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關途中
馬鑫武目睹信火,耳聞哨聲,早已驚駭,恨不得雙脅生翅地飛回二關,故而一上來便將身法展至絕頂,如電飛馳。
雖然鐵算盤馬鑫武一身功力並非泛泛,但若比之藍九卿無異是螢火之與中天皓月,若比之柳含煙那就相去不啻天壤了。
故而儘管馬鑫武已是在百丈以外,但轉瞬間兩人已追至他身後不到十丈。
馬鑫武先前猶恐自己全力飛馳下,那六神通門下自無問題,但那姓申的黑衣書生卻非落後不可。
略緩身形,正欲回過頭去,打量一下。
一陣微風颯然,微感一愕,側顧之下,不由暗暗大為驚駭,險些「啊」地一聲,驚呼出聲。
原來那姓申的黑衣書生,竟然與那一代魔頭六神通的唯一門下不前不後地一齊趕了上來,與自己並肩齊馳,而且姓申的黑衣書生身法步履間竟如行雲流水,較那六神通門下猶為瀟洒自如幾分。
這不能不說是一項甚為驚人,出人意表的事情。
就在馬鑫武別頭側顧之際,柳含煙已是洞悉他心中所思,淡淡一笑說道:「接引大人身法之妙,身形之速,委實令人欽佩,若非在下兄弟拚命狂追,如今怕不已落後半里,迷失路途而失卻入幫良機。」
鐵算盤馬鑫武如今已是深深震懾於兩人一身功力,及其身後強大的靠山地幽一判,聞言陡感老臉一熱,心中縱有萬般怒氣,卻也不敢發作,只是乾笑一聲道:「申朋友取笑啦!小老兒這點淺薄功力,若比之二位,何異螢火之與中天皓月?別的不說,單以二位這種絕世身法來說,一入我幫,怕不立受重用,日後還望二位多多提拔才是!」
柳含煙微微一笑,方要答話。
身旁藍九卿已自冷冷說道:「好說,好說,日後彼此均是一家人,互相照應乃理所應當,倒是這眼下即將來臨的二關考驗,還要請接引大人多多指點是幸!」
馬鑫武一聽這六神通門下說話,不知怎地,心裡就會直冒冷氣,一百個不自在,聞言忙乾笑說道:「藍朋友太謙虛,二關雖比一關較為難過,但亦非龍潭虎穴,刀山油施,就憑二位這身功力與身後判公撐腰,怕不是涉險如夷,輕鬆渡過?小老幾位卑職小,縱有暗助二位之心,但無相助之力,同時小老兒這點末技對二位來說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話未說完,柳含煙突然插口說道:「接引大人不必客套,況且此時亦非彼此謙虛的時候,閣下既知在下兄弟二人來歷,更用不著心存顧慮,如今在下欲有幾個問題請教,不知可容見告?」
馬鑫武不料柳含煙有此一著,他更不知道對方將提出哪些問題,聞言不由一愕,頓感難以作答。
藍九卿冷笑一聲,冷然說道:「若是接引對在下兄弟有所顧慮而感難以作答的話,在下兄弟不敢強人所難,不提也罷!」
馬鑫武何等老奸巨猾,焉有不知這六種通門下已生不快?再一聽對方口氣陰森冷冰,意頗不善,不由心中一緊,腦中暗自閃電忖道:眼下這兩個小鬼均系判公所薦,判公神目所察,必不致有所錯差,既有判公在身後為兩人撐腰,如果自己稍一不慎,得罪了這兩個小鬼,只要他兩人見著判公說上一句話,自己準會吃不完兜著走,說不定一條老命也會送了,況且這兩個小鬼只一入幫,職位必會高於自己,卻也不好得罪……
自忖至此,心中已有所決定,憶苦笑說道:「二位朋友萬勿誤會,二位既為判公所薦,小老兒縱有天膽也不敢對二位有所顧慮,只是!只是……」
「只是幫規森嚴,接引不敢輕易答應,可是?」藍九卿冷然介面。
馬鑫武心中一緊,暗忖:這小鬼好厲害,忙自頭點苦笑,說道:「藍朋友說得不錯,正是為此緣故!」
藍九卿冷哼一聲方待再說,柳含煙已自曬然一笑,說道:「這一點,在下兄弟自亦深諸,但是在下兄弟亦非過河拆橋之輩,接引若是見允,在下相信,我兄弟二人斷然不會將接引牽涉在內。」
馬鑫武聞言,略一沉吟,狡黠目光一閃:「二位既如此說,小老兒再不答應,便是矯情,二位有什麼話,儘管請問!」
柳含煙一見素稱陰狠狡黠的鐵算盤馬鑫武落入圈套,強捺心中喜悅,淡淡說道:「其實在下兄弟請教的不過是一些不關痛癢的小事,無非是入幫心切,面臨難關而稍加了解罷了,絕不會令接引感到難以作答!」
微微一頓,接道:「在下兄弟首先要請的是接引大名如何稱呼,免得日後……」
「小老幾名喚馬武,藉藉無名,有勞二位動問了!」鐵算盤馬鑫武確也狡黠得可以,不愧是老奸巨猾,不等柳含煙話完,便自倏然介面,而且是將姓名中間一個鑫字隱去,僅告訴對方上下兩宇。
兩人各自暗罵一聲:好狡滑的老鬼!
柳含煙故作不經意地輕「啊」一聲,淡淡說道:「原來是馬接引,請問馬接引,按規矩入幫須經過多少難關?」
「五個!」
柳含煙故作為難地「啊」了一聲,又道:「在下兄弟適才聽茅屋中那位老先生說,此去一關難似一關,不知此話可真?」
馬在武將頭微點:「不錯!」
「請問馬接引,凡屬立志入幫者,是否均得過此五關?」柳含煙又問。
馬鑫武一搖頭,說道:「這倒不一定,凡為本幫燈使以上所物色者,只一入幫,職位必在分舵主以上,否則也必與分舵主平行,如此重位,則必須過得五關方算合格,其餘則不在此例!」
馬鑫武這口說了實話,地幽幫的規法,確是如此。
柳含煙暗暗笑道:這倒好,自己遍尋地幽幫不著,不想此次鬼使神差,竟被地幽一判那老鬼看上,要當起什麼分舵主來啦。哼!只要時機一至,少爺少不得要血洗地幽幫,將這批慘無人性的東西一個個盡斃掌下!
