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智謀之搏
忘我方丈在揚喝聲住之後,勁力陡地盡皆泄掉,熊式武驀覺全身一松,才待喘口長氣以釋重壓,哪知忘我方丈霍地又震出了八成硬力,熊式武在不防之下,竟被硬生生地震倒在地上!
熊式文急行向前,扶他起來,方始發覺他全身皆已汗濕,悄聲問道:
「兄弟,你覺得身體如何?」
熊式武有氣無力地答道:
「全身如虛脫般無力,可能真的中了丑殘賊禿的毒手!」
熊式文面色一變,才待喝罵忘我方丈,方丈卻已介面說道:
「這是在我老和尚『隔穴截氣』點穴大法解開之後應有的現象,熊式武不解真理,竟敢出言無狀,若非念你右臂已殘,必將重責,如今既成仇敵,老和尚貫徹前約,你們兄弟火連就此離開這座山洞,再若遲延休怪老和尚無情!」
說到這裡,忘我方丈轉對明覺大師道:
「三石監視他兄弟出洞,快!」
熊式文扶著熊式武,一言不發向洞外走去,離洞的剎那,他兄弟一齊投向忘我方丈師徒一個狠毒的眼色,恨恨而出。
明覺大師監視著他倆形影消失在遠處之後,方始回洞稟陳忘我方丈。
忘我方丈長長地嗟吁一聲之後說道:
「你們小心地監視洞口,我己受內傷,必須立即調養,有話回頭再說吧!」
明覺明恆明修三人,聞言不由驚駭萬分,又不敢多問,只有相顧愕然。
忘我方丈卻在話聲住后,趺坐調氣療起傷來。
明覺大師立即悄揮手式,和明恆明修相率輕步踱出洞去,約定明覺大師先守洞口,明恆兄弟安睡洞中。
他們師兄弟三個人,一直輪流了兩次,已是次日的傍黑時候,忘我方丈才慢慢醒來,明覺大師忍不住立即詢問忘我方丈的傷勢,忘我方丈嘆息一聲說道:
「如今已然無礙,僥倖能夠沒被熊氏兄弟看破,否則此時咱們師徒早巳化為冤魂怨鬼了!」
明覺聽出事態嚴重,問道:
「方丈您是怎麼受的傷呢?」
忘我方丈苦笑一聲道:
「和熊式武對搏一掌而受的震傷!」
明恆不由介面說道:
「師父您不是用『三陽三絕正禪神功』將熊式武震昏了嗎?這傷……」
我若真的身懷『三陽三絕正禪神功』的話,又怎會再留這兩個惡毒陰狠的東西活在世上呢?」
明覺和明恆明修聞言不禁訝然,忘我方丈苦笑一聲接著又道:
「惡人和惡人不同,譬如我們師徒,雖有重大的惡行,但卻也具有一顆善良的心,良知和良能並未泯滅,是故能夠迷途知返,惡夢霍醒而改惡向善。
熊氏兄弟卻是惡人中的惡人,心性已難改移,絕無夢醒回頭之一日。
我沒有想到熊氏兄弟巳然得到了《冥冥幽經》的真傳,更沒有料到他們兄弟並已練成了陰絕狠極麗毒辣的『死瘴陰手』!
說起來真是天意,設若當年我不是遭逢意外麗雙目失明,今朝我們師徒已是死數了。
『武林至聖』彼時念我一心向善而慘失雙目,遂傳我一門極具威力而罕絕的功力,名為『三陽真解』,類似『三陽三絕正禪神功』,當然前者比後者的威力要差之多多。
我所能夠瞭然『三陽三絕正禪神功』乃『絕陰大法』的唯一剋星,也是聽到『武林至聖』偶然說起,否則昨夜和熊氏兄弟那場真唱的假戲,也就破綻百出早被熊氏兄弟識破了。
在熊式武提出一搏之議后,我突然想到了他兄弟為何不離絕壑而去的這一件事,由他們早先的對話之中,我料到他們目的在『七彩蝕骨毒瘴』所結『陰果』身上,因之我下了個大膽的判斷,他們兄弟可能已經練成了一種以瘴毒殺人致死的功力!
