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一天又一天,弟兄們天天出去,只留燕翎跟賈秀姑在。

可是天天出去的弟兄們,天天回來的時候,一個個都臉色凝重。

這就不用問,也不用說了。

誰都沒說話,燕翎跟賈秀姑不好問,陸順、路英跟弟兄們也不好說。

唯一說話的是陸順,他說的唯一一句話是「他們究竟躲那兒去了?」

這一天,第三天。

弟兄們陸續回來,仍然是臉色凝重,大傢伙低頭靜坐中,燕翎突然站了起來:「我上陸府去!」

大傢伙猛抬頭,賈秀姑忙道:「三哥,你怎麼還要去?」

燕翎道:「怎麼了?我從沒說過不去。」

賈秀姑忙望路英,是路英叫她別問,是路英叫她像沒事人兒的。

路英站了起來:「燕大哥,是我告訴賈姑娘的,你會聽她勸的,因為她搬出了老人家,只有搬出老人家來,才能攔得住你。」

燕翎沉默了一下才道:「小妹,路兄弟沒說錯,你攔住我了,我不能讓老人家白犧牲……」

賈秀姑忙道:「那你還要去?」

「我不能就這麼不露面了,我總得去跟陸大人說一聲。」

「我認為三哥不必去。」

陸順也道:「兄弟既然不打算投案,我也認為可以不必去。」

燕翎道:「請放心,他們留不住我的。」

路英道:「燕大哥去這一趟的目的何在?」

燕翎道:「我不能讓他認為我食言背信。」

「燕大哥既然不去投案,不管說什麼,他也會認為燕大哥你食言背信。」

燕翎神情震動,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陸順道:「兄弟,路英說得對。」

賈秀姑叫道:「三哥……」

燕翎定過了神:「我知道,可是那總比我就是不露面好。」

路英道:「燕大哥,你不是就此不露面,而是你再去見他的時候,已經不是現在這種情形了。」

燕翎道:「兄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還是認為我該跟他說一聲,至於他怎麼看我,那就全在他了。」

賈秀姑站了起來:「三哥……」

燕翎道:「小妹放心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他就要走,賈秀姑忍不住就要伸手拉。

就在這時候,一名弟兄奔了進來,直喘,進來就道:「燕大哥,有人找你!」

燕翎道:「誰?」

「就是以前找過你的那兩位姑娘。」

燕翎心頭一跳:「人呢?」

「她們倆看上去很不好,不能上這兒來,說在皮家慶宅等你,請您趕緊去。」

燕翎忙道:「皮家慶宅?」

路英道:「這麼說你是在城裡碰見她們倆的?」

「是的,我趕回來給燕大哥送信兒。」

路英霍地轉過臉來:「燕大哥,我給你帶路。」

燕翎沒客氣,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皮家慶宅在那兒:「偏勞兄弟。」

「說什麼偏勞,走!」

一聲「走」,兩個人閃電撲了出去。

賈秀姑想說話沒來得及,定過神,望那名弟兄:「兄弟,怎麼回事?」

那名弟兄道:「我在一條衚衕里聽見有人叫我,一看是那兩位姑娘,她們倆身子身虛,頭髮蓬亂,衣衫不整,掩掩蔽蔽躲躲藏藏的,說要見燕大哥,還說去老地方找了幾趟了……」

「咱們不在那兒了。」

「她們不知道啊!」

「兄弟說下去。」

「我跟她們兩位說燕大哥不在城裡,要帶她們上這兒來,她們說來不了,說在皮家慶宅等燕大哥,讓我趕回來送信兒。」

「她們有沒有說什麼事兒?」

「沒有,我也忘了問,就急急趕回來了。」

「這時候會是什麼事兒?」

陸順道:「八成兒那位白姑娘又出什麼事了,不管怎麼說,這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么?」

賈秀姑沒說話,誰也不知道她這會兒在想什麼?