心中雖如此想,面上卻是故作驚喜異常地輕呼道:「分舵主?在下兄弟甫一入幫便擔當此等重任,判公簡直是過於抬愛啦!」
話聲至此,藍九卿神色突變黯然地倏地插口道:「申兄且慢高興,此去前途艱難萬狀,你我能否順利通過,猶未可知!」
柳含煙似遇冷水澆頭般,修地神色一黯,默默無言。
馬鑫武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乾笑道:「二位朋友不必過於多慮,二位功力驚人,加以又是判公所薦,想必定能順利通過!」
柳含煙聞言暗暗一聲冷笑,口中卻仍似不甚放心地道:「馬接引不必過於安慰在下兄弟,在下等對自己些微功力頗有自知之明,能否如願,萬事由天。不過,在下兄弟希望馬接引此刻能將二關情形略作指點,也好先作準備,免得在下兄弟臨時忙中有錯,功虧一簣!」
馬鑫武此時已深信兩人是謁誠投靠無疑,作夢也未料到自己已為地幽幫領來了兩位煞墾,更是作夢也未料到身側的黑衣黑面書生申正義即是使他自己及地幽眾丑,聞名喪膽的柳含煙。
饒是如此,這老奸巨猾的馬鑫武仍是遲疑須臾,國射狡黠光芒一掃二人,方自悄聲說道:「關於二關情形,小老兒只能略略告訴二位一個概況,詳細情形,小老兒也不甚了了,尚請二位原諒!」
微微一頓,飛馳中狡黠目光一掃四周,輕吁一口氣,又道:「二關之上,先有幾樣設置,旨在略試二位功力,依二位身手看來,該是輕而易舉,較為難的是試驗功力之後,二關主持的一項口試,內容如何,詳情如何,小老兒便已不知,其他三關如何,小老兒就更是無可奉告了。」
兩人沉默片刻,藍九卿突然問道:「這麼說來,在下兄弟二人仍無法在二關晉見『判公』的了?」
馬鑫武點頭說道:「藍朋友猜得不錯,晉謁判公須通過五關后,到冥府總舵去。」
柳含煙心中倏地一動,頗為失望地「啊」了一聲,然後毫不經心地乘勢問道:「冥府總舵?冥府總舵卻又在何處呢?」
「冥府總舵在北……申朋友問此作甚?」
鐵算盤馬鑫武不愧是老奸巨猾,「北」字甫出口,便自驚覺,倏然住口,一頓之後,改口反問。
兩人也知此話問得過於突然,已引起馬鑫武疑心,各自心中一驚,忙又各自暗聚真力,以備萬一。
柳含煙急中生智,故作不解地詫聲問道:「在下兄弟因入幫困難重重,急欲一謁判公設法通融。怎麼?莫非在下問錯了,犯了幫規么?」
馬鑫武略一搖頭,話聲嚴肅地道:「這句話問得並不錯,但卻是幫規嚴禁之一,違者立即處死,好在二位尚未入幫,猶未諳熟幫規,不在此限,不過像此類幫中重大隱秘,二位入幫后,千萬莫在人前提及,否則難免殺身之禍!」
至此一頓,輕嘆一聲,頗為感慨而自得地又道:「其實舉幫數來,能獲知冥府所在的,連小老兒內,只不過十餘人而已,若論小老兒職位,該是不應知悉的,只是小老兒身份較人略有不同罷了;其餘數千幫眾只是各守崗位,聽命行更,不要說無殊榮得睹冥后仙顏,就是冥府所在也是茫無所知J老兒今夜當著二位話說得太多了,若讓幫中人聽去,怕不即被處酷刑,唉!」
一聲使人難以意會的輕嘆,結束了他這番談話,言辭之間,頗似感慨良多。
其實若以素稱陰沉狡黠的馬鑫武來說,今夕他的話說得的確太多了,而且句句都是千真萬確的實言,讓兩人輕易地獲悉許多踏破鐵鞋難以偵得的地幽幫隱秘,無形中更增加了地幽冥后的神秘,大概這應該歸諸天意如此吧!
兩人也知問話此時已應適可而止,再問下去,必會引起他懷疑;而且就馬鑫武話意來看,他也只是知道這麼多,再問也是白費。
柳含煙強捺心中激動,狀頗感激地一笑說道:「多謝馬接引不避忌諱,不吝指教,在下兄弟感謝之餘,定當牢記在心,絕不輕泄一字!」
其實他心底恨不得將馬鑫武就地擒下,迫他說出地幽冥府到底位於何處,但是也深知此時妄動不得,小不忍則亂大謀,地幽幫素稱陰狠狡黠,一著之差,全盤皆輸,到頭來不但會落個一事無成,反而提高了地幽幫的警覺,再欲以這種方法,以期有所收穫,那是萬難,故而只得強捺激動,繼續與其周旋,並將此意暗中用蟻語傳音告知身側藍九卿,以防他按捺不住而輕舉妄動。
柳含煙話聲一落,馬鑫武便自頗為得意地乾笑說道:「二位說哪裡話來,小老兒入幫已久,托個大應是二位老大哥,照顧二位理所應當,日後二位見著判公,也請二位為我這不成材的老大哥美言-……」
「二」字猶未出口,他突然身形一顫,倏然住口,一扯柳含煙儒袖,神色甚為緊張地悄聲說道:「二位注意,此地已進二關範圍,千萬不可出聲,只管跟著小老兒身後走就是了!」
兩人聞言心中微微一驚,遂自略現緊張地各一頷首,緩下身形,由旁邊門至馬鑫武身後飛馳前進。
柳含煙一路默默飛馳,一面卻暗暗放眼環顧四周,一看之下,不由使他大為懊悔。
原來就在三人只顧談話之間,如今已進入一片山區,顯然經過多少路程,路途如何,柳含煙如今是一概不知。
這片山地有的峻岭插天,有的形如丘陵,月光下山色青蔥,山風強勁,卻不知是何所在。
略一仰觀天色,玉兔已斜,斗轉星移,但仍可看出自己兩人是跟在馬鑫武身後,正向西北飛馳,群山越來越密,回顧身後適才所走的竟不是路,而是順著兩旁婉蜒山勢的一道山溝,而且支道甚多,茫茫夜色中如今已不知自己適才所經,再回過頭來向前一看,正是順著這道山溝向山區深處飛馳,這種所在又是如此深夜,若無馬鑫武領路,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群山深處會有地幽幫總舵!同時一進此區,若不熟諳地形、路途實也不容易走將出去。不由劍眉深蹙,向藍九卿看去,神色又是一陣詫異。
藍九卿神色安詳,步履從容地仍在飄然飛馳,看不出他有一絲不安,暗道一聲:慚愧!
心知既入險地,所遇當然驚險,只求如何殺敵,別的一概先置腦後,遂也斂神靜氣,摒除雜念,默默飛馳。
他哪知藍九卿是個有心人,乘適才談話之際,早已分神將路徑牢記在心,而且他此刻心中也正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故而態度安詳泰然,步履從容不迫三人向山區深處越進越深,而且路徑儘是曲折蜿蜒,忽寬忽*的羊腸小道,兩旁嵯峨怪石林立,角棱突出,飛馳間稍一不慎必會碰得頭破血流,但是馬鑫武是識途老馬,二人又是內家絕頂高手,故而仍是飛馳如前,身形一點也未受限制。
柳含煙此刻腦中仍自縈繞著馬鑫武適才無意間吐露出的那個「北」字,他想憑自己的智慧可以判斷出冥府總舵的所在,並思忖稍時需要應用的過關良策。
良策已得,但是判斷冥后總舵所在地這件事他失敗了,不,不是失敗,而是以「北」字為首的地名太多,使他一時無法斷定是哪一處。
失望之餘,他下意識地向山溝兩旁的山上望去,一看之下不由使他既是深感不屑,又是殺機頓生,目毗欲裂。
兩旁山腰處,枝葉茂密的樹梢上,每隔十丈便仁立著一個黑衣蒙面的地幽幫徒眾,一個個不言不動,狀如殭屍,此時此地頗職低人之效。
每個黑衣蒙面人腳下的樹榦上,各倒掛著一具赤裸裸的無首死屍,強勁山風吹過處,不住搖曳,此時此地恍若地幽棧道,羅剎屠場,又是甚為陰森可怖。
柳含煙此刻對地幽幫群醜的仇恨已是更深一層,他簡直恨透了這批東西,尤其是對身為幫主的地幽冥后,他恨不得立刻找出地幽冥府將這殘忍、冷酷的地幽冥后碎屍萬般,挫骨揚灰。
他懷著一股殺機,滿腔仇恨,星目神光萬射地微微一瞥藍九卿。
一瞥之下,不由頓使他微微一愕,詫異又生。
藍九卿背負雙手,儒袖飄拂,步似行雲流水,從容自如地疾馳如前,神色卻是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不知是尚未看見這悲慘可怖,令人觸目驚心的景象,抑或是有著一份出奇的鎮靜。
柳含煙忍不住輕聲呼道:「藍兄!」
藍九卿聞聲側顧,柳含煙向兩旁山腰微一努嘴。
藍九卿眼皮也未抬一下,冷冷一笑:「這些下九流的庸俗伎倆,小弟一人此谷,便已悉收眼底,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值一顧,哼!」
藍九卿城府之深,實在是超人一等,連入目這種慘絕人寰的景象,他面上居然仍是不動一絲聲色。
柳含煙吃他幾句話兒說得陡感面上一熱,暗暗自責道:連這一代魔頭的門下,素稱邪而不正的風流郎君竟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改,自己卻少見多怪的大驚小怪,真是慚愧。
他卻不知藍九卿在那陰山九曲谷內,他那六個師父之二的陰山人屠北宮寅,碧眼毒爪追魂辛浩,練那歹毒無倫的陰煞屍氣與毒爪之時,殺人何止上千,其殘酷、悲慘較目下這些景象相去無殊天壤,對藍九卿來說,早已是司空見慣,這些死人怎會使他觸目心驚!
