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回
且說雲門世家四代宗主雲靖,方將巧手方朔韓翊迎於廳中,同著踏波無痕奚平老哥三位提到了鐵背蒼龍歐陽清受傷的事,全都皺起了眉頭,默默無言。
楊海平心中卻有另一種感覺,因為他見到了心目中最佩服的「落拓江湖一狂生」,原來竟是雲門世家的少宗主雲霄,心中有好多話要想和他談談……豈奈,眼前大廳中坐著的三位老者,全是武林前輩,哪有他說話餘地。再者,廳中沉悶的空氣,也使他口噤不敢多說話了。
就在這時,雲超跑著從門外來,喊道:「爹!你看二哥回來了!」
話聲中,雲靖閃身就朝門外衝去,他是恨不得抓住雲漢,碎屍就地,以整雲家門風,也可以對老朋友有個交代。
這時雲霄方從內宅出來,聞言也奔出門外。踏波無痕奚平,心中一動,也跟著從后縱出,大廳中只剩下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叔侄二人,鬧不清是出了什麼事,怔怔的面面相覷。
雲靖等人跑出門外,四下里看去,但見山寂樹靜,哪有半個人影兒。
雲超此際也發了怔,明明看得清楚,是自己二哥雲漢回來了,怎麼轉眼不見了呢?……雲靖朝著雲超一瞪眼,喝道:「你二哥在哪裡?」
雲超立即嚇得變了臉色,退到奚平的身後,不敢露出面來。
奚平笑道:「小孩兒家許是看花了眼,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走,屋中坐啦!」
眾人立又迴轉到大廳上居坐,雲超抽空兒就溜向了後面,去找雲超去了。
雲靖這才又向巧手方朔韓翊問起救下歐陽玉霞的經過。
原來這位歐姑娘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她並不會武功,並不是她不練,而是歐陽清不讓她練。
雲靖為了這件事也勸過他,說道:「練武並不一定要入江湖,最重要的是強身禦侮。」
歐陽清答得更好,道:「我歐陽門中三世練武,可沒有一個得到善終的,你弟妹掠天燕子陶翠屏,武功可不算含糊,但不也是死在兵刃之下嗎?細細想來,倒是不練武的好。」
雲靖無法,也不好強逼得,只是在暗中傳了小姑娘些內功扎基的功夫,也就是所謂道家的吐納功夫。
歐陽清雖然知道,也不便阻止,因為自己的女兒長成人後,總還是人家雲家的媳婦呢。
排幫的內叛,歐陽清早在前幾天就知道,自認為他平常待人寬厚,手下弟兄不見得會忍心叛他,即使真的叛了,憑自己的一身所學,也應付得了。
同時,在道義責任上,他也不能放棄這片基業,真的有個不測,如何向老大哥奚平交代呢。
所以明知事不濟,他也得撐下去,不放心的,就是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歐陽玉霞。
就在出事的頭一天,他派了身邊最親信的頭目,保護著霞姑娘投奔雲門谷而來。
在這時,巧手方朔韓翊同著楊海平和施琳,方由武當山下來,準備去武陵山看望一位老友,正走到歇馬河附近,就見前面來了四人一騎。
從打扮上看三個人,知道是排幫弟兄,那馬上的一人,卻是個十六七的小姑娘,俏模樣兒稱得上是天姿國色,艷絕人寰。
但她騎在馬上,竟然在掩袖低泣,像似有什麼難言的委屈。
韓翊見狀,心忖:「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排幫中弟兄竟然還擄搶民間婦女不成……
我得替歐陽幫主整頓一下幫規,免得玷污他那清譽。」
心念方動,忽見從斜刺里竄出三個人,一字排開,攔住了那四人的去路。
一個使單刀的拿刀一指對方,冷笑道:「你們還走得了嗎?
