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飄渺無蹤
施鳴峰劍眉重鎖,憤然輕嘆了口氣,自語地說:「『南天堡』連台好戲,該有我施鳴峰的一份!」
幻變千相路文聽得一怔:「施少俠,此話怎講?」
施鳴峰脫口說出這話,見路文一臉詫異之色,倏即展臉一笑,淡然含糊地道:「路文,你這一點還想不通,咱們此去『南天堡』,雖然不是座上嘉賓總是來客之一,如果有出連台好戲演出,別說我施鳴峰,你幻變千相路文亦是其中的一份!」
「哦!」路文眼珠兒連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顯然他聽施嗚峰所回答的話,三分模糊,七分困惑,找不出話來應答,只有點點頭。
施鳴峰向他說出此話后,心頭暗暗喟然不已:「不出大門,不知道天下事,我施鳴峰離魯東膠州灣碧海庄,短短一段時間來,居然給我知道了這麼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情。」他想到這裡,突然含笑彷彿試探,考驗地對路文道:「路文,你可知道江湖傳聞中的『鐵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是哪些人物?」
幻變千相路文,眨眨眼朝他看了看暗道:「這位身懷絕技的施少俠,怎會問出這些話來?!」
一念流轉,始道:「施少俠,『鐵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不是人的名字嘛!」
施鳴峰玉臉微微一紅,卻是輕鬆的笑了笑:「你說來聽聽!」
路文惑然不已的輕「哦!」一聲道:「『鐵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是地方和幫會的名稱!」
他說到這裡,一臉狐疑之色。向施鳴峰掠過一眼,接著說:「『鐵瓦羽虹』是揚名江湖的東西兩寨,就是『東寨,鐵瓦寨』,和蜀西青城山的『羽虹寨』!」
「嗯!」施鳴峰抬眼看向官道遙遠一角,彷彿沉思中地應了聲。
幻變千相路文又道:「這兩句詩中『赤地……南天』,即是目下南北兩堡的『南天堡』,和『赤地堡』……」
施鳴峰接著想問他一些話,最後還是忍了下來,只是點點頭!
路文接著道:「兩句詩中『……城,湖海,金蚊』,則是指天下武林談虎色變的:夢巫城』,『湖海亭』,和『金蛟園』之處地方!」
「哦!」施鳴峰深沉地應了聲,轉臉向他看了眼!
幻變千相路文微微一怔,急得把話停落下來,當他發現自己並沒有說錯時,才始接著道;「最後一個『……盟』字,乃是指大漠邊疆,塞外草原的一種幫會,叫『八荒天地盟』。」
他把話說完,不禁狐疑地說:「施少俠,你突然問我這些幹嘛?」
施鳴峰輕鬆地笑了笑:「路上閑了沒事,找些話來打發時間!」
路文心裡暗暗嘀咕:「原來施少俠找些江湖上閱歷見聞來考問我。」
「唉!」路文不勝感慨的呼透了口氣,道:「我路文這些時日來,專在少女身上,打『肚兜』的主意,亦就是為了兩句詩上的一個字!」
施鳴峰微感一怔,朝他注看了一瞥:「路文,你此話怎講呢?」
幻變千相路文脫口說出此話,要縮也縮不回來,只有呲牙咧嘴笑了笑,才始喃喃地道:「『鐵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我路文易容改裝,踏破鐵鞋,就是為了這個『城』字!」
施鳴峰詫異道:「你不是為了找一幅秘圖?」
幻變千相路文拉長了臉,哭笑不得嚅嚅道:「本來就是嘛!」
施鳴峰接著道:「既是『肚兜』,怎會帶到一個『城』字上去?」
路文咧嘴「嘻嘻」道:「『城』,是『夢巫城』,『圖』是『霄漢天星圖』,我奉師門之諭,找到這幅『霄漢天星圖』,才能找著『夢巫城』!」
施鳴峰聽得百思莫解,困惑至極,卻是淡漠地說:「路文,你倒說來聽聽!」
幻變千相路文緊皺了眉,道:「江湖上只知道有『夢巫城』這麼一個地方,可是誰也不知道在哪裡的。」
施嗚峰聽得愈發迷糊,忍不住道:「『城』……『夢巫城』該是個城市,怎會找不到!」
幻變千相路文聳聳肩:「怪就怪在這裡嘛,既然有地名就沒處找!」
施鳴峰聽得大惑不解,暗道:「江湖上會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怪事!」
他有很多話想問路文,結果沒有問,只是淡淡地道:「路文,你找『夢巫城』幹什麼?」
路文遲疑了下,歉然笑了笑,道:「這事該問我師父啦!」
施鳴峰碰了個軟釘子,要接問的話,只有把它咽下肚裡,他忽地想起,道;「路文,這次:南天堡』『雷火金輪』呂奎六十壽宴,鐵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叫,人物,會不會都來赴宴?」
幻變千相路文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就以我路文想來,『南大堡』呂老頭兒,寫了』請柬』沒處送,他向哪兒去找『夢巫城』。所以,呂老頭兒縱有天大本領,連』鐵瓦羽虹赤地,湖海金蚊南天盟』中人都請到,『夢巫城』就不行啦!
施鳴峰聽他說出這些匪夷所思的怪譚,心裡暗暗稱奇不已。
兩人來到一處頗熱鬧的鎮甸街上。施鳴峰東盼西,想在大街上找一家灑肆、茶館打尖休息了……
「的篤!的篤!當!當!」突然街頭傳來敲梆鑼的聲音!
一個衣衫襤褸,乞食打扮的小孩,一手提了梆鑼,邊走邊敲,朝兩人跟前,緩步走來!
這時路上鄉民紛紛朝這提梆鑼的小要飯,遞過-瞥詫異的眼色!
施鳴峰看得暗暗驚疑,暗暗道:「奇怪,現在大白天,不是深更半夜,怎會街上打起梆鑼來了!」
幻變千相路文聽到梆鑼聲,神色一震!
這名小要飯手拿梆鑼,邊敲邊走,朝他們身沿走過!
路文神情頓時獃滯下來!
梆鑼的聲音,漸漸向鎮街一處消失,路文卻是異常注意似的,在注耳傾聽!
施鳴峰看得心裡奇怪!
「他幹嘛這樣注意小要飯的梆鑼聲!」
「的篤!噹噹當!」小要飯繞過小巷,提了梆鑼又朝大街前邊敲邊來,不過現在敲的聲音比方才又改了一點!
小要飯提了梆鑼從他們身沿擦過時,幻變千相路文臉色沉重,若有所思似地輕「哦!」了聲!
施鳴峰忍不住問道:「路文,這鑼聲難道有可奇之處?」
路文沒有回答,只向他咧嘴一笑,倏即凝神冥思,讓梆鑼聲的音調,從他們身邊浙漸消失!
不多時,小要飯手拿梆鑼,邊敲邊走,兜過小巷,又從他們前面走來。
這次的梆鑼聲又變了!