***

燕翎跟路英趕到皮家慶宅,天已經大亮了。

天大亮了是天大亮了,可是皮家慶宅里看不見人,也聽不見什麼聲息。

皮家慶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前後院,十幾二十間屋子,斷壁危垣,遍地瓦礫,野草老高,滿眼凄涼。

怎麼挑這麼個地方見面。

大概是因為這兒安全。

燕翎輕聲叫:「小嫦姑娘、小娥姑娘!」

只這一聲,換來了一個忍了好久的哭聲:「少俠快來!」

燕翎、路英聽聲辨位,雙雙撲在後院。

後院堂屋的牆角下蜷曲著小嫦跟小娥,小嫦淚滿面,緊抱著小娥,兩個人都夠虛弱,頭髮蓬散,衣衫不整,簡直就是兩個要飯的。

燕翎急過去把脈,還好,小娥只是過於虛弱,沒別的毛病,他什麼都沒說,先救人,讓路英扶著小娥,他從小娥背後渡入真氣。

小嫦在一旁直哭:「小娥,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姑娘怎麼辦?我怎麼辦?」

「小娥,咱們還要回去見姑娘……」

「小娥……」

「小娥……」

小娥臉色轉好,燕翎又助小嫦一臂之力,兩個人都有精神,翻身拜倒,就要磕頭。

燕翎攔住了他們倆:「兩位姑娘,出了什麼事了?」

小嫦道:「我家姑娘派婢子們來找少俠,婢子們上城外那個地方去了幾趟,沒見著一個人……」

燕翎道:「我跟他們弟兄們遷往別處去了。」

「婢子們不知道,婢子們是逃出來的,沒找到您不能回去,又怕讓六王爺派出來的人找到,所以一直躲躲藏藏的,吃不好,睡不好,又擔驚害怕,才弄成了這個樣兒。」

原來如此。

燕翎道:「都是因為我,把你們兩位害成這樣。」

小娥道:「少俠別這麼說了,總算找到少俠了,已經是萬幸了。」

「白姑娘派兩位姑娘出來找我,有什麼事么?」

小嫦道:「我家姑娘讓給少俠送樣東西來。」

「什麼東西?」

小嫦說完話就探手入衣內,從貼身處取出了一個絹包,不知道是什麼,看來相當要緊。

燕翎正想再問,小嫦已打開了那個絹包,取出了一方摺疊著的紙,雙手遞給了燕翎。

這是什麼?

燕翎忙接過打開,一打開,他為之心頭連跳,忙轉望路英:「兄弟,是那張自供狀!」

可不正是那張自供狀,完好如初,連一點破邊都沒有。

路英大喜,直叫:「太好了,太好了……」

燕翎何嘗不喜?忙轉過臉去道:「這東西怎麼會在白姑娘那兒?」

小嫦道:「聽我家姑娘說,是從那個姓烏的手裡要過來的。」

果然落在了那個「兵馬司」的手裡,也足證他搜過老人家的遺體。

燕翎道:「真是太謝謝白姑娘,真是太謝謝白姑娘了,我正在到處找它。」

「我家姑娘就是想到,您一定用得著它,所以才讓婢子們逃出來,送給您的。

路英道:「沒有錯,燕少俠正需要用它,白姑娘真是及時雨。」

小嫦道:「那婢子們就是再吃苦受罪,也值得了。」

燕翎臉上的喜意忽然不見了,他凝目望小嫦,小娥:「兩位可知道這是什麼?」

小嫦、小娥都點了頭:「知道。」

「兩位可知道,我要拿它做什麼用?」

「婢子們想也知道。」

「兩位都知道,白姑娘不會不知道,她怎麼會讓兩位把這東西送來給我?」

「事實上我家姑娘讓婢子們給少俠送來了。」

「這是我朝亂臣賊子賣國的罪證,我要把它呈交朝廷,這對貴邦大不利。」

「我家姑娘不會想不到。」

「可是……」

「以婢子們看,我家姑娘恐怕還是怕少俠落個殺官的罪名。」

是為了燕翎!

燕翎心頭震動,道:「可是對貴邦不利。」

「我家姑娘恐怕顧不了那麼多。」

顧不了那麼多,究竟是為什麼?

