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單刀破劍幕身化飛虹
忽聽展鵬飛朗朗大笑,道:「蒙良,我今天果曾與王妙君在一起,但她和程雲松都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你斷腸府與我毫無瓜葛,要動手就動手,無須多言。」
蒙良心中暗喜,覺得展鵬飛此舉真是愚不可及,如果他利用這種混淆情勢,說不定能使六大邪派發生內鬥。當下也長笑一聲,道:「要得,展鵬飛你敢做敢為,實在是一條好漢。
我蒙良先請教幾招!」
他一提狼牙棒,大步跨去。展鵬飛不等他站穩,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寶刀幻化作一道長虹凌厲捲去。蒙良獰笑一聲,捧勢疾落,碰向寶刀光虹。蒙良天生神力,罕有匹敵。平生最喜強攻硬拼,那展鵬飛的來勢正合他胃口。
雙方刀棒一觸,發出震耳的金鐵交鳴聲,只見展鵬飛退了一步,立刻又揮刀猛攻。蒙良擊棒掃砸,招招都是硬碰硬的手法。兩人才不過換了五六招,但響聲震耳,聲勢猛烈驚人,此時蒙良其實沒有施展全力,只因他第一棒只把對方擊退一點兒,隱隱感到自己發出的強大力道沒有法子使足。他十分老奸巨猾,生怕那是一種內家最上乘的卸力功夫,是以第二棒開始,便留起三分勁力蘊蓄不發。可是這一留力,登時感到敵人刀勢跳脫飛揚,大開大合,難以抵拒。
他哪知展鵬飛的大五行神功自從得助於老狼谷絕藝五行合運,威力與從前迥異。蒙良的狼牙棒雖有千斤之重,卻被五行合運所生的潛力變化,消解了大部分,以致有無從著力之感。
其實展鵬飛也感到此人勇不可當,一開始身形就被震退了一步,當時又想到尚有幾個強敵環伺四周,登時鬥志突然增強數倍,刀勢一發,凌厲無匹。雙方在此消彼長的情況之下,饒那蒙良是名震當代的老魔頭,也感覺到十分吃力。
別的人個個凝神觀戰,揣摩那展鵬飛的刀法。刀棒相觸到第十四響之時,曹夫人搖搖頭,低聲道:「小菁,這展鵬飛寶刀威力強於他本身的內功修為,久戰之下,萬萬不是蒙良敵手。」
這時刀棒互碰之聲已響到第十八下,西儒裴宣、齊空玄和玄蜃頭陀,齊齊透一口大氣。
看他們的表情,顯然已觀察出展鵬飛強弱所在,也預知拚鬥下去的結果,所以鬆一口氣。
玄蜃頭陀狂笑一聲,道:「展鵬飛,咱們還道你練就了何等樣的神功絕藝,竟敢不把一谷二府三教放在眼中,哈……哈……百聞不如一見,原來也不過如此!」
齊空玄尖聲喝道:「蒙良兄,等拿下這小子之後,咱們叫他碎屍萬段!」
西裴宣搖頭擺腦介面說道:「齊真人此言不才未敢苟同,等蒙兄拿下這小子之後,咱們定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看日後可還有人敢與咱們六大門派作對沒有。這叫做以儆來茲,哈……哈……」
他們樂得說風涼話,卻不料展鵬飛半句都沒聽見。他有生以來,但覺這一戰最刺激最有味道,雖然敵人的狼牙捧沉重如山,對付起來十分吃力。但其間仍然有不少破綻可以克敵致勝,只不過敵棒太重,不能及時發招攻入,屢屢錯過機會。
目下他須得找出一個辦法,能夠及時攻襲敵人棒法中的破綻。這個難題在別人也許成為一種負擔,但展鵬飛卻倍感興趣,一直不停全神尋找方法。
他閑中還須得施展水火絕命神指以遏阻蒙良強絕無倫的棒勢。每次駢指一戳,那哧哧破空之聲,恰好破去蒙良即將凝聚起來的內力。要知一旦被蒙良使順了狼牙捧,那棒上的內勁外力,便將匯聚如長江大河一般,一瀉千里,當者立成齏粉。
曹夫人又搖搖頭,說道:「小菁,這個年輕人的眼力也比他內功火候高明,你瞧,他的指力所襲之處,沒有一處不是最佳部位,毫釐不差。唉!這等人物百年難遇,真是太可惜了!」
楊菁菁眼珠一轉,道:「照您說來,展鵬飛雖是武功不俗,但終歸也不免落敗傷亡之一途了,是么?」
曹夫人道:「當然啦,他功力不及蒙良深厚,強存弱亡乃是不易之理。」
楊菁菁道:「那也不一定,展鵬飛功力雖然稍弱,但他膽力強刀法高明,如果有人指點他一下,可能反敗為勝!」她說到這裡,故意拖長聲音,偷覦曹夫人面色,見她大有不同意之意,便立刻接下去道:「不是我吹牛,展鵬飛如果得我指點,蒙良不狼狽而逃,那才怪哩。」
曹夫人眉一皺,道:「胡說,蒙良乃是一流高手,豈有輕易被你多嘴致敗之理!」
楊菁菁笑吟吟道:「那麼我來表演一下,好不好?」
曹夫人點點頭,她深知展鵬飛這刻已全神凝注,縱是大聲叫喊也聽不見。何況就要算他能聽見,也絕對不可能反敗為勝。
楊菁菁道:「我有八字真言,只要能送入展鵬飛耳中,戰況很快便會改觀,您信不信?」
曹夫人疑道:「是哪八字?小菁,你雖是練功把身子練成女童一般,其實你已經二十歲了,說話別這樣顛三倒四,荒誕不經才好。」
楊菁菁道:「我這八字真言一告訴展鵬飛,生效也好,不生效也好,人家又會說我們幫助展鵬飛。所以我不敢大叫大嚷!」她嘻嘻一笑,又道:「您老人家幫我一臂之力,待我把聲音傳入他耳中,神不知鬼不覺,您瞧瞧靈是不靈就曉得啦!」
曹夫人壓根兒不信她有什麼八字真言,當下一伸手,掌心覆按在楊青菁頂門上,說道:
「好,我內力一發,你就用傳聲之法告訴他。我這股內力附有陽關絕唱神功,他想聽不見你的話也不行。但是你記住,「只准說八個字,我就收回內功!」
楊菁菁道:「使得,靈是不靈立刻見功!」
她話聲一歇,便覺頂門一片清涼,另外有一縷熱氣傳入頂門,順著經脈疾行。楊菁菁一提真氣,施展傳聲之法,以內力束聚聲音,傳了出去:「展鵬飛聽著,偕亡卻敵,捨命逃生。快依我這話去做!」
她本想盡量說下去,無奈曹夫人內力已經撤回,勁力一懈,暫時噤不能聲。
展鵬飛聽得清清楚楚,幾句話一直在耳邊迴響。初時他只是無意識地反覆背著「偕亡卻敵,捨命逃生」這兩句話。但忽然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心想:這等方式本是我的拿手好戲,何不依言施為?
