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
天色方曉,晨曦微透。迷濛薄霧裡,一輛黑色馬車靜靜地停在荒野中一片密林之旁。
車前的馬兒已不知去向,只有車篷上的兩三條破裂布條隨著清涼的晨風飄拂做響。
這輛馬車,看上去不似一般尋常馬車,只是它那不同之處在哪裡,卻又令人一時難以指出。
馬車似乎空著,四面車簾卻遮的密密的。
漸漸地,薄霧稀散,陽光照上了這輛馬車。
片刻之後,馬車周圍瀰漫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氣息,隨著晨風,逐漸飄散開去。
一隻蒼鷹由高空向著這輛馬車盤旋下降,似乎有所驚覺,在距離這輛馬車尚有十丈高低之處,突又展翅飛去。
就在此際,遠處-團淡白輕煙,向著這輛馬車疾飄而來。
這團淡白輕煙的飄起處,是荒原的盡頭,距離這輛馬車,少說也有里許之遙,然而轉瞬間它已飄至近前。
哪裡是什麼淡白輕煙,分明是一位面色焦黃的中年文士。
正是那經過易容的宇內第一奇俠;五簫神劍閃電子夏夢卿。夏夢卿入目眼前這片景象,頓時呆住,良久良久,方始喃喃地說出一句話兒來:「果然不出我所料,趙君平這匹夫……」
一陣晨風過處,車簾微掀一角,一股讓人慾嘔的血腥惡臭由乍中飄出。
夏夢卿神情一震,倏然住口,飄身近前,伸手扯下車簾。車簾啟處,血腥惡臭更濃,但夏夢卿卻殺機狂熾,目眥欲裂,星目噴火地呆立車前,任那陣陣血腥惡臭撲鼻沁心。
車中,牲整齊齊地靠篷環坐著七名男女。那是神力侯府的兩名黑衣護衛、四名青衣侍婢,另外一名.卻是衣衫襤樓、蓬頭垢面的中年化子。
這七名男女每人的胸口近玄機穴處,都有一個拇指般的血洞,直透後背,血流滿了車廂,但都已色呈紫黑,且已凝固;顯然這七名男文已身死多日,否則何來屍臭陣陣?內中略單少廠那位誥命一晶的傅侯夫人薛梅霞,與那昔年冷麵狠心活閻羅,今日神力侯府十六名黑衣護衛之首的趙君平,及另外一名黑衣護衛。
這是夏夢卿在驚怒之餘,心中唯一感到稍安之處,但與其說他心中稍安,毋寧說他是五內欲焚、殺機枉熾。
因為,薛梅霞雖然未遭毒手,但很顯然地,她已淪入趙君乾的魔掌。
而薛梅霞身邊必然攜帶著紫鳳釵。另一件使他心中難過,探感歉疚的是為了他,丐幫損失了一名弟子。
這名丐幫弟子顯然是受命沿途跟蹤,暗中保護薛梅霞的丐幫弟子之一,但負有這種使命的丐幫弟子絕不只一個,那其他丐幫弟子卻又到那裡去了呢?這星一樁疑問,而這樁疑問在夏夢卿腦中停留的時刻不過是一剎那間……
因為他無心再去多思考這些,目前應想的,該是那趙君平將薛梅霞擄往何處去了。
他目注車中,獃獃地陷人苦思,突然一聲輕若遊絲的低咋,傳自密林深處。
聲音雖然極其低微,但在他這位宇內第一奇才耳中,卻不肯是一聲悶雷。』夏夢卿瞿然一驚,閃身撲向五丈外密林。
甫進密林,一幕幾疑置身人間地獄,羅剎屠場的悲慘血腥景象,使得夏夢卿殺機更熾、目眥欲裂。
林中,一片狼藉,那樹木野草間,赫然倒卧著十餘名丐幫弟子。腦漿進裂,腿斷臂折,肚腸外流……其狀之慘,直令人不忍卒睹。一絲鮮血由夏夢卿唇邊滲出,星目也漸轉血紅……
倏地,也雙日一閉,兩串熱淚滑過面頰,滴落在襟前。英雄方淚不輕彈,只因末到傷心處。如鉍訕了他,丐幫竟損失這多精英,這叫他如何不愧疚良深,痛心欲絕?
就在他閉目灑淚的剎那,一聲低低的呻吟又傳入耳中。夏夢卿神情猛震,暗道一聲該死,睜目循聲望去,發現哪橫七豎八的屍身中,有一具雙腿齊膝斷去、趴伏在地上的戶身.一隻手竟然微微地動了一下。
顯然的,這名丐幫弟子尚未斷氣。
夏夢卿急忙飄身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他翻轉過來。只見這名丐幫弟子甚是年輕,眉目長得十分俊秀,但如今囤失血過多,面色顯得蒼白怕人。
夏夢卿伸手一探鼻息,果然尚未氣絕,只是命已細若遊絲亡在旦夕,他身為當今宇內第一奇才,自然知道此人已屆燈盡汕枯的地步,所以尚未氣絕,乃是因為強用深厚的內力,保住胸頭一口真氣;萬萬不能再以真氣助之,否則徒然加速其死,故只有靜靜蹲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片刻,這丐幫弟子氣息越來越微弱,仍是僵躺著,不見絲毫動靜。
夏夢輝儘管焦急萬分,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懷著一腔失望,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哪知就在此際,地上那名丐幫弟子,原本緊閉著的雙日,竟然一陣眨動,緩緩地睜了開來。夏夢卿心頭猛地一跳,忙又蹲下身來。那名丐幫弟子吃力地拍起眼皮,看了夏夢卿一眼,雙目突然閃過一絲極微弱的異采,蒼白的嘴膳一陣抖動,張了數張,方始低低地說出一句話來:「閣……下……可是夏……少.....」話聲很低,夏夢卿卻聽得清楚,急急接道:「我正是夏夢唧,閣下……」那名丐幫弟子墮上浮現一絲苦笑.斷斷續續地又道:「丐幫……無……能……有辱……」
夏夢卿心中一陣絞痛,忙自接道:「為我一己之私,連累貴幫損失這多精英,夏夢卿只有悲痛萬分、愧疚良深。事已至此,閣下當知時機緊要,萬勿再多言客套,請告訴我傅侯夫人下落。」
丐幫弟子無力地道:「燕……小……飛遵……命-…」嘴唇驟起一陣抽搐,話聲頓斷。夏夢卿大急,卻又明知不能妄動,正自焦慮萬分束手無策,那丐幫弟子將口一張.用儘力氣又吐出兩個字來:「蘆……溝……」
唇邊又是一陣抽搐,雙目一翻,已告氣絕。
夏夢卿入耳這兩個字兒,方自一怔,目睹此情,心頭禁不住又是一陣絞痛,他自然知道,此人之所以強保一口真氣,無非是為提供這條線索。兩串熱淚奪眶而出,順頰流下,滴落在那丐幫弟子胸前,伸出兩指,輕輕地為丐幫弟子合上雙目,緩緩地站起身來。
星目一掃地上十餘名丐幫弟子屍身,喃喃說道:」各位請瞑目,夏夢卿誓為各位報此血仇……」懦袖輕揮,一閃出林,飛射而去。
時已黃昏,名傳遐邇的蘆溝橋頭,飄然走來-位身穿雪聞儒服的中年文士。
落霞孤鶩,水天相接,蘆溝橋橫跨永定,雄踞中流,黃昏州的景色美得尤其動人。
但這位中年文士,卻是負手橋頭,東望一脈青山,獃獃出神。任那晚來微有涼意的輕風,拂動著他那雪白衣袂,措獵飛舞,他就如一尊石像般,不言不動。
頎長背影,映在晚霞里.顯得十分蕭灑,也透著一分冷漠、一分古怪。就因為這樣,使得蘆溝橋上那來來往往的稀少行人,都禁不住地,向他投過詫異的一瞥。
突然,由蘆溝橋的彼端走來一個黑衣漢子,-頂寬沿大帽壓的低低的,幾乎將他的面目完全遮住。這黑衣漢子看上去和常人無異,只是步履之間較常人為快,而且較常人穩健。
他老遠地看見了這負手橋頭、獃獃出神的白衣文士,也禁不住像別人一般地投過詫異的一瞥。但是,他這詫異的-瞥恍若是投在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上,燙得他控個身形為之-顫。
身形一顫之後,隨即停下腳步,似在猶豫,猶豫片刻之後,終又邁動腳步,行子過來。不過,他的頭卻低下去了。
而且,步履之間也失去丁原先的穩健,顯得既匆忙又不靈活。然而白衣文士依熊背負雙手,望著遠方獃獃出神,生似自始至終,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從他背後走過一般。
其實,蘆溝橋交通要道,來往所必經,人人走得,有行人走過,又哪裡值得轉身回顧?