告訴你們,西陵峽排幫總舵已然歸了天蠍教,這小妞是我們教主看中了的。」
那三人中,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聞言喝道:「你們天蠍教怎麼要趕盡殺絕嗎?我家幫主就這一點骨血,既然你們已佔了排幫總舵,她一個小姑娘家,又不會武功,得放手處且放手。」
韓翊等人一聽,不由心頭一震,暗忖:「原來是排幫出了事,天蠍教竟又找上了他們,看樣子那歐陽幫主怕已有了不幸,卻不能眼看著他愛女被劫。」
巧手方朔韓翊心中這麼一想,立向楊海平道:「平兒,看這攔截的三人,武功不弱,我們須立刻露面,救下那姑娘。」
話聲一落,三人同時縱身,幾個起落,已到了那三人身後。
原來這三人,乃是天蠍教鄂北分壇的三位統領,是左喪門孫開太,金眼善陳石,烏雲豹子李世雄。
他們是受了護花使者雲漢的指示,防範歐陽姑娘會先從這裡漏網,而且由叛幫的舵主桑天良,先派了船又在江邊等候,只要一捉到歐陽姑娘,立即兼程送到總壇。
這一著棋下得很准,但卻由那船上走了消息,而引出來了踏波無痕奚平,使他們雖然反了排幫,並沒有得到大的收穫,排幫本身的組織,仍然鞏固無懈。
那保護歐陽玉霞的三個頭目,乃是歐陽清身邊的得力的親信章義同他兩個兒子章仁、章智。
他們本以為都出了一天的路程了,不可能會出事情,所以就不如頭一天路程趕得緊了。
哪知就這麼微一大意,敵人竟追了上來。
章義聞言,立即吩咐兩個兒子,分三面將歐陽姑娘護住,他伸手拔出刀來,低聲道:
「幫主平日對我們父子,可說是恩高義重,今天可是咱們報恩的日子,如讓他們沾上小姐一點衣角,咱們父子就是死也難以見地下祖宗。」
烏雲豹子李世雄見章家父子那樣陣勢,哈哈一聲狂笑道:「憑你們三塊料,還打算抵抗,這不是妄想嗎?太爺只要一人出手,你們全得完蛋,識相點,趕快逃命……」他話沒說完,韓翊人已到了他們身後,輕輕咳嗽了一下。
這一來,三賊由不得嚇了一跳,就憑人家這份輕功,有人到了身後還沒發覺,哪得不驚。
李世雄火速轉身待敵,並告訴左喪門孫開大道:「老孫,你先去料理那三個排幫的水老鼠。」
孫開大應了一聲,一擺手中喪門劍,方欲進撲。
施琳嗖的一聲,抽出長劍,飄身擋住了他,嬌喝道:「排幫中的朋友,你們安心保護著你們小姐好啦,這三個狗才交給我們了。」
孫開太一看眼前又是個妞兒,喝道:「丫頭,你是哪一派的,敢攔天蠍教的事。」
施琳微微一笑道:「這個你用不著問,到閻王那裡就會知道。」
韓翊接腔道:「原來你們是天蠍教的呀!這倒失敬了,報上個姓名來,回頭我好拿張名帖,送你們進鬼門關。」
李世雄一揮手中馬牙刺,喊道:「老孫,老陳,咱們先收拾掉這三個瞎眼東西,諒那四個水老鼠也跑不了。」
孫開太介面笑道:「好,咱可先說定了,不論爬下躺下,這小妞可是我的,誰也不準搶。」
李世雄笑了一聲:「行!」揮起馬牙刺就撲向了韓翊。
巧手方朔韓翊從腰中取下旱煙袋,掄起來就撲向李世雄。
就見他左手一探,進抓李世雄待著馬牙刺的右手,右手旱煙袋下砸他的左肩。
烏雲豹子李世雄可不是個瞎子,一見人家亮出來旱煙袋,就准知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也更是點穴打穴的能手,馬牙刺不敢硬接,更是不敢稍存大意,迅即撤身後退。
韓翊存心要將對方擱在這裡,哪能容他閃避,立即跟蹤而進,人未到煙袋早遞了上去。
李世雄沒想到對方有這麼快,只好再度後退。
簡單說一句,他連著退了有一丈開外,就沒有一個還手的機會。
另一邊的金眼善陳應,碰上了楊海平,他一柄長劍,閃閃發出寒芒,逼得陳應一個勁地躲閃,因為他拿不準對方長劍,是不是件神物,心中先就有些膽怯,所以一身功夫,連七八分也展不出來了。
孫開太呢?他在三人中,武功最弱,偏偏遇上了疾惡如仇的施姑娘。
施琳的一手劍法,乃是得自白蓮庵慧清神尼的傳授,蓮府秘劍十二式,的確有其奧妙之處。
雙方一動上手,就逼得孫開太險象叢生,手中枉自也有一柄劍,就不會還過一招。
就在施琳蓮品劍法施展到第七式「蓮台極品」,劍尖一閃,已點中了孫開太的右腕,他哪還拿得住喪門劍,「鏘啷」一聲,劍墜地上。
嚇得他方哎呀了一聲,撤身後退。
哪知施姑娘手下狠辣已極,近身上步,劍鋒斜掠,一股寒氣,撲向孫開太的面門。
