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白家堡 兇險萬狀

十、白家堡 兇險萬狀

就在同時,銀拐婆婆麥晉芬大聲嚷道:

「老要飯的,你和水姑娘站在一旁為我老婆子掠陣,這四個臭皮囊,由老婆子收拾就可以了!」

麥晉芬言訖,跟著一聲鶯語,道:

「婆婆,我看還是讓我來吧!」

「不成,你丫頭已露了一手啦!」

她語音未止,那撲身而來的,四個金衣勁裝的護法弟子,已經電閃般朝三人撲至,同聲大喝分襲三人。

而也就在這四個金衣人,遞招之際,銀拐婆婆雙睛突閃精芒,身形不退反進,手中銀拐疾舞,虎虎生風,身形一晃,一起將四人攔下。

這時,那老叫化子與水芙蓉,已然退身丈余,他們面帶笑容望著麥晉芬滑稽梯突,迎下四人。

「哈哈!」麥晉芬蒼啞地一聲大笑,道:

「你們四個快將那破銅爛鐵的長劍抽出來吧!我老婆子是不忍心傷害手無寸鐵之輩!」

她才言訖,即聽「唰」然一聲,頓然金芒一閃,四人手中長劍,已經在握。

銀拐婆婆麥晉芬欣然點頭,道:「嗯!這樣我老婆子才好下手!」

突然,四人長劍,立展一層劍幕,徑向麥晉芬的四周罩下。

然而,銀拐婆婆的神情,依是泰然,手中銀拐翻飛若電,身形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遊行在金芒閃閃的四劍之中。

麥晉芬一面游斗,一面嚷道:

「小丫頭,你的笛聲可真厲害!你看,那些膿包貨,正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拉弓射箭呢!」

水芙蓉聞言,一瞥她身旁的老叫化子,滿靨突現笑容,沒有理睬那激戰中的麥晉芬。

因此,麥晉芬又大嚷道:

「小丫頭,你為何不理我老婆子?——小丫頭,方才你所吹奏的那笛聲,是不是那失傳百年的『魔音斷魂』?」

水芙蓉有些情急地道:

「是的,正是那魔音斷魂!」

此刻,廣場中心,突爆一聲斷喝,道:

「小子,老夫這滿天星斗,可非易與之學!」

凌震宇豪邁笑道:

「哈哈!老賊,你傾力以為吧!」

一旁掠陣的水芙蓉與那古稀之年的老叫化子,聞言之後,俱是一驚,二人皆朝向凌震宇與白慶東,激斗之處望去。

剎那,二人已然看清——

電閃間,只見白慶東,這十八掌乃冠絕武林,招式詭異莫測,實不愧被人稱為「掌中之尊」。

凌震宇武功造詣已達上乘,但是這剎那間,被白慶東的十八掌所襲,也不由暗驚,心中稱道:

「果然不同凡響!」

眼前人影一閃,凌震宇看清白慶東,猝發雙掌如排浪般,襲抵胸前「璇璣」、「華陰」、「膻中」要穴。

雖是如此,白慶東的掌勢嚇人,詭異莫測力道深厚。

凌震宇也不過是一時的感覺而已,何嘗將那白慶東,放在自己的眼裡!

就在白慶東這陣疾若排山倒海的掌勁一頓之際,凌震宇也趁隙遞掌,身形倏晃之間,臉上突然泛起冷酷輕蔑的笑意,隨即星目。暴吐一層殺機,那仇恨殘毒的陰影立罩眉宇。

凌震宇哪容這千金一刻的良機,登時他靈台一亮,電忖道:

「啊!我何不施出那金蓮夫人贈與我的連環掌,來對付白慶東這揚名武林的滿天星斗掌中絕學!……苗疆蠱母不是囑咐我,說這僅一招三式的連環掌,是專制這老賊的滿天星斗的嗎?」

心念間,凌震宇突地大吃一驚,心中忐忑不已。

事發猝然,凌震宇分神思忖時.身形立處險境——

而也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那掠陣一旁的玉女神笛水芙蓉;秀目一閃驚芒,註定著凌震宇,臉色驟變,情急萬分地驚叫道:

「凌兄,留神!」

玉女神笛水芙蓉,語聲未落,她嬌軀已然凌空而起,如銀瀉地的月光下,一道紅影一晃,疾朝向身處險境中的凌震宇,撲了過去。

一驚之下的凌震宇,此際哪敢怠慢毫釐,就在白慶東施出滿天星斗掌法,襲至胸前寸許之際,身形疾然一旋,橫挪三步,剛躲過白慶東,詭異莫測,排浪疾襲而至的三掌。

「啊!」

劍眉一軒,輕嘯一聲,迅電不及掩耳間,展開連環掌中的第二式「橫掃千軍」。

霍然,兩股勁力,飈然疾電似拍向白慶東胸際重穴。

凌震宇這一式橫掃千軍,出招之迅,堪稱武林絕無僅有!