燕翎心頭再次震動,他沉默了一下,道:「貴邦那位六王爺,知道白姑娘拿到了這件東西么?」

「這個婢子們就不知道了。」

「最好是不知道,否則白姑娘……」

「少俠放心,以婢子們看,我家六王爺應該不知道。」

「何以見得?」

「要是我家六王爺知道,他早就從我家姑娘手裡要過去了。」

這倒是。

路英點了頭:「姑娘說的對!」

燕翎心裡為之一松:「那真是謝天謝地了!」

「我家姑娘要是知道少俠擔心她,一定很高興,只要我家姑娘高興,婢子們怎麼也值得了。」

燕翎心頭連連震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少俠,婢子們該回去了。」

燕翎定了一下神,道:「兩位姑娘出來,貴邦那位六王爺一定知道了。」

「那是一定。」

「那麼兩位姑娘回去……」

「沒有辦法,婢子們總是要回去的。」

「可是……」

「婢子們剛說過,婢子們值得,如今能得少俠關注,婢子們更值得了。」

「兩位姑娘……」

「少俠,婢子們必得回去,既然必得回去,也就必得面對。」

「兩位姑娘是為了我……」

「婢子們是為了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才是為了少俠。」

「兩位姑娘可以這麼說,只是我……」

「少俠能怎麼辦?婢子們必得回去。」

燕翎突揚雙眉,剎時間煞威懾人:「要是萬一兩位姑娘有點什麼,我……」

「少俠,那不是我家姑娘願意見到的,既不是我家姑娘願意見到的,也就不是婢子們願意見到的,少俠不用管了,我家姑娘跟婢子們自會應付,少俠還是趕快忙自己的事去吧!」

燕翎知道,小嫦、小娥說的是實情實話,他還真沒有辦法,沉默了一下之後,他言道:

「那麼,麻煩兩位姑娘代我謝謝白姑娘了。」

「少俠放心,您的心意婢子們一定帶到。」

說聲「謝」實在談不上什麼心意,燕翎也不願多解釋,他不忍,他道:「謝謝兩位姑娘!」

「少俠還跟婢子們客氣?婢子們告辭了。」

小嫦、小娥要走。

路英及時道:「『金家大院』已經沒人了,不知道白姑娘跟兩位遷往何處去了。」

小嫦道:「我們現在六王爺在京里的一位至交家暫住。」

她沒說什麼人?什麼地方?