孫開太就覺著臉上一涼,接著就是一陣奇痛,隨劍飛起一點黑影,原來被削去了鼻子。
他「娘呀」一聲怪叫,方一抬手去朝臉上摸去,施琳這姑娘的手下也真狠,嬌軀微閃,劍走「採蓮泛舟」,跟著又是一腳踢出,孫開太人在空中,裂成兩截,凌空灑下一片血雨。
這一來,嚇得那歐陽玉霞姑娘尖叫了一聲,兩隻玉手堵起臉來,不敢觸目。
韓翊動著手,看到孫開太已經了賬,喝彩道:「琳兒,你好快呀!」
楊海平聽了笑道:「師叔!我也不慢啊!」
笑聲中,手上長劍砸飛了陳應的鬼頭刀,一式「順水舟」,就見陳應那顆人頭,已滾離脖項。
韓翊見狀,哈哈笑道:「喂!朋友,你看到沒有,我這做長輩的倒成了廢物啦!你就承讓點吧,咱們彼此也都好看一點。」
這「承讓」二字,入在李世雄的耳中,將他氣得眼中冒火,肺里生煙。
因為和他同來的兩人,一個被齊腰斬斷,一個身首異處,這就是承讓的榜樣,他哪能不懂,暗中一咬牙,心說:「拼了吧!」
於是把手中馬牙刺一搶,怒喝道:「老小子體要逞能,李太爺今天要不殺了你,誓不為人!」
施琳哈哈一聲嬌笑,道:「你還想做人嗎?我看你十之八九要做鬼了!」
其實那李世雄本是色厲內荏,他何嘗又不知道命是他自己的,會真箇願拚命,一邊在動著手,兩隻眼卻不停地亂轉,打算找條出路,乘機開溜。
他這點鬼心思,能瞞得了老江湖?韓翊哈哈笑道:「朋友,老夫今天可是捨命陪君子,無論如何,尊駕得委屈些,再和我走上幾招,你如就此甩手一走,可叫我怎麼交待呢?」
他嘴裡說著話,手上旱煙袋招法卻加緊了。
李世雄知道今天決難逃出對方的手掌,立即一橫心,暗道:「今天只有認命了!」
於是,馬牙刺一搶拚命地進撲,竟不管對方招式如何,專向韓翊的要害處遞去。
可是,巧手方朔韓翊乃崇陽三傑中的老三,武功造詣可比李世雄高出許多,戰場經驗,更是塊老薑了,一見對方用出同歸於盡的打法,就也將戲弄之心收斂,旱煙一變招,點向李世雄的前胸。
李世雄身形略往右一閃,馬牙刺猛的扎向韓翊的左肋。
韓翊早就猜到他的這一下,點向對方前胸的旱煙袋,不等點實陡然變招,一式「撥雲見天」,朝左甩打下來。
「噹啷」一聲,正砸在馬牙刺上。
因為他這一砸,是反腕甩出,不用上全力,這樣,李世雄也受不了,馬牙刺立時脫了手。
韓翊乃是又將旱煙袋回腕往起一挑,李世雄的右腕立被折斷,接著是右腳飛起,踢得李世雄全身逆地,口中卻喊道:「平兒接人!」
好個楊海平應聲而起,人在空中,也是一腳踢出。
李世雄小腹上挨了韓翊那一腳,已踢得他五臟六腑都幾乎翻個了,還沒來得及調息運氣,這又挨了一腳,兜屁股踢了起來,由不得悶哼了一聲。
就在他身子下落將落未落之際,施琳清嘯一聲,直拔而起,右手劍貫足了勁力,一式「大鵬展翅」對準李世雄腰部劈了下去。
但見劍鋒過處,「唰」的一聲響,跟著又是「啪噠」兩聲,那李世雄被腰斬以後,分為兩截,墜落地上。
韓翊等除了三賊以後,才上前和歐陽玉霞見面,問了經過之後,章義父子因為不放心幫主的生死,好歹也得討個實信,就將歐陽姑娘託了韓翊,護送來到雲門谷,他們卻已轉回總舵去了。
韓翊對著雲靖、奚平,說了相救歐陽玉霞的經過,雲靖站起身來,先就一揖到地,道:「霞兒如不是碰上韓大哥,後果實難設想,那樣一來,雲靖更是百罪難贖,敬此謝過。」
韓翊也趕行還禮,道:「韓翊不敢當,即為俠義道,哪能見死不救,何況歐陽兄弟,也是韓某的朋友,你要真的謝我,我卻碎骨粉身,也難報答你了。」
奚平聽出來話中有話,笑道:「老猴兒,莫非還你欠著雲家的情。」
韓翊道:「那非但是情,簡直可以說是十多條性命。」
雲靖聞言一怔,道:「韓兄此言是什麼意思?」
韓翊知道:「難道你不知道,大世兄他沒有和你說過?」
雲靖迷惘地搖了搖頭,韓翊就將在阿房宮上,以及普仙寺內,黑龍口驛道中,雲霄義救來人的事,又說了一遍,笑道:「你說,這不是十幾條命的人情嗎?」
雲、奚二人聽了,這才明白,雲靖笑道:「江湖之上,伸手相助是咱們俠義道的本份,算不了什麼。」
韓翊笑道:「何以我救了歐陽姑娘,你卻耿耿於懷呢?」
「這個……」雲靖無話可說。
奚平介面道:「彼此!彼此!誰也不用提了,只是霄娃兒會有這麼大的能耐,我還真沒看得出,喊他來,我問問……」於是,雲靖疊連聲喊雲霄,可就沒有人答應,連著雲超、雲超也不見了。
原來雲超為了喊出一聲「二哥回來了」,受他爹一頓申斥,心中有些不服,其實他還真地看到了雲漢,哪知被自己一聲給喊跑了。