不過他又有點兒可惜了這個機會,因為他已漸漸摸出大五行合運時變化而生的威力。故此只要他能借五行轉動的先天力量殺一殺蒙良狼牙棒的威風,立刻就可以騰出功夫凌厲攻入敵人破綻。
展鵬飛略一權衡輕重得失,目下三十六著自是走為上著,將來何愁沒有參悟的機會?此意一決,當即仰天長嘯一聲,刀劈指戳,由見招拆招改為全部進手猛攻之勢,根本不理會自身安危。
這一改變打法,人人瞧得目瞪口呆,鬧不清那展鵬飛搗什麼鬼,要知展鵬飛直到現在為止,尚未露出敗象,只不過這些一流高手們從內功火候上,預測得出勝負結果而已。故此展鵬飛沒有必要施展出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換言之,他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何須玩命?
大屠夫蒙良雖是勇猛,卻被他一連七八刀,劈得後退不迭,口中空自怪吼連聲,卻無法阻遏展鵬飛這等拚命的打法。
這蒙良原是悍不畏死之人,平生只有殺得敵人心寒膽戰,哪曾被人如此欺凌過?是以一口氣憋得他肚子快要爆炸,不禁狂嘯一聲,狼牙棒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直上直下地向展鵬飛施以反擊。他使的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若不是雙方俱屬一流高手,仍然會本能地能拆解敵招的話,準保三招不到,雙方就得齊齊負傷倒地。饒是如此,這兩人的拼殺也是激烈險惡得無以復加。
楊菁菁立覺玉面變色,她千算萬算,只知道蒙良等人大有顧忌,不敢殺死展鵬飛,卻失漏了一點兒,那就是蒙良的天生兇悍之性。要知一個人既然把自己性命都豁出去,其他之事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這個身形宛如女童的少女,急得腦子裡空空洞洞,想不出半點兒主意之時,只聽勾魂客塗森提丹田氣大喝道:「諸位留神,提防那展鵬飛鬥不過蒙良,趁機逃遁!」
他的話等於白說,誰能處身此地而不留神的?卻聽塗森又大喝道:「咱們最好一齊出手,把展鵬飛這廝生擒活捉,好向天池葯宮交待!」
沒有人察知塗森的真正用意,乃是提醒蒙良以及其他之人,須得留下展鵬飛活命。
玄蜃頭陀大聲應道:「對,蒙良兄,可別弄死這廝!」
他們這麼一鬧,個個都是內功深厚之士,聲音穿金裂石,蒙良想聽不見也不行,登時神志一請,記起了葯宮的顧忌。
展鵬飛的刀勢生出感應,就在對方勇悍之氣略略一挫之際,暴然大盛,此消彼長,寶刀如電衝卷,劈中了狼牙棒棒身。「當」的巨響一聲,蒙良手腕一麻,那數十斤重的狼牙棒軟軟垂下。展鵬飛左手一揚,指力激射。蒙良急急躲閃時,已遲了一點兒,腿上似被一支利錐筆直刺透,奇疼難當,大叫一聲,跌倒地上。
這大屠夫蒙良由激斗而中指力跌倒,統共不過是眨眼工夫,變生倉猝,人人都怔一下。
展鵬飛人隨刀走,化作一道光虹,向齊空玄捲去。當地大響一聲,齊空玄連人帶牌被他沖開尋丈。展鵬飛快逾閃電,從這道空隙中躍上屋頂,一晃便隱,霎時已逃得無影無蹤。
西儒裴宣等人分頭追索了一會,回到院中。只見曹夫人正以龍頭拐杖輕敲蒙良腿上穴道,替他化解指力所閉的脈穴。眾人一看而知展鵬飛指力凝銳無比,故此以蒙良的銅皮鐵骨,加上曹夫人的深厚功力,一時仍無法解開復元。只見蒙良疼得滿面熱汗,眼中凶光四射,宛如一頭瘋狂的猛獸一般。
曹夫人一面出杖敲點,一面說道:「這斯與鼎湖天池葯宮有何瓜葛?葯宮之人又怎樣說來的?」