路英還能不知道她不願說?也就沒有再問。

小嫦、小娥走了,是從屋上走的,兩個人身手矯捷輕靈,跟片刻之前判若兩人。

路英道:「燕大哥,她們兩位說的,恐怕是又一個賣國賊。」

「可能。」

「可惜她們兩位沒說那是什麼人?什麼地方?」

「讓朝廷去查吧!」

「對,朝廷也該做點事了。」

「兄弟,你就先回去吧!」

「燕大哥……」

「你給大伙兒送個信兒,讓大伙兒放心,我去見陸大人。」

「陸大人這時候在家么?」

「怎麼?」

「說不得進宮當他的差去。」

燕翎呆了一呆:「這倒是,那麼……」

「晚上再去吧!晚上我陪燕大哥去。」

燕翎沒說什麼,兩個人也走了。

***

這是一座大宅院,亭台樓榭一應俱全的大宅院。

就在這座宅院的水榭里,高高在上的坐著個白衣老者,正是那位六王爺。

這時候從外頭,一前二后的進來三個人,前頭手銬腳鐐俱全的美姑娘,是白素貞,後頭則是兩名提劍白衣人。

白素貞近前停住,微欠身:「見過六王爺。」

六王爺臉上沒有表情:「聽說你從幾天前就非要見我不可。」

「是的。」

「有什麼要緊事?」

「屬下要向六王爺自供罪狀。」

「你的罪狀我已經很清楚了。」

「屬下現在要供的罪狀,六王爺不知道,那是屬下新的罪狀。」

「新的罪狀?」

「是的。」

「你是說,以前有我不知道的事?」

「不是以前。」

「現在?」

「是的。」

「現在你還能犯罪?」

「事實如此。」

六王爺似乎想離座站起,可是他又忍住沒站起來:「現在你犯了什麼罪了?」

「六王爺可知道,那個燕翎手裡有一份他所殺南朝官員的自供狀?」

「自供跟咱們結盟的罪狀?」

「是的。」

「這跟你什麼干係,剛你不說你是來自供罪狀的么?」

「請六王爺聽屬下慢慢稟告。」

「你說!」

「是,燕翎所殺南朝官員這張自供狀,燕翎曾經交給他的義父攜來京里,準備交給南朝官員呈交他們朝廷,做為清查跟咱們結盟官員的依據……」

六王爺道:「可是他並沒有交出來。」

「那是因為他碰上的是跟咱們結盟的官員。」

「你是說,姓烏的?」

「是的。」

「怎麼知道?」

「燕翎的義父自絕以後,那張自供狀先是落在了姓烏的手裡,後來屬下跟他要了過來。」

「你是說後來落進了你手裡?」

「是的。」

「太好了,這張自供狀要是落進他們朝廷手裡,對咱們可是大不利,也等於救了姓燕的。」

「六王爺說得沒有錯。」

「那你有大功,怎麼說你有罪?」

「這正是屬下要稟知六王爺的。」

「說!」

「屬下已經把它交還燕翎了。」

「怎麼說?你……」六王爺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是的,六王爺!」

六王爺凝目打量白素貞:「你是說你出去過了?就這樣?」

「屬下沒有出去,屬下手銬腳鐐重刑在身,怎麼出去?」

「那你是……」

「屬下是派人去的。」

「派人去的?你派誰去的?」

「除了小嫦、小娥,屬下還能派誰?」

六王爺你的話聲忽然提高了:「你是說那兩個丫頭出去過了。」

「是的。」

「他們兩個已經回來了?」

「應該回來了,可是還沒有回來,可能是碰上什麼事耽誤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

「焉敢欺瞞六王爺,屬下所以自供罪狀,就是要說實話,六王爺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看看小嫦、小娥在不在你就知道了。」

六王爺怒拍座椅扶手:「好大膽的兩個丫頭……」

兩名提劍白衣人驚慌的躬下了身:「屬下等該死……」

「你們可不該死?那兩個丫頭出去了,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兩個提劍白衣人跪下了:「六王爺開恩,六王爺開恩!」

「還不快去看看,派人等他們回來!」

「謝六王爺恩典,要不要派人去找?」

「還找什麼?他們自己會回來,等他們回來,馬上帶來見我!」

「謝六王爺恩典!」兩名提劍白衣人磕了一個頭,起身急去。

白素貞道:「六王爺,是屬下派他們兩個去的。」

「我還能不知道是你派他們兩個去的!」

「要怪怪屬下,不能怪她們兩個,屬下這就是向六王爺認罪。」

六王爺又拍了座椅扶手:「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罪?」

「屬下知道,通敵賣國。」

「你可知道通敵賣國的罪會怎麼樣?」

「抄家滅門,誅九族。」

「知道你還……」

「六王爺明鑒,屬下無意通敵賣國。」

「那你……」

「屬下只為讓燕翎免於殺官罪。」

「可是那對咱們大不利,還是通敵賣國!」

白素貞沉默了一下:「不管什麼罪,屬下都認了。」

「你……」六王爺猛然站了起來:「金邦待你不薄,我待你也不薄!」

「六王爺,屬下不該來,六王爺也不該帶屬下來,他們南朝更不該有個燕翎。」

六王爺暴怒戟指:「住口,你給我住口,這回我絕不寬待,我要把你遣送回去治罪。」

「你要把誰遣送回去?」隨著這話聲,那位殿下……白衣年輕人進來了,他看見了白素貞,臉色陡然一變,霍地轉望六王爺:「您要把誰遣送回去?」

六王爺忍住氣,寒著臉:「你不用管,沒有你的事!」

白衣年輕人抬手指白素貞:「是她么?」

「我告訴你沒有你的事,我叫你不要管!」

「不行,今天我非弄清楚不可。」

六王爺忍不住氣,大聲道:「是她,怎麼樣?」

「是她就有我的事,我就要管。」

「你……」

「您為什麼要把她遣送回去,為什麼?您答應過我……」

「住口!」

「您本來就答應過我……」

「我叫你閉嘴!」六王爺怒極,揚手欲打。

白衣年輕人居然一動不動,等著挨打。

六王爺及時收手,一跺腳道:「好,你管!」

他原原本本把白素貞所供的罪狀,告訴了白衣年輕人。

聽畢,白衣年輕人臉色大變,兩眼都瞪圓了,緊盯著白素貞:

「是這樣么?」

白素貞毅然道:「是這樣。」

「真的?」

「真的。」

白衣年輕人一把抓住了白素貞的粉臂:「你就不能否認!」

「屬下為什麼要否認?」

「為了說給我聽!」

「說給殿下聽為什麼要否認?說給誰聽都是一樣。」

「不一樣!」白衣年輕人大叫,陡然揚手摑了白素貞,然後抓住白素貞猛搖,瘋了也似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白素貞清麗的粉頰上添了幾道紅紅的指痕,她一動沒動,語氣冰冷:「都到了這時候了,殿下還問屬下為什麼,豈不可笑!」