白慶東作夢也沒有想到,凌震宇會在身處險境之中,猶能出招自如,心裡不禁湧起一陣寒氣,毛髮倒豎。

電閃間,白慶東再想閃身躲過,凌震宇的這招橫掃千軍,無奈已經太遲。

「砰!」然一響,緊接著是冗長的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

白慶東被掌風擊出的身形,倏地騰起三丈遠,往後倒栽而去。

水芙蓉此時已落在凌震宇方才與白慶東激斗之處,她立穩嬌軀,笑靨盈盈地微瞪杏目,朝著面前三丈處的地方望去。

凌震宇一掌擊飛滿天星斗白慶東時,他雙睛突閃狂喜之色,引頸一聲長吁:

「啊——」

而也就在這同時,身形微曲,點足凌空逾丈,徑越過那仍呆若木雞的數排弓箭手,朝著白慶東飛落極墜的身軀而去。

凌震宇長嘯未止,身形已飄風般來至白慶東的卧身之處。

突然,他面罩寒霜,雙目仇恨之色立現,胸中怒火又高燃,隨即沉「哼」一聲,欺身向前,出手箕張右手五指,疾朝白慶東「肩井」抓去。

「嘿嘿!」

這當兒,忽聞面前丈余遠處,傳來一聲,極其冰冷的陰笑。

凌震宇聞聲突然,內心不禁一驚,倏然收回伸出的右手,身形跟著暴退八步,展目一掃,凌空一條人影,已然飄落在白慶東的身旁。

這人青巾蒙面,身著一襲青綢長袍,足蹬雲靴,看其發色,借著溶溶月光,也已看出,呈灰白之色,判其年齡,約莫在六旬左右。

水芙蓉此刻也已看清,面前猝然發生驟變。於是,她芳心疑慮百端,不敢稍有懈怠,飄身掠至凌震宇的身旁。

「嘿……」

此時,立身在白慶東身旁的突現之人,青巾后一雙精芒四射的陰睛,一瞥面前而立的凌震宇與水芙蓉,兀自又是一聲陰沉已極的訕笑。

凌震宇星目餘光,早已知悉,水芙蓉悄然佇立在自己身旁。

水芙蓉杏眼圓睜,突現威色,注視著面前青巾蒙面之,人,忽然,微轉明眸,悄啟櫻口,閃睛對凌震宇輕聲說道:

「凌兄,此人突現白家堡,十分蹊蹺,我們要倍加提防才是!……」

她言猶未畢,那蒙面之人,垂首望了白慶東一眼,然後昂臉望著凌震宇。

片刻,蒙面人慍容狠言地道:

「娃娃,老夫是誰?想你也不會知道,那曾經被你……」

蒙面人說至此,像似有些什麼顧忌,突然頓住語意,但卻仍是慍怒地,閃著一雙仇意的眼睛,狠盯著凌震宇不放。

凌震宇滿面仇恨的凝視,他對面前這蒙面之人,總覺得這人某些地方,自己有點印象,但卻一時想不起來。

最後,他對這蒙面之人,還是一頭霧水……

於是——

凌震宇臉色倏變,他那素有的一種冷酷而輕蔑的笑意,又已泛上面頰。驀地,星目暴閃一絲煞氣,狂傲冷峭地問道:

「閣下何人?行動為什麼這樣鬼鬼祟祟?……」

此語一出,凌震宇忙將語音頓住,立覺身後有異,轉首電掃一眼,疾又轉過頭來,望著面前之人!

原來,背後那人,是那與銀拐婆婆麥晉芬、水芙蓉同來的,那位古稀之年的老叫化子!