她沒有向哪一個人詢問,塗森應道:「好教曹夫人得知,葯宮的人說過,誰傷了展鵬飛性命,等於傷了葯宮之人一般,這仇一定要報的!」
曹夫人哼了一聲,道:「葯宮雖是地位尊祟,但這樣說法,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玄蜃頭陀聽得順耳,立刻附和道:「對,咱們六大門派好像一錢不值,呸,佛爺我可不買這個帳。」
塗森道:「但葯宮之人又說過,誰能生擒活捉了展鵬飛送給她,由她親手處死的話,便奉贈起死回生的九還丹一顆,見者有份,人人都不落空。」
曹夫人不覺停杖,驚噎一聲,道:「若是可換得一顆九還丹,這件買賣可太划算啦!」
裴宣道:「誰說不是,與其得罪葯宮,不如拿下那廝,換取一粒仙丹為妙。」
地上的大屠夫蒙良腿上脈穴只解了一半,血液壅塞不通,但感覺卻加倍敏銳,陣陣奇疼直攻心頭,那麼兇悍之人,也禁不住微微發出呻吟聲。
這些凶人交談之時,展鵬飛已奔出鎮外,一路上殺死了三個伺守的邪教人物,但寶刀和身上卻沒有半點兒血跡,出得鎮外,心理上忽然像出籠之鳥般,自由自在,不禁長長透一口大氣。
路邊忽然閃出一人,展鵬飛寶刀一指,森森刀氣激射潮卷。那人大叫一聲,道:「大爺,是我,萬萬不可出手亂殺。」
展鵬飛失笑道:「孫兄真是神出鬼沒,競已溜到這兒來了。」
那人正是鼠精孫小二,他招招手,回身疾奔。展鵬飛更不尋思,跟他奔去。兩人一前一後,有如流星趕月一般,不多時已奔出七八里之遠。
孫小二忽然向右邊一轉,躥入一條小徑。展鵬飛一路疾奔,已和他追個首尾相銜。這一下差點兒衝過了頭,待來到小徑時,孫小二已奔出數丈,他莫名其妙地窮追過去,轉了十多個彎,來到一片山坡。向陽處有一座破廟宇,孫小二停步在廟前的草地,左張右望。
展鵬飛躍到他身邊,問道:「你找什麼」
孫小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但總是覺得不對勁,好像什麼地方老是有一對眼睛瞧我!」
展鵬飛望望已經昏暗下來的天色,道:「那除非是鬼物,否則以你和我的眼力,豈有一直被人盯視而查不到蹤影之理?不過天還未黑,鬼是決計不會有的……」
孫小二笑一聲,道:「可能我緊張過度,心裡生出幻覺也未可知。」只是他笑聲含有勉強的味道,可見得這話不是出自真心。
展鵬飛寶刀歸鞘,長長嘆息一聲,道:「我殺孽越來越重,真是不知何時才了!」
孫小二眼珠子不停地骨碌碌地轉,隨口說道:「你是不得已而開的殺戒,所殺的又都是窮凶極惡之輩,何須放在心上!」
他停歇一下,低聲道:「大爺,咱們的確在一對眼睛監視之下,這樣好不好,我們分開來,你瞧我背後,我也幫你查看,總可以找出一點兒蛛絲馬跡!」
展鵬飛道:「如此甚好,怎樣走法?」
孫小二道:「你從這間破廟左邊繞到後面,我打右邊繞過去,都不回到前面來,看那人跟是不跟咱們……」
那座古廟佔地不大,通共只有三間屋子,後面圍牆大部分已崩坍。
兩人在廟后齊胸高的芒草中碰頭,互相搖搖頭,表示沒有發現什麼。孫小二比個手勢示意,兩人便坐在地上,草尖被風吹得颼颼直響。
他們靜靜坐了一陣,展鵬飛見孫小二閉目不動,好像在聆聽聲音,當下也攝神運功,收聽四下聲響。
展鵬飛聽來聽去,沒有半點兒異響。回想一下,也沒有如孫小二所說,有一對眼睛在暗中窺視之感。心想:孫小二固然有過人之長,但在耳目靈敏之面,不見得比我好,只不知何以他有異感而我沒有?
孫小二仍然閉目不動,他又想道:可是孫小二經驗閱歷豐富無比,見慣大風大浪,斷斷不至於緊張過度而捕風捉影,那麼何以他有異感而我沒有呢?