從這個大膽的判斷中.我又認定這數十年來他兄弟必末遇上過對手,是故存著拿我一試身手的惡毒心腸,於是我才決定以『三陽真解』與彼一搏。
因為『武林至聖』曾經說過,『三陽真解』百毒不侵,我施展這種功力首先已經立於不敗之地,這才提議到洞外一搏……」
明覺大師忍不住插口問道:
「弟子至今不懂方丈必欲出洞一搏的道理何在?」
忘我方丈鄭重地說道:
「這就是對敵的經驗之談了,當時我已經疑及熊氏兄弟可能施展具有奇毒的功力,自然就想到了當故我掌力相較之後,萬一毒掌被『三陽真解』所化的勁力擊散,勢必要傷害到你們三人,設若出洞一搏,那自然就沒有這種後顧之憂,故此我才藉著詢問此洞的大小寬窄,堅欲到洞外搏鬥。」
明覺大師和明恆明修兄弟,聞言彼此互望了良久,他們這才明白,看來那輕易的一掌之搏,沒非老方丈料事周詳,他們恐已身罹危厄了。
忘我方丈活鋒微頓之後,又長吁了一聲,方始接著說道:
「當我和熊式武掌力抵接的剎那,方才知曉熊式武的內功真力僅僅輸我半籌,並已發覺他是施展的『絕陰大法』中的『死瘴陰手』!
我自改惡向善之後,對敵搏虎從來不肯趕盡殺絕,這次自不例外,故此我雖然是施展了『三陽真解』應敵,功力卻只提聚了八成。
當發覺熊式武惡毒意念之後,已經無法再施全力,而熊式武卻是推出了十成的內力勁勢,『死瘴陰手』的毒風,固然已被『三陽真解』破去,熊式武並已身受陰力內逼的重傷,可是我卻也在他那十成內力擊壓之下,震動了肺腑而傷及內臟!
萬幸傷雖不輕,我因一念仁慈所留的那兩成真力,卻能支持住疼痛而未被彼等發覺,再加上我故意喝破他們兄弟的惡毒心腸,使熊式文錯當我身懷足能投手置其弟兄於死地的『三陽三絕正禪神功』,才演出了洞中那場我始終提心弔膽的好戲。」
「後來……」
明恆這時卻突然介面間道:
「方丈在洞外救醒熊式武時,是否果已點了他的穴道。」
忘我方丈搖頭說道:
「沒有,彼時我巳傷疼難支,急欲回洞中坐下以防突生變化被他們兄弟發覺真象,怎有餘力再去點拿熊式武的穴道呢?」
明恆等人聞言哦了一聲,他們不禁由衷地佩服老方丈料敵和對敵的經驗和閱歷。
明覺大師接著明修的話鋒問忘我方丈道:
「後來方丈拍解熊式武的穴道,弟子看出似是施展一種獨門的……」
忘我方丈不待明覺大師把話說完,已揮手示止,低沉地說道:
「不錯,那是一種狠毒陰絕不亞如『絕陰大法』的獨門功力,熊式武已經無法再活下去了,不過他不會很快死去,要一天比一天衰弱地慢慢死去,死狀很慘,我為此至今尚且不安。」
說著他話鋒一頓,幽幽長嘆了一聲,明覺大師卻接話安慰他道:
「方丈被迫如此,況熊氏兄弟心狠意毒,彼此勢難兩立……」
忘我方丈突然中途介面道:
「話固不錯,但是設非我們來到絕壑,他兄弟又怎會突然興起這般惡毒的意念,我始終掛懷不安的是,他兄弟隱身此處,所為雖是極不正當的目的,但這數十年來井未作惡害人卻並不假,而我……」
久未開口的明修,這時卻道:
「方丈恕弟子插嘴,適才方丈曾經說過,惡人和惡人不同,沒若等待熊氏兄弟採得『陰果』,練成無敵的絕頂功力而橫行江湖的時候再加制止,則武林中已經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慘遭殺劫了!
弟子由方丈話語之中,聽出武林之內能夠抵擋『絕陰大法』及『死瘴陰手』的功力,唯有『三陽三絕正禪神功』,設若彼時天下已無如此高手,方丈,這後果何堪設想呢?