黑衣漢於走得越近,一顆頭也垂得越低,那寬大帽沿,幾乎觸到了胸前,雖然他似乎極力地保持著平靜,而那以隱在一片暗影后的炯炯眼睛,卻不時地望向白衣文士背影,目光中已不似是詫異,而是有點驚駭畏懼、心驚膽顫的意味。
終於他相隔丈餘地越過了那白衣文士的背後。偷眼回顧,白衣文士面向遠方,依然山神。就像九死一生,逃過了鬼門關,黑衣漢子如釋重負,急急前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一身冷汗已濕透了重衫。
黑衣漢子一過橋頭,便加快了腳步,沿著永定河如飛向畫行去。
永定河邊蘆葦叢生,長有人高,雁拖秋色,鴉背夕陽,加上那欺雪賽霜的皤白蘆花,千里暮雲,蘆溝橋的暮靄,分外動人然而,這黑衣漢子卻絕無心情去欣賞這西風衰草,殘柳斜陽,兼有蘆花點染的美景,他沿著那綿綿不斷的人高蘆葦,低著頭,疾步行進,一直等蘆葦遮住整座蘆溝橋,他力方始停下腳步,暗吁一大口氣。
舉起衣袖,拭了拭滿頭冷汗,轉頭望著蘆溝橋的方向,餘悸猶存地搖了搖頭,低低地說聲:「好險,僥倖。」
轉回頭去,方待舉步,入目一幕景象,卻看得他大驚失色、魂飛魄散,連退數步,險些呼出聲來。
眼前不過五尺之處,冷熱負手佇立著一個人兒,赫然竟是那蘆溝橋頭的白衣文士。
而且目射迫人寒芒,注視著自己。好半晌黑衣漢子方才回過神來,驚魂甫定.腦中電轉,強笑拱手:「彼此素不相識,閣下柯故攔我去路?」白衣文士深注著他,突然一笑,冷冷說道:「你不認得我我對你卻不陌生,而且,我深為你這兩條想跑,卻又不爭氣的腿惋惜。」
黑衣漢子神情猛震,擾圖狡飾,又自拱手含笑,但甚為勉強:「朋友說笑了,你我從無一面之緣,何言不陌生?天色昏暗,朋友莫非看錯……」
白衣文士淡笑介面道:「我對自己的一雙眼睛,深具自信,我以為,你也相信我沒有看錯,蘆溝橋地方不小,我正愁無處找尋,卻不料鬼使神差,讓我碰上閣下,這豈非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來我也實在應該感謝你,若非你做賊心虛,鬼鬼祟祟的,也不致引起我的注意,也許在那蘆溝橋上,你見我沒有回頭,便認為我不曾發現你,其實在你停而復行的剎那,我便注意工你了,只是當時另有行人,我不願動手罷下……」
黑衣漢干靜聆至此,不由大為懊悔自己不該心虛膽怯地露了痕迹,否則豈不輕易地就能躲過大難。
驚駭之下,正自暗暗思忖對策,忽聞白衣文士冷冷一笑,又接道:「閣下既能身列神力侯府十六黑衣護衛精銳,功力、機智,想必高人一等,當可自知在我玉簫神劍閃電手的掌下能搏得幾招!有道是:識時務者為傻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對你我懶得動手,你也該明白我想知道些什麼,說吧!」
黑衣漢子頓時僖住,他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對極,因為他自知確實難在人家手下走完一招,但是,他卻又不願就此束手就縛,就此說出對方所要知道的事……當下他強自一笑,揚眉說道:「閣下眼力甚是高明,看來我不承認也是枉然.只是,閣下這話是否太狂太滿了些?」
白衣文士縱聲大笑:「是么?何妨試試?不過我話說在前面.你若是心存僥倖妄想動手,那是自取速死。」黑衣漢子厲聲說道:「夏夢卿,你休要仗技欺人,沉燕月縱橫武林數十年.尚不是畏死之輩。」
夏夢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個我知道,你若畏死也不致被武林同道公送美號笑面人屠,更不致這般膽大包天地劫持威侯夫人,並連傷數十條性命,但是,假若我讓你嘗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指搜魂滋味呢?」
黑衣漢子聞言,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下個寒噤,一絲寒氣由心底冒起,倏遍全身垂首不語。一指搜魂曠古絕學,縱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也經受不住,更何況他是個血肉之軀的人。夏夢卿淡淡一笑:「看來閣下也深知一指搜魂的厲害,那麼……」
驀地雙目寒芒電閃,抬手一指飛點黑衣漢子腮下。但聞「叭!」地一聲輕響,黑衣漢子一個下巴應指脫臼,神色慘變。
夏夢卿冷冷笑道:「看不出閣下倒還剛烈的可以,只可惜你沒有打聽清楚,在我眼前你想嚼舌自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割我再奉勸——句,若想死的痛快,最好安靜點。說!」
右腕一翻,「叭」地一聲,黑衣大漢一個下巴又複合亡,他無限怨毒地深注夏夢卿,突然一聲厲吼:「夏夢卿,我與你拼了。」五指如鉤疾襲而出,直取夏夢卿胸腹要穴,詭譎毒辣已極,他也明知如此出手近乎病人說夢,只是他另有打算。
夏夢卿曬然冷笑:「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就給你-點厲害。」身形紋風未動,右掌閃電遞出,不愧玉蕭神劍閃電手之名,降龍八手曠絕宇內,只一翻腕就扣上黑衣漢子的腕脈,方待用力。
黑衣大漢突然一聲凄厲慘笑,左掌猛抖,一蓮似煙如霧之物,疾灑而至。饒是夏夢卿功力絕世,也不敢輕櫻其鋒,更何況他沒有料到黑衣漢子一心玉石俱焚,暗藏如此歹毒的殺著。他心神一震,鬆手飛退。
就在他松掌飛退的剎那間,黑衣漢子再次凄厲慘笑,突然拍手,一掌向自己的天靈蓋擊下。夏夢卿睹狀大急,雙眉桃處,一聲斷喝:「匹夫敢爾。」
儒袖拂處,右掌斜揮,枯禪掌力如潮怒卷。但聞一聲慘嗥,血雨飛濺,黑衣漢子一條右臂已自齊肩斷下,直射丈外蘆葦中。人也砰然倒地,昏死過去。夏夢卿一指再點,血流立止,隨又翻腕一掌拍下。