忽聽孫小二低低道:「大爺,這個窺伺咱們之人,高明之極。咱們縱是躲到天黑,又由天黑躲到天亮,他也決不現身來搜的。」
展鵬飛道:「這樣說來,咱們無法奈何得他啦。」
孫小二道:「那也未必,我孫小二不是誇口,天下若是有人能如此容易盯稍於我,這人不是神仙,便是鬼物,人類絕對辦不到。」
展鵬飛暗暗露齒微笑,心想這傢伙個子雖小,卻是好勝的性格,吹起牛來大得很。口中問道:「那麼盯梢咱們的是神抑或是鬼?」
孫小二道:「是人!」
展鵬飛驚異道:「哦!聽你的口氣,莫非此人已被你發現了蹤跡?」
孫小二道:「當然啦,哼!哼,我孫小二要是這點兒本事也沒有的話,老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展鵬飛道:「人呢?在哪兒?」
孫小二道:「咱們眼下若是離開此地,不是東行,便是西走,對不對?」
展鵬飛感到他言中有話,心裡更沒有絲毫不耐煩,應道:「一點兒不錯,但東行則回返六大邪派盤踞的市鎮,非西行不可。」
「對呀,所以那個盯梢之人,老早就遲到西面某一處,等侯咱們經過。」
展鵬飛霍然道:「有理,有理,哈,咱們偏偏往東走,教他來個出乎意料之外。」
孫小二搖頭道:「不行,那六大邪派之人冤魂不散,咱們若往東行,那叫做自投羅網,萬萬躲不過他們的耳目!」
展鵬飛道:「好,咱們往西闖,瞧瞧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先走,你隱藏起身形遠遠跟著來……」
孫小二大笑一聲,道:「咱們掉轉來做就對啦,大爺,待我略露形跡,你悄悄跟著,一旦發現敵蹤,立刻出手對付他們。」
「好吧,」展鵬飛道:「事不宜遲,趕快動身,否則天色黑齊,就不易查出敵蹤了。」
他們馬上動身,孫小二仍然像只老鼠一般,沿著古廟走出來,奔到路上,他的走法與眾不同,雖是在路上走動,卻很難發現他的身形,原來他乃是一截一截地衝刺,利用地形,每一截衝出,最多三五丈,就隱遁在樹影草叢或山石中。
大約走了里許,前面有一座小山崗,山坡坦曠,儘是芋綿綠草,在迷濛夜色中仍然看得清楚,使人恨不得在草地上打個滾。
突然山坡後傳出展鵬飛的喝聲,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孫小二快如一縷輕煙,一轉眼已衝上山崗,只見崗后是一塊草坪,約畝許方圓,除了展鵬飛之外,還有兩人,一個長袍寬袖,作員外打扮的人,身量相當魁梧,面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另一個作老家人打扮,青衣小幅,身量頎長而瘦,略略向前佝僂,大有龍鍾之態,他的面目也是模模糊糊,五官似有似無,瞧不清楚。
初時孫小二對這一點還不怎樣,但一定神,馬上發覺不對,以他的眼力,在兩丈之內,天色又不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焉有看不清五官面目之理?顯然他們的面上都有什麼物事蒙罩著。
同時之間,他又大為得意,只因他早先閉目尋思時,腦中正是回想這附近的地形,記得這條路上須得經過這麼一座山崗,才可以回到官道上,他當時判斷對方必在此處監視,因為這是最佳地勢,果然如今在此發現敵蹤,可見得他所推算十分正確。
那兩人既不移動,也不答話。
展鵬飛手按寶刀,冷冷道:「在下再請問一聲,尊駕是什麼人?」
員外打扮的老人點頭示意,老家人便啞著聲音道:「朋友你年紀輕輕,早先若是有禮詢問,我們豈能不理不睬,這一位是巫老爺,曾經是宦海中顯赫一時的人物,小老兒就是巫府家人,叫做巫真,你貴姓大名呀?還有那一位是誰?」
展鵬飛道:「在下展鵬飛,這一位是……」
他的話被孫小二搖手打斷,這個小個子踏前數步,嘻嘻笑道:「咱們是老朋友了,還用得著介紹么?」
老家人巫真身子震動一下,道:「老朋友?你認得我?」
他的聲音由驚異變為平靜,可見得他轉念之下,心中已有了算計。
孫小二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目前還認不出你是誰,卻可以肯定是老相識。」
巫真仍然啞著嗓子道:「不見得吧,在我記憶之中,似乎末見過你呀。」
孫小二擺擺手,道:「得啦,還裝什麼蒜?你們如不是怕我認出來,何須蒙了面,也變了嗓音?哈!哈!你家員外姓巫,你叫巫真,『巫』『無』同音,可見得根本上既無員外,亦『無』真實可言!」
巫真哼了一聲,道:「依你看來,我們是什麼人?」
孫小二冷哂一聲,道:「我等一等再說,展大爺,你先猜猜看好不好?」
展鵬飛搖搖頭,道:「我如何猜得出來,你呢?他們是誰?」
鼠精孫小二話到口邊,忽然後悔,心想:「我何必得罪這些人?展大爺不見得贏得六大邪派所有的高手啊!」想是這麼想,話聲已出口。道:「這有什麼難猜的,除了一谷二府三教之人,誰敢在此出沒?」
巫真冷哂一聲,道:「這一猜未必太不著邊際了吧?小孩子也會猜,何須勞你天遁門掌門人的大駕?嘿,嘿!」