「噹噹當!」不敲梆子,僅是打銅鑼聲音。
施鳴峰暗暗嘀咕:「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江湖上眾家幫召集他們弟子?!」
他正就要問幻變千相路文時,卻見他苦了臉,抱歉不安地說:「施少俠,我路文暫要向你告辭啦!」
施鳴峰詫異道:「路文,你去哪裡?」
幻變千相垂首不安地道:「師父他老人家有急事在找我!」
「師父?!」施鳴峰聽得一楞,旋首照四方看了看,大聲道:「你師父呢?」
路文喃喃道:「方才梆鑼聲,就是師父在找我!」
「啊!」施鳴峰不由驚叫起來,大聲道:「師父喚叫徒兒,大街小巷敲梆鑼的?」
幻變千相路文苦了臉,突然咧嘴「噗!」的一笑,說:「本來嘛!我路文『幻變千相』,師父他老人家該是『幻變萬相』!他平時出現江湖時,亦是易容化裝,咱們師徒兩人在街上碰到,誰也不認識誰!後來不得已,給他老人家想出一個妙法,咱師徒倆行蹤出沒哪一帶地方,兩人都很清楚,碰到急事要會面時,就代掉幾枚青錢,打街頭小要飯的提了梆鑼,在大街小巷邊走邊敲……」
「有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施鳴峰聽得嘆為觀止,搖頭稱奇,忍不住插嘴接著問道:「路文,你聽到師父梆鑼連絡的聲音后,又上哪裡去找他呢?」
「有!有!」路文點頭不迭道:「咱師徒倆,每一塊地方,都有個固定的會晤處!」
說到這裡,抬頭朝施鳴峰看了看,黯然地道:「施少俠,我要走啦!」
頓了一頓,又道:「你後來如果去『南天堡』,咱們還會見面的!」
施鳴峰含笑點頭。
幻變千相路文一手提了拐杖,一拐一拐滿是龍鍾老媼的神態,消失在街頭一角。
施鳴峰看得喟然搖頭,心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師父碰到徒兒對面不相識,要人敲梆鑼才知道。」
幻變千相路文走後,他踽踽一人走進一家酒店裡,吩咐店家端上幾碟葷素,一壺暖酒,舉杯獨酌起來。
「『夢巫城』」,施鳴峰嘴唇抿動,自語地念著,心裡暗暗稱奇不已,「大千人寰,有這麼一個怪地名,經幻變千相路文說來,還是一座城市,江湖上竟不知道這座城市在何處,天下會有這等不可思議的奇事!」
這裡是湘南腳程已近九嶷山的「河清塘」小鎮上。
施鳴峰低頭吃喝時,突然傳來一縷驚詫的聲音!
「哦!小兄弟,老夫在這裡又見到你了,你……你居然沒有暴斃身死!」
施鳴峰聽得心頭一震,抬頭看去,桌邊站了一位衣著方巾儒衫,年有六七十歲的老者。
他一眼看到這老者,無名怒火激起三丈高,緊繃了臉冷冷道:「你這位老人家,太沒有道理了,在下與你素昧生平,並不相識,為何出口不遜,詛咒我暴斃身死?!」
老者給他問得一楞,捫須含笑道:「小兄弟,切莫見怪,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老朽一時情急,才脫口說出此話,並非出惡言詛咒!」
施鳴峰嗤之以鼻,冷然道:「指人暴斃身死,你老人家也認作『忠言』兩字!」
老者並不理會,頷首含笑,就在他同桌對座坐下,店家認為他們是相識朋友,擺上杯筷后就退下。
施鳴峰看到這老者,一肚子說不出的彆扭,所以低了頭自管自己吃喝,對他來個不理不睬。
老者拿起他桌上的酒壺,斟上滿杯酒,喝了一口,抬頭向施鳴峰臉上流轉一瞥,彷彿自語地說:「上次在小鎮客店見到時,印堂漆黑,鼻尖透出一層紫色,分明誤食毒物,劇毒攻心,饒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已回天乏術!目下你這位小兄弟,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雙目眼神充沛,以老夫『佛心毒醫』虞衝浪跡江湖,懸壺濟世數十年經驗判來,你小兄弟逢凶化吉,已逢不世之奇遇,才有這等情形發生!」
施鳴峰聽得心裡暗暗驚疑:「這老頭兒信口雌黃,聽來像有一點道理,他所指的誤食毒物,該是我用白乾酒沖飲的那根屍骨肢體上的『脊椎骨』……至於逢凶化吉,那是他胡扯了,我施鳴峰喝下『脊椎骨』粉所沖的白乾后,除了在山谷廟裡,用『月華玄鏡』所載『摹鳳七絕』,『赤比九式』兩門武學,來舒展周天筋血外,根本就沒有吃過什麼仙丹妙藥!」
他想到這裡,抬頭朝佛心毒醫虞沖看了看,還是低頭自管吃喝!
這時店門一暗,進來一位身穿鮮明疾服勁裝,形相魁偉的中年武生,他朝酒店裡四下攏過一瞥,發現佛心毒醫虞沖時,微微頷首,朝他桌座處走來。
武生髮現施鳴峰在座,見一把酒壺兩付杯筷,稍作遲疑,就即橫邊坐了。
虞沖含笑點了點頭:「余英雄,老夫準時來此……」
他話沒說完,余姓武生臉頰微微一紅,歉然恭順地說:「累您老人家久等了!」
這時店家在武生桌前,添上一付杯筷。
武生一手執壺,替自己斟上酒後,轉臉朝施鳴峰望了望,悄聲向虞沖道:「虞老前輩,堡主爺吩咐我余芳來跟您老人家連絡……」
說到這裡,話聲抑得更低:「不知您老人家有沒把東西帶來!」
佛心毒醫虞沖點了點頭,從衣袋摸出一包拳大的東西,遞給余芳接著道:「這點東西已足夠用了……余芳,煩你回報你家堡主爺,說是老朽生性萍蹤閑鶴,行止隨遇而安,以後有機緣,自會來『南天堡』一聚!」
施鳴峰聽佛心毒醫虞沖,說出「南天堡」三字,心頭微微一震,側目朝余芳武生多看了眼!
余芳接過小包,藏進貼身底袋裡,匆匆離去!
旁邊施鳴峰看得滿腹狐疑,暗道:「方才自稱『余芳』的武生,顯然是『南天堡』『雷火金輪』呂奎手下人物。眼前這佛心毒醫虞沖的老頭兒,如是呂奎武林同道,怎會不上『南天堡』做一位座上嘉賓,卻來這裡小酒店,鬼鬼祟祟跟一名底下人物洽談!」
施鳴峰想到這裡,找不出一個滿意的解答,心裡暗暗嘀咕:「虞老頭兒交給余芳這包手拳大的東西,不知內藏何物,如果包有金銀在內,不會托在掌心輕飄飄的……」
施鳴峰兩眼睜看了杯里酒,心裡沉思時,佛心毒醫虞衝突然含笑地說:「小兄弟,你貴姓?」
施鳴峰發現虞沖眼「南天堡」中一名武生有交談情形后,似乎對他有了幾分注意,漠然笑了笑,簡略地應答道:「在下施鳴峰!」
佛心毒醫虞沖朝他的方巾儒衫看了看,含笑說:「原來施公子……」
頓了頓試探似地又道:「不知施公子去往何處?」
施鳴峰笑了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施某稟明父母,遊山玩水來此地湘南!」
佛心毒醫虞沖點頭含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施公子,你這句話回答得妙,倒與老夫知趣相投,可作一對忘年之交啦!」
施鳴峰朝他笑了笑,沒有接答下去!
忽見店家兩手捧了只有經書大,二三寸厚的木盒,匆匆忙忙走來,遲疑地在佛心毒醫虞沖跟前站下來,吶吶地道:「敢問這位客官爺,您老是不是『佛心毒醫』虞沖虞爺?」
虞沖聽得詫然一震:「我『佛心毒醫』虞沖的名號,竟連鎮街酒肆里店伙都知道!」
他一念落此,緩緩頷首道:「老夫正是,不知有何見教?」
店家兩手捧了木盒,戰戰兢兢地走近一步,道:「方才有位管家打扮的二爺,捧了這隻木盒來小店,吩咐的說,這兒酒肆里有位「佛心毒醫」虞爺,命小的將此木盒轉交給您!」
「哦!」虞衝心里暗暗稱奇:「我虞沖才來此地小鎮,根本沒有相識的人,怎會有穿著管家打扮的隨從,送這隻木盒來……」
他朝這隻木盒看了看,微微點頭地自語道:「來人既能說出我『佛心毒醫』虞沖的名號,諒來不會有錯!」
佛心毒醫虞沖有了這樣想法后,就從店家手裡接過木盒,移開杯筷,把它放在桌子上!