同時他也有些不平,就約了他三哥雲超,一同向外面找去。
雲超道:「老四,你別胡鬧好不好,真的看清楚了嗎?」
雲超一翻眼道:「三哥,怎麼你也不信我了,瞧得清清楚楚的,還不只他一個人呢。」
雲超道:「那他們是幾個人?」
雲超道:「一路三個人,除了二哥之外,還有兩個漢子。」
雲超搔著頭道:「這事可就怪了,二哥回來怎麼不回家呢?」
雲超笑道:「他哪敢呀!你沒看到爹發脾氣嗎?」
小弟兄兩個,說著就朝庄後走去。
雲超沒有看錯,入谷來的真是雲漢,不過他此時已然入了迷,變成另一個人了,而且良知全泯,腦子裡充滿了醇酒婦人,什麼倫理道德,一古腦兒拋向了九霄雲外。
其實這也難怪得他,最主要的乃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也太毒辣了。
雲漢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哪受得了色慾的誘惑。
何況,他以雲門世家五代宗主自尊,以英雄自命,古往今來,又有幾許英雄闖過了美人關。
是在排幫總舵被挑之後的第二天,天蠍教的人齊聚到川東分壇。
檢討得失,雖然沒有達到掌握排幫的目的,但卻震懾了武林,已使天下豪雄喪膽,論功行賞,當以雲漢居首功,可是,雲漢已受了傷。
他是被鐵背蒼龍歐陽清用雙鉤震飛了那叛幫舵主桑天良的練子點穴钁頭,打傷了右腿。
傷勢並不很重,但是那桑天良的練於點穴钁,乃是用毒藥餵過的,他雖服了解藥,一時也不能行動。
天蠍教鄂北分壇,設在大洪山,山下的三陽店,作了天蠍教主花蕊夫人行館,雲漢歇在這裡。
天已三更過了,蒼台露冷,夜深人靜。
那受了傷的雲漢,躺在一個精緻的矮榻上,瞪眼看著頂棚發怔,腦海里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什麼。
他許是想著堂上的雙親?也許是念著那迷人的花姬紫楓?
而使他難忘的,是長春宮中繾綣的一晚。
眼前睡在這行館里,冷冷清清,覺著有些孤單,要是那個知趣的人兒在,任是腿兒有點疼,也無關……就在這時,忽然門兒微開,朦朧中進來了一個人,她是誰?
只見她身披輕紗,輕移蓮步,悄悄地,走近榻邊。就朝那矮榻上一坐。
雲漢看得清楚,認出來的是花蕊夫人,心中幾乎叫了起來道:「啊!花蕊夫人……」
方抬頭,心中跳頻頻,默忖道:「她來幹什麼?……」她,撫摸著他腿上的傷口,朦朧里俯首張望,已經消了腫,欣然地舒了一口氣,放心不少。
其實,花蕊夫人此際芳心中,也還是藏滿了困惑和疑慮。
因為,她雖是一教之尊,雖然有面首三千,還真找不出個知心的人來。
十二護法尊者,也多半都已年老力衰,還有些面目可憎。
但是為了需要他們,不得不略予施捨,可是其中卻缺乏真趣,有誰能比得上這可人心意的青年。
這就應了一句話,是「月里嫦娥愛少年」,花蕊夫人愛上了這小夥子了。
無奈教規所限,她是不該特別恩寵這年輕人的,她只合去和那般老朽共眠,於是,她又倉促轉身往外走……但方走到門口,又踟躕地站住了腳,縱手抹了抹鬢,似乎不想走,回頭一望那榻上的雲漢,仍沒動彈。
人在愁情里,心中是特別亂,她遲疑再三,終於又踱了回來,又坐在軟榻的邊沿上。
她默坐了好一陣,輕輕地拉過來雲漢一隻手,平放在自己的膝頭上,輕輕地按著他的脈搏,很正常,但並沒有鬆手,仍然輕輕地撫摸著,有著一股極其連微的熱氣,使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邊挪了挪。
她真是關切著這個受傷的人,可是,也有很多傷得比他重的,就無福享受到這份溫馨。
她托粉腮,斜睨著他,怎麼這人兒傷口已消腫,還是睡著一動也不動?莫非傷勢起了另外的變化?……不放心,重又俯下身去,雙手撐在他肩之間的軟榻上,細細端詳著他的臉,他鼻孔里呼出氣,熱氣騰騰,吹得她臉上發熱。
這一來糟了,他倏地睜開眼來,微微一笑。
這個人兒好調皮,原來是裝蒜嚇人的,心中一生氣,方打算抬起臉來。
更糟,冷不防那橫在榻上的雲漢,乘著她抬頭欲起的瞬間,一把緊抱住了她。
方又打算喝叱住這莽撞的人兒,快點鬆手,哪知越發地糟,口方一張,便出來半聲,舌頭已堵住了嘴,熱乎乎的……她心中在想:「愛是管束不住的,越約束越瘋狂,好!