他赫然一笑,方待再說,藍九卿已是神秘一笑地悄聲說道:「申兄,你未看出那些屍體有什麼毛病嗎?」
柳含煙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又自向兩旁山腰樹榦上,猶自迎風搖曳的赤裸屍體微瞥兩眼,大惑不解地向藍九卿微一搖頭。
藍九卿微微一笑:「申兄難道未看出那些屍體不是真的?」
柳含煙聞言大為詫異,竟似不信地,又向兩旁山腰上仔細地瞥了兩眼,這一回他可是留上了心。
兩旁山腰樹榦上倒吊著的赤裸屍體,除了甚為僵硬外,別的像是看不出一絲端倪,本來人死過久,屍體僵硬這是必然的道理,月光下混身呈死白,也是一定的現象。
柳含煙方自不解地又一搖頭,藍九卿已冷冷一笑,甚為不屑地說道:「申兄難道還未看出這些屍體均系蠟制,此時此地拿來故布疑陣,增加陰森可怖氣氛,以收懾人之效么?」
柳含煙聞言詫異欲絕地,再次深注兩旁山腰上的赤裸無首眾屍。
這一回他可看出了端倪。
山風雖說頗為強勁,但並不算太大,可是屍體卻是迎風左右擺動甚劇,顯然屍體重量甚輕,以一個常人的屍體,縱是骨瘦如柴。也不應如此輕的風吹擺動,何況這些屍體看來均頗豐腴呢!
再者屍體縱是僵硬,但其倒垂雙臂卻工隨屍體而生搖晃,而這些屍體每具的雙臂卻是一點也未見晃動,簡直就如同釘上去的一般。
再看屍體膚色卻是具具雪白,而死人的膚色應該是白裡帶黃的。
的確是蠟制的!
柳含煙深感慚愧之餘,不禁暗暗嘆服這藍九卿的觀察人微,心細如髮,赫然一聲苦笑,方待相謝。
驀地前方左邊山腰間樹榦上一具赤裸無首屍體,不知如何,突然脫繩墜下,「吧」地一聲,掉在兩人面前左側五丈處。
兩人不虞會有此變,不由各自陡感一驚,四道目光齊齊側顧,一看之下,不由驚異欲絕,險些脫口一聲驚呼,但是身形卻不能因此停下只得互望微一苦笑,繼續飛馳。
原來這突然脫繩墜下的一具死屍,卻是貨真價實的一具屍體,斷斷不是蠟制死人。
是巧合抑或是兩人談話已為對方聽及,而有意來此一手?
屍體全是真的抑或只有少數是真的?
這兩個謎樣疑問,一時卻是不得而知。
突然面前傳來馬鑫武話聲:「眼下即將入關,請二位緩下身形!」
話聲一落,他自己已先將身形緩下。
柳含煙向藍九卿一丟眼色,也隨著將身形緩下,仍是跟在馬鑫武身後緩緩地向前走去。
兩人四目看處,已看出眼前不遠處,為一條極為狹窄的山溝,這條山溝不如說它是山谷來的恰當。
山谷狹窄只可容兩人並肩通過,兩旁山壁陡勢天生,一平如削,峭壁上卻是寸草不生,石色深褐。
向上望去,兩塊峭壁頂端成錐形,各自連山矗立,高度足有百丈。
地上一色青石鋪就,筆直向內延伸,長卻不知幾許。
外表看來,頗似一處隘口,單就這處隘口來說,天生險勢,已是一人當關,萬夫莫敵。
三人雖說已將身形緩下,但是步履之間,仍較常人奔跑來得快,轉瞬之間已抵谷口。
兩人在谷口略略向內一望,不由四屆頓蹙,暗生警惕。
儘管三人一路行來,月光銀輝照射下,百丈內,憑兩人功力是纖微可見,但此刻也許是月影已斜之故,山谷內,兩片如削峭壁之間,卻是黑黝異常,雖然說不上是伸手難見五指,但在百丈以內窺看事物卻是甚為吃力。
而且這兩塊陡勢天生的百丈峭壁,好像甚為寬大長闊,因而這條狹窄的小路,也不知深長几許,以柳含煙這等曠世功力,絕高神功也只能看出五十餘丈,再過去,便甚難看出事物了。
這條狹窄的山道內但聞風聲忽忽,風力似乎頗為強勁,兩人一抵澗口,已是迎面一陣勁風吹過,吹得丙人衣袂狂飄,其聲獵獵,而且強勁山風內,還隱隱夾帶一絲腥顫異味,刺鼻難聞,中人慾嘔。
在二關接引鐵算盤馬鑫武,神情恭謹的率先領導下,兩人微蹙雙眉,無可奈何地飛快跟進。
柳含煙更是處處提防地幽幫層出不窮的卑鄙手法,下流伎倆,除一面默提坎離真氣護身外,更用內家絕頂神功龜息大法將呼吸改由毛孔進出。
他知道藍九卿一身功力也非泛泛,自會暗中提防,所以也未再予傳音示意。
一人山谷,兩人雙眉不由蹙得更緊,也不由暗暗納悶不已。
狹窄的山谷內雖與外面只是一線之隔,但卻無異兩個天地。
外面雖然夜涼如冰,但卻是涼爽宜人,而這條狹窄的山谷內卻是寒冷刺骨一如嚴冬,加以路窄黑黝,陰風慘慘,風勢凜烈,確實使人有置身地幽之感。
平常人在此時此地怕不早就魂飛魄散,裹足不前,就是膽大一些的,縱是不被嚇癱,也會被谷內刺骨寒風吹得肢體僵硬,混身打顫,動彈不得。
但兩人俱為一代奇村,各有一身罕絕功力焉將這些放在心上?
只是深蹙雙眉,頗感奇怪納悶外,依然神色自若地並肩齊進。
說也奇怪,這條看上去僅是天生險勢的狹窄山谷,越往裡走,越顯得寒冷難耐。
三人步履甚快,馬鑫武是識途老馬,兩人又是緊跟在後,故而倏忽已是數十丈過去。
柳含煙已看出走在前面的馬鑫武混身泛起陣陣輕顫,步履之間雖然速度不減,但一時卻也頗為吃力。
方自暗暗一聲冷笑:老賊,活該!