黑衣漢於悶哼一聲幽幽醒轉,似欲站起,但方一挪動,牽動了傷處,痛得又是一聲悶哼。深秋天氣晚來更涼,但他卻是一頭汗珠滾滾而下,雙目怨毒光芒暴射.盯住夏夢卿,咬牙切齒地獰聲道:「夏夢卿,沉燕月技不如人,雖死無憾,但你……」
夏夢卿冷冷一笑;「傅侯待你不薄,你反恩將仇報,你那兩個同伴、四名侍婢、及丐幫弟子何事?對你這種人,我已不必再生惻隱,你可是非要嘗一指搜魂?」
黑衣漢子機伶一顫,凶態忽斂,半響,看了夏夢卿一眼:「夏夢卿,你我素無仇怨,不過各為其友,你不覺你的手段太毒辣了么?」
夏夢卿縱聲大笑:「我的手段如稱毒辣,那麼你與人合謀,害死兩個同伴、四名侍婢、十敷丐幫弟子又當何說?」
此言一出,黑衣漢於立時默然,過半晌突一咬牙,道:「夏夢卿,沉燕月成全你吧,由此西去二十里在飛雲堡中;不過我還願告訴你一句,莫洪威迫傅侯未成,已含怒出京,去遲了只怕……」
夏夢卿心神大震,哪還容他說完,一指點中他的死穴,身形閃處飛射而去。
飛雲堡威震燕趙,名傳遐邇,為當年武林中一谷三堡之一,夏夢卿自是知道,但飛雲堡乾麵神君皇甫嵩世稱俠義,怎會與羅剎餘孽沆瀣一氣,暗中勾結?這確使夏夢卿百思不解,大感詫訝。
但莫洪已含怒出京,事急燃眉,已不容他餘暇多想只得懷著一種既焦虐又復迷惑的心情向前疾馳。夏夢卿天尤身法冠絕宇內,未出盞茶工夫,那威名俱重的飛雲堡已自呈現眼前。飛雲堡佔地百畝,緊靠山腳,氣勢極為雄偉。
平日里,明樁暗卡,戒備森嚴等閑之人休說接近,便是進入周圍三里之內,亦是不易。即使武林同道,亦均視之為龍潭虎穴,輕易不敢涉足。而今日此時,夏夢卿居然毫無阻攔地直抵堡前,這不能不令人詫異,然而,他-心只懸念著薛梅霞的安危,根本未曾考慮到這可疑之處。」舉目望去,但見「飛雲堡」兩扇巨大鐵門緊閉.顯得寂靜異常。
不僅那往日守衛門首的一十六名抱刀大漢已不知去向,而且整個飛雲堡也不聞一絲人聲。由那丈高深灰色圍牆上內望,只能看見堡內濃密林木問,隱約微透廓牙飛檀,幾點燈火,別的再也難看到什麼。整個飛雲堡一寂若死,靜靜地沉浸在暮色里,透著無比的神秘陰森,令人有莫測高探不寒而粟之感。
此情此最,看得夏夢卿不覺怦然心跳,打心底升起一絲不安。儘管極為疑訝.但健卻已無暇深思,略一沉吟,立即提氣揚聲:「門上哪位在,煩請通報,夏夢卿求見皇甫神君。」
有道是:樹影人名。玉蕭神劍閃電手威震宇內,武林第一,而且他幫暗蘊天龍行的話聲,宇字鏗鏘,足可穿雲裂石,空山已自迴音,按說飛雲堡內必然為之震動,大開堡門。豈料大謬不然,「飛雲堡」內不但沒被震動,大開堡門,便是連一絲回應也沒有。
夏夢卿神情激動,雙眉挑處,二次揚聲:「末學後進,夏夢卿求見皇甫神君,還請代為速速通報!」「」整個飛雲堡恍若死了一般,依然-無反應。夏夢卿心頭暗震,陡生一絲不祥之感,對空三次揚聲:「夏夢卿急事在身,萬般無奈,只有逾越,還請皇甫神君海涵。」
話聲一落,身形飄起,疾射上丈高的牆頭。他居高臨下,星目輕掃,不由為之一怔——迷茫的暮色中,但見亭、台、樓、榭,一應俱全,美輪美奐,不亞王侯之家,而偌大一個飛雲堡內除了幾點燈火外,竟然空稿苗地,看不到-絲人影。
只是,暮色雖濃,夏夢卿依然能看到堡內那一色青石鋪就的地面上,處處染有血跡,枷過處,且有一股腥臭異味。夏夢卿情知有異,卻已無心再去細察,閃身直撲大廳。
這座大廳坐落於堡門內數十丈之處,石階高築,飛檐沉丹,建築宏偉陳設極具氣振,數盞巨型宮燈,高懸雕梁之間,四壁更是分懸名人字畫,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置身石階上,便可將廳內一覽無遺。但見廳內花磚鋪就的地面上,也有幾捧腥臭撲鼻半乾的血跡,此外,仍是看不見-絲人影。然而,有一點奇異之處,卻使夏夢卿深為不解,狐疑叢生。
那便是懸於摩梁之間的四盞巨型宮燈中,有兩盞已然熄滅,而那猶自亮著的兩盞燭火搖曳,光亮亦甚微弱,想是燈中蠟燭已將燃盡。難道說偌大一個飛雲堡內竟已無人照顧?此刻夏夢卿何止是焦急,簡直可說心弦震動。
略做思忖,繞過大廳,向廳后林木間的重重樓閣撲去。穿過一條迴廊,路分為五,青石小徑,各指一處樓閣。
五處樓閣中,有四處是門窗緊閉,黑壓壓地隱在林內,只有正東那座樓閣,兩扇長門虛掩著,而且隱隱透出燈光。
夏夢卿略一猶豫,便向哪座隱透燈光、大門虛掩著的小樓奔去。距門兩丈,倏住身形揚聲說道:「裡面有人么?」
四下靜得出奇,不要說樓內依然沒有半點動靜,便是那林梢的夜風也似乎突然歇止。
夏夢卿不再喊問,也不貿然撲進,因為今晚所見已使他暗暗提高了警覺,雙眉一挑輕輕——指,遙空向虛掩著的兩扇長門點去。「呀」地一聲輕響,在這寂靜暮色中,聽來有點怕人。
兩扇長門倏然而開,室內燈火為之一陣搖晃。夏夢卿舉目望處,一幕奇慘的景象赫然呈現在眼前,饒他功力絕世,膽識過人,也不禁為之毛髮悚然,心膽欲裂,頓時怔住。
室內陳設極為華麗考究,宮燈高懸,紅氈鋪地。一張檀木圓桌上,杯盤狼藉,恍似盛宴正酣。圍著桌子坐著五個人,不,那是五具無首屍體。
五具屍體的頭顱並非不見,而是整整齊齊不偏不倚地在圓桌上排成環形,分別擺在五具屍體的前面。就各屍衣著,及五顆頭顱的狀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面門而坐的兩人,一個正是威震燕趙、名揚遐邇的飛雲堡主,世稱俠義的千面神君皇甫嵩。
另一個則是他急於找尋,劫持傅侯夫人的十六黑衣護衛之首,趙君平。其餘三人,兩個面目陌生,一個則因背向門外,無法看清哪顆頭顱而不知是何許人。但其中絕無那昔門曾與他有嚙臂之盟,今則貴為傅侯夫人的薛梅霞。
良久,良久,夏夢卿方回定下神來,飄身進屋,將那五具屍體,仔細地復察一遍。毫無蛛絲馬跡可尋.只有幾點透著奇怪,令他百思莫解,震驚不已。那便是,這五人頸斷處一千如削,非神兵利器,無法辦到.而且五顆頭顱之上及頸腔處,絕無一點血跡!