所以,凌震宇也沒在意,當即又轉過頭來。

而那蒙面之人,此時雙睛暴射兩道凌芒,一言不發,他僅由鼻孔中,怒「哼」一聲,迅捷地,俯身,抱起那奄奄一息的滿天星斗白慶東。

就在這瞬間,突聞那數丈遠處,仍在酣戰中的麥晉芬,兀自大笑一聲,嚷道:

「哈哈!兔崽子,老婆子不想陪你們玩了!你們馬上給我滾下吧!」

麥晉芬言訖,接著即聽「嗡」然數響!——

白慶東座下四名護法弟子,雖然盡得嫡傳,可是此時也是長劍脫手而飛。

「哎——」

緊跟著,那圍困麥晉芬的四名金衣勁服之人,皆發出一聲痛苦萬狀的凄吼。

凄吼之聲方落,那青巾蒙面之人,眼光陡露殺機,突又一聲陰笑,兩眼眨也不眨,狠瞪著凌震宇等人。

突地——

「呵呵呵……」

麥晉芬兀自一聲啞笑。

啞笑回空而起,激蕩著死寂的練武場。

笑聲未止,她身形已飄落於凌震宇的身後咫尺。

蒙面人一見麥晉芬,瞬息之間制住那圍困的四人,飄身來到凌震宇的身後,立即道:

「姓凌的,老夫今日無暇,咱們改日再會,嘿嘿嘿……」

蒙面人語意未盡,陰笑連連,眼光似盯著凌震宇等四人。

星目一閃驚芒,他警覺地一聲大喝:「撤身!」

接著人影一晃,他身形已然凌空,電速飄出逾丈。

話聲甫落,在場之人均已警覺,突見眼前一亮,一點白芒,「嗖」地挾著一縷破風之聲,迎面電疾射來。

各自心中,都已知悉,來物是一種暗器無異!

也就在凌震宇示警聲起,聲落之間,麥晉芬,水芙蓉和那年約古稀的老叫化子,皆自飄身後退!

而那突來之蒙面人,倒反而泰然自若,彷彿沒事一般。

更怪的是那凌空襲來的一點寒星,見它就空一頓,又疾射向凌震宇後撤的身形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凌空突襲之物,快似流星的飛至凌震宇的面門。

凌震宇見狀,心裡不禁一駭,當下來不及思考,一掌疾掃而出。

一掌揮下,只聽「唰」的一聲,襲來之物,已被擊落在地。

大家見狀疏解,水芙蓉嬌聲叫道:「有人!」

她語聲未落,嬌軀倏晃,正欲飄身追去之際-一

伸手一攔,凌震宇忙道:

「水姑娘,且慢!」

當下,四人縱目一望,那數丈開外的屋脊之上,有一條人影,俯身消失在內堡。

水芙蓉詫異地道:「為什麼不讓我追?」

凌震宇一笑,緩緩道:「那人比我們熟悉地勢,你追去也是徒勞無功!」

地時,凌震宇偏首一瞥,被他擊落的暗器。

這一看之下,只見他劍眉微蹙,稍一遲疑,一個箭步欺上,伸手抓起一團白色之物。

原來,襲面而來之物,並非暗器,而是一團紙團。

銀拐婆婆麥晉芬、水芙蓉,與那老叫化子三人,均是疑竇叢生地,他們視線同時盯在凌震宇手中拿的那一團紙團。

凌震宇拾起擊襲而來的那團紙團,雖然他是疑思百端,但卻未即時拆閱,展目望了一眼麥晉芬……

那蒙面人忽然一聲陰笑,道:

「嘿嘿!凌震宇,老夫若不是為了白慶東,今日倒要跟你這小予算一算,前日毀幫傷人之仇!」

在場之人,除去那老叫化子外,麥晉芬、水芙蓉與凌震宇三人聞聲,驚容立布。

水芙蓉杏眼圓睜,她彷彿想到什麼事,一瞥凌震宇,她迅速地轉過頭來,朝著那蒙面人,問道:

「老魔!難道你就是那天蠍幫幫主,厲滅塵不成嗎?」

聞言之後,蒙面之人,雙睛怒視著凌震宇與水芙蓉,沉聲喝道:

「老夫是誰,你們日後自會知道,……嘿嘿……,但願為期不長!」

蒙面人言畢,凌震宇星目一閃煞芒,欺身而至,朗喝道:

「老魔,少爺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凌震宇語音未落,身形又已躍起,雙掌疾翻,徑朝蒙面人撲去。