鼠精孫小二道:「這話未必,只要首先知道了你們是哪幾個門派的人物,就不難逐步推想出真正身份。例如三陰教儘是女子,罕得有男性高手。燃犀府也少有你們這等樣的人物。
這一來六大門派之中,已減去兩派了。餘下的四大門派中,七星教和大偽教的作風,不是十分激烈,就是十分和藹可親,你們都不是這樣,便又除去兩派。由此可知你們不是老狼谷來的,就是斷腸府的人物!」
那位巫老爺還悄聲不響,老家人巫真道:「那麼我們競究是哪一派的人物?」
孫小二沉吟一下,才道:「以兩位身手才智,必是頂尖人物的身份。但斷腸府曹夫人眼下就在附近,據我所知,曹府主向來迴避著曹夫人,是以這位假的巫大爺,極可能是老狼谷的招谷主!」
展鵬飛聽到「老狼谷」之名,登時放了一半心,因為他的大五行神功,對付起老狼谷之人,得心應手,縱然是谷主生死閻羅招川親自出馬,亦無所懼。
巫真仰天冷笑,道:「死老鼠,你的眼力還真不錯,看得出家老爺是一派之主的身份!」
巫老爺哼了一聲,突然一抬手,袖管筆直向前飄飛,原來一股指力激射而出,哧地一聲,直取遠在十餘步外的展鵬飛。
展鵬飛暗遠大五行神功,揮掌一拍一兜,那股指力掉轉頭,電射巫真,巫真刷地橫移兩尺,避開這股凌厲破空的指力。口中道:「展鵬飛果然有兩下子,招架得住水火絕命神指!」
展鵬飛道:「孫兄,他們果真是老狼谷的人。」
巫老爺輕哂一聲,遙遙一掌劈出,登時一股掌力宛如有形之物,奔襲展鵬飛,展鵬飛也拍出一掌,「嘭」地一聲,兩股掌力相交,展鵬飛只覺敵人掌力之中競含有剛柔輕重緩急等七種不同的變化,不覺訝道:「這是大北斗玄功!」
話聲未歇,雙方掌力亦不分高下,只見巫老爺化掌拍之勢為攫抓,指尖的五股力道幾乎纏搭上展鵬飛的手腕,展鵬飛驚噫一聲,口中喝道:「這是拔鼎功!」他五行騰挪變化,掌勢揮送,宛如江河東去,趨以赴海,此是五行屬水的精妙手法,教敵人無從攫抓,正如滔滔流水,拔刀難斷,一抓即逝。除了這一好處之外,還可順勢潛襲敵人,正是最上乘的連消帶打手法。
巫老爺抓勢不變,左手劈山一掌向孫小二遙遙拍去。那鼠精孫小二何等滑頭,聽到掌風破空之聲,便知萬難抵擋,連忙斜躍數步。
他身法雖快,但巫老爺掌力仍然轉向追擊。那孫小二一退再退,兩下已相距三丈以上,他依然舉掌遙襲,他的掌力似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居然能遙取三丈之遠的敵手,實是駭人聽聞。
展鵬飛便是因為想救助孫小二,所以提緊全身真力,從掌上源源發出,猛然攻擊巫老爺,誰知這個「圍趙救魏」之計毫不收效,那巫老爺以一隻手對付他,另一隻手遙攻孫小二,揮灑自如,毫不吃力。
孫小二退得連自己也不相信了,心想:他掌力就算強絕天下,到了這等距離,打中身上諒也殺不死人……此念一生,忍不住揮掌疾拍,「砰」地一響,他身形一晃,又退了一大步。
那邊廂展鵬飛同時身子一震,也退了一步。直到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喝道:「原來是移花接木手!」
這一門絕活乃是三陰教不傳之秘,連同剛才施展過的老狼谷水火絕命神指,七星教的大北斗玄功,燃犀府的拔鼎功,俱是各派獨門絕活,此人一身兼數家之長,說出來誰敢相信。
鼠精孫小二呼嘯一聲,趁著身在遠處,一轉身鑽入草叢中。巫真飛撲過去,快逾閃電,口中冷笑連聲,道:「死老鼠,你跑得了么?」
這個高高瘦瘦的老家人,躍到草叢間,突然間身子一矮,也自躥入草中,滑溜之極。這一手功夫身法,展鵬飛見所未見,不禁又是一陣愕然。
那巫老爺既不再出手,也不說話,展鵬飛對著這麼一個啞巴似的敵人,實是莫測高深,心念一轉,道:「巫前輩,你若是沒有什麼吩咐,在下告辭啦!」
說罷,拱拱手便轉身行走。
他其實對這巫老爺的來歷和用意大感興趣,目下就算拿八抬大轎來抬他,也不願走。此舉果然收效,那巫老慢慢說道:「展鵬飛,等一等再走不遲。」
展鵬飛停步回頭,道:「前輩敢是有什麼吩咐么?」
巫爺道:「不敢當得吩咐二字,只是你難道不想瞧瞧孫小二的結局么?」
展鵬飛聽出話中有話,當下故意仰天長笑一聲,道:「孫小二逃遁絕藝,天下無雙,有何看頭?」
巫老爺道:「這話也不見得,要看什麼人追捕而已,天下間一物降一物的,理所必然。
孫小二逃得再快,也不中用!」
展鵬飛可當真不服氣了,好在他天生極能忍耐,便不言語,也不再走,暗中運功查聽四下聲息。
巫老爺過了一陣才道:「老朽那個家人年紀雖然不小,可是童心猶在,大概是在跟孫小二開玩笑,咱們再等一陣,便見分曉。」
聽他口氣簡直那孫小二如在巫真囊中一般,要抓便抓,沒有什麼困難。展鵬飛更加不服氣,心想:「再等一會還不見巫真回來的話,好歹也得譏嘲這巫老爺幾句才行。」
兩人默然站著等候,巫老爺突然道:「展鵬飛,你大五行神功雖是變化精緻,手法奧妙。但可惜內功還嫌單薄,碰上真正強敵,只怕沒有騰挪變易可得的機會……」
展鵬飛被他說中弱點,心知不假。
他不是慣於打腫臉充場面之人,便道:「前輩此言甚是,但內功火候不是可以勉強得來的。像前輩這等身懷各大門派絕藝,可說是舉世無儔,在下是心服口服!」