施鳴峰看了嘀咕不已:「這是怎麼回事?!」
佛心毒醫虞沖楞楞地看看桌上這隻木盒半晌,既驚疑又好奇地喃喃說:「來人令店家轉來這隻木盒,沒有話留下,盒裡不知盛放何物,待我打開來看了再說!」
施鳴峰出神似地注看了眼前這幕的演變,因為他對佛心毒醫虞沖的江湖行止,還不甚詳細,所以不敢妄加斷語。
木盒做得很精巧,很不容易找出它的蓋子線縫,虞沖微感焦慮地用手在木盒四周拍了幾下……
果然,不多時四周露出一條幼細的裂縫!
佛心毒醫虞沖抬眼朝施鳴峰神秘、含蓄地看了看,倏即,一手略使勁力,把木盒揭開!
施鳴峰目不轉睛的看著!
就在這剎那間!
佛心毒醫虞沖揭開木盒蓋子,陡見兩條幼細而幾乎無法用視線辨別的銀白光芒,「唰!唰!」電射而出!
緊接著,佛心毒醫虞沖一聲悶哼!
驟然間的驚變,施鳴峰不知所措!
銀絲光芒電射而出,沒入虞沖兩肩下端的肌膚里!
虞沖兩臂微微痙攣,臉色漸漸涌直一層駭人的紙白色!
他使勁的閉上木盒蓋子,朝施鳴峰看了眼,急促地喃喃說:「施……施公子,你費神,攙扶老夫速離此地!」
眼前的突變,施鳴峰不知如何應付才是,他聽虞沖說此話,就即順了他意思,扶起他的臂腰,出酒肆而去!
佛心毒醫虞沖靠在他身上,顫聲急迫地道:「出到鎮外!」,施鳴峰手臂扶了他,出鎮外到了官道邊隅一塊隱僻的樹林里歇下!
佛心毒醫虞沖伸手從自己衣袋裡摸出一塊紅布巾包著的小包,打開布巾一看剩下兩顆黑的丸丹,只見他黯然幽憤地自語:「唉!『九回天心丹』只剩下兩顆,恐怕不行了!」
說著,囫輪吞棗地把兩顆黑丸子塞進嘴裡!
施鳴峰看得兩眼發直,滿腹狐疑,忍不住問道:「虞老先生,究竟怎麼回事?」
虞沖望了他搖頭慘笑,顫聲嚅嚅道:「老夫遭人暗算,中著『銀須針芒』。」
施鳴峰心頭一震,大聲問道:「虞老先生,你可知道暗算你的是誰?」
虞沖點點頭,喟然輕弱地說:「老夫與虎謀皮自取其亡唉!既存『佛心』,又是『毒醫』,因果循回之下,終有今日下場。」
施鳴峰聽得一片迷糊,兩眼楞楞地看了他,讓他說完這段前因後果!
「唉!」佛心毒醫嘆了口氣,接著說:「老夫小包里『九回天心丹』,突的會只剩下兩顆,該是天意如此!」
佛心毒醫虞沖把話說到這裡,四肢抽搐,一陣急喘!
施鳴峰聽他說了半天,還沒說出兇手是誰!
佛心毒醫虞沖躺在樹根處的大石上,臉上已泛出一層駭人的死灰色!
他在奄奄一息中,喃喃地說:「小兄弟,你我萍水相交,想不到這樣分手離開,老夫雖然銜恨歸天,實在說來死有應得,這怨不著天尤不著人。老夫死後,費神你小兄弟,把老夫屍體就地掩埋九泉之下,已算瞑目矣!」
說到這裡,氣息漸弱!
「人之將死,其言亦善」,施鳴峰激起一股俠義心腸,大聲急峭:「虞老先生,你快說出用『銀須針芒』暗算你的兇手是淮?」
佛心毒醫虞沖嘴角含了一縷慘笑,搖了搖頭,伸手無力地指了指自己腰袋,喃喃微弱地說:「小兄弟,老夫身上藏有十四顆『昊天玉芙丸』你拿去可作不時之需,此丸,亦是『南天堡』唯一解救的藥品。唉!老太平索行事任性,罪孽深重,以致會有今日收場!
小兄弟,此『昊天玉芙丸』,你可作為濟世救人,老夫雖然魂歸九泉,稍能彌補我身前罪孽了。」
佛心毒醫斷斷續續說到這裡,兩支「銀須針芒」隨著周天筋血,已攻入五髒心腑,咬牙一瞪眼,一代江湖奇人,終於溘然長逝!
施鳴峰看了佛心毒醫虞沖的死狀,心寒神凜一陣震顫!
他伸手摸進虞沖腰袋裡,取出一隻懸膽玉瓷小瓶,瓶身蠅頭小字寫有「昊天玉芙丸」四字!
施鳴峰黯然嘆了口氣,將懸膽玉瓷瓶藏進貼身衣袋裡,接著他折下粗硬的樹榦,就地挖了一個土坑,把虞沖屍體入土殮埋!
這時,他不禁萬感交集,凝看了一環新土,黯然不已,半晌后,始移步踽踽走出樹林!
施鳴峰對佛心毒醫虞沖,遭人暗算,暴斃身死之事,百思莫解,疑竇重重。
一位江湖上,享譽「佛心毒醫」的人物,顯然是深悉醫理,精闢岐黃之道,而他無法解救自己生命,可以想見「銀須針芒」,是門極毒厲的暗器!
是誰向他暴使毒手的呢?
佛心毒醫虞沖的江湖行止,雖然我施鳴峰與他萍蹤相逢,不甚清楚,可是他在小鎮酒店打尖用膳,當然僅是路過此鎮而已!
酒店店家捧來這隻木盒時,指名「佛心毒醫」虞沖的名號,顯然,對方很清楚他的行蹤所在……
照方才鎮街酒店情形看來,極可能虞沖與「南天堡』』有事商談,在此家鎮街酒店相約會面!所以「雷火金輪」呂奎派了一名「余姓」的武生,來這家酒店跟佛心毒醫虞沖會談!
依這種演變判來,知道虞沖行蹤的,亦只有「南天堡」「雷火金輪」呂奎等這夥人而已……
施鳴峰將虞沖慘死的情形,加以仔細分析:「在酒店裡時,虞沖將一包手拳大的東西,給『南天堡』派來『余姓』那名武生,虞沖在臨死前,說出『昊天玉芙丸』是『南天堡』唯一的解救藥,此活的用意何在?」
施鳴峰想到這裡,突然機伶伶抽了個寒噤!
「難道會是一樁殺人滅口的陰謀!」
他還是邊想:「佛心毒醫虞沖交給姓余的這包東西。可能有關『雷火金輪』呂奎的武林聲譽,呂奎在虞沖身上目的達到,就不惜使出卑鄙毒辣的手段加在他身上,將他處於死地!」
施鳴峰輾轉沉思之下,點頭自語道:「佛心毒醫虞沖的慘死,依我猜測就有這幾分可能……『雷火金輪』呂奎六十壽慶已近,我施鳴峰往九嶷山『南天堡,一行,除了我自己這樁事外,佛心毒醫虞沖之死,到時不難找出一個蛛絲馬跡!」
這裡是湘南桂陽縣城!
施鳴峰來到這裡繁華的縣城,繞了大街小巷一圈,他經過了一段落寞的旅程,希望這裡能遇到一個相識的人……
大街尾端的廣場上,圍了一大堆人,不少本地鄉民咧開了嘴,指手劃腳好像在談一樁有趣的事!
施鳴峰童心未泯,暗暗感到好奇,亦就擠進人堆里一觀動靜!