倏聞身側藍九卿發出一聲輕微的冷哼,柳含煙一怔之後,忙悄聲問道:「藍兄是怎麼了,莫非……」
本想問他是否難耐寒冷,繼而一想藍九卿平素狂傲自負,又為六神通唯一愛徒,這樣問法,似乎太使他難堪,故而倏然住口,正要想出一句適當的問話,不想藍九卿已自狀頗勉強地悄聲笑道:「這批鬼東西不知怎麼找到這麼一個怪所在,谷內外宛如兩個天地,小弟平素頗以一身功力自恃,今夕卻也險些難耐這刺骨奇寒!」聲音已是微生顫抖,卻猶自逞強地硬說「險些難耐」。
柳含煙知他秉性高傲好強,深具城府,不願在自己面前示弱,暗笑「名」、「強」二字害人不淺,遂故作不知地悄聲問道:「藍兄,你我此刻已深入險地,小弟目力較差,無法及遠,對方又是陰謀伎倆層出不窮,你我攜手而進,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話聲一落,也不管對方反應如何,已將自己一隻右掌緊緊地握住對方一隻左手,對方手甫入握,倏覺他一隻左手竟是一涼如冰,不由暗暗一笑,自忖所料不差,功隨念動,師門神功坎離真氣已藉自己一隻右掌,暗暗輸過,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地兩眼前視,疾走如前。
這下一來,藍九卿的感受,剎那間已與先前迥然不同。
在柳含煙一隻右掌方自握上他一隻左手之際,他便陡感對方一隻右掌溫暖異常,方自一驚,一股陽和之氣倏自對方右掌藉著自己一隻左臂傳入體內,瞬間陽和已遍全身,寒冷之感頓除,通體並感到一陣無比的舒泰。
就知自己這份窘迫已被柳含煙看破,為顧及自己顏面方藉口兩人攜手,彼此照應為由默運功力,暗助自己。
心內除震驚於對方莫測高深的一身功力外,另外還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內疚和感激,但隨即這種內疚與暗感,又為一股極為強烈的異樣心情沖得一絲無存。
只是一雙陰鷙目光中異采一現即隱,報給柳含煙一個使人難以體會含意的微笑。
藍九卿這種異樣表情,只要柳含煙看上一眼,略加細研,不難會發覺個中意味,若是換上一個人也會立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可惜忠厚待人的柳含煙,此刻猶怕別人難堪地雙目仍然前視疾走,並未看見藍九卿的神情。
又是數十丈過去,距山谷口約莫已有百丈之遙,突然狹窄山道左折而豁然開闊的異樣,寬度約有六尺,足可供四五人並肩齊進。
轉入較寬穀道,奇事又生。
較寬的山道內,雖也與三人適才所經狹窄穀道只有一線之隔,但也是前後判如兩季地陡感一熱!一陣熱風迎面撲到。
二人又是驚訝欲絕地頓生納悶。
適才柳含煙一路之上雖然是雙目前視,但卻對這一線之隔而兩地判若兩季的奇事已是暗中留上了心,儘管他目力超人,百丈下來,他仍是一無所獲,看不出一絲端倪,也找不出刺骨寒氣究由何來。
如果說它是天生自然的,造物何其巧妙?三地之間不過一線之隔竟是判若三季?這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絕人寰之事。
如果說它是人為,那麼此人確有奪天地造化之功,必是一位蓋世奇人,地幽幫的勢力的確不可輕估。
冷的地方既然看不出端倪,熱的地方也必是枉然。
柳含煙一邊深為納悶駭絕,一邊卻將警惕之心提得更高,坎離真氣已是暗中提至八成,依然神色不變地從容前進。
坎離真氣既稱曠古絕今的神功,確有它的道理,反應靈敏快捷,因外界刺激之不同,而產生各異的迅捷反應。
如今空氣中一片炎熱,熱得令人窒息,柳含煙卻是心頭一片清涼,神色依舊。
藍九卿得柳含煙神功之助亦是如此。
反觀前行的鐵算盤馬鑫武已是喘息連連,汗出如漿,衣衫盡濕。
倏忽百丈又是安然渡過,除了奇寒炎熱兩種奇突情況外,竟是毫無驚兆,而且山谷內只有他們三人,地幽幫徒眾卻是一個不見。
倏地眼前一亮,四盞碩大無朋的瓜形大燈,突然破壁探出,光線慘綠,但卻照得數十丈內毫髮可見,兩扇深灰鐵門已在目前,原來穀道已至盡頭,此兩扇鐵門不知是出口抑或是入口。
其實這兩扇鐵門是穀道的出口,卻也是地幽幫二關的入口。
鐵門開在一個奇勢天生的圓月形石洞上,鐵門上除了兩個大鋼環外,其餘一無所有,門上石洞頂上,一塊光滑石板沾血鐫刻著六個大字:「地幽招魂二關」。
血紅色字加上瓜形大燈射出的慘綠燈光,使人恍有置身地山豐都門外之感,頗也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
柳含煙乍睹燈光,微微一怔之後,暗暗冷笑忖道:裝神玄虛,不過是黔驢梧鼠而已!
自忖方了,只見前方鐵算盤馬鑫武已至兩扇鐵門,神情異常恭謹地躬身揚聲道:「啟稟關主,屬下已如命將判公所薦二人帶到!」
馬鑫武話聲方落,鐵門「吱」聲連響地已自緩緩向內打開,四個瓜形大燈突然熄去,穀道中一暗,鐵門內更是黝黑難見五指。
緊接著一個極其冷酷的聲音自門一黝黑處冷冰冰地發話道:「二關接引,你接引無主孤魂來遲,爾可知罪!」話音虛無縹緲,極為遙遠。但卻清晰可聞。
馬鑫武似對暗中發話那人極為畏懼.冷冰話聲一落,他便混身猛地一顫,跪下雙膝,叩頭顫聲答道:「屬下知罪,但此二人為判公所薦,一關之上,因有所交待,不免私有耽擱,折關主恕罪!」
暗中那人冷哼一聲,冷冰冰地又道:「本幫主若不是念你自入幫以來,頗知勤奮,薄有功勞及二孤魂為判公所薦的份上,今夕定當將你依幫規嚴懲,死罪已免,活罪難饒,還不快到刑房領刑!」
馬鑫武身形本是輕顫不已,聞言又是猛地一震,叩頭顫聲說道:「謝關主再世之恩,屬下遵命!」
話聲甫落,隨即站起身形,連回顧兩人一眼也不敢,一閃而入門內。
柳含煙與藍九卿自始至終均是各懷異樣心情,閉口不言,冷眼旁觀。
暗中那人先前一句無主孤魂已將兩人怒火挑起,若非柳含煙及時傳音阻止,藍九卿就非含怒答話不可。
藍九卿自先前燈光乍現以至於今的心情至少有兩點與柳含煙相同的。
那就是對地幽幫的裝神扮鬼,故意製造恐怖氣氛,顯得甚為不屑,再者就是他也已聽出暗中發話那人不在眼前,至少也要在百丈以外,對這人精湛功力也覺頗為驚異,只是詫異,而並非有所震懾。
柳含煙心情除了以上兩點相同外,他卻是採取以靜制敵的對策,一直閉口不言,冷眼旁觀,你不問我,我絕不答話,別的事情一概地視若無睹。
如今他眼見馬鑫武一閃而沒入鐵門內黑暗中,雖然他心知對方是有意如此,但他仍是冷眼旁觀地閉口不言,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地如果自己一個應付不當,被對方看破行藏,雖然自己並未將這些跳樑小丑放在限內,但卻難免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目前只有一件事情使他安心,那就是要見到地幽一判除非在到達冥府總舵以後,也就是說自己兩人在未到達冥府總舵之前,只要能小心行事,就不虞會被對方看出行藏,因為約自己來此,唯一能看破自己兩人易裝的只有地幽一判一人。