誰叫自己送上來的,還是聽其自然吧,要吻,就讓他吻個夠。」
說也奇怪,雲漢吻得夠了,反而馴似羔羊柔如棉了,但是仍沒有鬆手,兩隻健壯的手臂,索鉤住粉頸,原來他在欣賞那張迷人的粉臉。
就見她香唇微起,雪齒輕咬,輕吁淺喘,很不寧靜,還有點兒嬌嗔。
她輕聲地說:「你夠了嗎?快鬆開我……」話音沒落,身下的人兒卻發了狂,摟得更緊,且似發著吃語般狂叫著道:「不!不!我愛你,為了愛你,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為了愛你,挨剮割也甘心,為了……」「輕點!輕點!」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又把香唇緊貼在他耳邊,嬌喘喘,輕微微地叮嚀道:「哦!人兒你,哎,輕——
輕點嘛,這話你只能放在心裡,不!不能這樣說。」
她的心似也亂開了,既怕語氣太重,又怕他毫無遮掩,是惱是愛,她失了主意。
她,緊抓住他的頭髮,是恨是憐,也茫然。
她,喘息著,直往他懷裡貼……
因為心跳得奇猛,她有點兒害怕……
顫巍巍的聲音有些抖,緩緩地道:「你知我是誰?」
雲漢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道:「對了,你可知道教中的規矩?我是教主!我是一教里的主宰,你說這些,你!你你,已犯了該死的罪。」
她說完這幾句話,似是過度緊張,過分情急,已微喘著伏在雲漢的身上。
雲漢輕撫著她的背,背上的一層薄羅巾,早已下了地。
「乖,不要害怕,我是教主,可以殺了你,也可以饒恕了你。」她的語氣又突然間緩和了,似是惟恐寒了他的心。
那個懵懂的年輕人,更是心癢難熬,意馬難拴,心如打鼓般猛跳不已,暈陶陶的如騰雲一般。
冷不防,猛地一探手,簡直似人猿那麼野,把她往懷裡一樓。
花蕊夫人噗哧一笑,道:「你真行,真有膽氣,哦別抱得我太緊。」
雲漢發狂般地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教主,我是愛定了你,親愛的,親……」晨鐘響亮聲中,兩人都長吁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花蕊夫人更是滿面桃花,懶懶舉五臂,半遮臉,似有些怕羞,但那心上波浪已平。
雲漢卻突地攬住了她的臉,戰抖著道:「夫人,在教里,我現在犯了冒犯教主的死罪,但寧死,我也不能不愛你……」花蕊夫人笑了,輕輕點了他一指頭,道:「你今後愛不愛我,那是你的事,我要不要治你的罪,是我的事,不過你要記住一點,咱們的事,不可被那些護法尊者知道,那樣他們會對你不利。」
雲漢聞言陡地一怔,他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慢慢地鬆開了手。
花蕊夫人見狀也是一怔,道:「怎麼?你恨他們嗎?」
雲漢搖頭,緩緩地道:「不!夫人!給我一條路走。」
花蕊夫人有些兒羞臊,烏髮掩面,玉肘遮臉,聲細細,情綿綿地道:「我不都給你了么?你還要我怎樣,雲漢。」
雲漢道:「從現在起,我只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我自己去死,第二是你治我的罪,把我殺掉,第三是你愛我,永遠地愛我!」
花蕊夫人把手一抬,注視著這莽撞的年輕人,輕嘆了一口氣道:「傻孩子,你就這樣認真嗎?」
「嗯!」雲漢哼了一聲。
花蕊夫人道:「這三條路都是可走的路,死和愛是一樣的肯定,人間沒有半死,也沒有半愛,但你疏忽了一點。」
「哪一點?」雲漢愕愕地問出來一聲。
花蕊夫人又是一聲輕嘆,道:「唉,你但知一往情深,可知道我的年齡比你大出多少呵?」
雲漢迷們的道:「能大出多少,最多也不過兩三歲,我看著你比我還小呢!」
花蕊夫人笑道:「傻孩子,說實在的,我的年齡可以做得你老祖母……」雲漢陡地又是一張臂,抱住了她道:「那我叫你娘好啦!」
花蕊夫人笑道:「我的名字叫湄娘,就叫我湄娘好了,不過要我兩人在一起時,有外人時不準叫。」
「湄娘!」雲漢試著叫了一聲。
「嗯!」花蕊夫人答應了一聲。
「哼!」就在這時,窗外不知什麼人冷哼了一聲。
花蕊夫人聞聲陡地站起身來,是怨?是恨?誰知。她斜睨了雲漢一眼,身形一閃,出房而去。
房中又回復到寂靜,且還有些冷,雲漢仍然呆望著屋頂,想想夜來的事,如夢似幻。
天地已大亮了呢!陽光都映上了窗,難怪她急著要走,多貪歡,有損她教主的尊嚴。
驀然間,玉磬敲得噹噹響。
怎麼?教中又出了什麼大事,這是教主要升壇了嗎?