疾若電閃,一對肉掌,飈然襲向蒙面人的面前。

眼看蒙面人閃避將要不及,驀地一聲大喝,傳自那數丈遠處的屋脊上,道:

「凌震宇,休要逞強!」

而也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又是一道光影,凌空電射而來,直奔凌震宇擊出的雙掌腕門。

凌空飛來的一道光影,直若一點寒星,其速無比,霎時已至凌震宇的腕脈。

當下,凌震宇不敢再接,身形向上一拔,疾撤雙掌,朗嘯一聲,仰首朝著偷襲的屋脊之處望去。

只見那屋脊之上,站立著一人,那人身著青色長袍,面色清癯,黑髮高髻,長須拂胸,兩眼直似電芒。

此時,那人正張眼凝神,盯著凌震宇的身上,其態冷峭至極。

「唰!」的一聲,那飛來之物,未擊中凌震宇,徑自落地。

麥晉芬轉頭望著身旁的老叫化子,她的神色焦急,好像在思索著那人的來歷。突然,銅鈴眼暴閃兩道冷焰,疾轉過臉去,朝著屋脊之人,怒喝道:

「閣下,可是十數年前主持『武林宴』的主人……」

喝聲未畢,那人攔阻地道:

「麥晉芬,你的記性還算不錯……嘿嘿!老夫正是那主持『武林宴』的人,哈哈……」

語意未盡,接著一陣狂笑。

立身麥晉芬身側的老叫化子,大吼一聲道:

「原來是『天外飛煞』聶兄弟!哈哈,我老要飯的,本想拜訪閣下的『斷腸崖』,……不料卻會在此與聶兄弟相會!」

老叫化子此語一出,凌震宇,水芙蓉,臉色皆忽然大變,心神不由一怔。

屋脊處兩次現身之人,正是當今黑道魔魁,-一「天外飛煞」聶元霸。

那老叫化子語意未盡,昂立屋脊的聶元霸,仰面一陣陰笑,隨即雙眼一瞪眾人,冰冷地道,

「怎麼老夫變了嗎?讓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這般疑惑不已?」

說著,他轉目對著場中蒙面人,說道:

「厲兄弟,請速護送白老弟回崖,此地由我來處理……」

剎那間,凌震宇怒火中燒,雙目盡赤地,一聲大喝道:

「厲滅塵,你休想離開此地一步……」

凌震宇怒喝未畢,身形已經撲上。

突然,凌空爆起一聲斷喝:「凌震宇你找死!」

喝聲未消,只見屋脊上的「天外飛煞」聶元霸,身形一縱,單掌迎空劈下,直奔凌震宇的胸際。

麥晉芬等三人,眼看凌震宇就要被掌擊中,不由大驚失色,三人哪裡還敢觀望,同時大喝一聲:

「聶元霸,你敢!」

隨著大喝一聲,三條箭矢般的身形,疾射而起,撲身徑奔聶元霸縱下的身形攻去,一連發出一拐,一劍,一杖。

登時,場中起了一陣混亂。

凌震宇本欲倉猝發難,撲身揮掌,將蒙面人厲滅塵攔下,孰料一攻未成,卻險些身遭重傷。

聶元霸疾身撲下,揮掌徑朝凌震宇的胸際印至,凌震宇心知不妙,立覺一股其猛無比的內力壓下,他身形倏然反撤,飄身閃開。

就在這同時,麥晉芬與水芙蓉,以及老叫化子三人,撲身攻至!

