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心血竹
飯後,兩名大漢收拾桌椅退下,「暖樓」之上,就剩了白髮艷婦,中年人和那兩位美婦,這中年的人方始沉靜地說道:
「我們來晚了一步!」
白髮艷婦蹙眉說道:
「焦家五鬼等人的遺物大概破別人捷足先得了,對嗎?」
中年人物點了點頭,白髮艷婦一笑說道:
「很好!」
中年人物聞言一驚,瞥了白髮艷婦一眼,但他並未接話:
白髮艷婦卻伸了懶腰,對那兩位美貌的少婦說道:
「我累了,你們姐兒兩個給我捏把兩下,捶捶腿。」
說著地緩緩站起,兩名美婦立即扶她躺在床上。
首先替她脫去衣衫,僅剩了一個銀色的兜肚,和下身一件短得不能再短了的粉色底褲!
然後兩名美婦,一捏上體,一捶雙腿,按摩起來。
那中年人物仍未開口,白髮艷婦卻又說道:
「你隨我多年,可曾看到我做過拙笨的事來?」
中年人物搖了搖頭,白髮艷婦卻嬌叱問道:
「你是怎麼啦嗎,幹嘛不說活呀?」
中年人物微笑了一下說道:
「有什麼好說的呢,一切你已經早就安排好啦。」
「別生氣.我不能不這樣做!」
「我沒有生氣,我覺得你誰都該瞞卻不該瞞著我……」
白髮艷婦咯咯笑,大眼睛一瞟,風情萬千地說道:
「你怎麼這樣笨呢,我要不連你都瞞著的話,別人誰肯相信,那群東西別看表面上對我百依百順不敢反抗,其實哪個不像焦家五鬼一樣,暗懷鬼胎,強自按捺罷了,他們一有機會,哼!」
她冷哼了一聲之後,竟然停下了話鋒,媚眼兒飛向中年人物,端的迷人魂魄.勾人心神!
中年人物強壓著怒火,也含笑瞥了她一眼說道:
「焦家五鬼所率領的那些人,-個沒剩,這……」
他話聲未歇,白髮艷婦已經介面說道: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中年人物突然鄭重地說道:
「你算就對方準會上當?」
「當然,這丫頭雖然心細如髮,但他知道的往事卻不多,見到她那死鬼爹爹的親筆,焉能不信,要不她怎麼會連夜離開『暖樓』而去?」
「你別過分自信,就像上次在『翠柏山莊』一樣,結果得不償失!」
「上次,上次,哼!小冤家自己找死,我怎幺知道他敢騙我?再說,誰又想到那麼巧,偏偏就會真碰上了『老不死』的『執行使者』?」
中年人物搖頭自語道:
「如今我想來還有些驚凜,要不是我應變得快,休想能夠生出那條死谷!」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談它幹嗎。」
「九娘,雙井古剎的事情……」
「那更出人意外了,憑『狂僧』『鬼道』和『巴山雙女魔』,竟然無一倖免,那自然是又碰上了『老不死』的一家人,遲早總有一天……哼!」
中年人物眉頭一皺說道:
「九娘,我記得你曾說過,為了當年古月蒼薄倖之事,你找上了『老不死』的家門,『老不死』曾經說他梅氏一家,絕對不管古家的閑事……」
白髮艷婦冷笑一聲說道:
「那老不死的說話自然算數,可是他那個寶貝孫女,卻不聽他那一套,上次雙井古剎之外,鐵翼三鳥斷魂之事,後來老苗子不是親口說是三十多人俱皆死在那個丫頭的手中嗎?」
「不錯,可是玄元二觀主和狂僧鬼道,卻絕非那個丫頭所必勝,到頭來還不是依然喪命,由此可見……」
白髮艷婦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不待中年人物把話說完,已聲叱道:
「蕭一劍,你是不是有些怕了?」
原來這個中年人物,竟是昔日在翠柏山莊焚毀之後,假扮執行使者死神的「銀面魔」蕭一劍。
不用說了,這個白髮的艷婦必然是那「無情仙姬」白冰如。
蕭一劍脾性剛烈而陰險,向來有我無人,聞言也冷嗤一聲說道:
「九娘你不必激將。我蕭一劍從來就沒怕過人,只是為了大局著想,似乎應該謀定而動才行,何況……」
無情仙姬白冰如適才話說出口,已經有些懊悔,至此不由媚目瞟飛嬌笑一聲,嗲里嗲氣地說道:
「你像是當真了,人家是逗你玩的,難道我真不曉得你的為人?真是的!」
蕭一劍兇狠無比,陰險成性,只要你惹著了他,遲早喪命他的劍下,但他對於白冰如,卻像是前世的冤孽,無可奈何。
白冰如狡獪萬分,心細若發,聰慧至極,目睹此情立即揮手示意兩名美婦退下,隨即玉腿輕拍盪笑一聲,扯下頭上的銀色假髮,似乎呻吟般說道:
「蕭……你來……」
蕭一劍暗中輕吁一聲,緩緩站起:
白冰如卻突然全身一擰,聲調奇特地說道:
「嗯……快嘛。」
蕭一劍似乎非常害怕這種奇特的聲音,蒼煞的俊臉上面,立即泛起了赤紅的雲霞,他二指向角落處那雙巨燭一彈,巨燭火焰一閃而滅。
隨即聽到白冰如一聲嬌吁。接著是脫衣聲響,繼之……
一陣長長的山崩地裂帶有頻死之際的呼喚喊叫之後,「暖樓」之上變得十分寂靜,只有兩種不同的喘息聲百,夾雜著人體的異香和一種無法形容的特異氣息,在空間奔流蕩漾……
半晌之後,蕭一劍低低地說道:
「我有個奇特的消息告訴你,」
白冰如嬌笑一聲,語凋淫蕩地說道:
「蕭,我不信你還有比『這個』更奇特的!」
白冰如口中的「這個」,不曉得是指著什麼。
蕭一劍卻回答她道:
「九娘,你像條……你怎麼老像不飽似的!」
「叭」!大概是白冰如給了蕭一劍一巴掌。
蕭一劍哼哼笑了兩聲,繼之語闊鄭重地說道:
「先別鬧,聽我說,事情關係重大!」
白冰如似是今宵興緻特高,仍然嗲聲說道:
「重大的事情剛剛過去,蕭,你說對不?」
「我是和你在談正經事。」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為天下除了『這個』以外,再沒有什麼正經事了!」
她這句話的聲調特別深沉而傷感,並且還帶著一種人類原始的聲音,『這個』又不知道她是指的什麼!
蕭一劍這次沒有答話,大概從白冰如的語調之中,聽出些別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白冰如突然幽幽長吁一聲說道:
「蕭,說吧,說說你認為奇特的事情給我聽。」
蕭一劍沉重地嘆息一聲,緩緩說道:
「我問過一遍,沒有人見過那頂小轎裡面坐的人物是什麼模樣。」
「哦,難道連聲音都聽不出來?」
「要有聲音,自然能夠聽出是男是女,可惜……」
「想必是那人始終並沒開口?」
「四個壯奴,八名使女,沒有一個人說過話!」
「啊!這怎麼會呢?」
「事實如此。」
白冰如聞言不由沉思起來,是故半響沒有開口。
蕭一劍卻突然悄聲說道:
「不過我已經能夠猜到轎中的人物是誰。」
「蕭,別太自信。」
蕭一劍冷哼一聲說道:
「九娘,什麼地方出產『天心血竹』?」
他倆雖然是在黑暗中悄悄相淡,看不清彼此的神態和模樣,但是蕭一劍仍然能夠覺得白冰如聽到「天心血竹」四字之後的激動!