原來沿壁牆上,貼了一張大紅告示,上面歪斜塗鴉似的寫了不少字:「老相好,不念咱們一番露水恩情,竟私奔捲逃,可惡!可惡!限你三日內往桂陽城東樹林里重拾舊歡,不然,咱一輩子不理你了!」
下面沒有具名,就畫了三條手臂。
施鳴峰看得忍俊不禁,豁然想轉過身來:「呔!踏破鐵鞋沒處尋,三條手臂乃是『樑上伸手』莫大哥的暗記,他所指的『老相好』,不是『花婆』李映紅,還有誰呢?」
他一念流轉,暗暗自語道:「想不到莫大哥也會在此地桂陽出現!」
施鳴峰無意中給他這個發現后,就即出桂陽城,逕往東北外樹林找去!
他心裡嘀咕不已:「從告示上看來,莫大哥在找李婆婆,他們兩人是一起去九嶷山『南天堡』的,怎會中途分手呢?難道中途又有了變卦?」
桂陽城郊東門外,一片蒼蔥濃茂的樹林,施鳴峰穿梭似地足足找了一個多時辰,沒有發現樑上伸手莫八。
他突然想起,不禁暗暗叫苦起來:「城街牆上貼的那張大紅告示,莫大哥要李婆婆三天內在東門城外樹林里見面,我才來桂陽,可不知這張告示貼有多久了,如果已有四五天的話,我在此樹林里就沒法找到莫大哥了!」
施鳴峰想到這裡,不禁泄了半截氣,在樹腳處大石上坐了下來!
「哼!」突然身後傳來一響冷叱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淹死在糞坑裡,陰魂不散,飄到這裡來啦?」
施鳴峰聽得一怔,站起身轉臉看去,高興的說:「莫大哥,你、你果然在這裡?!」
樑上伸手莫八緊繃了臉,一付不樂意的樣子,冷冷道:「兄弟,你到樹林里去解大便,是不是掉進糞坑裡爬不起來啦,害得我跟老相好昏頭轉向,遍地搜找你!」
莫八理直氣壯,大聲接著說:「死老太婆老相好,蠻不講理,說我莫八沒有照顧你,拿起她烏木拐杖,在我腦袋上打了三下才算出氣。」
說到這裡,一手摘了自己帽子,指了腦袋上一塊疙瘩道:「你瞧!腦袋這塊疙瘩還沒有退下去,死老太婆還說,你兄弟如果有三長兩短,她要抽我筋,剝我皮呢……」
樑上伸手莫八一口氣說到這裡,咽了一口口水,接著說:「兄弟,你沒有淹死糞坑裡,有你活口在,替你莫大哥交出一個公道來!」
施鳴峰聽得想笑,不敢笑,心裡對這兩位風塵奇人照顧自己,暗暗感動不已,只有抱歉不已地說:「莫大哥,這是兄弟對了,請大哥多多包涵……」
「包涵!」樑上伸手莫八一手摸了腦袋隆起的一塊疙瘩,一臉不自然的道:「打也挨了,不包涵亦得包涵啦!」
施鳴峰稚然一笑,岔開話題,道:「莫大哥,你在桂陽城裡大街上貼了這張告示,李婆婆有沒有來找過你?」
樑上伸手莫八朝他盯看了眼:「咱們暫且別提死老太婆的事,兄弟,你滿臉紅光,眼神充沛,是不是掉進糞坑裡,吃到仙丹妙藥啦!」
他朝施鳴峰上下打量了一下,又道:「兄弟,你如何掉進糞坑裡,如何爬起來的,這段經過說給你莫大哥聽所?!」
施鳴峰給他說得玉臉通紅,只有把自己經過情形,前後說了遍。
樑上伸手莫八聽他說出這段經過時,眼珠兒連連滾轉,一臉詫異、驚疑之色!
施鳴峰說完這話,樑上伸手莫八忍不住大聲道:「好小子,原來如此。」
說到這裡咧嘴一笑:「兄弟,原來你不是掉進糞坑裡,是掉進逍遙宮迷魂陣里啦,怪不得我和死老太婆找遍樹林,沒有你的影子……」
莫八話說到一半,搖頭不已道:「可惜!可惜!」
施鳴峰詫異道:「莫大哥,可惜的什麼?」
樑上伸手莫八衣袖一抹嘴唇:「迷魂宮裡一塊又嫩、又肥、又白、又香的肉不吃,偏偏碰到你這麼一個傻小子,要碰到你莫大哥,哼!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風流,先吃她一個痛快再說你說對不?」
施鳴峰知道他說的是那一樁事,俊臉一紅,答不出話來!
莫八突然大聲接著說:「對!這事要怪在你那位一付娘娘腔的『靜弟』身上,人家『君子成人之美』,偏偏要他來管這樁閑事!」
他說到這裡,忽地又道:「奇怪,兄弟你說的那個偷雞摸狗的酒肉和尚是誰?!你莫大哥浪跡湖,這些年來,還沒有聽到過江湖上有這種人物!」
他抬頭朝施鳴峰盯看了眼,大聲接著道:「兄弟,你把『鐵瓦寨』范老頭兒的兒子死人骨頭,都吞下肚裡啦?」
施鳴峰搖頭道:「不,就是一根短短的,『脊椎骨』,把它碾粉后,沖了白乾酒一起喝下的!」
莫八又朝他臉色望了下,喟然道:「怪不得你滿臉紅光,眼神充沛呢!范老頭兒賠了夫人又折兵,把他寶貝兒子送進閻王殿去,偏偏給你佔了這個便宜!」
施鳴峰不安地道:「莫大哥,關於屍骨之事,『鐵瓦寨』范寨主會不會和我行起誤會?」
樑上伸手莫八搖頭道:「范老兒沒有這份福氣,怪得誰來?咱們替他寶貝兒子屍骨找到,還算有了交待啦!話又說回來,你兄弟有天大的事情,有死老太婆老相好一肩擔下來,范老兒亦自認霉氣了啦!」
施鳴峰聽得很感動,心裡寬慰不少!
樑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噗!」的一笑,神秘含蓄地說:「兄弟,真有你一手,揚名江湖的『神州五女』,一個是你死冤家,三個跟你搭上手,現在只剩下一個啦!」
「三個?」施鳴峰俊臉一紅,喃喃分辯道:「莫大哥,到現在為止,除了『霧林黑狐』羅玉英外,亦只認識『玉臂枕郎』胡媚,和『瑤池玉女』呂宗鳳兩人而已,哪裡來三個?」
樑上伸手莫八「嘻嘻」一笑:「傻小子,到你不傻的時候就知道啦!」
施鳴峰給他罵得莫名其妙,不過他曉得自己這位莫大哥,說話瘋瘋癲癲,平素玩世不恭,所以亦就不追問下去!
莫八把笑容一收,很鄭重的道:「兄弟,你既服下『脊椎骨』珍葯,又獲得『月華玄鏡』所載『摹鳳八絕』,『赤比九式』絕學,你真造化不少,以後你得好自為之,不到十年內,君臨天下,武林上有你這麼一位人物啦!」
施鳴峰朱顏酡紅,分辯似地道:「大哥,我施鳴峰不敢有這麼想,說實在的,你所說的這種奇遇我還是無意中得來的!」
「本來嘛!」樑上伸手莫八大聲說:「這就是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你真要有心去找,別說是一輩子,就是八輩子亦沒處去找的!」
施鳴峰忽然想起的問道:「莫大哥,『佛心毒醫』虞沖此人,你有沒有在江湖上聽到過?」
「『佛心毒醫』虞沖?!」樑上伸手莫八瞪直眼道:「這老傢伙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怎會不知道?!」
他朝施鳴峰看了看!