突然,鐵門內,黑暗中冷冰話聲又起:「二位朋友既為判公所薦,又是長途奔波,想必已是頗勞累,請先進入招魂關歇息片刻,再行開始測驗!」
柳含煙星目神光冷冷一注門內,劍眉軒處,一聲:「在下兄弟敬遵關主諭命!」
他這一句話,是故作不知暗中人身在百丈之外,未提真氣,只是如同尋常說話般地說出,話聲一落,就要舉步。
「且慢!」藍九卿一聲輕喝,暗向柳含煙遞過一個眼色,面向鐵門,又道:「關主既然有命,在下兄弟不敢不遵,無奈在下兄弟目力均差,而門內又是黝黑如此……」
話未說完,鐵門內,黑暗中倏地響起一聲凄厲鬼哭,隨之門內陡然一亮,黑暗盡掃,光同白晝,但是光芒卻看不出是由何處照射,而且光線慘綠,使人頓有陰森可怖之感。
冰冷話聲又起:「冥燈已亮。這是本關數年來第二次對外客掌燈迎迓,二位面子不小,請速入關!」
柳含煙在適才藍九卿話聲入耳之際,已恍悟藍九卿是對群醜層出不窮而又卑鄙下流的陰險伎倆,深懷戒心,唯恐敵暗我明,一時不慎會遭受暗算,故而藍九卿話聲一落,他便自送過感激一瞥,如今一聽對方二次要兩人入關,而且門內如今已是綠光慘淡,不由自主地向門內看去,這一看,頓又使他萬分詫異地怔了一怔。
不但他,就是喝止他貿然進關的藍九卿也自一怔之後,驚嘆連連。
原來這兩扇鐵門之後另有洞天,由鐵門中藉慘淡綠光內望,是一片頗為廣大的曠場,曠場中一條蜿蜒小路,一色青石鋪地,而小路兩旁,每隔數丈便是斜插一枝招魂幡,迎風不住招展,兩旁招魂幡后,是一片長可過膝的野草,野草叢中,卻是遍布亂墳荒冢,有的墳土猶新,有的卻已殘破洞開,白骨暴露,磷火飛舞,慘淡綠光下,確實陰森可怖,鬼氣迫人。
蜿蜒小路盡頭,是一棟殘破古老的宮殿式建築,想當年必系高官大賈的秘密居所,而今卻是斷壁危垣,不勝凄涼!
曠場空蕩蕩的,無一絲人影,空氣更是一寂如死。
兩人略略內窺一陣之後,便知適才暗中發話那人,是隱身在那間破損的宮殿式建築之內,偷窺自己兩人的一舉一動。
但是兩人俱為身負絕學的內家絕頂高手,而且是喬裝有為而來,焉會被眼前群醜的一番裝神扮鬼,故意製造可怖氣氛嚇倒?
柳含煙略略一軒劍眉,向藍九卿投過一個眼色,便自暗蓄功力瀟洒自如,神態安詳地率先步人鐵門。
一進鐵門,一陣寒冷刺骨的陰風,迎面撲到,他驟不及防下,不由暗暗打了一個寒慄。
原來,鐵門內如今卻又是一個季節,雖然不如二人先前經過的那段狹窄穀道中空氣為冷,但是也比如水夜色冷上數倍。
柳含煙在驟不及防下尚且不免,自然他身後跟著進來的藍九卿,也不例外地暗暗倒抽一口冷氣。
柳含煙一個寒慄之後,默一運動,寒意頓消,他一面邁步前進,一面冷眼窺看四周,一面卻默用天聽神功,暗中搜尋群醜。
曠場內,亂荒冢的草叢中,除了遍地白骨,與飛舞磷火,招魂幡迎風招展,使人覺得鬼氣陰森,毛髮悚然外,別無一絲人影。
但是,他卻已經聽到為數不少的咻咻鼻息,傳自兩旁亂墳荒冢及那棟破損殘壞的宮殿式建築中。
他心知那些看似無奇的亂墳荒冢及那棟破屋中,隱伏著不少的地幽幫徒眾。
雖然如此,他仍未能看出,瀰漫曠場中的慘淡綠光及令人毛髮悚然的陣陣陰風是由何來。
這個曠場頗似一個深凹的谷地,四周峭壁林立,成桶形將曠場卷圍在內,圓形頂端上空層雲密布,重霧縈繞,顯然高度已是插天。
峭壁上,青苔滿布,滑不留手,縱有絕世功力,也難飛渡,由是看來,這桶形谷地內除兩扇鐵門是唯一出入口外,別處竟是無有一絲縫隙可供進出,如果兩扇鐵門再被封死,退路一絕,無疑是身入死地,此生休想再離開此地。
說來也巧,就在柳含煙一念及此的同時,背後倏地傳來一陣輕微異響。
聲音雖極低微,但焉能瞞過兩人靈敏聽覺,況且柳含煙此刻正以天聽功默察四周?
倏地回顧之下,不由心中各自一震,雙眉深蹙,作聲不得。
原來兩人適才所經的兩扇鐵門,已自像有人在暗中控制似地緩緩閉上而且閉得死死的,不留一絲縫隙。
唯一出入口已被閉死,眼下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有進無退了,其實兩人來此之目的,也是勇往直前,抱定為天下武林一雪血海深仇的大無畏精神,有進無退,除非是萬不得已,非得出手,功虧一簣之際,那是又當別論啦!。
兩人互視一聲苦笑,轉過身來,方待繼續前進。
驀地一聲凄厲鬼哭,響自那棟破屋中,此時此地令人毛髮悚然,倍覺刺耳難聽。
這聲凄厲鬼哭甫落,緊接著兩旁亂墳荒冢中瞅瞅鬼聲大起,數十個鬼氣陰森,不帶絲毫生人氣息的黑衣蒙面人,緩緩冒起。
倏地,破空中又是一聲短促鬼哭,四周嗽嗽鬼聲頓寂,數十個鬼氣陰森的黑衣蒙面人,木然佇立,目光炯炯,袍袖低垂,一個個恍如出棺殭屍一般,此時此地,如此空氣,這種陣仗,確也能使膽小者毛髮驚然,魂飛魄散而收懾人之效。
兩人互望一眼,方自暗暗一聲冷笑……
破屋中,冰冷話聲又起:「二位既入本幫招魂二關,無異此身已為本幫所有,不可再存退身之念,只須徑往前走,自可魂有依皈!」
柳含煙又是暗自一聲冷笑,以蟻語傳音向藍九卿傳話說道:「藍兄,小弟借用你一句話兒,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你我放心大膽往內闖進就是,不過由適才諸多情況看來,地幽幫中異人能士,為數頗多,暗中發話這人,功力頗為不凡、不易應付,你我倒要小心行事!」
籃九卿投過一個會心目光,兩人又自目不邪視地飄然舉步。
那棟斷壁危垣的殘破建築,距離兩扇鐵門不過百丈,兩人適才已是走過二十餘丈,如今僅餘七十餘丈,不消片刻,已抵屋前。
兩扇朱漆剝落的大門緊閉,由門旁一扇殘破的窗欞中,可以看出屋內一黑如漆,絲毫難窺及屋內事物。
兩人仁立片刻,仍然未見絲毫動靜,不要說開門迎兩人入內,就是適才暗中發話那人,如今也是沉寂若死,半晌未聽出聲。
兩人強捺心性又自仁立片刻之後,柳含煙到底涵養甚深,倒還不覺得什麼,藍九卿已是大感不耐,雙眉挑處,向屋內發話:「在下兄弟二人蒙判公厚愛,專程前來入幫效力,如今關主閉門不出,莫非是視在下兄弟為不可一雕之朽木么?」
話聲中,他已暗暗滲入師門絕學摧魂魔嘯,故而話一出口,便已震得殘損破屋籟籟作響,小道兩旁木然仁立的數十個黑衣蒙面人,身形搖搖欲墜。
其實他還是心念此行任務重大,不願輕易挑起事端,是以僅僅用上兩成功力,如果他是全力施為,不要說置身此地的地幽幫徒眾會一個個碎心噴血斃命,就是身負曠世武學的柳含煙也得斂神靜氣地運功相拒。
這一著果然立即奏效,話聲甫落,破屋中隨即啊起一戶凄厲鬼哭,兩扇緊閉大門突然向內彈開,緊接著屋內綠光一閃,屋內黑暗立除,現出與屋外曠場中一樣的綠光慘淡,陰風陣陣,鬼氣森森!