「我叫你笑,我叫你笑!」白衣年輕人揚手又要打。

白素貞粉臂一振,白衣年輕人踉蹌後退,他驚怒道:「你敢……」

白素貞冷若冰霜:「屬下就是來認罪的,屬下願認一切的罪,殿下可以以國法制裁屬下,不可以羞辱屬下。」

白衣年輕人戟指:「我要是以國法制裁你,你只有死路一條。」

「屬下隨時可以死。」

「還有你的家,你的九族。」

「殿下忘了,屬下只一個人。」

「你……」

只聽六王爺喝道:「來人!」

又兩名提劍白衣人閃身進來,恭謹躬身:「六王爺!」

六王爺一指白素貞:「把她押下去!」

恭應聲中,兩名提劍白衣人押走了白素貞。

白衣年輕人轉臉望六王爺:「您真是要遣送她回去?」

「當然。」六王爺道:「於公於私,我都要……」

「我不許!」

六王爺一怔:「怎麼說?你不許?」

「我不許。」

「剛才你不是很氣她……」

「那是我的事。」

「你不是不知道,也犯了什麼罪……」

「她犯了什麼罪都一樣。」

「你要醒醒了,她對你……」

「我知道她對我怎麼樣,她就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裡!」

「胡說……」

「我沒有胡說,也不是胡說。」

「不許你管我的公事。」

「我沒有管您的公事,您要是把她遣送回去,從那一刻起,您就沒有我這個兒子了,您自己看著辦。」

話落,白衣年輕人再也沒有多停留一刻,轉身出去了。

六王爺怔在了那兒,久久沒有動,沒有動一動。

他是氣,還是難過?恐怕都有。

做兒子的,要是能為一個女人跟他的天倫決裂,要他的天倫不生氣、不難過,恐怕很難。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才定過了神,緩緩坐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一名提劍白衣人飛步進來,恭謹躬身:「啟稟六王爺,小嫦、小娥帶到!」