「『佛心毒醫』虞沖他一生的江湖行止,正像他的稱號一樣,這老傢伙在仁慈的時候,萬家燈火,一位人間活菩薩,可是在他意念轉變的剎那間,就成了一個殺人不見血的修羅魔煞!所以他會受人暗算,喪命在江湖忌用的毒厲暗器『銀須針芒』下,真是可惜,也可說是活該!」
「哦!」施鳴峰不勝困惑地應了聲。
這時施鳴峰本想問莫八關於「夢巫城」的情形,繼后一想,幻變千相路文曾千萬叮囑自己,不能把此事流傳江湖,所以他只有將這百思莫解的疑團,咽下了肚裡!
樑上伸手莫八咬牙恨恨地道:「死老太婆老相好,叫我莫八在這裡死等,一連三天沒看到鬼影子出現,把我餓得眼冒金星,昏頭轉向!」
「這死老太婆準是碰上勾魂使者,給打進十八層地獄去啦!」
施鳴峰詫異的問道:「莫大哥,李婆婆上哪兒去啦?」
莫八抱怨的說;「這死老太婆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突然,施鳴峰咧嘴「噗!」的一笑!
樑上伸手莫八瞪眼大聲道:「好小子,你莫大哥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你倒高興起來啦!」
施鳴峰含笑道:「莫大哥,我看你腦袋裡藏了不少離奇古怪的名堂,可是連這麼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將你弄得束手無策啦?」
莫八眼珠兒滴溜一轉,大聲道:「兄弟,你能想出什麼主意入說來聽聽!」
施鳴峰不慌不忙地道:「莫大哥,你平時最愛張貼告示,你幹嘛不在大樹上亦貼了一張告示,說是往桂陽城裡去打尖用膳,李婆婆來樹林沒找到你,她看到告示,就會來城裡找你啦!」
樑上伸手莫八聽得連連點頭:「該死!該死!咱莫八竟沒有想到這個錦囊妙計!」
他想想,喃喃自語地說:「桂陽城大街上,『太白居酒樓』連當地三歲娃娃都知道,我們北上『太白居』去,死老太婆看到留示,她自會找來!」
樑上伸手莫八在地上撿起一塊尖角小石,使勁的在塊平面大石上寫了幾個字:「老相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桂陽城大街『太白居』酒樓,咱倆再度洞房花燭,春宵一刻值千金,愈快愈好。」
接著,在字下面畫上-只手臂。
旁邊施鳴峰看得「噗!」的笑了起來!
兩人離樹林后,入桂陽城,找上那家「太白居」酒樓。
樑上伸手莫八已餓得口水直流,忙不迭的吩咐店伙端上酒他接連吞下三大杯酒,兩隻雞腿塞進嘴裡,一邊啃嚼,一邊向施鳴峰道:「兄弟,醫家之道,岐黃秘學上只漏掉一味葯,你可知道?」
施鳴峰給他問得一怔,含笑搖頭道:「莫大哥,你說來聽聽看!」
莫八吃得不亦樂乎,邊吃邊道:「兄弟,熱蒸籠里的饅頭,你說可以治什麼病?」
施鳴峰給他問得瞠目楞住,搖頭道:「饅頭能治病?」
莫八咽下里大塊雞肉,咧嘴「嘻嘻」一笑道:「兄弟,這個你就不知道啦……饅頭是味稀世珍葯,專治肚子餓,藥到病除,吃進肚裡馬上好!」
施鳴峰給他說得啼笑皆非!
「糟!」莫八一摸腰袋,叫苦的道:「袋裡不名一分怎麼辦呢!」
施鳴峰含笑接上道:「大哥!有你兄弟在,還用得你擔心這些!」
樑上伸手莫八理直氣壯的大聲道:「兄弟,你來找我,你是客我是主,怎能要你破費?」
施鳴峰給他說得莫名其妙,楞楞看了他,找不出話來回答!
莫八咧嘴「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忘啦,天下財富都是你莫大哥的!」
施鳴峰經他說出這話,才始想起這位莫大哥乃是揚名江湖,一位妙手空空的樑上伸手!
「太白居」灑樓樓上大廳,紅漆大柱,四周明窗,擺下數十張桌子,這時小午時候,飛觴把盞,食客滿滿一堂!
兩人左後的一張桌子,坐了一位肥碩臃腫的大和尚,大盆雞鴨魚肉堆了滿桌,胖和尚大口菜大口酒,吃得不亦樂乎!
胖和尚桌子一邊,放了一隻黃色的包袱!
就在胖和尚鄰近的桌上,圍坐了兩個女流,和三四個小孩,桌上苦兮兮的僅有一菜一湯。
兩人桌座右邊,四名穿著疾服勁裝的江湖漢子桌子,邊緣放了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四人正在猜拳豁令,談笑吃喝!
談笑吃喝,樑上伸手莫八轉臉朝四周看了看,向施鳴峰道:「兄弟,我去去就來!」
施鳴峰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含笑點了點頭,心裡卻是暗暗嘀咕:「這位妙手空空的莫大哥,難道他會在眾目睽睽的大廳上,來施出他的看家絕技?」
粱上伸手莫八離開他座位后,走來胖和尚桌上,滿堆笑臉,像是故友異地相逢似的說了一陣!
胖和尚瞪直了眼,不勝困惑的回答他幾句話!
莫八呲牙咧嘴,僂僂腰,銜了一縷滿意的笑容,走到兩個女流的一桌上!
這時,他顯出異常關懷的神情,向其中一個老婆婆講了幾句!
這時,卻見他挺直了腰,走到四名江湖大漢一桌上,好像探聽一個人似的,跟其中一名漢子談了半天!
當他離開四名江湖漢子桌子時,像是便急要解手似地,彎了腰,兩手捧著肚子,出「太白居」店門而去!
施鳴峰看得困惘不已,暗道:「這位莫大哥在搞什麼名堂?」
他兩眼看了店門,不耐煩地等有盞茶時間,樑上伸手莫八喜氣洋洋,滿臉春風的走進來!
他進入店門,走到櫃檯前,撥動櫃檯上算盤,跟那名獐目鼠耳,一付守財奴臉相的老掌柜,又交談了一回,才始含笑回到自己座位。
施鳴峰滿腹狐疑,忍不住問道:「莫大哥,你方才去哪裡?」
樑上伸手莫八灌下桌上滿杯酒,眯了眯惺忪醉眼,道:「兄弟,別慌!咱們一邊吃喝,一邊看戲呀!……
「戲?」施鳴峰朝四周看了看:「莫大哥,這兒是『太白居』酒樓,不是戲園子,咱們上哪裡有戲看?」
樑上伸手莫八朝他瞪了眼,薄責似地說:「傻兄弟,看戲不一定是向戲園子……」
他話還沒說完,兩人左桌上的胖和尚,摸了摸自己肚子,巍巍地離座站起,大聲喝道:「店伙,結帳!」
店伙唯恐侍候不周,滿堆笑臉,哈腰不迭的道:「是!是!大師父,請大師父來櫃檯會帳!」
胖和尚撣了撣身上這件鮮明簇新的袈裟,一搖一擺,提了包袱,走到櫃檯前,掌柜的慌忙離座站起,露出兩排黃澄澄的門牙「嘻嘻」笑了道:「大師父,小店侍候不周,請您老多多包涵,不多、不多,大師父的酒菜一共是一兩八錢銀子!」
老掌柜沒說完,胖和尚掀鼻,「哼」了一聲,把黃包袱往櫃檯上一放,打開付帳!
「哦!」這胖和尚把黃包袱打開,陡然驚呼起來「咱包里的銀兩呢?」
原來胖和尚這隻黃包袱里,滿是女流穿著的紅綠衣裙,還有就是這家「太白居」酒樓桌上所用的精緻酒杯。
獐頭鼠耳的老掌柜,這張臉膚頓時由紅變白,由白變青,一換方才前倨後恭之態,大聲喝道:「好哇!你這個不守清規的賊禿驢,不但不戒酒葷,白吃白喝,包里藏著女流衣裙,是個花和尚……哦!這兒『太白居』酒樓,常有酒杯丟失,原來還是你賊禿驢的手腳!」
樑上伸手莫八眯了一對惺忪醉眼,「嘻嘻」笑了向施鳴峰道:「兄弟,這齣戲演得不錯吧!」
施鳴峰看得困惑至極,當他聽莫八說出這話,才想起一定是這位缺德的莫大哥,做的功德善事!