他佩服之情溢於言表,臉色真摯。可是卻不含一絲一毫膽怯示弱之意,縱是初出江湖之人,也瞧得出這一點,絕對不會弄錯。
巫老爺道:「舉世無儔之言這是不敢當的,以天下之大人物之眾,勝過我的人必定不在少數!」他口氣聽來也不似是謙虛,可惜面上罩了一層薄紗似的東西,五官若隱若現,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展鵬飛搖頭道:「前輩這話未免過謙了,當世能勝過你之人,決計不會很多,在下雖是初出茅廬之輩,卻敢肯定這一點……」
巫老爺突然將話岔開,道:「展鵬飛!你看,老朽那個家人已經將鼠精孫小二追得到處鼠竄了!」
他別轉過頭去,展鵬飛雖然心裡不信,可是被他的言語舉動所影響,也跟著巫老爺轉過臉,注意南面樹叢。
展鵬飛看了好一會兒,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但他不相信眼前這位武林前輩,會無故尋他開心,於是耐心的看下去。
果然,不到半盞熱茶的光景,離展鵬飛和巫老爺所站之處,大約有九丈遠的矮樹叢中,突然枝葉亂顫,接著颼一聲,闖出一條身影。
這人是個頭戴小帽,身材頎長瘦高的老家人巫真。
只見他冒出樹叢之後,竟是屹立不動,用一雙眼睛在那一帶逡巡。
大概又過了頓飯工夫,巫真忽地露出笑容來,那種表情就像是小孩尋獲他的心愛失物一樣,極天真又好笑,與他的年齡甚不相配。
但展鵬飛無暇去注意巫真的表情,他僅僅想及巫真是不是因為已有把握逮住孫小二而發笑。
不待展鵬飛費心去多做推論,巫真已告訴他答案,但聽他呵呵拍手笑道:「死老鼠,你躲進狐狸洞里,不怕老狐狸剝了你的皮?」
他連說帶跳,神情宛如稚童,連巫老爺也被他逗得持須微笑。
過了半晌,鼠精孫小二果然神情沮喪地,在離巫真五步之遠的地方,緩緩立起身來,還一面雙手拍拂他衣服上的污泥。
巫老爺一看孫小二現了身,立刻對展鵬飛道:「怎麼樣?展鵬飛,老朽不是說過一物降一物嗎?喏,鼠精還是無法逃脫吧?」
他的言語雖然透出得意之色,但聽在展鵬飛耳中,卻絲毫不覺得令他難堪。
這是因為一來展鵬飛正在專心一意地思索孫小二何以逃不脫巫真追蹤這個問題,二來展鵬飛已經視巫老爺為武林長輩,讓長輩汕笑幾句,也不是件丟面子的事。
此刻鼠精孫小二已徐步走到展鵬飛面前,他第一句話便對展鵬飛道:「我這個天遁門掌門人,今天算是走了眼,將……」
他的「將」字才出口,巫老爺突然大聲道:「孫小二!你要是知道我是什麼身份的話,沒有我允許決計不可透露給任何人,曉得嗎?」
他的聲音威嚴之至,使得孫小二噤若寒蟬,果然將已經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展鵬飛從他的聲音中,能感覺出巫老爺面具之後的面部表情,必然不怒含威,使人不敢不聽他的吩咐。
不過,展鵬飛並不因這個緣故,而放棄他摸清巫老爺身份的打算,當下道:「老前輩,難道說你不是老狼谷的人?」
巫老爺道:「展鵬飛,你如何能證明我不是一派宗主?」
展鵬飛道:「老前輩,晚輩敢斷言前輩是一派宗主不錯,但決計不是老狼谷之人!」
巫老爺道:「哦?你何不將你的觀感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展鵬飛看了孫小二一眼,孫小二臉部表情已沒有適才的緊張和沮喪,於是道:「因為孫大哥剛才明明說他是因看走了眼之後,才沒能逃脫巫真的追纏,而孫大哥早先是將你們當成老狼谷之人,這點,豈不可證明你們非來自老狼谷了嗎?」
巫老爺道:「哈……我以為你有什麼驚人的推測,卻原來只憑孫小二的一句話,就想確立你的理論,不嫌太小嗎?」
展鵬飛胸有成竹,道:「不然,晚輩剛才所提的,僅是理論原則而已,只是根據這個原則,卻使我獲得不少印證,足以證明老前輩決計不是老狼谷的人!」
巫老爺「哦」了一聲,道:「果真如此的話,我卻非聽不可了!」
展鵬飛道:「晚輩想先請教前輩一句話,只不知一谷二府三教之中,有沒有人能夠身懷二派以上不傳絕技的?」
巫老爺沉吟一會,道:「怕是沒有!」
展鵬飛道:「這就是啦,老前輩身懷三陰教移花接木手、老狼谷水火絕命神指、七星教大北斗玄功及燃犀府拔鼎功等各派不傳之秘,不會是老狼谷之人吧?」
巫老爺嘿然不語,孫小二真擔心他當場發作。
可是巫老爺卻道:「算你想得沒離了譜!」
展鵬飛又道:「老前輩,晚輩話還沒說完哩!」
巫老爺訝然道:「怎麼了?就憑孫小二的一句牢騷,你一下子便開了那麼多竅?」
孫小二聞言撲哧一笑,但立刻又掩口不語。
展鵬飛一看孫小二的神情,心裡迅速想道:「孫小二分明甚怕這巫老爺,這人來頭必定很大,唉,可惜我初涉入江湖,才顯得如此孤陋寡聞,否則我現下應該可以猜出他的名號才對!」
他一念及此,決定要說得巫老爺心甘氣服地將他自己的名號說出來。
展鵬飛知道,孫小二顯然早已對巫老爺的身份來歷,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同時也知道,孫小二若無巫老爺之允許,再怎麼樣也不會透露給自己的。