雲漢不能老是躺著了,立即慌忙起身,不漱洗,行朝外廳上跑。
廳中早有七八個人,高高列坐,他們全都是中年以上的人,身上裝束各異,甚至有僧有道,有五有俊,但沒有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輩。
廳後門口有個門戶,垂掛著珠簾,似乎可以看到,隱隱有人站在簾后。
又是一聲玉磬「當」地一聲,廳中所有的人,都肅然站起身來。就見那簾后的人影,撥簾走了出來。
雲漢就覺著心中猛地一跳,暗叫道:「她……她不就是昨夜的人兒嗎?」
出來的正是那花蕊夫人,婀娜地走到上首太師椅上落座,身前左右分立著十二花姬。
廳中那幾位中年人,都向她施禮后,高呼了聲:「宗主!」她儀態大方地微微頷首,道:
「各位請歸座。」
雲漢獃獃地望著她發怔,卻見她媚眼兒一瞟,示意要他在旁邊傳上落座,他像似失去了意志,悄悄地坐下。
花蕊夫人向座上眾人,掃了一眼,媚態橫生,緩緩地道:「我今天要當眾宣布一事,就是選拔護花使者雲漢,升為座前護法尊者,諸位可有意見?」她這一件事情的宣布,在場的人無不感到驚訝,但又全都默默無言。
花蕊夫人那秋水般明澄的目光,望著那呆坐著的雲漢,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口齒,真箇的妖艷絕倫。
雲漢卻有些迷茫,神情痴獃,連雙眼也瞪直了。廳中一片沉寂,顯然大家是一時沒有了主意。
坐得最靠近上首的一個武士打扮的彪形大漢,忽然站起身來,粗豪地道:「我反對!」他這一句話,說得聲音既大,而且有點氣勢洶洶的,登時之間,全廳人的目光,又都投在了他的面上。
花蕊夫人聞聲,神情也突然變得陰冷已極,掃視了眾人一眼,冷冷地道:「說出理由來!」
那人道:「根據教規,須得立下大功三件,方能升為護法尊者,還得接下所有尊者三招。」
花蕊夫人微哼了一下,慢聲道:「本教再興之初,當以威伏江湖為重,一舉而使排幫披靡,雲漢此功可抵得過嗎?」
那大漢方一遲疑,花蕊夫人接著道:「你這位濰上太歲杜雄進入本教,可立下幾件大功?」
杜雄聞言一瞪眼道:「就算他大功已建,我們每人這三招,他得接下吧!」花蕊夫人漫笑了一聲,道:「好哇!不過當你坐上尊者之位時,可否也能接過人家三招?」
杜雄又是一瞪眼,無言可答。
花蕊夫人又笑道:「我卻有個主意在此。」杜雄問道:「願聞夫人高見!」花蕊夫人道:「今天就在這大廳中,設下個爭龍擂台,以我身體作為賭注,就請杜雄暫為台主,敗者不能再戰,誰打勝了,誰就可以佔有我……」她一言未了,廳中人哄然喊出一聲好來。
杜雄更是挺胸昂視,朗聲道:「有誰先來接這第一陣。」他話聲方落,立有一人閃身出來,冷冷地道:「我來奉陪兩招。」雲漢掃目看去,見是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生相甚是普通,毫無過人之處。
杜雄一見出來的是他好友神爪彭立,神情一怔,忙道:「彭七兄,怎麼也和兄弟爭起來了?」
彭立哈哈一笑道:「我為什麼不能爭,為了夫人的美色,就曾親手把六位兄長殺死……」廳中人聞言盡皆愕然,雲漢更是禁不住一怔。花蕊夫人卻嬌笑了一聲,道:
「彭立你瘋了么?這等事怎可胡說亂道。」彭立介面道:「怎麼不可以說,如果你歸我一個人的話,自然是不爭,可也用不著說了。」杜雄哈哈一陣狂笑道:「我還不知彭老七有這麼狠法,得要領教一番才是。」「那你就接招吧!」
彭立喊出了一聲,跟著五指箕張,迎面抓去,出手迅快已極。
杜雄左手疾封,右手欲劈未劈,底下卻忽然飛起一腳,快如電光石火,直向對方襠下踢去。
彭立手法一變,五指靈活變化,每一個指頭都罩住敵人左手上一處穴道,另一隻手,卻驕指向下面戳去,身形也跟著橫移了兩步。
杜雄手腳齊施,也橫移一步,右掌呼地劈出。
彭立右手五指長攏,立又向他掌心啄去。
杜雄口中喊出了一聲:「好一個鶴啄!」掌勢急收,身子也退開數尺。