凌震宇這時,已安然後退六步,身形尚未立穩,星目赤紅滿布殺機。

「啊!」

他冷酷仇恨地一聲驚呼,雙臂疾振,雙足微點地面,身形又霍地躍起,直撲已落地的聶元霸。

眼前的事,也只不過眨眼之間,雖是如此一剎那,麥晉芬的一柄銀拐,左揮右舞,已遞出十招。

水芙蓉手中長劍,拌起萬朵劍花,徑取聶元霸的前胸重穴。

而那老叫他子也是杖風颯然……

三人俱使出渾身絕技,風雷電閃,排山倒海,一起向聶元霸周身的要害猛攻。

「哈哈……」

聶元霸的身形倏晃,電旋一周,空中爆起一聲狂笑。

「聶元霸,留下命來!」

這時,凌震宇身形已經標出,大吼一聲,雙掌運足先天氣功,一股雄厚內力盡出,飄身加入戰圈。

聶元霸奸笑未歇,眾人眼前人影一晃,也不敢稍作停留,即伸手攬起蒙面人厲滅塵,及滿天星斗白慶東二人的身軀,疾然躍身,躥起丈外,折身徑朝著屋脊方向,逃逸而去。

此刻——

銀拐婆婆等四人,突然收招停身,各自吁了一口大氣。

但四人中,突起一聲嬌喝:「凌兄,我們追下去……」

語音未畢,水芙蓉嬌軀一縱,疾然一道紅影,捷如一縷輕煙,射身徑向聶元霸,逃遁之處而去。

凌震宇本欲攔阻,無奈已經嫌遲,輕嘯一聲,身形像電也似地,銜尾趕上水芙蓉,二人一同拔身上屋。

凌震宇與水芙蓉,微頓身形,眺目一望,天外飛煞聶元霸的身影,早已遠到十數丈外。

月光下,水銀般的光輝,普照著偌大一片的白家堡,這一道道的院落和房舍,直似是一隻只兇猛殘暴的野獸一般

「嗖!嗖!」兩聲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麥晉芬和老叫化子,此時也飄身來至凌震宇與水芙蓉的身旁。

水芙蓉嬌喘吁吁地,倏轉明眸,望著凌震宇,情急地道:

「凌兄,我們追去吧!」

她說著,也沒有等凌震宇等人回答,兀自騰身,再度疾若流星趕月,直追出堡而去。

凌震宇就在水芙蓉身離屋面之際,轉頭一瞥麥晉芬,心下不覺一驚!……

原來,站在他身後的銀拐婆婆麥晉芬和老叫化子已經不見。

處身在這撲朔迷離之中,就算凌震宇身負絕技,心胸有恃無恐,卻也免不了有些忐忑不安。

逢此猝變,凌震宇沒有多作思考,但心中已知有蹊蹺……

他星目一閃凌亂滿面罩定一層疑雲,劍眉微蹙,昂首一聲龍吟,倏晃身形入朝著水芙蓉的去向疾追而去。

兩個起落間,凌震宇飄身停立在圍堡而築的土城之上,城矗三丈,凌震宇展目遠跳,空曠的田野,連一絲異狀也無。

回首一瞥,白家堡死寂的,彷彿一泓死水。

他所能見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幢幢的房屋毗連,此外是散落的幾處鬼斧神工、頗具匠心而築的樓宇,華麗非凡,皆是金壁輝煌的飛角流檐。

這時——

凌震宇有意無意地,迴轉頭來,一望……

只見遠處一條人影,疾如風馳一般,直向正西賓士而去。

見此情形,凌震宇哪敢放鬆此一良機,所以,一個念頭,泛上腦海,又幾個飄身,朝著里許外的那人,箭矢般追蹤而去。

凌震宇急馳疾奔,約莫有盞茶的光景,橫阻面前的是一片濤聲「嗡嗡」的松林。

沒有一絲猶豫,凌震宇閃身入林。

那被追蹤的人,此刻早就不見蹤跡。

林中陰森森的,凌震宇直覺感到,有一種莫名的恐怖。於是,他星目含威地,電閃四周,飄身隱在一株蓊密的松樹之上。

凌震宇此際的腦海,依然思潮翻湧,忖思著適才於白家堡內,所發生的一切,兀突之變的種種。

「孩子,你在傻想些什麼?」

突然,從林蔭深處三丈遠的地方,傳來親切而慈祥的聲音。

聞聲之後,凌震宇心神一凜,片刻,他攝神靜慮,才又平靜下來。

但是,他恍恍惚惚地道:

「這聲音……我好像是在哪裡聽到過……啊!該不會是……」

凌震宇對突來蒼老而親切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而且深刻。

「啊!她是……苗疆蠱母?還是那金蓮夫人?……不!都不是的。……啊!她是那被人困在摩天嶺日照岩下,地獄門的那位紅衣婆婆?不!她已是雙目失明,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想著!想著……

那林蔭深處,隱身的老婦人,又慈祥而親切地道:

「孩子!你不是極力的想知道我是誰嗎?……唉!老身日後一定會讓你明白的!不過,現在時日未到……」

話說至此,她停下語音,又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這聲悠長的嘆息使人聽了,可以感到內心裡含蘊著,莫大的苦衷和哀痛的一段往事!