果然,白冰如聲調突轉肅穆,冷冷地問道:
「你問這個幹嗎?」
「九娘,你先回答我。」
白冰如似是萬般無奈,淡淡地說道:
「只有『不歸谷』中出產此竹!」
「從前九娘曾經對我說過,『不歸谷」沉淪之後……」
「從前的事情還提它幹嗎。」
白冰如說完了這句話后,幽幽長嘆了一聲。
蕭一劍突然含有妒意地說道:
「你這樣怕提從前?」
「蕭,別成心惹我氣惱。」
白冰如不知什麼原故,極不願意人家提說她從前的事情。
蕭一劍似乎胸有成竹,冷靜說道:
「九娘,我不會成心惹你的,不過不提從前的事情,我怕無法辦到,因為必須找出那個轎中的人物……」
「我不明白,那個轎中的人物和提我從前的事情,有什麼關聯?」
「九娘,我發覺你很後悔在『翠柏山莊』所作的那件事情……」
「蕭,你明知道我作事從不後悔!」
蕭一劍卻沉嘆一聲說道:
「我相信你是如此,不過其餘的人恐怕已經都在人人自危了!」
白冰如聲調一變,冷冷地說道:
「你這句話使我難過,我不懂……」
「九娘,你應知道我對你的忠誠,說實話,你有些事情作得過分了些。」
白冰如這次並未接話,只輕輕地長嘆了-聲。
蕭一劍聲調變為誠懇地說道:
「從施雄飛、彭承基說起,到焦家五鬼,他們都是當日血洗『翠柏山莊』的人物,除掉施、彭二人,巧獲天助之外,其餘的卻都已經喪命江湖。
九娘,我知道這些人並非死在你我的手中.但是我也很清楚,這些人的生死,你並不掛懷……」
白冰如聞言霍地自床上坐了起來,恨聲說道: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啦?」
蕭一劍冷笑一聲,並不回答白冰如的激譏言語,仍然接著說下去道:
「你並不是怕提當年,而是怕提到『古月蒼』罷了,九娘你別惱,我知道這內中的情由,一個人要想忘記他的一個心上朋友,尤其是一男一女的話,這像忘記他的深仇冤家一樣的不可能!
古月蒼沒有絲毫污點,他不像我,兩手血腥,性情怪癖,心腸狠毒、行事陰損,他坦城,直爽,豪放而仁厚。
他的死,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因為九娘你在當時無法向大家交侍……」
白冰如突然厲聲叱道:
「你還想說些什麼?」
蕭一劍微嘆一聲又道:
「九娘,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好像必須在今天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才能安然,你就讓我說完它吧。」
白冰如沉默不語,蕭一劍接著說道:
「古月蒼自以為和九娘你是知心的交情,因此不惜力爭在他認為極不當作的種種事情,最後終於為勢所迫,脫離了盟約退避而去!
那個時候……」
白冰如冷哼一聲,中途插口說道:
「那個時候的事情,現在只有我一個明白。因此我不願意你再自以為是地說個沒完,要談,談別的!」
「九娘,事關咱們的生死存亡……」
「我寧願接納任何變故,不願意你再提起『古月蒼』這個名字!」
蕭一劍苦笑一聲說道:
「好吧,你知道我到最後關頭,必然是聽從你的,不談這個人也好。」
白冰如聲調再轉,似懷無限柔情地說道:
「蕭,現在,將來,我和你已經是生死相共,蕭,別叫我傷心,也別使我難堪,我自有安排,你應該信我的,是吧?」
黑暗中,蕭一劍點了點頭,白冰如聲調改為喜悅地況道:
「蕭,除了這個人的名字之外,你問吧,其餘的我都願意說。」
「唉!九娘,其實我還不是為你打算,你不願意談的事情,說它也無用,我沒有什麼話再說了。」
「你不想再談談『天心血竹』的事情?」
「這件事說來難免又……」
「你不能避免一些?」
蕭一劍沉思了片刻之後說道:
「我記得你曾告訴我說,世間只有-根『天心血竹』存在白冰如不待蕭一劍話完,介面說道:
「不錯,只有那個老不死的東西存著一根,據說他將這根『天心血竹』,賜給了一向疼愛的四代長孫梅傲霜……」
蕭一劍突然介面問道:
「九娘你這是聽誰說的?」
「你豈不是明知故問?」
「哼!九娘,那個人欺騙了你。」
「蕭,他人都死了,你何必再說他的壞話。」
「你不相信對嗎?」
「那個人生平除掉因善而狂言之外,從不會欺人,我無法相信你的話。」
蕭一劍冷笑一聲說道:
「很好,九娘你仔細聽著,我問過這高賓客棧的店家,在無心中發現店家口中所說那頂小轎的轎桿奇怪,經我仔細盤問,斷定那是『天心血竹』!