六王爺臉色一寒:「帶她們進來!」

那名提劍白衣人恭應一聲出去了,轉眼間與另一名提劍白衣人押著小嫦、小娥進來。

小嫦、小娥很平靜,因為這原是她們意料中事,她們上前見禮:「婢子們見過六王爺。」

六王爺冰冷道:「回來了?」

「是!」小嫦、小娥毅然應聲。

「你們倆還敢回來?」

小嫦、小娥沒說話,這句話不好回答,總不能說:「因為我家姑娘在這兒。」

六王爺連拍座椅扶手:「你們倆膽子不小,你們倆膽子不小!」

小嫦、小娥仍然沒說話。

「見著要見的人了?」

小嫦、小娥一怔,忙道:「六王爺知道……」

六王爺怒喝「答話!」

「六王爺以為,婢子們出去就為見誰?」

六王爺冷笑:「東西交給了該交的人了么?」

小嫦、小娥大驚:「六王爺真知道……」

「我叫你們答話!」

小嫦、小娥忽然臉色一變:「六王爺把我家姑娘怎麼了?」

六王爺提高了話聲:「我叫你們答話!」

「姑娘!」小嫦、小娥悲叫一聲,雙雙轉身往外就沖。

但是沒能衝出去,兩名提劍白衣人攔住了她們倆。

六王爺又連拍座椅扶手:「你們倆想幹什麼?好大膽,好大膽!還不給我跪下!」

小嫦、小娥回身雙雙跪倒,兩個人都哭了:「六王爺,您把我家姑娘怎麼了?」

「這是她自己認罪招供的,剛才她還在這兒!」

「自己認罪招供?」小嫦、小娥一怔。

「你們倆跟了她這麼久了,應該想得到,這種事她會自己認罪招供。」

小嫦、小娥不說話了,也不哭了,顯然,她們倆想到了,也想信了,因為她們姑娘就是這麼一個人。

「答我問話!」六王爺接著又是一句。

小嫦毅然道:「是的,婢子們見著要找的人了,也把東西交給該交的人了。」

「你們真好。」六王爺冷笑:「主婢二人,一起通敵賣國!」

小嫦、小娥沒有說話。

「拿鞭子來!」

小嫦、小娥為之一驚,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一名提劍白衣人去取來一根皮鞭。

六王爺接過皮鞭來揚鞭就抽。

小嫦、小娥一動沒動,也沒吭一聲。

片刻之後,小嫦、小娥頭髮更亂了,衣衫也破了,身上添了數不清血紅的鞭痕。

六王爺停了手:「你們兩個,難道沒有話說?」

這意思是說她倆不求饒。

小嫦說了話,話聲帶著顫抖:「打吧!六王爺,打死婢子們,婢子們罪有應得。」

「你當我不打?」

六王爺一怒再揮鞭,又是片刻,小嫦、小娥已經雙雙倒了下去。

六王爺停了手,一扔皮鞭,道:「押下去,主婢分開,不許會面。」

兩名提劍白衣人恭應聲中把小嫦、小娥拖了出去。

這是一間屋,擺設想當簡陋的一間屋。

屋裡坐了個人,一個白衣女子,是白素貞。

門開了,進來一個人,一個白衣男子,是那白衣年輕人,他關上了門,走到了白素貞面前。

白素貞站了起來,淺淺一禮:「見過殿下。」

白衣年輕人道:「你不能不這樣么?」

白素貞淡然道:「禮不可廢。」

「好吧!」白衣年輕人一點頭:「我在你心目中,只是個殿下,別的什麼都不是。」

「本來就是這樣。」

「不能是朋友?」

「不能,屬下也不敢!」

白衣年輕人似乎有點氣,可是他似乎忍住了,深望白素貞嬌靨,嬌靨上紅紅的指痕還沒有消退:「我剛打了你,很痛吧?」

「不痛。」白素貞冷然一句。

「可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屬下犯了罪,該罰,但不是私刑,不是羞辱。」

「我不是私刑,也不是羞辱,而是……」

而是什麼,白衣年輕人沒說出口,沉默了一下,他接著道:「可知道我現在為什麼來看你?」

「不知道。」

「你可知道,我爹要把你遣送回去?」

「屬下知道。」

「你可知道,一旦回去,你會落個什麼下場?」

「屬下知道。」

「你願意?」

「屬下願意。」

「你……」

「殿下明鑒,屬下真願意。」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咱們人!」

「人如何?」

「人更要想活。」

「可是要在該活的時候活,不該活的時候不要活。」

「你錯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殿下認為我該活?」

「該活,絕對該活。」

「能活?」

「能活,絕對能活!」

「殿下,屬下是個身犯重罪,該滅門抄家,甚至誅滅九族的人。」

「我不是不知道。」

「屬下敢請殿下明示。」

「你犯的這重罪,在那兒犯的?」

「此地。」

「此地何地?」

「南朝京城。」

「誰知道你犯了這種重罪?」

「六王爺,還有殿下。」

「你到南朝幹什麼來了?」

「出任務。」

「誰是你的上司?」

「六王爺。」

「六王爺是我的什麼人?」

「殿下的爹親。」

「那麼我爺子要是不上報,你犯的這重罪就到此為止,不會有人知道。」

白素貞目光一凝:「殿下……」

「不要說那麼多,只答我是不是?」

「應該是。」

「絕對是!」

「殿下,此次到南朝來出任務,除了六王爺、殿下、屬下外,還有別人。」

「你的意思我懂,小嫦、小娥不會說,我們父子不說,誰敢說?就算說了,誰又肯信?」

這還是真的。

「殿下或許不會說,六王爺呢?殿下又為什麼不說?」

「很簡單,只要你成為我的人。」

「屬下成為殿下的人?」

「嫁給我!」

「殿下……」

「我是我爹的兒子,你是我爹的兒媳,你想他會說么?」

「原來如此!」

「你明白了?」

「屬下明白了。」

「這麼一來,你是不是可以不死?」

「的確,這麼一來,屬下是可以不死了。」

「你認為怎麼樣?」

「殿下好主意!」

「你是說你願意了?」

「殿下聽見屬下這麼說了么?」

「那你……」

「殿下,屬下不是那種人,要是,也就不會見六王爺自己招供認罪了。」

「你究竟是不想這麼活,還是根本不願嫁給我?」

「殿下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我當然要聽真話!」

「殿下諒宥,屬下根本就不願嫁給殿下。」

白衣年輕人臉色變了一變:「記得咱倆很早就認識了……」

「是的。」

「那時候你我都還小……」

「是的。」

「等於是從小就在一起!」

「是的!」

「要是說你我青梅竹馬,應該沒什麼不可以。」

白素貞沒有說話。

「從那時候我就喜歡你,我跟我爹說,長大我要娶你當媳婦。」

「屬下一直視殿下如兄弟。」

「那時候你就沒了親人,從那時候起,我爹就把你當兒媳。」

「六王爺拿屬下當女兒。」

「那不也是恩?」

「報恩不只一途。」

「可是我只要你……」

「那是殿下一個人的想法,殿下不能這樣。」

「在咱們那兒,你對我不是這樣,自從來了南朝,自從遇見了那個姓燕的……」

「殿下,這跟他無關!」

「這是你么?真是跟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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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血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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