就各頭顱的死相來看,也無半絲痛苦神色-看便知,這五人身死至少在三五日之前,事隔多日,屍體,竟然毫無腐臭之跡象,而且-直端坐不倒。姑不論冷麵狼心活閻羅趙君平功力如何,即是飛雲堡主幹面神君皇甫嵩一身修為也高深驚人,否則一谷、三堡,何能揚威宇內?
然而卻就如此這般地同遭毒手,那行兇之人,其功力之高,可想而知了。飛雲堡卧虎藏龍,高手如雲,這些人又到哪裡去了呢?薛梅霞芳蹤又在哪裡呢?莫非是莫洪已捷足先登?
憑莫洪的功力,尚不至如此,而且他不會這麼做。那麼,是否「紫風釵」雙釵合璧的消息,不脛而走,引起其他邪魔巨擘覬覦,又將薛梅霞劫去?這幾樁疑問,在他腦中不住盤旋,結果他認為最後這種揣測近於可能。然而以這等功力之人,舉世屈指可數,他理遍記憶.絞盡腦汁,卻想不出這麼-個人來。
夏夢卿心急如焚憂愁欲絕,一時卻也莫可奈何。他深蹙雙眉晴暗一嘆,飄身出屋,方待離去。一眼瞥見哪另外四處門窗緊閉,暗無燈火的樓閣,不由心中一動,閃身撲了過去,連搜四處,可說已尋遍整個飛雲堡,只差未翻開每一寸地皮了,薛梅霞依然芳蹤杏然。
至此,他有點肯定了最後一個揣測,只是怎麼也想不出那施毒手的人是誰。伊人未遭毒手,心中雖說稍安,但又淪魔掌卻使他更形焦慮,懷著一顆欲焚的心,衝破夜空,疾射而去。
就在夏夢卿身形方逝的剎那間,那透著燈火,幾似羅剎屠場的小樓外,如幽靈般又悄然射落一個黑袍的蒙面人。顯然,這人也為屋中那幕悲慘景象所震,但他在一震之後,隨即閃電撲進屋中,朝桌上殘肴剩酒略做法視,忽然目射陰森寒芒,冷哼一聲狠聲說道:「無影之毒竟然再現武林,殺我之人,敗我之事,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舉手-指,宮燈倏然而滅,屋中頓時一片漆黑…-一條黑影飛射出屋,投入夜空之中。
黃河,滾滾東流。
這一日,時方正午。雖然已屆楓葉遍紅,丹桂飄香的季節,但白日里,高懸的艷陽依然灼熱逼人。
傍依黃河的一條大道上,塵土足有寸厚,偶然一陣風過,捲起彌天黃霧。加上這正午艷陽,這條大道上,已是行人絕跡,就是那來往黃河兩岸的船隻也稀少的可憐。
滾滾黃河,塵土厚積的空蕩大道……構成了一幅靜的畫面。驀地-個來自遙遠的聲音,劃破了這寂靜的-切」那是一個嘹亮、悲愴、雄渾豪壯的歌聲,高亢激昂,直迫長空。「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隨著歌聲,大道東端,出現了一個黑點,緩緩地移動而來。那是一人一騎,全黑的一人一騎。馬是一匹通體墨黑,毫無一根雜毛的高頭駿馬,一望便知是一匹罕見的異種神駒。馬兒固然神駿,馬上騎士更是氣宇軒昂、卓絕不凡。一身俱墨,即連那腰懸長劍上的劍穗也是黑的。頭上戴著一頂寬沿大盤黑帽,壓得低低的,幾乎逮住了半個臉,但未遮去那滿臉的虯髯。那魁偉的身軀挺得直直的,端坐馬上紋風不動,一任坐騎緩緩馳行!
人馬身上,布滿了一層黃土,顯見這一人一騎是經過長途跋涉而來。儘管如此,人馬俱未稍失精神。人是英豪,馬如龍,那氣勢足能懾人心神。
這時歌聲已至最後一句;」五花馬,干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聲繞長空,歷久不絕。歌聲一歇,馬上騎士微微控韁,鐵蹄跳動,馬兒倏然停住!