胖和尚給老掌柜說得結口吶吶回不出話來,半晌始嚅嚅地說:「老……老掌柜……咱的銀兩掉了啊!」
老掌柜大聲喝道:「賊禿驢,白吃白喝,調戲婦女,再來個小偷竊取,賊贓俱全還容你分說!」
說到這裡,大聲向店伙道:「趙立、李七,報官去!」
胖和尚急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戰戰兢兢的跪落地上,求饒地說:「掌柜爺爺,咱……咱……不是白吃白喝!您……您別報到衙門,咱這件袈裟僧衣還是新的,就給您抵酒菜帳吧!」
樑上伸手莫八朝施鳴峰呲呲牙,道:「兄弟,這齣戲可演得精彩啦!」
施鳴峰朝他苦笑了下,暗道:「你這缺德的傢伙,把這個胖和尚可整慘了!」
老掌柜聽胖和尚說用這件簇新的袈裟僧衣抵帳,這股子怒火也熄下大半,轉臉向兩個店伙道:「趙立、李七,把賊禿驢這件袈裟剝下來!」
兩名店伙吆喝著,剝下胖和尚袈裟僧衣!
胖和尚外衣剝掉,只剩下短衣內衫,抱頭出店門逃去!
樑上伸手莫八喝下大口酒,眯了一對醉眼,向施鳴峰道:「兄弟!這是第一出,好戲還在後面呢!」
施鳴峰聽得暗暗一怔:「這位莫大哥不知又要耍出什麼刁鑽古怪的花樣來了!」
這時,兩個女流的一桌上,傳出來嘰嘰喳喳很低的說話聲音,施鳴峰注耳聽去:「婆婆,你老人家囊里怎有這麼多銀兩?」
「噓!金花,小聲一點,咱們娘兒倆兩代寡婦,留下這些孩子,方才咱們往娘娘廟許願,該是娘娘賜給咱們的天財!」
婦流兩人,帶子幾個小孩,往櫃檯付了帳,出店門而去!
施鳴峰朝莫八看了眼!
樑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笑,又吞下大口酒進肚裡,他向右邊一桌看了看,悄聲道:「兄弟,別慌,咱們慢慢吃喝,還有一齣戲呢!」
施鳴峰楞了下,轉臉朝四周看了看!
四人共席的江湖大漢,酒醉飯飽,拍拍屁股站起,其中一個大聲道:「黃得標,今天該是你作東請客啦!」
黃得標的大漢酒臉通紅,春風得意的笑答:「沒有問題,吃喝一點兒可算什麼呢!」
昂頭大漢說話時,伸手朝桌子邊摸去!
「咦!」他伸手摸了個空,低頭朝滿桌盆碗看了看,大聲道:「咱們剛才在大街買來的四口長劍呢?俺明明放在桌上,怎麼不見啦?!」
三個同伴聽黃得標說這話,顯然殊感意外,彎腰向桌椅上找了半天,沒有見到黃得標所說的四口長劍!
黃得標大聲喝道:「夥計,替我滾過來!」
侍立一邊的店伙,見這位半截鐵塔似的大漢怒聲吆喝,忙不迭的走近過來!
「客官爺!」酒樓店伙睜大了一對勢利眼,見了祖宗似地恭恭敬敬招呼了聲:「您老有什麼吩咐呢?」
「吩咐?」緊接脆生生「啪!」的一聲,黃得標揮起蒲扇大的手掌,結結實實在店伙臉上摑了記巴掌:「操你奶奶,你們『太白居』酒樓原來是賊窩內外把俺爺們四口長劍偷到哪裡去了,快拿出來呀!」
酒樓夥計前倨後恭,滿堆笑臉,原是想撈到一點外額小帳,想不到挨了一記大巴掌,打得口血直流,跌退兩步!
樑上伸手莫八朝施鳴峰望了望,彷彿欣賞自己得意傑作似地喃喃自語說。
「唔!這齣戲該要比前兩出精彩多啦!」
施鳴峰看得滿臉困惑,暗道:「這次莫大哥不知又搞什麼花樣?」
莫八抱怨地又自語著:「說實在的,酒樓、飯店、酒肆里那些掌柜,夥計們這付臉嘴,實在不敢領教,狗眼看人低,聞到『個臭』味道,就搖頭擺尾起來看來也真可氣。」
搖了搖頭,殊感惋惜地又道:「可惜!可惜!這記巴掌打得太輕了!」
這名店伙挨了一記巴掌,一手摸了臉,苦兮兮地道:「你打人?」
獐目鼠耳的老掌柜,站在櫃檯:處大聲道:「李七!什麼事?」李七店伙奔到櫃檯前,滿嘴流血,訴苦的道:「這四個客人,吃喝過後,說是丟了東西,咱上去問問挨了一記巴掌!」
這時四名大漢涌到櫃檯前,黃得標怒眼圓睜,指了掌柜的鼻子,說:「你奶奶的,你這老王八蛋開了這家酒樓,原來專偷客人東西的『賊窩』,俺爺們四口長劍快交出來!」
「嘿嘿嘿」老掌柜不慌不忙的冷笑了幾聲,手指一撥幾根山羊短須,冷冷地說:「『太白居』酒樓雖是桂陽城裡一家小酒店,賞你們四位吃頓飯的錢還花得起,如果吃喝一頓,還要拿些盤費走,那……那就太過份了,嘿嘿嘿!」
其中一名大漢,聽老掌柜說這些話,一手猛打了記櫃檯,把櫃檯上算盤震落地上,大聲道:「老傢伙,你說俺爺們四個是騙子,要飯的!」
老掌柜一捫頷下幾根短須,慢條斯理地說:「本來嘛!俗語說得好『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你等四人,吃喝一頓,不付一分錢,還說這裡『太白居』是賊窩,未免太欺人啦!」
施鳴峰看得皺眉,正要問話時,莫八輕「噓!」了聲,悄悄地說:「兄弟,別慌,好戲就要登場啦!」
老掌柜說出這話,把四名江湖大漢堵得張嘴說不出話來,黃得標兩眼朝櫃檯滴溜一轉,詫聲道:「哦!櫃檯上貼了一張『當票』。」
同伴三人,注目看去,櫃檯上黏貼了一張墨漬猶新的當票,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鋼劍四口,典銀三兩八錢。」正是當天的日子!
原來這張當票壓在算盤下面,算盤震落地上,才給黃得標看到!
黃得標「哇哇哇」連聲怒吼,伸手像老鷹攫小雞似的,把老掌柜揪出櫃檯,扔在地上大聲道:「老王八蛋,當票上鋼劍四口,典銀三兩八銀,正是今天的日子,你說這四口劍是誰的?」
樑上伸手莫八一手摸了摸自己腰袋,又替施鳴峰斟上滿杯酒,不勝殷勤地道:「兄弟,別擔心,吃喝的錢,你莫大哥身上有!」
施鳴峰聽得啼笑皆非,再朝櫃檯處看去,這名老掌柜從地上站起,發現櫃檯上黏貼了這張簇新的當票,心裡又驚又疑,叫苦不迭的喃喃道:「我的老天爺,誰在咱櫃檯上貼了這張當票。」
黃得標大聲吼喝道:「你奶奶的,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你還不把俺爺們的鋼劍贖出來,小心磕掉你的酒店!」
老掌柜叫苦連天,一手想把當票從檯面揭下來,卻是入木三分,黏貼得像生了根似的,只有大聲向兩名夥計道:「趙立、李七,把這張櫃檯扛到前街金家當鋪去,把四口鋼劍贖出來!」
說著,又向四名大漢,連連求饒道:「爺爺!祖宗!小的立即把四口鋼劍贖出來,請四位爺稍待片刻!」
老掌柜說話時,兩名店伙「哼哈!哼哈!」使勁的把這張奇重無比的櫃檯抬起,出店門而去!