這一點,他可以由孫小二害怕巫老爺的言語表情,意會出來。
所以展鵬飛此刻非靠自己去打算不可,當下又道:「老前輩,你是不是已經承認,你不會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
巫老爺點點頭道:「好,我承認不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
展鵬飛道:「既是如此,老前輩敢在此處出沒,顯見一谷二府三教的人,對你均甚忌憚,對也不對?」
巫老爺對這一問一答相當有耐心,這是由於展鵬飛的問題,就等於他推測的理由,而且句句深中核心之故。
當下他又點點頭,表示展鵬飛又猜對了。
展鵬飛這一來,心裡已有了相當的計較,又道:「請問老前輩,武林之大,到底有多少人物,能夠使天下間六大邪派的人,同時忌撣畏服之奇能異士?」
巫老爺沉吟一會才道:「恐怕不多吧?」
展鵬飛道:「何止不多,據晚輩所知,六大邪派自蛻起武林以來,連少林,武當、崆峒、華山、崑崙、峨嵋等六大派,他們都不放在眼內,其猖撅狂妄可知,武林中能令他們忌憚的人,可說絕無僅有……」
巫老爺仍然閉口不語,巫真卻問道:「這麼說,你把我家老爺當成什麼人?」
展鵬飛道:「天池葯宮的人物,大都是女性,而且她們行事詭異,介於亦正亦邪之間,而狄仁傑大俠,據說是個俠義中人士,兩者作風截然不同。」
他說到這裡,又看了孫小二一眼,只見孫小二露出憂愁之色,好像不願展鵬飛繼續猜下去似的。
展鵬飛卻是欲罷不能,他抱著除非巫老爺出口喝止的打算,預備要揭開巫老爺的身份。
於是展鵬飛停歇一會兒之後,又道:「適才晚輩在與老前輩交手之時,發覺一個很值得一提的事,只不知前輩願不願聽?」
巫老爺作了一個無所謂的手勢,展鵬飛遂又道:「晚輩發覺老前輩的武功雖則深不可測,但出手極有分寸,毫無暴戾殘忍之氣……」
孫小二突然輕咳一聲,但展鵬飛沒有理會,又道:「甚至於一谷二府三教的秘技,在老前輩手中施展之時,亦沒有陰毒狠詐的味道,由此可見老前輩,必定是個俠義中人!」
他說到這裡,孫小二已經急得抓耳弄腮。
展鵬飛仍然不予理睬,再說道:「老前輩既是俠義中人,又是男子,且又身懷六大邪派絕技,同時又是六大邪派所忌憚的人物,身俱這些條件的武林異人,恐怕不會超出兩個吧?」
孫小二再也忍不住,開口道:「展大爺,你既使猜出巫老爺的身份,又有什麼好處么?」
展鵬飛道:「不然!如果我所料不差,我想趁此機會向巫老前輩進一言,說不定可以終止當前武林之雜亂,那就是功德一件!」
孫小二道:「我的展大爺,你又不是出家人,談什麼功德不功德,唉呀,真急死人!」
展鵬飛雖然明知孫小二不願自己和巫老爺多扯,必有另外原因。
可是他這個人的脾氣一來,真是又臭又硬,毫無轉圜之餘地。
現在展鵬飛打算讓巫老爺表明身份,不管孫小二著急制止是有什麼利害之處,反正他決定了,就不想再轉變心意。
一直保持幽默的巫老爺,徐徐道:「展鵬飛,你的心血算是白費了,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你所料想的那個人!」
展鵬飛揚聲道:「好,老前輩既然不自承身份,晚輩縱使說得合情合理也沒用,是也不是?」
巫老爺道:「我沒有指責你的猜測不合情理,只是我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人,又有什麼辦法?」
展鵬飛濃眉一跳,大聲道:「老前輩既是如此畏首畏尾,晚輩多說無益,告辭了!」
他說罷,立刻向巫老爺施了一禮,然後招呼了孫小二,準備離去。
孫小二滿臉尷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敢,竟在原地發起愣來。
展鵬飛心裡有氣,對他道:「孫大哥,咱們走啊!」
巫老爺就在此刻開口道:「展鵬飛,你暫留一步,老朽還有話說……」
展鵬飛回過頭來,道:「除非老前輩承認晚輩料想不錯,否則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巫老爺道:「老朽的身份名號,日後你會曉得,老朽勸你現在還是不知道的好!」
展鵬飛打破砂鍋問到底,道:「為什麼?」
巫老爺道:「你年輕氣盛,不知本人用心之苦,猶有可原,可是如若你這小子相逼,別怪老朽出手懲戒!」
展鵬飛劍眉一掀,道:「那麼,晚輩失陪了!」
他待要走,巫老爺猛地暴喝道:「展鵬飛,你給我留下來!」
展鵬飛雖然應聲停步,但他的神情有一股凜然不可輕侮之概,使巫老爺看得也不免一怔。
於是,巫老爺立刻改容相向,道:「老朽最近為了不少俗務而擔心,火氣大一點兒,剛才沒嚇著你吧?」
展鵬飛冷冷道:「天塌下來,晚輩都不怕,怎會被前輩這麼一吼便嚇著?」
孫小二一聽展鵬飛那種惹禍的口氣,真恨不得揪著他就跑。
他心中暗暗叫苦道:「展老弟,拜託你別那麼倔強好不好,惹火了巫老爺,咱們吃不完就得兜著走……」