黑衣騎士伸出右手.無限愛憐地拍了拍那高仰的馬首,微微一嘆,輕輕說道:「小龍兒.這幾天來累苦了你,現在你歇一會兒,讓我看看這滾滾東逝的水,行么?」
馬兒一聲輕嘶,低下頭去.伸出前蹄,不住躇著道旁黃土。黑衣騎士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將目光投向那滾滾的濁流突然他一聲輕嘆.又拍廠拍坐騎:」走吧!小龍兒,我不看了,看了徒亂人心,記住!別走得太快,否則,後面的兩位朋友要跟不上了。」
說著微抖韁繩,馬兒一聲輕嘶,賴在原地不動。黑衣騎士呆了一呆,霍然失笑:「我明白了,想看打架是么』大概你是跟它們學壞了,這架豈是打著玩兒的』壞東西,走吧!今夜打架的機會多著呢」
馬兒昂首連聲輕嘶,仍是住蹄不前黑衣騎士縱聲大笑,搖廠搖頭:「對她,對你,我是一樣地沒辦法,行!聽你的,可是稍時你可得給我少惹事,而且萬一咱們要是打不過人家,你可要跑快點兒!知道么?」馬兒鐵蹄踢動,又是一聲長嘶。
就在此際,適才這一人一騎出現的方向,塵頭大起,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了過來。黑衣騎士看也未回頭看一眼,拍了拍坐騎笑道:「小龍兒』聽見了么?人家來了。你知道我的脾氣,不惹事便罷,要惹刪惹個痛快。這樣不行,咱們還須向前走兩步。」
話聲方落,馬兒將頭一擺,竟然緩緩向前馳行。後面,蹄聲越來越清晰,兩人雙馳,帶著彌天黃霧,滾滾剮來,轉瞬間便來至五十丈內。那是兩名身披青色大氅的勁裝中年大漢,分別腰懸長劍,眉宇問充滿剩悍之氣,胯下坐騎雖也頗為神駿,但一看便知俱是凡種,絕難和前行黑衣騎士那罕世異種的神駒相比擬。
兩下里距離已不過二十餘丈,兩青衣大漢想是極為得意,互覷一眼,猛踢馬腹,兩聲長嘶,雙馬如脫弩之矢,加速向前衝刺。
剎那間,雙方距離已已剩下兩丈不到,眼看後面兩騎就要趕過前騎。就在這個當兒,前行黑馬突龍吟長嘶,前蹄一掀,筆直立起,-個飛旋,轉了過來。
兩青衣大漢做夢也未料到前騎竟會有此一著,而且馬上人騎術這般精湛,自己馳行疾速,距離又近,勒韁控馬已是不及,方自大駭,胯下兩匹坐騎已自受驚,一陣急嘶,突然掀起前蹄。兩青衣大漢若非騎術也很不錯,必然雙雙墜馬,嘗盡黃土滋味,饒是如此,也都面色大變狼狽不堪。
黑衣騎士似是難以忍俊,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雪白鋼牙道:「兩位好俊的馬上功夫,簡直令人有嘆為觀止之感,我這匹馬兒暴劣的很.兩位受驚了,多原諒。」
兩青衣大漢一向暴躁狂傲,一路之上,自己馬兒不爭氣,被人家拋得遠遠地,心裡本就又急又恨,此刻再聽到這明捧暗損的風涼話兒,更是怒不可言;神色一沉,就待出言辱罵,但當他兩人目光一觸及黑衣騎士那豪壯卓傲的氣度時,卻禁不住打心底里升起一絲懍意,只神色和緩地揚眉說道:「朋友,你可懂得規矩嗎?」
黑衣騎士知道對方此言何指,淡淡一笑,搖頭說道:「規矩?二位,事不關我,我不是說過么?是我這匹坐騎太以暴劣,我已經向二位致過歉意了。」若按這兩青衣大漢干日做為,早就挾怒動手,只是今日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不敢輕舉妄動,而且一聽此話,竟然一時訥訥不知所對。
黑衣騎士雙肩微聳,一聲輕笑:「二位不必這般吞吞吐吐,也用不著借題發揮,我-入豫境,二位便跟蹤在後,直至此地。有什麼事兒,說吧?」
兩青衣大漢間盲,不由再次色變,默然片刻,居左那青衣大漢方始雙目精光炯炯地凝注黑衣騎士,沉聲說道;「閣下目力如神,令人佩廄,既經閣下識破,我們若再否認,那未免太小家子氣了!我有幾個問題,請閣下回答,事非小可,閣下萬勿等閑視之。」
黑衣騎士略一沉釁,洪聲笑道:「有此必要麼?」那居左青衣大漢雙眉一挑,倏又斂態,說道:「我說過,事非小可,為免造成彼此誤會,閣下最好坦誠答我問話。」
黑衣騎士突然一笑說道:「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說話的人,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如此好脾氣。閣下,請問吧,我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居左青衣大漢似乎頗為不悅,兩遭刀眉微傲一軒,卻仍未敢發做,只是深探地看了黑衣騎士一眼道:「我看閣下不似本地人氏?」
黑衣騎士淡淡笑道:「這是閣下第一問?」居左青衣大漢傲一點頭。:黑衣騎士道:「閣下眼力也不差,我來自北方。
居左青衣大漢道:「北方地方不小.朋友可否說明白點?」黑衣騎士那雙半遮於帽沿下的環目中,突然暴射出兩道逼人神光。
兩青衣大漢為之一懍,本能地伸於撫上劍柄。黑衣騎士雙日神光倏又隱去,淡淡笑道:」我說過有問必答,知無不言,但閣下使我險些控制不住,我來自北京,這樣閣下滿意丁么?」
居左青衣大漢聞言神情不向一震,道:「朋友將往何處去?」
黑衣騎士道:「我這個人性喜遊盪.行蹤不定,想上哪兒便上哪兒,隨興而動。譬如說,我現在想去汴梁,也許片刻之後我又會改變主意奔向洛陽,所以閣下此問我不能肯定答覆!」
居右青衣大漢,又問道:「朋友此次南來,不知有何貴幹?」
黑衣騎士大笑說道:「閣下像在審犯問案,行,索性成全你們,我說過,我性喜遊盪,想上哪兒便上哪兒,興之所至,今東明西,難道非有目的不可么?」
「不必,不必!」青衣大漢冷冷笑道:「朋友這話若是移時移地而言,自無不可,但今天在這中州地界,性喜遊盪,今東明西,卻令人起疑。」,黑衣騎士呆廠一呆,惑然說道:「怎麼?」
居左青衣大漢冷冷說道:「朋友當知汴梁威遠鏢局在河北地界失鏢之事吧?」
黑衣騎士「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麼說來,兩位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了?」
「不錯!」青衣大漢點了點頭。
「兩位是威遠鏢局中……」