施鳴峰詫異地道:「莫大哥,幹嘛要把櫃檯抬去!」
樑上伸手莫八冷冷說:「幹當鋪這行,六親不認,連祖宗三代也不賣帳的,他們買賣是認票不認人,當票黏在櫃檯上拿不下來,只有抬了櫃檯去贖鋼劍啦!」
不多時,兩名夥計一前一後,捧了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回來!
老掌柜接過那包東西,拉長了臉,苦兮兮地向著四個大漢道:「四位爺爺,是不是這包東西,小的實在不知這裡面是什麼!」
黃得標不待他說完,一手接過那包東西,「呸!」的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口水,吼喝道:「操你奶奶的,你這老王八蛋裝孫子裝得真像!」
旋首向三名同伴說:「咱們走!」
四名大漢不付酒菜帳,搖搖擺擺出店門而去!
老掌柜看了他們四人後影搖頭嘆了口氣,忽地想起轉臉一變,大聲喝問:「趙立、李七,你們怎麼不把櫃檯扛回來?」趙立店伙吶吶地說:「掌柜爺,金家當鋪的掌柜說,這張櫃檯已經抵上四口鋼劍的利息啦!」
老掌柜聽得跺足叫恨不迭!
這邊樑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笑了道:「兄弟,這齣戲演得不錯吧?!」
施鳴峰搖頭苦笑道:「莫大哥,你這麼捉弄人,真缺德!」
樑上伸手莫八理直氣壯地分辯說:「兄弟,你莫大哥做事最公道:「一點兒沒有錯,方才那個像口肥豬似的大和尚,不守佛門清規,大吃雞鴨魚肉,我替老佛爺不平,薄薄地懲戒他一下,把他銀兩暗中贈與清寒女流!」
施鳴峰笑了笑道:「那又何苦作弄這四名大漢呢?」
「作弄四名大漢?」樑上伸手莫八搖頭不迭說:「他們白吃白喝一頓,身上連汗毛沒丟掉一根,佔了這便宜走了,哪裡是作弄。」
施鳴峰聽到這裡,忍不住「噗!」笑了起來,悄聲道:「倒霉的該是這裡『太白居』酒樓的。老掌柜,賠了夫人又折兵。」
莫八連連點頭道:「活該,活該。依你莫大哥看來,酒館、飯店這些狗眼看人低,認錢不認人的傢伙,還是便宜了他們呢……」
樑上伸手莫八說得口沫飛濺,滔滔不絕時,後腦袋「咚!」的一聲,眼冒金星,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咬牙瞪眼,轉頭看去,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站了一個滿頭白髮,一臉雞皮疙瘩,身穿大紅裙子,手裡拿了一根拐杖的老太婆!
施鳴峰抬眼看到,高興的道:「婆婆,您來啦!」
花婆李映紅一隻手指,直指了樑上伸手莫八的鼻尖,拉開破鑼似的嗓子大聲道:「你這個賊偷、死偷、瘟偷,老娘叫你在東門外樹林里等著,你竟敢偷偷溜來酒店裡啦!」
她指了指莫八,接連地說出這幾個「偷」宇,「太白居」食客紛紛側目看來!
樑上伸手莫八這張臉,漲得像塊半生熟的豬肝,打恭作揖的悄聲道:「我的祖奶奶,你別把這『偷』字說得這麼響行不行?」
花婆李映紅理直氣壯的大聲道:「你這個窩囊,怕人知道就別偷,偷了就別怕!」
樑上伸手莫八聽得又急又恨,抖動了一片嘴唇,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是!
施鳴峰見莫八方才一手演出那幕鬧劇,生恐「太白居」食客注意,引起意外風波,忙不迭的扶了李映紅坐下,岔開話題,含笑的道:「婆婆,你老人家怎會知道咱們在這裡?」
施鳴峰原是沒話找話講,卻激起花婆李映紅一肚子的怒火,一手指了莫八氣咻咻地說:「你這沒有出息的小偷兒,老娘今年高壽八十有餘,足可做你祖奶奶了,你卻向老娘說出『洞房花燭』,『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話來,真豈有此理!」
莫八呲牙咧嘴「嘻嘻」一笑,忙不迭的替她空杯里斟滿杯酒。
「老相好,別那麼氣吼吼的,快喝口酒順順氣,氣壞了身體,我可捨不得呢,打是情,罵是愛,我莫八不會怪你,不會怪你!」
樑上伸手莫八殷勤勸酒,又替她斟上滿杯:「酒逢知己乾杯少,來!老相好再來一杯!」
花婆李映紅綳了臉,又把一杯酒倒進肚裡!
莫八一手提壺,咧嘴「嘻嘻」笑了說:「老相好,三元及弟,來,再干一杯!」
李映紅三杯酒下肚,臉上怒容漸漸消失,卻是大聲責備的道:「小偷兒,老娘叫你在樹林里等著怎麼偷偷來酒店喝酒?」
樑上伸手莫八苦了臉分辯道:「老相好,我莫八身體不是鐵打銅澆的,三天來空了肚子多難受,你想想看。」
說到這裡,指了施鳴峰道:「再說,我小兄弟來樹林找我,我莫八不能不盡地主之誼,來『太白居』酒樓作個小東!」
莫八提起施鳴峰,李映紅才始想起的道:「孩子,樹林里分手后,你怎麼會來桂陽的?」
施鳴峰見花婆李映紅不但沒責備,還殷殷關懷自己,心裡愧然不安至極,就把經過情形,前後再說了遍!
花婆李映紅聽得連連點頭,接著安慰、鼓勵地說:「孩子,你逢此奇遇,以後好自為之,『鐵瓦寨』范老兒那裡,你不必擔心,一切有婆婆會承當下來!」
施鳴峰垂頭恭順的道:「多謝婆婆!」
旁邊樑上伸手莫八忍不住大聲問道:「老相好,你叫我莫八在桂陽城東門外樹林里,日晒太陽,夜喝露水,等了三天三晚,究竟你搞的什麼名堂?」
李映紅朝他瞪了眼,冷冷說道:「三天三晚不算多,教你做的事,你進行得如何啦?」
「做的事?」粱上伸手莫八茫然一怔:「老相好,你……你說的什麼事?」
李映紅怒眼圓睜,大聲道:「你這小偷兒,一輩子不會有出息,只會偷雞摸狗,樑上伸手,老娘吩咐你的事,你竟忘得一乾二淨啦!」
施鳴峰聽得惑然不已!
樑上伸手莫八一手猛搔自己腦袋,想了半天,才始「嘻嘻」笑了說:「對啦!老相好,這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你要我注意桂陽城東門外官道上,進城裡的江湖人物……」
李映紅鄭重地道:「你有沒發現我告訴你的這等人物?」
莫八想了想搖頭道:「胖的像頭肥豬……瘦的像根樹榦……身穿疾服勁裝江湖人物一個沒有,沒有見過。」
花婆李映紅朝他瞪了眼,轉臉向施鳴峰道:「江湖上眼前已臨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輪』呂老兒,借了他六十壽宴的幌子,已展開一條毒詭婆譎的陰謀。」
施鳴峰聽她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佛心毒醫虞沖臨死前所說的話!
李映紅接著在道:「孩子,你獨得天厚,巧逢兩樁天下武林夢寐所求,不世之奇遇,你該發揮你作為,不能辱沒你父親『量天玉尺』施維銘昔年的英名,記住!」
施鳴峰垂首黯然!
