應該回來了,為什麼還不見人影。
其實他們並未想到,這對男女因為在路上弄得灰頭土臉,連走路都打不起精神,尤其劉翠娥因為無處出氣,一路對秦炎罵個不停,哪裡能按時趕回。
長春夫人斜睨著褚朴道:「老鬼,我看咱們還是先回房睡覺吧,明天再聽取翠娥丫頭的回報。」
真是巧得很,褚朴還沒來得及回答,兩條人影,已奔進大院,正是劉翠娥和秦炎。
褚朴對兩人這麼晚才回來,本來就沒好氣,又見不曾帶來李金貴,越發著惱,沉下嗓門道:「人呢?」
劉翠娥本就一肚子怨氣,又見師父沒有好臉色,心裡一急,不覺進出了眼淚,道:「師父,師娘,我跟黑驢根本就沒找到李金貴!」
她在這多人面前,公然稱秦炎黑驢,難免不少人都覺得好笑。
秦炎四年前第一次到玄妙觀時,目空四海,自大自尊,似乎威風不可一世,簡直有些不曉得天高地厚。
這次來因為正在追求劉翠娥,低聲下氣習慣了,性子也改了不少,又因火藥火器已被師父收走,更使他自感英雄無用武之地,想威風也威風不起來了。
劉翠娥早在幾天前就帶他見過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夫人齊漱玉,他為了在這一對男女魔頭面前討得好感,簡直乖得像孫子。
而褚朴和齊漱玉也看出劉翠娥不過是在利用他,根本不可能讓他討到便宜,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不予過問。
如此一來,在秦炎的心目中,雖然暫時得不到劉翠娥的青眯,卻只感將來希望無窮,因為至少兩個老魔頭並不反對。
褚朴見一向好強的女弟子忽然掉下眼淚,不由怒氣全消,堆下笑臉,拍拍她的香肩道:「今晚找不到,可以下次再去找,二十幾歲的女孩兒家了,大廳廣眾之下哭哭啼啼,多不好意思。」
劉翠娥揩拭著淚痕道:「他離家四年多,根本不曾回來,下次去還不照樣空跑一道。」
褚朴臉色一變道:「他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劉翠娥道:「他家裡住著一個叫李鐵牛的大個子,我們曾逼問過李鐵牛,看樣子他是真不知道李金貴的下落。」
秦炎搶著說道:「老爺子,我們本來已把李鐵牛押了來,誰知在半路上殺出兩個程咬金。」
褚朴漫不經心的道:「程咬金是唐朝人,和好漢秦瓊是一夥的,死了將近千年,怎麼現在還會殺了出來?」
秦炎乾咳了兩聲道:「老爺子,小僧不過是打個比方,總之是半路里殺出兩個人來。」
褚朴依然毫不在意的道:「這一帶都是鄉下人,殺出兩個鄉下人何至大驚小怪,你們的身手都很不錯,還怕兩個鄉下人不成?」
秦炎只急得毗牙咧嘴的道:「您老人家不知道,這兩人身手高得實在不得了,小僧和劉姑娘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一來褚朴終於吃了一驚,大廳內所有的人也都心神一震。
褚朴皺下白眉道:「莫非南陽一帶,竟是藏龍卧虎之地?」
藍天豪不甘寂寞的道:「褚老哥,這還用說么,若不是藏龍卧虎之地,哪來的卧龍崗?」
褚朴並未理會藍天豪,轉頭瞥了劉翠娥一眼道:「我不信你那『冷煞手』和『寒水功』就派不上用場,除非找不到機會下手!」
劉翠娥囁嚅著道:「弟子全用上了,誰知那人竟毫不在乎,像根本沒事一般,連弟子也弄不清到底什麼原因。」
褚朴何等機警老辣,這時心裡已有了數,卻故意再問秦炎道:「冷的不成用熱的,秦小師父,你的火藥火器為什麼不拿出來用?」
秦炎顯得大為尷尬道:「老爺子,您可能還不知道,小僧的火藥火器,全給師父收走了!」
褚朴確實不知這事,吃了一驚道:「令師巫天尊遠在祁連山,怎會收去你的火器火藥?前幾天老夫還見你身上帶著百寶囊。」
秦炎道:「他老人家今天一早來過,當時曾把小僧嚇子一跳,臨走時恐怕小僧鬧事,乾脆把東西收走,所以才使小僧英雄無用武之地,不過他說過幾天會發還的。」
褚朴兩眼直眨的道:「有這種事?收了你的火藥火器不算什麼,老夫是覺得令師巫公明怎可能離開祁連山來到南陽。」
玄真忙打岔道:「老仙翁,巫天尊的確來過,當時貧道等人都在場,他坐了很久才走。」