凌震宇此時已明對方,並非是自己的敵人。當下也被老婦人的嘆息聲,引入了一種凄惋的氣氛中。

接著,林內卻奇怪地沉靜下來。

凌震宇忍耐不住,緩聲問道:

「老婆婆,你為何現在不讓我知道,你是誰呢?晚輩……」

凌震宇是何等的聰慧,他早已測悉對方是武林中,奇人異士之流。所以他惟恐自己所言,帶有輕狂語意,而按其年齡來論,不如自居晚輩為適。然而,他主要的目的,是不想與此人失之交臂。

片刻——

凌震宇之言方畢,林蔭深處的老婦人,幽幽地道:

「孩子,老身現在和你談話的時間不多,所以你暫時先不要發問!——芙蓉那丫頭已經追那聶元霸去了,老身還要將她截回來!」

老婦人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凌震宇一聽,再也沒有多問,僅按照老婦人的指示,凝神地傾聽著。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凌震宇雖然心中蘊藏著千緒百端的疑惑,但他此刻卻極希冀地知道,這位隱身不見的老婦人,要與他所談的何事!

俄頃,林蔭深處的老婦人,說道:

「孩子,現在你的功力雖然進步神速,而且還得到金蓮夫人韓靜如的青睞贈予你一套掌中絕學——連環掌……儘管如此,以你現在全部的武學,如與天外飛煞聶元霸老魔相較,還是遠之又遠,千萬不可造次,如逞一時之勇,你會後悔莫及……」

老婦人說著,停了停,問道:

「孩子!你懂老身的意思嗎?」

凌震宇聽了,雖然滿心不服,但回想這老婦人的話,實是為了自己,自己怎能違逆她的一番好意呢?

所以,當下輕聲答道:

「老婆婆之意,晚輩遵命就是!」

老婦人接著又道:

「孩子!你尚明大義,老身也就放心啦!」

老婦人言語倏頓,繼而又道:

「孩子!你可知道,適才白家堡中,突然現身的那個蒙面人是誰嗎?」

聞言,凌震宇星目倏現驚芒,心道:

「適才之事,這位老婆婆可能在暗中,都已看到了!」

想著,立應道:

「老婆婆!那蒙面人,大概就是那天蠍幫的幫主厲滅塵老賊吧!」

「嗯!」老婦人慍然地道:「不錯,正是那老魔頭!」

凌震宇疑容立濃,急問道:

「老婆婆,晚輩實在有點懷疑……」

老婦人又問:「那後來之人呢?」

凌震宇道:

「據說是天外飛煞聶元霸!」

「唉!」

一聽此語,林蔭深處的老婦人,又自嘆息一聲。

「孩子,你都沒有說錯。」老婦人說至這裡,兀自語塞。

林中這時是靜謐的,連一絲風聲也沒有,簡直到落針可聞的境蚶。

稍頃,隱身林蔭的老婦人,似是沉思已畢,惋然地道:

「孩子!直到如今,你的殺父之仇,已報多少,恐怕你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吧?」

凌震宇聽老婦人如此突兀一問,星目暴瞪地注視著老婦人隱身之處,忽然一層仇恨陰影,籠罩了他整個的面孔,忿恨地應道:

「老婆婆,如按現下來說,只有鬼郎君殷魂一人!」

那老婦人聽后,也有些慍意,道:

「孩子,你知道地很清楚……」

神情一凜,凌震宇立道:

「不!老婆婆,天蠍幫幫主厲滅塵老賊,他明明是被晚輩一劍所刺死,他怎麼又會復活?」

老婦人答道:

「孩子!你還不夠狠!所以,他沒有死!那時,你拔劍匆匆去救銀拐婆婆,而厲滅塵老魔知道鬥不過你,因此索性裝死躺在地上。」

情緒激動,凌震宇搶道: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這時,那老婦人又幽然一聲長嘆,接著略帶一些歉意地道:

「那……那老魔還有-粒……『還魂丹』……他只要有一口氣在,服下這粒丹,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而且功力還可大增……」

凌震宇聽到什麼「還魂丹」,而說到這「還魂丹」時,聽她的聲調,是那樣的悲愴、凄惋、憤恨。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凌震宇不斷地暗忖著。

隨之,他顯得情急而不解地追問道:

「老婆婆!你怎麼啦?……你是不是哭了……」

「嗚……」這句話一出,凌震宇突聞那林蔭隱處,傳來老婦人的輕泣之聲。

「老婆婆,你怎麼哭了?能告訴晚輩嗎?」

凌震宇問了兩聲,也不見回答。

於是,他也哀傷地問道:

「老婆婆!請你老人家不要哭了,晚輩今夜得此教誨匪淺,今後如有用得著晚輩之處,直言無妨,哪怕赴湯蹈火,晚輩也在所不辭!」

凌震宇此話的聲調與語意,皆具有一種無比同情與安慰的意味!