「朋友錯了!」居左青衣大漢傲然搖頭:「我二人來自巡撫府!」
黑衣騎士微笑點頭:「原來是二位差爺,失敬、失敬,,」話鋒微頓,面現惑然不解之色,又遒:「這我就不明白了,鏢局失鏢乃屬民間之事,自有他們局中鏢師處理,何勞巡撫府驚師動眾?」
居左青衣大漢冷冷一笑,楊眉說道:「閣下應當知道,這趟鏢保的乃是致送直隸總督的壽禮,巡撫府焉能不聞不問?更何況那些鏢師儘是酒囊飯袋。」
黑衣騎士若有所悟地「噢!」下一聲,點頭說道:「我明白丁,兩位之所以一路跟蹤我,大概便是田為覺得我有可疑之處,那麼我很安心,因為我一入河南,兩位便一直綴著我了話猶未完,那居右青衣大漢突然冷哼一聲,接道:「話是不錯,只可惜失鏢地點正是朋友你來時所走路徑,而且據威遠鏢局唯-生還的趟子手口述,那劫鏢之人,與朋友這身裝束極為相似。」
黑衣騎士縱聲大笑,道:「兩位認定此事是我所為?」
居右青衣大漢冷冷說道:「豈敢,不過根據描述不能不查究而已。」
黑衣騎士再次縱聲大笑:「兩位,普天之下相似之人極多,像你們這般緝兇拿賊的手法,倒是我生平首見。兩位,我素性放蕩不羈、好友輕財,兩位若是囊中羞澀,我這裡黃白之物多得很,只消一句話,傾囊奉贈又有何妨?何必如此捏造罪名,拿官府唬人……」
話聲末落,那兩青衣大漢神色劇變,各自探囊取出一物,齊聲喝道:「朋友,你看清此物再說。」
黑衣騎士入目青衣大漢手中物,倏然住口,呆了一呆,喃喃說道:「巡撫府腰牌假造不得,看來二位確是供職官府……」
深注兩青衣大漢一眼,又笑道:「兩位,我不喜歡羅嗦,要我怎麼做說吧!」
居左青衣大漢收起腰脾,冷然說道:「朋友乃武林高人.我二人不敢得罪,只想請朋友隨我二人往巡撫衙門一行。」
「承閣廠看得起,我有點受寵若驚!」黑衣騎士淡談笑道:「只可惜我福薄膽小,最怕見那些做威做福的官兒,二位看怎麼辦?」
青衣大漢齊齊色變:「朋友,我們敬你為武林高人,你可最好不要敬酒不屹吃罰酒,出言辱官,罪可不輕……」
「辱官?」黑衣騎土豁然大笑,接道:「我卻覺得對你們那巡撫大人已是天大客氣,我這人生來一副怪脾氣,就是不識抬舉.二位看著辦好了!我要走了!」
說著帶過馬頭,就待離去。
居右青衣大漢突然一聲冷笑:「朋友,此時只怕已由不得你了!」
聲落人起,飛撲向黑衣騎士,空中探掌,五指箕張如鉤,直指肩井!身手矯健利落,招式詭異迅速,堪稱一流高手。
黑衣騎土卻是視若無睹,容得對方五指近身,突然一笑:「閣下性子也太躁了點兒了,小心!」未見他出招,青衣大漢唉地一聲悶呻,身形暴退,落日鞍上,左手撫著右腕,臉上陣青陣白,雙目瞪得大大的,望著黑衣騎士,說不出是驚、是怒、是羞、是痛。
另一青衣大漢睹狀心神大震,眉宇問剽悍神色盡掃,「錚」地一聲.翻腕掣出長劍,沉聲說道:「朋友,你竟敢拒捕?」飛身離鞍,振腕三朵劍花,疾襲黑衣騎上身左三處要穴,與此同時,那居右青衣大漢一聲厲喝,也白長劍出鞘,二次飛身斜劈黑衣騎士右臂。
一時間,黑衣騎士兩面受敵,然而他卻瀟洒的一笑,慢條斯理地指點著說道:「劍上功夫倒還差強人意,二位握緊兵刃,小心!」劍化長虹。右掌戟指向哪兩柄犀利無比的長劍尖端,分別一點,然後左掌虛空微揮。只聽錚、錚兩聲龍吟清響,白虹映日生輝,兩柄長劍衝天飛起,直墜入滾滾黃河之中。
兩青衣大漢兩聲悶哼,直如斷線風箏,飛出上外,砰然墜地,激起一片黃塵,跌得滿臉皆土,半晌爬不起來,黑衣騎士縱聲大笑:「小材大用,那位糊塗官兒太看重兩位了!」拉轉馬頭,轉身揚手:「兩位,恕我先行一步,汴梁城中再見。」
話落,再次揚聲豪邁大笑,坐騎有似行字天馬,絕塵而去及至兩青衣大漢狼狽爬起,黑衣騎士早已只剩天邊塵霧中的一個小黑點。
心知上絕世高人;但也益發地認為劫鏢之事即是這黑衣騎士所為,苦著臉互覷一眼,連滿身黃土也未及拂去,便自飛身上馬,躡后急迫下去。
日落時分,汴粱城中緩緩馳進了一騎俱黑的人馬。這騎人馬一進東門,馬上騎士便自翻身下馬,拉著馬兒走向道旁屋檐下。屋檐下,幾個衣衫檻樓、蓬頭垢面的要飯化子.正自靠著牆根垂頭假寐,聞得步履蹄聲,霍然驚醒。
騎士面帶微笑地向居中一個,俯身問道;「我初來此城,人地兩生,請問,巡撫府怎麼走法?」
那居中要飯化子呆了一呆,深深地看了騎士一眼,播了搖頭,啞著嗓子,道:「不知道。」
黑衣騎士淡談一笑,道:-各位不必有所顧忌.我向各位提個人,火眼狻猊郝元甲!」
幾個要飯化子神情一震,霍然站起,居中那人雙目炯炯地,急問道:「朋友莫非……』』黑衣騎士微笑接道;「我和郝舵主交稱莫逆,來自北京。」
幾個要飯化子更是一驚,一致肅然,居中那名壓低了聲音:「閣下莫非姓傅?」
這次輪到黑衣騎士震動了,他呆了呆,毅然點頭:「貴幫好靈通的消息,我不願人知,還請各位暫勿輕泄。」
居中那名恭謹說道:「草民等不敢。」
黑衣騎士蹙眉笑道:「各位,我和郝獅於是朋友,別提這些令人難耐的字眼,行么?」
幾名要飯化子眉宇間.飛快地掠過一片欽敬之色,居中那名道:「久仰閣下英豪蓋世,果然不虛,今日得親虎駕,足慰平生。」
轉向身旁一年輕化子一揮手,沉聲道:「老五,為威侯帶路。」
那年輕化子應了一聲,黑衣騎士卻笑著婉拒:「不敢當,告訴我怎麼走就行,我有很多不便之處。」
居中那名化子略一猶豫,只好說出巡撫府所在,說得十分詳細。黑衣騎士微笑謝過,探懷取出一錠黃金,道:「別說我俗,也別拒受,這是我一點心意,否則,各位便是不屑交我這個朋友了。」硬行塞過,飛身上馬,輕馳而去。
居中那名要飯化子欲拒無從,握著那錠黃金,獃獃發愣。
黑衣騎士縱馬向南,未片刻,巡撫府已經在望,舉目看去,只見門前石階高築,一對巨大石獅,雄峙左右,兩隻瓜形大燈,照得附近光同白晝。兩扇朱漆大門猶自開著,大門兩邊石階上,分站著兩名黑衣壯漢,垂手而立,神情肅然。
黑衣騎士直馳階前,道:「為我通報一聲,我姓傅,北京來的,求見巡撫大人。」
巡撫府前縱馬,只差沒有馳上石階,這還得了。那兩名差人模樣的漢子早已變了臉色,剛要叱喝,入耳叫聲「北京」來的,已到唇邊的話兒,忙又強行咽下,再一細看來人那懾人氣度,儼然京城大員,更是不敢發威。
分出一人,二步人內通報。后廳內,那位三撮長髯垂胸,面貌清瘦的巡撫大人,-身官服方由丫環們服侍著卸下,靠在一張檀木太師椅聲,抱著水煙袋吞雲吐霧,舒泰身心。抬眼瞥見有人步屈匆忙跑了進來,臉色一沉,就待呵責。