二人一怔之後,暗暗一聲不屑冷笑,四道目光開開問屋內看去。
一幕慘絕人寰的悲慘景象不但使柳含煙悲憤填膺,目眥欲裂,怒火中燒,殺機狂熾,險些忘卻此行目的欲飄身人內,動於殺人;就是連藍九卿這等以殘酷手法殺人已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之人,也自暴退一步,暗暗心驚。
屋內,一隻太師椅上,木然森冷地坐著一個身材瘦高的黑衣蒙面人,雙目厲射森冷光芒地註定二人。
那張太師椅上卻是鋪墊著一張四肢無缺,毛髮猶存的慘白人皮,這黑衣蒙面人的雙腳分踏在兩顆面貌猙獰的頭顱之上。
太師椅前地上,置放著一個碩大白色瓷盆,盆中,滿盛人血,屋樑上卻正吊著一具裸體死屍,剖腹開膛地猶目間盆中滴血不已。
盆旁,分跪著兩具赤裸風乾人屍,四隻乾癟於臂前伸高舉。
四壁,分以鐵鉤掛著的人類五臟、四肢、人反、頭顱,代替了昔年原有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的山水字畫。
這地幽幫二關,分明就是羅剎屠場,人間地獄。
慘淡綠光,陣陣陰風,給這間破屋平添了森森鬼氣,陰沉可怖,見者不但毛髮悚然,而且被此情此景,驚駭得心膽懼裂,魂飛魄散。
這慘絕人寰的悲慘景象,充分地說明了地幽幫殺人難計,惡行擢髮難數,請想柳含煙如何不悲憤填膺,目眥欲裂怒火中燒,殺機狂熾;如何不把這批人,尤其是地幽冥后其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將這妖婦挫骨揚灰,生啖其肉。
但是,儘管柳含煙的心情是如何地激動,他的膽略卻是超人的。
他強捺激動心情,忙不迭地斂神靜氣,他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這些人已經死了,除此少數不如將彼等全部殲滅,俗話說擒賊擒王,除去一個像眼前這等樣的一個地幽幫徒眾,不如擊斃一個地幽冥后,可是,他早已暗自決定,除那天涯一鳳陸菱艷外,立誓不讓任何一個地幽幫發號司令的惡徒逃出掌下。
他一面強自抑平心中狂濤般的激動,卻一面傳話藍九卿,囑他要千萬忍耐。
柳含煙不愧是位百年難遇的蓋代奇材,他略一思忖利害之後,已自將激動心情抑下,向著屋中大師椅人皮墊上的瘦高黑衣蒙面人,極為不願地微一拱手,「在下兄弟青衫郎君藍狂濤,黑衣秀士申正義,見過……」
屋中太師椅人皮墊上黑衣蒙面人突然冷哼一聲,一陣刺骨陰風,加帶令人噁心的屍臭,倏向柳含煙捲到。
柳含煙早就將師門絕學坎離真氣提起護身,更又用內家絕頂功力龜息大法摒住呼吸,豈將這些微末伎倆看在眼內?故作不知恍若未睹地續道一聲:「見過關主!」
黑衣蒙面人大刺刺地,動也未動一下,又自一聲冷哼,冷冰冰地道:「適才以真力暗滲話聲中,恃技狂妄的,可是尊駕么?」
柳含煙雙眉微軒,方要答話。一旁藍九卿已自冷然介面:「關主找錯了人啦!適才發話的乃是在下,些微末技,貽笑大方,衝動之餘,無意犯瀆,當請關主諒宥!」
藍九卿有生以來除六神通外,何曾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過?的確是前所未有之事,顯然,他也是為顧全大局而強自按捺著。
「嘿!嘿……」太師椅人皮墊上的黑衣蒙面人突然揚起一陣刺耳難聽的磔磔怪笑,森冷目光一注藍九卿:「尊駕大概就是青衫郎君藍朋友啦?」
藍九卿微一頷首:「不敢,在下正是藍狂濤!」
「尊駕可知來此目的?」
藍九卿一怔,說道:「在下兄弟不才,蒙判公錯愛,囑來此地赴約,並預備命在下兄弟為貴幫效力!」
「如此說來,二位朋友是有心來此投效本幫啦?」
「不錯!」藍九卿又一點頭。
一旁柳含煙雖一時難以明白對方問話用意何在,但是他已隱隱感覺到這並非是佳兆,擔心之餘,已在暗中思忖對策。
果然不錯,藍九卿話聲方落,黑衣蒙人已自冷哼一聲,厲聲說道:「不錯!你二人是為判公薦來人幫,但是現在傳你二人此地只是應試,並非是要尊駕來此恃技狂妄的,尊駕是哪派門下?」
藍九卿雖然氣得混身輕顫,殺機狂熾,但他仍強忍著說道:「這個在下甚為明了,但是在下兄弟二人既已如約來此,又為貴幫判公所薦,在未曾應試之先,關主似乎下應不顧武林禮節,將在下兄弟閉拒門外,一時衝動乃是人之常情,設若立於門外者是關主而不是在下兄弟,關主心中是否能處之泰然?況且在下自知修養不夠,已請關主諒宥,何言恃技狂妄?至於在下,則是藝出陰山九曲谷,不知應屬何門何派!」
一番話不卑不亢,辭意雖然極盡責難,但語氣卻是甚為平和,不瘟不火,聽得柳含煙暗嘆服不已,但卻是更提心。他以為眼前這位暴戾成性的黑衣蒙面人,入耳這番話后,心中必不好受而且必定大為震怒,羞惱成怒之下,後果不想可知,故而藍九矚話猶未完之際,他便已自功凝雙臂地以備萬一。
雖然他極不願雙方在言語上引起衝突,把事情弄僵,以致功虧一簣地前功盡棄,但是事情已經到此地步,他卻不得不自從天意使然,暗中預備動手一搏。
一點都不錯,座中黑衣蒙面人在靜聽藍九卿一番暗透責難的話兒時,面罩內一張醜臉上,神色剎那數變,顯然他是極為震怒,但懾於「判公所薦」四字,他一時卻也未敢發作,及至最後,入耳一聲「陰山九曲谷」,臉色倏然大變,心內猛地狂震,似對這五個字的威名甚為震懾,但是隔著一層面罩,別人卻難窺及他的神情變化。
他默然半晌,方倏地開口:「原來藍朋友竟是六神通門下高足,怪不得功力高得驚人,本關主倒是失敬了!」
又是一個久蟄未出之輩。
兩人方暗自一聲冷哼,黑衣蒙面人話聲微頓,沉聲又道:「本關主看在尊駕等為本幫判公所薦份上,前事姑且不予追究,稍時若是應試不合,哼!哼!二位縱是天皇老子門下,也別想活著回去!」
乍看起來,對方語氣仍是強硬,態度仍是傲慢,兩人若非是由判公所薦,就是威震宇內的一代魔頭六神通也不賣帳,而骨子裡卻已是厲聲內荏的自找台階兒啦!