這兩人動手不過轉眼工夫,已拆換了數招,當真是快如電光石火,每一招都是精與武學中的險要絕招,隨便哪一個人失手,勢必立時屍橫就地。
花蕊夫人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彭老七的功夫又增進多了。」
神爪彭立聞言,倏地一收勢,向著花蕊夫人道:「這全是夫人的鼓勵,可見我九華山的五年苦練,沒有白費。」
就他說話之間微一驚神的當兒,杜雄搶佔先機,拳掌兼施,攻向了彭立後背要穴。
彭立聞聲剛剛旋過來半個身子,杜雄拳掌已然攻到,只得以一隻右手,封拆抵進。
兩人迅快地又連拆了七招,彭立因失去了先機,立陷險境,被迫得連連後退,形勢危急異常。
驀地從座位中,又站起一人,乃是個身長玉立的道人,提高聲音道:「彭兄這一手五禽爪,確俱功夫。只怕今天要毀在杜兄的七絕掌下了!」
花蕊夫人介面道:「浮生子了南的眼光,算不得准,彭立只是暫屈下風,乃因為杜雄一招偷製得手,如讓彭立兩手應開,勝負卻在兩可之間。」
她好整以暇評論惡鬥中兩人的武功,竟然對雙方都無絲毫關心之意,就如他們的拚命,和她根本沒有關係。
這時來了一位和尚,大喝道:「彭施主不要慌,貧僧化因助你一臂之力……」他喝聲甫歇,左側一個秀士打扮的人,突然橫身攔住道:「狗肉和尚!別忘記你是個出家人,竟然仍未堪破情關,令人可憐可笑!」
化因和尚聞言一怔,朗聲道:「貧僧存我佛慈悲之心,以主持公道自任,這又堪的什麼情關?。」
那秀士哈哈笑道:「如此說來,大和尚你投入天蠍教,為了什麼?」
化因和尚道:「修行自在人心,何必著相,身入天蠍教為的不過是一參歡喜禪,又與情關色戒何干?」
那秀士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個吃狗肉的和尚,我陰司秀才倒是失敬了。」
化因和尚笑道:「彼此!彼此!老兄人稱陰司秀才,也不比我狗肉和尚好到哪裡去。」
花蕊夫人聞言,陡地咯咯一陣大笑,嬌聲道:「我看二位都有問鼎之心,但都缺乏勇氣,是也不是?」
兩人聞言,為之默然,互相對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徑直歸座。
須知她這一句話,正說到兩人的心坎上,這並不是他們真沒有勇氣,而是花蕊夫人的魔力太大了。
每在一件重要任務分配之前,她都要和那受命之人,作一夕雲雨巫山,施盡渾身解數,使那人神魂顛倒,甘心為她犧牲而後已。
狗肉和尚化因和陰司秀才冷焰這兩個人,在江湖上名列四凶之中,是陰狠出了名的,哪肯自投羅網。
冷焰身方坐下,朝著狗肉和尚一笑,道:「老禿,你怎麼又不動手了?」
狗肉和尚化因笑道:「貧僧這點私心,算不上什麼計,不如你陰司秀才,卻希望所有的人全死光了,你好獨佔!」
「住口!」雲漢倏地一聲厲喝,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眼前實在是對花蕊夫人著了迷,一聽兩人在言語上冒犯花蕊夫人,由不得生了氣,喝出了聲。
上首坐著的花蕊夫人見狀,遙遙瞟了他一眼,又媚笑了一下,真箇是風情萬種,妖艷無比。
雲漢禁不住意亂情迷,胸中翻騰起一股熱火,大踏步向酣斗中的兩人走去。
好像聽有這麼說過:「男人的勇氣,只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才能盡情地發揮出來。」
雲漢此時也真成了護花使者,一聲厲喝,那狗肉和尚和陰司秀才,相視對笑了一聲,轉頭別顧,不理不睬。
但那酣斗中的兩個人,雖然惡鬥正殷,雖然聽到了雲漢那一喝,依然迅急地猛拚。
雲漢又走了兩步,望著拚戰的兩人,厲聲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兩人全都冷哼了一聲,仍是不理不睬。