褚朴搖頭晃惱愣愣的道:「老夫和巫公明也算是故交了,他為什麼不等老夫來了以後見見面再走?」
玄真道:「他也說過,要等和老仙翁見見面再走,但因老仙翁來晚了一步,他因為有急事等不及便先走了,誰知他前腳走,老仙翁和夫人後腳就到了。」
褚朴道:「老夫當時因為臨時有事,耽誤了行程,所以才晚到了一會。大觀主,他來時在座的還有誰?」
玄真道:「除了貧道和玄法師弟外,另有陰山邵北沖大俠,東瀛來的山本大力先生,再就是目前在座的陳先生。」
他說著向遠遠坐在一旁那位風度翩翩、超然出塵的中年儒士看了一眼。
褚朴這才注意到那中年儒士的氣度不凡,也望了一眼道:「陳先生是讀書人,貴觀把他請來參與機密大事,必定有借重之處了?」
玄真道:「陳先生是卧龍崗附近的一位隱士,上通天文,下曉地理,胸博六藝,文才無雙。貧道千方百計打聽,好不容易才把他請下山來,只因將來要破去鐵筆峰的『九九歸元大陣』,以便開採寶礦,所以必須這樣的人才參與機密,只可惜他身無武功,不便親自到場勘察。」
藍天豪聽到這裡,啊了一聲道:「莫非陳先生就是傳說中卧龍崗上的那位高人?」
陳先生到這時才手搖摺扇,淡淡一笑道:「藍總峒主太看得起晚生了,傳說中卧龍崗上郡位高人,晚生也曾尋訪過多次,可惜始終無緣相遇,令人大有『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之感,晚生一介山野耕夫,豈能與那位奇人相提並論。」
他說話不疾不徐,字字鏗鏘有力有如金石之聲,越發顯得氣質不凡。
褚朴再問玄真道:「還有別的人在座沒有?」
玄真內心怦然一動道:「還有就是北崆峒的朱雲大俠……」
褚朴不等他說完,便急急問道:「什麼?北崆峒的朱雲也來了?」
玄真道:「貧道也覺得奇怪,他是不請自來的,身邊還帶了個年輕人,據說是他的弟子。」
劉翠娥趁機說道:「師父,他頭一天也帶了個弟子,和我們在圓覺寺相遇,他那弟子武功實在高得出奇,黑驢本來要拿火器傷他,卻反而傷到了自己。」
褚朴低頭沉吟了下道:「朱雲怎會也來到南陽?你們剛才在半路遇到的那兩人,會不會就是他們?」
劉翠娥搖頭道:「不是他們,弟子和朱老怪多次相遇,而且還交過手,哪會看不出他。」
褚朴道:「他們都是什麼模樣?」
劉翠娥道:「兩人都用黑巾包頭,看不出面目。」
褚朴冷笑道:「既然如此,又怎知不是他們?」
劉翠娥道:「他們的聲音不對,而且兩人以兄弟相稱。」
褚朴道:「他們可不可能是從李金貴家裡出來的?」
劉翠娥道:「他們是從半路攔截的,而且和那個李鐵牛也不認識。」
褚朴默了一默,頜首道:「老夫明白了,若非朱雲那小子,定是修羅門和白家的人乾的。」
玄真道:「可是修羅門和白家的人都已銷聲匿跡了!」
褚朴嘿嘿笑道:「不是老夫不敢恭維,你們玄妙觀這些年來,只是關著門在自我陶醉,根本不明白外面的風雲變幻。老夫這次既然來了,索性就在貴觀多住幾天,以便看場熱鬧。」
這幾句話說得玄真、玄法、玄月三人全都面紅耳赤,連天昊、太虛兩位老道也大有無地自容之感。
大廳內沉寂了許久。
玄真才道:「老仙翁要多住幾天,敝觀正是求之不得,過些時便要進入鐵筆峰『九九歸元大陣』勘察,有老仙翁和藍總峒主在場,那就萬無一失了。」
玄真這話倒是肺腑之言!
他深知「九九歸元大陣」乃是抱玉真人所設計,而且隱仙谷內除抱玉真人主外,尚有丁中齊等,自己這方面若沒有絕頂高人參與,如何是人家對手。
如今南北兩大魔頭來到了玄妙觀,正好可以用來對抗隱仙谷,而且山腹內寶礦無盡,只怕數十年都開採不完,分一些給別人也無所謂。
褚朴笑道:「大觀主希望老夫幫忙,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我倒並非想發大財,而是要弄些珍珠寶石送給夫人做佩飾。」
藍天豪也趕忙說道:「咱們是志同道合,內人也要珍珠寶石裝扮裝扮,而且我那火雲洞,也要找些寶物布置布置。」
玄真忙站起身,打個稽首道:「貧道多謝兩位前輩慨允相助,時間不早,諸位就請安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