那名差人連忙施禮說道:「稟大人,外面有個姓傅的求見,說是來自京城。」
這位巡撫大人入耳京城兩字,立即神情為之一震,喃喃說道:「姓傅的,來自京城?」急急迫問那名差人:「來人什麼模樣?』,那差人呆了一呆,隨即將黑衣騎士模樣描述一遍。描述未完,巡撫大人已自神色劇變,霍地站起,丟下煙袋.連官服都顧不得再行穿戴,便匆匆跑了出來。他步履如飛,跌跌撞撞地奔至門口,入目那已然下馬,負手廣立階前的黑衣騎士,惶然驚呼出聲:「啊!果然是……」他急步搶步下台階,面色如土地顫著聲音,就要跪倒:「卑職不知……」
黑衣騎士微微一笑,伸手將他扶住:「劉大人,不必多禮,我來得突兀,咱們府中談去。」
一手拉馬,一手拉著那姓劉的巡撫大大,徑自登上石階,向府內行去。可憐那劉巡撫,一時還不知是福是禍,不敢說話,更不敢掙扎,只是打著哆嗦,任憑黑衣騎士拉著向內走來。一直到了正廳黑衣騎士方始鬆開了他,也鬆開了牽在手上的坐騎;彈了彈身上塵土,脫下帽子,自行在椅子上坐下。
劉巡撫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站立一旁,戰戰兢兢地看了黑衣騎士一眼,猶豫著說道:「侯爺此次出,是……」
博小天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劉巡撫卻連連躬身說道:「侯爺在此,哪有卑職的座位。」
傅小天微蹙濃眉道:「這裡是巡撫府,你是主,我是客,我不喜歡這套章法,你不必太以多禮。」
別看那劉巡撫官至巡撫,平日做威做福,今日在這位神力威侯面前卻是膽小得可憐,猶待再稱不敢。
傅小天已自不耐,臉色微微一沉。
那位劉巡撫委實善於察言觀色,他明白,惹翻了這位侯爺,休說他那點小小前程,即連頸上人頭只怕也難以保得住,心裡一哆嗦,連忙施禮賠笑:「恭敬不如從命,卑職告罪了。」拉過一張太師椅,坐於下首,但卻失去了平日的鎮定,簡直如坐針氈,一雙手就不知該往哪兒放好。
傅小天看在眼內,不由暗暗蹙眉,心想:這種人居然也能官至巡撫.朝廷不知怎麼擢用人才的……輕咳一聲道:「劉大人!」
劉巡撫慌地站起,躬身應道:「卑職在。」「你坐著!」
傅小天禁不住再次搖頭。劉巡撫如奉綸旨,稱罪坐下。
「那威遠鎳局失悸之事,可曾查出是何等樣人所為?」
劉巡撫又一哆嗦,立即漲紅廠股,嘴嚅脫道:『『卑職無能,卑職該死,到目前為止,尚未查出一點頭緒。」
「巡撫府偵騎四齣,到處拿人,就末抓到一個嫌犯么?」
劉巡撫臉上更變了色,顫聲說道:「卑職該死。」
「這不關你的事,武林之中儘是些奇人異士,休說區區幾個酒囊飯袋的捕頭,便是傾河南兵馬也無濟於事,我勸你還是撤回你那下屬.叫他們安分點兒,別不分皂白,到處抓人!今日若非我的馬快,只怕連找也要被貴屬下抓進巡撫府了。」
劉巡撫正自唯唯諾諾,聽到最後兩句,不由心膽欲裂,魂飛魄落,「噗」地一聲,跪伏在地,全身劇顫,浯不成聲:「卑職該死,卑職該死,侯爺開恩」只差沒有叩頭如搗蒜,涕淚泗流。
傅小天-雙濃眉蹙得更深.頗不耐煩地揮手說道:「你起來,起來,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把他們撤回來就行了。」
劉巡撫如逢大赦,暗吁-口氣,謝恩爬起.站在-旁連那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敢抬手去拭。
傅小天又看了他一眼,道:「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到底是怎麼一個情形?」
劉巡撫驚魂甫定,忙一躬身道:「稟侯爺,事情發生在三日前,情形是這樣的……」接著將威遠鏢局失鏢經過概略說了一遍。原來三日前,威遠鏢局保了-趟鏢,由開封前往河北,這-躺鏢非同小可,保的是致送直隸總督的壽禮,全是些價值連城的古玩奇珍。這種重鏢,威遠鏢局自然不敢疏忽,表面上是大批人頭由水路東下,其實是暗派兩個鏢頭帶了一名趟於手,悄悄地攜鏢由陸路直奔河北。按說,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足可掩盡天下入耳目,豈料不知是走漏風聲抑或是劫鏢人料事如神,高人一著,陸路的暗鏢在河南地界倒也平安無事,一直到進入河北,在大名府附近卻突然出了紕漏,在一家客棧內,兩位少鏢頭吃過晚飯後,竟然一睡不起,保的重鏢也不翼而飛,只有那名趟子手平安無事地逃了回來。1這威遠鏢局的兩位少鏢頭,藝出名師,一身所學足列武林一流高手,卻不知怎地在神不知鬼不覺下慘遭毒手,被人殺害,而且屍身上休說找不到一點致命傷痕,便是髮膚之傷也沒有!同時也不似被人以陰柔掌力一類功夫震碎內腑致死。威遠鏢局的老鏢頭趙振秋,武林人稱鐵背蒼龍,早年以掌中-柄金刀享譽宇內,威震武林,剛在-年前封川退隱,不問局務。如今卻在悲痛萬分之餘,毀誓復出,-方面誓緝兇匪,另一方面卻變賣家產,準備賠鏢。」
傅小天聽完了這番敘述,沉吟丁半響,蹙眉說道:「這倒是一件甚為離奇的案子,劉大人」傅小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這獻寶祝壽的可是你么?」
劉巡撫身形一陣哆嗦,囁嚅顫聲說道:「侯爺明鑒,正是卑職略表心意。」
「何止略表心意?簡直是厚重已極!」傅小天淡淡一笑道:「劉大人,你一個巡撫奉祿能有幾何?」
劉巡撫兩腳一軟,又自跪下。傅小天臉色-沉,輕輕地拍子拍太師椅扶手,道:「我記得暢仲夫做了十年的巡撫,至今猶是兩袖清風,而劉大人你在河南不過三載……」劉巡撫叩頭如搗蒜,語不成聲。
傅小天怒態稍緩,淡淡笑道:「我不罪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不準接受威遠鏢局的賠鏢,人家已是夠可憐的門這趟鏢算在我身上,能追回來,還給你,迫不回來,我賠你,如何?」
劉巡撫哪裡還敢說個「不」字,如逢大赦,顫著聲,連連叩頭:「謝侯爺不罪之恩,卑職遵命,卑職不敢。」
傅小天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天色已晚,今夜我想在你這巡撫府里打擾一宵,不必張羅,能睡覺就行,去吧!」