花蕊夫人又是媚笑了一下,慢聲道:「雲漢!你就分開他們好啦!但不許傷了他們!」她這一聲出口,廳中眾人都以詫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雲漢,誰也不相信,他有這份能耐。
因為看那雲漢生得五官清秀,年紀最多二十來歲,以他這個樣兒,只合學中讀書,居然要出手分開杜雄、彭立兩人,實在難以令人置信,由不得全都凝目看著雲漢。
只見他聽了花蕊夫人之言后,雙目中射出一股威煞,忽然疾出左手,向那屈居下風的彭立肋下大穴點去。
彭立此際兩面被攻,只好竭力側開一點,讓開了雲漢攻來的一掌。
雲漢就勢倏然變招,一掌劈向了杜雄,恰好碰上了他的拳勢,「蓬」地一聲,杜雄立被震退了兩步。
「咦呀!」廳中發出一聲驚奇的喊聲。
原來雲漢果真一出手,就分開了激斗中的兩個名家,廳中人哪有不駭訝交集的。
杜雄被人家震退了兩步,不禁一怔,跟著厲聲喝道:「好小子,你這卸勢借力的手法,雖然十分高明,但算不上真才實學,杜某有些不服……」話聲中,疾跨兩步,當胸一拳搗出。他這一招,是以右掌為主,左掌為輔,存心逼使雲漢無法後退或閃開。
「蓬」地一響,杜雄這一回,仍然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雲漢這一搶佔了先機,揉身欺上,一隻左手忽點忽拍,迅快奇詭,杜雄竟然拆解不開,急急退了尋丈。
這一來,杜雄可就怔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憑自己濰上太歲,在江湖上也是第一流角色,竟然接不下人家小夥子兩掌……雲漢逼退了杜雄,微微一笑,翻身又回到自己坐處。
「哈哈哈哈哈」杜雄一怔之後,仰天大笑起來,笑聲甚是凄慘。浮生子丁南朗聲道:「看這位老弟出手,真為雲門絕藝之一的牽機掌,但不知是也不是?」
花蕊夫人笑道:「他就是雲門世家的五代傳人,可居得本教護法尊者之位么?」
狗肉和尚化因湊趣地笑道:「那當然是有資格了,我和尚首先贊成……」「我反對!」又是那濰上太步杜雄,他在笑聲甫歇之後,聽到了狗肉和尚的話,厲喝了一聲,跟著人也迅疾撲向了雲漢。
雲漢微微一笑,雙眉一豎,眼中立現殺機,沒等對方身形落穩,就迎著攻了上去。
杜雄的武功本來即比人家差一籌,一時的意氣用事,衝上來就先錯了章法,現又被對方佔去了先機,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雲漢此際的心意,是要在人前立威,更要在心愛著的人面前逞能,於是雙掌施展開來,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激得滿廳中風力旋卷。
杜雄一時失機,但總也是武林名家,三招過後,也就穩住了勢。
但聽那雲漢一聲長嘯,廳上屋瓦為之震動,右手倏然拂在杜雄肚腹之上。
杜雄慘叫了一聲,忽然跌倒地上,身軀蜷如蝦,似是肚上劇疼難當,因此頭腳都抽縮在一起。
陰司秀才冷焰躍到了杜雄身邊,俯身看了一下,挺起身來,冷冷地道:「老杜完啦!
鬼門關又添了個惡鬼。」
神爪彭立看了已死的杜雄一眼,心中一陣黯然,抬頭就朝著雲漢一瞪眼,道:「今天算這位兄弟戰勝了。」
陰司秀才冷哼了一聲道:「雖仗著一手牽機掌獨佔了夫人,但卻是殺不盡此地群雄……」雲漢此時是神采飛揚,微微一笑,朗聲道:「哪一位如果不服,不妨出來向兄弟挑戰!」
群豪一陣默然,顯然的,雲漢這一出手,已震住了他們。
驀然間,響起一聲玉磬聲,「當!」
耳邊傳來花蕊夫人的聲音,道:「雲漢!今天是你獨佔了花魁,來!扶我回房去。」
柔聲中,送過一陣蘭麝香氣,雲漢不由心中一盪,身不由己的,舉步向她走去。
氣得廳中那些個人,眼睛發了呆,各自咽了一口唾沫,抑壓住那股酸氣。
雲漢擁著花蕊夫人,緩緩地轉向了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