熊氏兄弟目下雖未作惡,比諸世間百病,此乃『癯患』,斷無養以成害的道理,方丈消滅武林大禍於未發之日,正是極大的功果,似乎沒有不安的地方,弟子蠢愚,不知所言當否?」
忘我方丈神色肅穆,但他並未開口表示意見,明恆卻試探著問道:
「方丈曾說對掌之時亦受震傷,不知如今可曾痊癒了沒有?」
忘我方丈淡淡地說道:
「已無大礙。」
明恆接著又問道:
「設若如今熊式文突然出現,方丈是否仍能穩操勝算?」
明修不待忘我方丈開口,已叱聲道:
「明恆大膽,你這是應當問的話嗎?」
明恆正色解釋道:
「大哥您別誤解我的意思,我這是有所為而發,防患末然罷了。」
忘我方丈此時卻正色問明恆道:
「我要聽聽你這種防患未然的原由和道理。」
明恆應了聲是,低聲說道:
「熊氏兄弟隱身絕壑,絕對無法預先料到能夠遇見方丈和弟子等人,因此弟子判斷他們兄弟一切緊要的物件仍然是存放在這座石洞的隱秘之處。
當方丈限令熊式武三件事情任擇其一的時候,因為只有第一件事他能夠辦到,又因為他們兄弟誤認方丈身懷極端上乘的功力,心有所懼誠恐僅長夢多,方始應諾寸草不帶離開這座石洞的條件。
他們兄弟答應得太乾脆了,存在洞中的物件別的不說,弟子斷定那部《冥冥幽經》他兄弟必然難捨,因此弟子疑心他們遲早還要潛回洞中。
方丈曾說,熊式武日弱一日已難活命,熊式文功力似乎還勝過乃弟,不數日後必然會發覺乃弟身中暗傷而絕無救冶的事情,他為復乃弟之仇,為得所有珍物經典,不管明暗他總要再來此地,那時他可能仍有所懼而暗算我們師徒,不過也許恨怒至極而罔顧一切地明面約斗,弟子自然難敵,勢須方丈親自出手,是故弟子方臉仗膽叩問方丈……」
忘我方丈不待明恆話罷,已點頭說道:
「不錯,對敵料事應當知己知彼而預為之備,你的聰明加上明修的仁厚,足為我伏虎古剎生輝,如今我告訴你說,僅剩熊式文一人,我的功力足可保住不敗,你可還有其他的判斷和安排?」
明恆不須沉思,立即答道:
「方丈即說目下就是熊式文索搏亦無所懼的話,弟子已放全心,因為我判斷熊式文可能已經潛回附近,此時恐怕已得虛實而去了!」
明修卻首先發難問道:
「二弟你說這種言語可有證明?」
明恆搖頭道:
「大哥你這不是逼人嗎?」
「什麼叫逼人,二弟你沒有證據怎敢胡亂開口?」
「大哥,方丈剛才說得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還要什麼證據?」
「二弟,我聽不懂你這種知已知彼的論調是有伺所指?」
「大哥,將己比人就是最好的證明,小弟要是換在熊式文的立場,自認必將潛回一探!」
「你這句話固然有幾分道理,不過二弟,我總覺得他不敢現在就來。」
「大哥,虛虛實實是兵法勝策,攻敵之堅而出奇致勝乃兵法之律,熊氏兄弟就是料到我們認定他不敢今天就來,他卻偏偏出乎咱們的意料之外,當真就在今日潛回,小弟敢和大哥賭個東道……」
明覺大師由始至終不知孰是誰非,因此靜聽不語,忘我方丈卻是有心放任辛家兄弟爭論不休,此時忘我方丈才突然開口接話況道:
「明修,你要賭東道的話是輸定了,不過明恆你雖然料事如見,但卻也判斷錯誤了一件事情。」
明修只是俯苜應是,明恆卻問忘我方丈道:
「弟子不知哪件事情判斷錯誤,伏祈方丈指示其詳。」
忘我方丈默然一笑,手向洞外一指,隨即楊聲叱喝道:
「熊式文,你既已到達多時,怎不進來和老衲師徒一談呢?」
明覺等人聞言大驚,本能地各自提聚起一身功力,注目洞口不懈!