柳含煙暗笑之餘,卻也暗不免嘆號稱一代魔頭的六神通,確也有其懾人之處,並非一般浪得虛名之輩可比。
藍九卿此次雖是與柳含煙同人虎穴,除魔衛道,但是除此以外,他還另有著一種極為詭秘的目的,這個目的雖然至今他仍未採取行動,那是缺少下手機會,而非心存仁厚,但是從他一些別人未留心到的異樣神情中,他這種目的已是暴露無遺,但卻是一現即隱,如果未加註意,細予體味,確實是難以窺及他是心懷一種陰狠歹毒的念頭。
既然有了某種目的,他隨時隨地都不會放棄絲毫對他有利的機會,而且是做起事來,讓別人看不出一絲痕迹,這種人太似深沉,太似可怕!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墮其掌中,不是恍然大悟,絕不會對他有半字怨言。
如今,他雖然明知對方是外強內怯地自找台階,暗裡讓步,但是有些話他聽來心裡仍覺不是味兒,一向驕狂自負的性情,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更何況自己數年來,只要抬出自己師門名號,哪怕是天大之事,對方縱是凶名顯赫的黑道巨擘,正派俠士也從未敢再多說半句。
是以,屋中黑衣蒙面人話聲甫落,他便自冷哼一聲,語氣冷冰地道:「關主在貴幫中名位兩重,此地又是如此隱秘,在下師門縱是名震宇內,也是鞭長莫及,更何況貴幫做事一向秘密而絲毫不落痕迹?在下兄弟抱定必死之心前來投效,如今已在關主掌握,在下二人之成敗生死全憑關主,關主看著辦好啦!」
說完,雙手往背後一負,神情至為狂妄驕慢地冷然仁立。
柳含煙未想到藍九卿此時此地不見好就收,忍耐不住,忘卻大局,預料事情必會鬧翻,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方自甫松的一矚心又暗暗不由大為焦急起來,腦中閃電一忖:預備萬不得已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將此賊除去,雖然與大局無補,但除去一個算一個,然後再做進一步的打算,反正自己已獲悉「冥府總舵」首一個字,稍時只擒住一人,在自己一指搜魂神功之力下,不悉他將全部招出。
思忖至此,不由將一雙星目向屋中望去,以備對方羞惱成怒之下,猝使其陰謀伎倆。
屋中太師椅人皮墊兒上的瘦高黑衣蒙面人,顯似未料眼下這年輕後生竟會如此大膽,身入此地猶敢驕狂如此,出言不敬,好像被氣得呆住了一般,猶目靜坐,不言不動。
空氣頓時陷人一片死寂。
陰風慘慘,綠光慘淡,屍臭陣陣,磷火飛舞,氣氛陰森可怖得令人窒息。
雙方一場流血搏鬥一觸即發。
誰也無法預料這片刻沉寂之後,接著來臨的是什麼?
但是看來凶多吉少,戰雲較多。
驀地
「嘿!嘿!……」
屋中太師椅人皮墊兒上,瘦高黑衣蒙面人雙目凶光一閃,突然揚起一陣聲若鬼哭狼嚎,刺耳難聽已極的磔磔怪笑。
笑聲顯然也已暗暗滲入真力,震得破屋簌簌作響,綠光一陣閃爍,陰風急旋,磷火狂舞,四壁殘肢斷腿微微擺動,地上一盆鮮血微起蕩漾,二人胸中血氣也自微生翻騰,但小路兩旁招魂幡后,荒墳亂冢中的數十個黑衣蒙面人卻是一個個恍若未聞地,木然佇立如前。
這聲聲震長空的磔磔怪笑不知是何含意,卻甚為明顯地向二人示威。
藍九卿藝出一代魔頭六神通門下,豈將這雕蟲小技放在眼內?柳含煙功力絕世,高出藍九卿多多,就更不必說了。
二人暗自一聲不屑冷笑,只略一運功,胸中便自平靈如恆,面掛曬然微笑,負手仁立。
屋中瘦高黑衣面人一面發笑,卻是一面目射凶光地冷眼偷窺二人,他是越笑越暗自心驚,最後他簡直驚駭得不可言狀。
因為他在笑聲中已是暗中滲入一咱詭異歹毒的功力,而這種功力,自他使用以來,就從未有人抵過盞茶功夫的,姓藍的後生藝出六神通門下,夷然不懼猶有可說,怎地這藉藉無名的墨衣秀士申正義,也能神色自若地恍若長聞?這確實是他一時難以了解的一件奇事。
他笑至半途,倏然住口,雙目中凶光一閃,一聲冷哼:「二位朋友好俊的功力,再請接住這個!」
坐勢不動,雙足微挑,腳下分踏著的兩顆死像猙獰的頭顱便已應勢飛起,說來奇怪,這兩顆頭顱飛去之後,並不馬上射出,各在屋內成圓弧形猶自盤旋起來,由徐而起,由慢而快,漸至電旋。
二人目視斯狀,對屋中瘦高黑衣人的一身奇詭功力,也頗感心驚,雖然各人自己不敢怠慢地凝聚功力,但表面上卻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曬然神色,根本就似對眼前這樁事視若未睛地依然面帶不屑地冷然佇立。
這情形看在黑衣蒙面人眼內,不由更為氣惱,暗罵一聲:小鬼找死!_目中凶光一閃,倏地一聲冷哼,正在屋內飛快盤旋的兩顆頭顱,突然旋勢一頓,然後夾帶兩股強勁絕倫的刺骨陰風,一上一下,閃電般向柳含煙襲到,帶起一絲尖銳異嘯,聲勢甚為驚人。
柳含煙曬然一笑,容得兩顆頭顱飛近五尺,儒袖微舉,方要以師門神功還以顏色。
藍九卿已自突然一聲冰冷輕笑,右掌倏探,向著飛勢強疾的兩顆頭顱微微一招,然後右掌跟著探出,半空中劃一圓弧,向著屋內一引一拍。
「關主功力驚人,在下兄弟嘆為觀止,無奈此物在下兄弟無福消受,就此奉還,雕蟲小技,尚請關主不吝指正!」
一說話之間,奇事頓生,兩顆原來疾勢若電,向柳含煙疾射而至,髮膚猶存的猙獰頭顱,似遇無形強大吸力似的,突然向左側傾斜,緊接著一個盤旋,忽的一聲,夾帶異嘯勁風倏地向屋內折射而回,聲勢較來勢更疾強地向太師椅人皮墊兒上的黑衣蒙面人射去。
屋中黑衣蒙面人在兩顆頭顱被招斜飛之際,已是神情一震地倏然站起,及見兩顆頭顱來勢比自己追出去勢還疾地夾帶陰風異嘯向自己電射而回,心中更是驚駭欲絕,慌忙之中,兩隻袍抽猛揮,捲起一片刺骨寒冷,狂濤也似地強勁陰風徑向疾飛而來的兩顆頭顱襲去。
「叭」「叭」兩聲異響過處,兩顆頭顱業已吃強勁寒風震得骨碎片片,激射飛揚。
「篤」「篤」「篤」一陣驟雨般連響,數百碎骨齊齊射入四周硬粉壁中。
黑衣蒙面人驚魂甫定,暗吁一口氣,目射凶光一掃藍九卿,修地暴起一陣森冷磔磔怪笑。