孫小二暗中叫苦,展鵬飛從他的表情便可意會到,可是他卻別過臉去不瞧孫小二了。
只聽巫老爺又道:「展鵬飛,你的膽識氣量,作風為人,老朽早有耳聞,確是不可多得,連老朽都極欽佩!」
展鵬飛不亢不卑的道:「多謝老前輩看得起,實在不敢當!」
巫老爺道:「因此老朽今天特地偕同巫真,到此地尋訪你!」
展鵬飛訝然道:「老前輩是特地來尋晚輩的嗎?」
巫老爺點點頭,展鵬飛又問道:「只不知有何指示?」
巫老爺坦然道:「指示不敢當,老朽此來是有求於你!」
展鵬飛詫道:「什麼?有求於晚輩?」
巫老爺道:「是的!」
辰鵬飛問道:「既是如此,請老前輩說出來吧!」
巫老爺道:「老朽先問你,一谷二府三教聯手組成的屠龍小組,正在全力找尋你,你知道不知道?」
展鵬飛道:「當然知道,而且晚輩已與屠龍小組有過接觸!」
巫老爺道:「你有自信逃得了屠龍小組的追蹤襲擊嗎?」
展鵬飛考慮了一下,才道:「若果單打獨鬥,晚輩想來還可應付!」
巫老爺不待他說完,就插口道:「這麼說,要是屠龍小組的人,有二人以上聯手對付你,你就會吃虧落敗,對也不對?」
展鵬飛點頭承認,巫老爺又道:「屠龍小組已改變了對付你的方法,你知道不知道?」
展鵬飛道:「晚輩毫無所悉!」
巫老爺道:「他們除了擴充人手之外,尚且以三人為一小組配以十名各派高手,出動搜查你,務必要置你於死地,方才甘心。」
展鵬飛對這個消息並不驚詫,是以並未表露出絲毫驚恐的表情。
巫老爺看在眼內,不由訝道:「你敢是對這個消息,也不在乎?」
展鵬飛很坦白地道:「這種事害伯也沒用,在乎或不在乎,又有什麼關係呢?」
巫爺道:「你聽到消息之後,不打算有所準備,好來應付屠龍小組嗎?」
展鵬飛道:「從何去準備呢?晚輩孤家寡人一個,連想約個幫手都不可能,只好聽其自然了!」
巫老爺道:「你不會逃嗎?」
展鵬飛道:「六大邪派眼線之廣,消息之靈通,眾所周知,逃過了一時,怕也逃不了永久!」
巫老爺道:「那麼你也沒打算找個奇人異士,練幾手絕招來應付屠龍小組嗎?」
展鵬飛道:「此事談何容易,既使有人現在答應傳授晚輩絕藝的話,恐怕遠水也救不了近火,何況練武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巫爺忽然哈哈大笑,道:「要是老朽保證可以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教會你一手絕技,你答應不答應跟我學?」
展鵬飛道:「什麼?前輩想傳晚輩武功?」
展鵬飛還在沉吟未決,耳邊突然傳來孫小二的聲音,道:「展鵬飛,趕快答應下來呀!」
孫小二才說這麼一句話,巫老爺突然向他怒道:「鼠精!你別以為你用傳音入密老朽就聽不見,這事由展鵬飛決定,不必你來管!」
孫小二暗暗咋舌,忖道:「乖乖,這巫老爺居然已練成截音功夫,能夠中途聽到別人用傳音入密的功夫交談……」
這時展鵬飛還在皺眉考慮巫老爺的提議,巫老爺卻又催他道:「展鵬飛,答應與不答應,只要你點個頭或搖個頭便行,老朽絕不相強!」
展鵬飛道:「只不知前輩是否附帶有條件?」
巫老爺道:「附帶了條件便怎地?」
展鵬飛道:「如果老前輩附帶有條件,那麼晚輩便不接受前輩的好處,決定不學前輩的武功!」
巫老爺道:「你不知道我的條件是什麼,何以那麼快就作了這樣的決定?」
展鵬飛道:「因為晚輩平生絕不虧欠人家,萬一學了前輩的武功,卻無法完成附帶條件,豈不要自疚終生?」
巫老爺大聲笑道:「你何必將事情看得那麼嚴重?」
孫小二脫口道:「是啊!」
但他旋即掩口不語,只聽展鵬飛道:「老前輩請恕罪則個,不是晚輩不識抬舉,請原諒晚輩無法從命,失陪!」
他話一講完,立刻轉身便走,也不招呼孫小二一聲。
巫真見狀喝道:「站住!」
展鵬飛道:「在下無意接受巫老爺的傳授,難道也不可以嗎?」
巫真顯然不善言詞,被展鵬飛這麼一說,竟結結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巫老爺卻在此刻,深嘆了一口氣,道:「巫真!讓他們走吧!這事我們怎可強迫人家!」
巫真應聲「是」,孫小二大喜過望,一溜煙走到展鵬飛之前,一下子便去得無影無蹤。
巫老爺等到展鵬飛走後,才對巫真道:「此子風度磊落,才具驚人,最難得的是他那種不亢不卑的襟懷,以及敦親容人的氣量,將來必是武林奇葩。」
巫真道:「既然如此,老爺何以要放過他,用強也得要他答應拜老爺為師才對呀!」
巫老爺言語透出幽嘆,道:「唉!像他這種人,豈是相強便可得的?」
巫真道:「我們這一趟出門尋訪他,不就白費了功夫了嗎?」
巫老爺道:「我們並沒有白費功夫,至少老朽這趟出門,已證實了有關展鵬飛的傳言,至於以後能不能得到他的幫忙,那是以後的事了。」
巫真聽得似懂非懂,遂不再多言。
巫老爺又喟嘆一會兒,方始和巫真相偕離去。
且說展鵬飛邁開步伐,跟在孫小二消失的方向,一路走了過去。
大約走了三、五里,才趕上鼠精孫小二,於是兩人合在一處繼續向西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