劉巡撫又叩了一個頭,謝恩站起,額頭上已是腫起老高一塊,幾乎皮破血流,顫抖著兩條腿,緩緩轉身。
「回來!」傅小天一抬手,道:「我不欲人知,記住了。」
劉巡撫躬身一句:「卑職省得!」
轉身匆勿向廳外走去。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兩個青衣大漢倉皇向廳中奔入,幾乎與急步出廳的劉巡撫撞個滿懷。劉巡撫正無處出氣,臉色-沉,就要叱責。
兩青衣大漢已自齊齊施禮:「稟大人,午間……」
一眼瞥見廳中負手含笑而立的傅小天,神情一震,倏然住口,四道目光滿含詫異地盯住傅小天。
劉巡撫猛然憶起傅小天適才所言,心中一緊,變色叱道:「貴客在此,你們還不與我滾出去。」
兩青衣大漢呆了一呆,道:「回大人,這人……」
劉巡撫大急,低低說道:「瞎了眼的東西,這位是京中神力威……」
兩青衣大漢聞言俱皆駭然,若非手掩得快,-聲驚呼險些衝口而出。
「還不快滾!」
兩青衣大漢也顧不得再行施禮,轉身狼狽退去。劉巡撫狼狽地盯了兩青衣大漢背影一眼,也自匆匆走向;迴廊彼端。
第二天一早,傅小天又復隻身單騎離開了巡撫府。他-走出巡撫府,就策馬向東門方向緩緩馳去。
來至東門,遙遙望見昨夕那屋槽下,站著那名曾命人為他帶路的化子。那名化子向他微微揚了揚手,突然轉身往街道轉角處走去。
傅小天睹狀心知有異,策馬跟了過去。轉過屋角,只見那名化子已停身在一株緊靠城牆的大樹下相等,這地方遠離城門街道,頗為僻靜。
他馳至近前,飄身離鞍笑道:「閣下何事見召?」
那化於不似昨夕那般拘謹,看了傅小天-眼,微笑說道:「侯爺不正是前來相尋么?」
「好厲害!」傅小天大笑說道:「我正是特地前來求助。你如果再這般稱呼我,我便掉頭而去,你也該有名有姓,對不?」
那化子齜牙一笑說道:「倘若您真的掉頭而去,那批鏢只怕永遠也追不回來了,我叫李俊,侯爺。」
「倒有點像水滸里的混江龍。」傅小天笑道:「閣下居然敢夜探巡撫府,膽子大得令人佩服。」
「您老誇獎!」那名喚李俊的化子聳肩笑道:「正如您所說的,那批人不過是些酒囊飯袋,我雖然不濟,卻尚未將他們放在眼內,昨夜得見您老那副虎威,內心不但佩服,而且暗暗大呼痛快。」看了傅小天一眼,話鋒一轉:「侯爺,關於失鏢的事您真要插手?」
傅小天點頭說道;「我只是好奇,而且我深為同情那戚遠鏢局的趙振秋,其實我正忙著自己的事。」
「那麼您到底管不管?」
傅小天揚眉點頭:「我管定了,而且管到底。」
「侯爺,大思不敢言謝,我謹代威遠鏢局向您致意!」李俊正色說道:「不敢相瞞,我和威遠鏢局兩位少鏢頭交稱莫逆,而且老鐔頭對我們開封分舵也很照顧,只是這件事我不敢牽動本幫,未奉令喻,我也不敢檀離職守。這兩天我正為此發愁,幾乎寢食難安,天幸您老虎駕降臨。」
傅小天軒眉說道:「為朋友兩肋插刀,你怎不早說?」
李俊肅然說道:「侯爺,我知道您鐵膽俠腸,義薄雲天,您不以乞丐見薄,已使我探為感激,我怎能再把這話說在前頭?」
一番話聽得傅小天暗自點頭,大為心折,笑道:「如今我管定了,你也知道我為何面來,那麼,把已知的告訴我吧!」
李俊深注傅小天一眼,神色突轉凝重,道:「侯爺可曾聽說過無影之毒這樣東西?」
傅小天神情微震,道:「可是百年前那毒魔西門豹善施之物?」
「不錯!」李儀微一點頭,髓即又詫然問遭:「侯爺貴為朝廷重臣,平素絕少涉及武林中事,怎地也知道這無影之毒出諸百年前毒魔酉門豹?」
傅小天笑道:「我雖身在朝廷,卻素來仰慕朱、郭之風,我所知的武林中事只怕不稍遜於武林中人,閣下何用詫異?」
李俊何等老練,察言觀色也知道這位神力威侯必有難言之隱;隱衷既稱難言,當然不便多問,於是徽一點頭,說道:「侯爺既然知道,那就更好。據我所知,那威遠鏢局的兩位少鏢頭,便是喪生在這已失傳百年的無影之毒之下。」
傅小天揚眉說道:「何以見得?」孿俊遭:「侯爺請想,那兩位少鏢頭家學淵源,一身藝業深得乃父鐵背蒼龍的真傳,既無外傷又無內創,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於非命,一睡不起.除無影之毒井.我想不出再有他物能以致此。」
傅小天雙眉深蹙,默然不語。事響,方自沉吟著說道:「無影之毒失傳已近百年,怎會突然又出現宇內?……」
李俊方待接話,忽見城門街道轉角處,一名年輕化子神色倉皇地飛奔而來。奔近近前,看了傅小天一眼,欲言又止。
李俊瞪了他一眼,道:「侯爺不是外人,有話只管說。」那名年輕化子應聲道:「稟舵主,適接總舵飛鴿傳書,無影之毒再現江湖,飛雲堡已悉遭毒手,囑各分舵嚴加防範,一有異動,立報總舵。」
博小天聞言不由心頭一震。
李俊卻蹙眉揮手:「知道了,沒有大事別來擾我。」那名年輕化於向兩人世一躬身,飛步離去。
孿俊神情更形疑重,轉注博小天道:「侯爺,如何?飛雲堡名列宇內一谷三堡,聲威不下諸大門派,尚且不免,何況……」
傅小天突然揚眉一笑:「閣下,你所要告訴我的,就是有關無影之毒這些么?」
李俊眉宇間倏地掠過一絲愧色,道:「侯爺,我想請您往洛陽一行,也許有所收穫,只是我卻……」
傅小天縱聲大笑,在李俊肩頭上輕拍一掌,挑眉說道:「老弟,謝謝你,但你用不著為我擔心,區區無影之毒尚嚇不倒我,傅小天生干不信邪,對此天下至毒常有晚生百年之恨,如今它再現宇內可不正好一償夙願?有道是:聖天子,百靈護佑。我這官兒不算小,怎見得就無百靈護佑?放心,老弟,傅小天福分兩大,死不了,懂么?」
說罷飛身上馬,和事傻一揮手,又笑道:「告辭了,久聞洛陽北向黃河,南襟伊洛,東製成皋,酉控餚坂,四塞險固,為古來兵家必爭之地,我身為朝廷重臣,該去走走。老弟,能得相逢便是緣,江湖行將再相見,否則上北京找我去。」雙腿一蹋馬腹,一聲輕喝:「小龍兒,走。」墨龍一聲長嘶,鐵蹄飛騰,馬似天馬,人似神龍,疾馳而去。
李俊獃獃地望著哪雄偉高大的背影,臉上閃耀著一片欽敬神色,半晌方始一嘆,肅然喃哺道:「人言傅侯英豪蓋世,鐵錚奇男,果然絲毫不差,這塵世委屈了他。」
緩緩舉步走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