此時洞外不遠地方,果然傳來尖怪的聲調,對忘我方丈師徒辱罵道:
「瞎眼的殘丑禿驢,你騙得老夫兄弟好苦,不過你休要得意,不出三天,老夫必當使你們這股賤禿驢死無葬身之地!」
忘我方丈哈哈大笑連聲,然後說道:
「你怎不進洞小坐?」
洞外熊式文冷消地反譏道:
「賊禿驢你怎不出洞會我?」
「熊老大你豈不聞以逸待勞之理,老衲能省些氣力自然就省些氣力!」
「賊禿驢,你手下的那三個小禿賊遲早有走單了的一日,老夫至時要不把他們剝皮抽筋生食其肉就誓不為人!」
「老衲師徒恭候熊老大你的大駕,何時請進任隨尊意如何?」
「瞎賊禿你不必得意,洞中食水只夠明朝一日所用,除非禿驢們變作『土鱉』(一種性喜臟土的爬蟲),否則取水之日,就是禿驢們慘死之時!」
忘我方丈不氣不惱答道:
「熊老二脫力難支,只有你熊老大一人,老衲何懼,取水之時,由老衲相伴門下,你又能奈何?」
「瞎子狗眼的丑禿驢,那時這座洞內你還敢留人看守嗎?」
「老衲自有安排,不信的話熊老大你至時何妨進洞試試?」
「禿驢們死在旦夕,咱們走著瞧!」
「人生自古誰無死,老衲師徒就死也不會早過熊老二!」
洞外的熊式文突然默無聲息,忘我方丈面色沉重的對明覺等擺手示意,告訴他們千萬不能離開洞中,否則必被慘殺!
稍停之後,熊式文突然聲調和緩地義肘忘我方丈說道:
「歐陽易,你可能暫時放下敵對熊某兄弟的心意,開誠一談?」
「熊老大何必前倨而後恭,老衲無時不在靜候你開誠相談。」
「歐陽大俠,你可能告知熊某來此絕壑之中的真正原因?」
熊式文語氣越發客氣了起來,忘我方丈卻異常平靜地答道:
「這和你們兄弟無關,不必多問。」
「歐陽大俠,咱們可能來個極為公平而合理的交換嗎?」
「老衲毫無所求於熊老大你,是故根本淡不到交換二字!」
「歐陽大俠,難道你不是為著那『七彩蝕骨毒瘴』所結的『陰果』而來?」
忘我方丈心中早有成算,故意冷笑了幾聲,尖誚地反問道:
「是又如何?」
「熊某自願要讓……」
忘我萬丈不待熊式文話罷,揚聲說道:
「大可不必!」
「熊某甘願代替歐陽大俠犯險-得『陰果』相贈!」
「老衲自有採摘之策,不必勞駕。」
熊式文聲調突然又轉變得激動起來,他厲聲說道:
「歐陽大俠你何必逼人太甚?難道咱們當真連個商量都沒有嗎?」
「老衲至今不知熊老大你意欲何為,這又從什麼地方商量起呢?」
「歐陽大俠何必明知而故作不解?」
「熊老大,你要有正經事就直截了當地說,再繞圈子老納卻懶得答理你了!」
其實忘我方丈早巳知道熊式文的所求為何,成心繞著圈子故作不曉。
熊老大被迫無奈,在洞外哀聲說道:
「熊某兄弟數十年未離絕壑一步,生死相共,舍弟被歐陽大俠……」
忘我方丈中途介面問道:
「熊老大,你可是替熊老二求情來的?」
熊老大為全老二的性命,不得不低聲下氣地說道:
「歐陽大俠設能網開一面,熊老大願聽歐陽大俠的任何吩咐。」
「昨夜你曾代替熊老二誓信,結果如何?熊老二一語全部推翻,這種當老衲不會再上。」
「歐陽大俠,這次是熊老大自己和您的事情,與舍弟無關。」
「話固不錯,可是你要老衲救的卻是熊老二!」
「要怎樣歐陽大俠你方肯應諾熊老大的懇請?」
熊式文竟然說出了「懇請」這兩個字來,可見他實在焦急萬分。
忘我方丈沉思片刻之後說道:
「熊老大,你必須先要老衲信你至誠不欺才行!」」我熊式文確實是心存至誠而來……」
忘我方丈不等熊式文話罷,介面說道:
「不錯,你只是心存至誠地要老衲醫冶熊老二的內傷罷了。」
「要怎樣歐陽大俠你方始相信熊式文呢?」
忘我方丈卻沉默末答,洞外的熊式文,只好焦急地等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