轎子不會只有一根轎桿的,自然那是兩根『天心血竹』,既是兩根,從前那個人說是只有一根的話,顯然別有居心!」
白冰如沉思剎那,淡淡地說道:
「也許是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沒說實話。」
「九娘,你何必矯情,誰都清楚,老不死的一句話,要比那個人說上百句的力量還大,何況……」
「蕭,你可是親眼看到過那兩根轎桿?」
「你明知道我未曾目睹,何必……」
「未曾目睹的事情,怎敢相信,蕭,別忘了對頭聰慧至極!」
「九娘,你的意思可是說那兩根『天心血竹』是假的?」
「非常可能。」
「對頭施弄這種狡獪,有何用意?」
「蕭,這就是我們需多費心思去想的事情了!」
他們對許到這裡,停頓了下來,正好外面敲打三更。
「九娘,三更天了,看來今夜不會再有事故發生……」
「難說,好在我早有安排……」
「說到安排,九娘,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焦家五鬼等人,留在這高賓客棧之內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對嗎?」
「不止這個,還有……」
「蕭,你幹嗎這樣性急呀?」
蕭一劍聞言驚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白冰如的作為和性格,這次面對強仇,蕭一劍自信他是-員主將,非只面臨強敵之時的拼搏,事先的設計調派和勝負之後的攻守等等,他也深信白冰如自會取決於他。
不料在數日之前,接獲強敵踏上「敘永」縣境之後,白冰如遣派焦家五鬼等二十餘位高手,夜襲高賓客棧的「暖樓」,事先竟然瞞著銀面魔蕭一劍。
彼時蕭一劍尚未多心,直到他應諾白冰如,先站高賓客棧索取焦家五鬼等死者的存物未果,告知白冰如的時候,已然有些心疑。
如今,他認為在他的立場,已經到了應該知道一切安排的時候,是故問及種種經過,不料白冰如卻怪他性急了些,這是從前所沒有的事情,也是他認為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但是現在卻出乎他所料想的突然發生了。
蕭一劍立即瞭然了內中的原由,白冰如已經又有了足可頂替自己的親信人物,像昔日自己去頂替古月蒼-樣!
因之他驚心至極,也凜懼到了頂頭?
不過蕭一劍狡獪萬端,也狠毒到了家,他不動聲色地淡然介面說道:
「我不是性急,而是不放心這種種安排,要是九娘你自信毫無破綻的話,不說也罷。」
黑暗中,蕭一劍摸索著抓到了自己的衣杉,白冰如突然說道:
「蕭,你好像生氣了。」
「沒有。」
「那……你穿衣服幹嗎?」
「我似乎直覺得今宵有些事故可能發生。」
白冰如哦了一聲,也在暗中穿上了衣衫,蕭一劍這時已經蹬上了鞋子,他離開了床沿,緩步踱向暖樓窗口,邊走邊道:
「九娘,我應該作些什麼?」
白冰如嬌笑一聲說道:
「你是問現在?」
蕭一劍搖頭低沉地說道:
「現在和將來!」
「現在我要你陪著我,將來……」
蕭一劍沉著地介面說道:
「將來拚死對敵就是我的本分了,這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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