兩人以為對方必已羞惱成怒,即將再施煞手,如今已知對方功力不過爾爾,但也深知地幽幫陰狠伎倆層出不窮,什麼手段都使得出,而且是詭異毒辣,防不勝防,遂自也不敢鬆懈地各自暗將一身功力叫足,只要發覺有一絲異狀,便猝然發難,先誅此人。
因為柳含煙尚存著最後一絲希望,不到這最後一絲希望幻滅,他是絕不會先行出手的。
哪知出人意料地,屋中黑衣蒙面人笑聲一落,便自狀頗歡愉地說道:「好!好!藍朋友果然功力驚世,技比天人,判公神目不差,本幫從此又多一俊彥,冥後座下又添一員良將,得材若此,天下武林何愁不唾手可得?」
話聲至此一頓,森冷目光一注藍九卿,又道:「藍朋友神功蓋世,本關主自嘆不如,二關一試,就此免過,至於這位申朋友……」
雙目凶光一閃,冷冷一注柳含煙,嘿嘿一笑,頗為輕視地又道:「看在判公及藍朋友份上,姑且亦免去一試!」
這傢伙實在枉為地幽幫招魂二關關主,有眼無珠得緊,將大將當做了廖化,將廖化當做了大將。將那功力低於柳含煙數籌的藍九卿當做了絕世高人,相反地卻將身負曠世武學,功力強過藍九卿數籌的柳含煙當做了低能庸才。
這真是陰陽差錯,強弱顛倒到了極點。
其實,這也難怪他有此天大的錯誤,因為有三個先決條件使得他毫不猶豫,懵懂得可以地認為藍九卿功力高過柳含煙多多。
第一,藍九卿藝出一代魔頭六神通門下,有此名師,自然出此高徒,而柳含煙卻是師門藉藉無名,本身又是無名。
第二,藍九卿曾以一種不知名的至高內家功力滲入話聲中,不但將小路兩邊,招魂幡后,亂墳荒冢中木然佇立,用以震懾來人的數十個幫內徒眾,震得身形搖搖欲墜,就是功力高過眾人多多,身為一關之主的他自己也是感到痛苦難當,而柳含煙卻未能如此。
第三,藍九卿片刻之前曾以一手絕技維護柳含煙的安全,足見柳含煙不如藍九卿,反要藍九卿顧己之餘,還要顧到同伴。
綜此三個條件使他直認這六神通門下青衫郎君藍狂濤,功力高過這籍著無名墨衣秀士申正義多多無疑。
但是他卻不知柳含煙也是師出名門,而且較藍九卿師門更為響亮,他更不知道柳含煙何以不得萬不得已,絕不出手。
他如果知道這兩點,怕不早就嚇得全身癱瘓,動彈不得,魂飛魄散,命去半條!
不但是他,就是整個地幽幫甚至整個天下武林,如果知道柳含煙是師出何人,勢必為之震動不可!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柳含煙為人忠厚,秉性謙沖,不是萬不得已,絕不輕露鋒芒,如今更不例外。
他心知對方已是陰差陽錯地發生極大錯,一面暗自好笑,一面傳話藍九卿見好便收,不要再行挑起糾紛,多方忍耐,對此事更不可再加說明。
連藍九卿在內,均未想到事情在萬分危險,千鈞一髮之際,會突然有此變化,一怔之後,方要開口再次譏諷對方有眼無珠,耳邊已傳來柳含煙話聲;本來以藍九卿驕狂自大的秉性來說,對於這種錯誤,他應該是志得意滿,求之不得的,但是如今他隱藏在心底的企圖,使得他不得不說明柳含煙功力高過自己,刻下柳含煙又已傳話,要他不要將此事說明,縱是他心中萬般不願,但是他卻又不能將胸中企圖暴露出來,他本來就是個城府甚深,工於心計頗為聰明之人,腦中閃電般略一忖思,便自另有所得,方自故示遵命地微一頷首,柳含煙又是一個眼色遞過。
藍九卿會意之下,跨前一步,向著黑衣蒙面人微一拱手:「雕蟲小技,有瀆關主神目,多蒙關主寬懷不罪,反予成全,大恩不言謝,在下若能僥倖蒙恩准入幫效力,自當謁盡綿薄,以報關主今夕成全之德!」
柳含煙也自故作窘迫地拱手謝過。
黑衣蒙面人大刺刺地受了柳含煙一禮,轉向藍九卿嘿嘿怪笑說道:「好說,好說,本幫冥后求才若渴,藍朋友又是身懷這等絕世身手,蒙恩准入幫自是理所當然,本關主這點心意實在不足掛齒,藍朋友入幫以後,必獲冥后重用,屆時當望對在下多多提拔是幸!」
柳含煙聽得噁心,雙眉微微一蹙。藍大卿暗生輕飄之感,微微一笑連稱不敢。
黑衣蒙面人目光森冷一注藍九卿,又道:「依幫規規定,凡屬順利通過者,不得多與久留,在下不敢有違.藍朋友且請稍候,容在下通知三關前來接引,日後再見,你我再行把臂!」
話中已將「本關主」改稱「在下」,且神態之間客氣已極,就好像藍九卿已任地幽幫某種要職一般,看得柳含煙卑視噁心已極。
黑衣蒙面人話聲一落,未見作勢,便已如鬼魅般飄出屋外,探手入懷,摸出一物,向空際一拋。一道耀眼紫色光華,應手衝天飛起,升至半空突然爆為一蓬四射飛落。
兩人適在一關之上業已見過,心知他是在通報三關來此接人。
瞬間,遠方划空傳來三短二長五聲尖銳哨聲。
黑衣蒙面人也毫不怠慢地摸出一物,放在口中吹出二短一長三聲哨聲相應。
黑衣蒙面人收好哨子,轉向藍九卿道:「三關接引即刻就至,藍朋友請人屋稍坐如何?」
藍九卿不由自主地向屋內一望,略一過遲疑。
黑衣蒙面人也跟著他目光向屋內一望,轉過頭來,頗為得意地怪笑道:「藍朋友若是怕見那些東西,在下即刻命人取去!」
藍九卿平素驕狂自負,吃對方一激,心內暗感不服,微一擺手,挑眉說道:「不用,這些東西在下見過不少,尚能安之若素!」
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轉身進屋。
藍九卿乘勢向柳含煙投過一個探詢目光,柳含煙雙眉微蹙地略一點頭。
兩人方一進屋,黑衣蒙面人已自一聲冷喝:「拿兩把椅子來!」
斷壁危垣暗處,應聲轉出兩名黑衣蒙面人,各持一把殘破竹椅走來,竹椅上血漬斑斑,令人觸目驚心。
柳含煙人耳兩人應聲,倏覺甚為耳熟,再一看兩人身材,不由心中一震,暗呼一聲:祁連二煞!
原來兩個黑衣蒙面人,各以一臂持椅,另一條袍抽空蕩,赫然是各人只有一雙手臂。
柳含煙心念甫動,驀地一聲尖銳哨聲伴著一聲厲嘯划空傳來;兩人方自一怔,還以為三關接引已到,一個黑衣蒙面人的地幽幫徒眾已自外疾射而人,向瘦高黑衣蒙面人,躬身說道:「啟稟關主,冥后駕下左右二燈使,奉命查關,馬上就到!」
柳含煙聞言心中方自猛地一震。
瘦高黑衣蒙面人已自身形一顫地斷喝出聲:「開關掌燈,全體恭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