老婦人倏然止住泣聲,略顯喜悅地道:

「孩子!十三年來,老身感情格外脆弱……說至此,不知怎的……竟有股……難言的……哀怨……」

說著老婦人竟又抑壓不住,輕泣起來。

驀然,一絲意念,泛上凌震宇的心湖。隨即,他輕輕說道:

「老婆婆,剛剛你不是說,還要去將那玉女神笛水姑娘攔回來嗎?」

經此一言,那老婦人輕泣聲戛然而止。突然,愴啞著聲調,依然是慈祥溫柔的道:

「孩子!謝謝你,提醒老身了!」

老婦人一不哭,凌震宇稍覺心安。

有頃,那老婦人又情急地道:

「孩子,還有件事,你可能不明白,銀拐婆婆與俠丐裘羽,他們兩個現在已去黑殺教,找玄真道長與青城妙手華繼陀了!」

凌震宇聽到這裡,心神更是一怔,他正欲啟齒再問,然而老婦人卻又接著道:

「孩子,其中細節,你可見到他們時,再問吧!現在,夜已將盡,孩子,切勿心急,在此稍待片刻,等老身將芙蓉找回來后,讓她陪你一起去太行山……」

凌震宇聽了,心頭一喜。

老婦人道:

「芙蓉那丫頭,是個非常嬌美的孩子,雖然性情刁鑽一點,但卻是個活潑、純潔的孩子!她……她是很喜歡你的!孩子,你在此等她!老身就此告別了,如若日後有緣,我們以後再談!」

聽其後面的語音,可感覺出那暗中告別的老婦人,一會兒的功夫,已在十丈開外了。

凌震宇此刻的心情,不但錯綜,而且複雜,他知道剛才那老婦人,已經走了——

「芙蓉,芙蓉……」

凌震宇想得發獃,他期待的面孔,無奈地搖了搖,茫然抬起頭來,凝視著天空。

天空是蔚藍的,此刻有些使他感到清冷的凄月,依然是如水般地撒下如銀清輝,斜斜地撫吻著這無辜的大地。

然而——

凌震宇的腦際,依然如潮水般地衝擊著,許許多多的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他思索著,昨夜白家堡內的一切。

以至於,他自從離開恩師七禽叟,由那搖遠的東北的努魯兒虎山,奔赴中原,尋仇的一切經過。

半晌,凌震宇目光微轉,倏然間,他面孔又浮現一層仇恨、冷酷、殘毒之色,他喃喃地狠聲自語:

「……是的!我還不夠狠!……此後,我絕不憐憫任何人,也絕不同情任何人!我要殺盡十三年前,殺父的仇人,然後……」

他自語至此,又忽然想到老婦人,繼之,又暗忖道:

「剛才,那老婆婆為何對我的一切,知道的那樣清楚?而她談話時,又是憂喜參半?而聽其語氣,這老婆婆好像與那水芙蓉姑娘的淵源頗深。會不會就是她的……」

想到這裡,他有所驚覺地,頓住了下面的思念,疾轉頭來,趁隙一瞥,他背面的松林深處。

然而,他失望了!林中連一絲異狀也無。

「嗚……嗚……」

忽然,背後三丈之處,傳來一縷清幽柔美的笛聲。

凌震宇對這縷柔美的笛聲,傾耳聆聽之下,不由劍眉微軒,面露喜色。

此刻,他知道那林蔭處的吹笛之人,很可能就是那剛才隱身林蔭,而不願現身的老婦人,所截回來的玉女神笛水芙蓉。

「嗚……嗚……」

笛聲有如幽溪清泉,蜿蜒曲折地緩流著,是那樣的和諧,柔美……

凌震宇不知不覺,沉醉在這繚繞於清月銀輝里的笛聲之中了。

他沒有一絲動意,本願撲身尋去的意念,已在這縷曼妙,婉約的韻律中消失殆盡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追魂貼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傳統武俠 追魂貼
上一章下一章

十、白家堡 兇險萬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