李映紅正跟施鳴峰說話時,樑上伸手莫八指了店門進口處,倘亭道:「老相好,你看、你看,一頭肥豬,一根樹榦,你說的是不是這兩個傢伙?」
李映紅轉首看去,兩個年紀都在四十開外的武生,一個削瘦頎長,一個肥碩臃腫,在店伙接待下,坐落在靠牆沿一隅的座頭坐下!
她點了點頭道:「正是他們兩人!」
樑上伸手莫八狐疑地道:「老相好,這兩個傢伙行蹤已給咱們發現,該如何處置呢?」
「小偷兒,別慌!」花婆李映紅皺眉想了想:「這兩個傢伙隔咱們很遠,正碰到現在『太白居』酒樓食客擁擠的時候,咱們還不會給他們識破!」
她說到這裡,瞪眼向莫八看了看,道:「小偷兒,這要瞧你的啦!」
樑上伸手莫八聽她說這種話,受寵若驚,點頭不迭的道:「老相好,上刀山,下油鍋,就憑你一句話,我莫八敢不從命?!」
花婆李映紅冷然道:「小偷兒,還沒到這時候,別冒大氣,說大話!」
莫八碰了一鼻子烏灰,「哼!」了聲,猛把滿杯酒倒了肚子!
李映紅接著道:「小偷兒,現在就要看看你『樑上伸手』的絕技了!」
莫八眼珠滴溜溜滾轉,狐疑的道:「老相好,說了半天,你要我莫八妙手空空,來個『偷』宇?!」
「唔!」李映紅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的其中一個,貼身藏了一封書信,你把這封信偷來!」
「貼身?」莫八朝她盯了一眼,不勝困惑地說:「老相好,這話可不對勁啦!他們是大男人,你老相好女流,他……他們貼身藏的東西,你怎會知道?」
花婆李映紅乃給他說得臉色通紅,咬牙怒罵道:「賊偷、死偷、瘟偷,狗嘴裡不長象牙,盡往壞處想,老娘這把年紀,還是想到這些事上去。」
施鳴峰聽得忍俊不禁,「噗」的笑出聲來!
樑上伸手莫八煞有其事的道:「老相好,這是我莫八一番好心,給你錯怪了!」
李映紅解釋似地說:「這兩人身藏的這封信,有關目下江湖安危亦是『南天堡』呂老兒的一樁陰謀,所以我斷定他們貼身珍藏!」
施鳴峰心頭一震,暗道:「原來還是這麼一樁嚴重的事。」
樑上伸手莫八給李映紅提出這個難題,皺眉連連推敲:「貼身?貼身?在兩人其中的一個,要從他們貼身處偷出這封信?」
花婆李映紅嗤之以鼻,冷然道:「憑你這麼一個偷雞摸狗的小偷兒,能當得起大事,算了吧!」
樑上伸手莫八給她說得滿臉通紅,咬牙分辯道:「老相好,別狗眼看人低,區區一封書信,還能難倒我莫八?」
說到這裡,醉眼惺忪,離座站起,往這兩名武生桌座處走去,走近他們一桌時,找了一張桌坐了大聲吩咐店伙端上酒菜!
這邊施鳴峰擔心地不時朝莫八看去!
李映紅含笑道:「孩子,別替小偷兒擔心,這兩個傢伙可能只知『樑上伸手』的名號,還沒有見他廬山真面目,不會認識他的!」
樑上伸手莫八獨佔一桌,邊吃邊喝,眼珠滴溜滾轉,不時側目朝鄰桌這兩名武生看去!
經有盞茶時間,他嘴角露出一縷得意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從貼身摸出一隻僅拇指大的小瓶,小心翼翼從瓶里挑出兩撮白色的粉末,放在掌心上,旋首朝四下看了看,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就即離座站起,滿堆笑臉的到兩名武生跟前。
這一胖一瘦兩名武生,正在低頭細語,驀不防過來一名酗酒大醉的漢子,胖武生大聲喝道:「去你的,醉漢,你要在我武魁跟前嚕嚕嗦嗦,小心一拳把你磕成肉醬!」
樑上伸手莫八將計就計,裝作一名醉漢,咧嘴「嘻嘻」笑了笑,走近那名瘦的武生前,道:「他叫武魁,你叫什麼名字呀?」
瘦武生朝他瞪了眼,大聲道:「你家爺爺叫常青,小子,在體家常爺跟前發酒瘋,你活得不耐煩了!」
樑上伸手莫八探頭朝武魁的頭后楞看了眼,大聲說:「唷!好大的一隻金蒼蠅!」
一手朝武魁頭后拍去!
武魁發覺後頭微微一涼,轉首朝他瞪眼看去!
莫八抬頭楞楞地看了看,又是大聲的道:「飛了!飛了!蒼蠅飛到那邊去啦!」
接著,移步到常青身後,道:「哦!金蒼蠅停在這裡了!」常青突然感到後頭一陣涼意,倏地轉身看去,莫八醉眼惺忪,搖搖晃晃,已回到他自己座上。
胖武生皺皺眉,伸手到自己背後搔了下,喃喃道:「好癢!」
他這麼立時,常青亦感到背上一陣奇癢難熬:「哦!好癢……」
悄聲向武魁道:「老武,會不會酒里給人做了手腳!」
武魁猛搔自己背脊,搖頭道:「這裡『太白居』這麼大酒樓客人多,不會單獨注意到咱們兩人的……唷,好癢!」這時兩人感到混身奇癢無比,只得放下酒杯,猛朝自己身上搔去!
鄰桌的樑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笑了說:「胖哥,瘦哥,你們身上痛,貼上一張金創膏藥行了,癢的話可就沒辦法啦!」常青瞪眼叱聲道:「去你媽的,醉鬼!」
兩人愈搔愈癢,從背上癢到胸前,從胸前癢到肚皮上!
武魁叫苦不迭的道:「我的媽,老子癢死了!」
隔了衣衫搔癢不夠勁,兩人只得把衣衫一件件脫下來,伸出十隻手指,猛朝自己身上搔去!
這時鄰桌眾客人,看得錯愕怔住:「這一胖一瘦兩上漢子,不喝酒,光了身子猛搔這是什麼回事呢?」兩人搔得皮開肉綻,還是癢得叫苦連天!
樑上伸手莫八兩眼滴溜溜的看了他們脫下的一件件衣衫!
最後,發現胖子武魁脫下的貼身內衣袋裡,露出一角白紙,他暗暗嘀咕道:「八九不離十,肥豬貼身衣袋裡藏的東西,就是老相好要找的書信啦!」
莫八從坐椅站起,走近武魁跟前,一臉關懷之色,道:「胖哥,看你身上患了濕毒症啦,還是去找個醫生看看才是!」
武魁咬牙閉眼,猛搔身上癢處,聽莫八聲音,大聲喝道:「去你媽的,別管你家爺爺閑事!」
武魁大聲怒罵時,一封書信已輕巧的落進莫八腰袋裡!
莫八拿到書信,若無其事的走近常青跟前,還是不勝關切地道:「瘦哥,你一身是骨,再搔下去骨頭都露出來啦!」
常青渾身奇癢難熬,抓得皮開肉綻,聽莫八揶揄自己,咬牙恨恨地道:「醉漢,你活不耐煩啦!」
「唉!」莫八搖頭不勝惋惜地嘆了口氣:「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年頭好人難做!」
嘴裡說著時,已移步走向花婆李映紅一桌去!
李映紅見他搖搖晃晃走回來,悄聲急問道:「小偷兒,東西到手沒有?」
樑上伸手莫八呲牙一笑:「老相好,由我莫八出師,當然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這還用說!」
說著,把一封書信,塞進李映紅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