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巧認義女

第十章 巧認義女

司馬玉人陪上一臉諛笑,道:「司徒世家的司徒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艷壓當世群芳,區區有幸在司徒老爺子去年壽誕之期見過一面,當時賀客眾多,姑娘想必沒留意區區,姑娘的芳名可是一個『燕』字?」

大姑娘疲累的神色中又添了三分喜悅,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是叫司徒燕,原來家父去年壽誕你也是賀客之一,容我請教!」

司馬玉人舉手又一揖道:「不敢,有勞姑娘,區區複姓司馬,草字玉人。」

司徒燕美目一睜,「哦!」的一聲道:「原來是花花……司馬公子。」

顯然,司徒燕是覺得叫「花花公子』有點不妥。

司馬玉人卻是一點也不在意,含笑說道:「賤號是江湖好事的朋友們起鬨瞎叫的,姑娘別見笑!」

司徙燕道:「好說,請問司馬公子,怎麼會站在官道旁……」司馬玉人含笑截口道:「區區在遠處看見了姑娘,特地趕到這兒來恭候,聽說姑娘從不出遠門,這次怎麼離家這麼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區區理應效勞。」

司徒燕道:「不敢當,事兒倒沒什麼大事兒,我只是出來找個人。」

司馬玉人道:「司徒世家,家大業大,上上下下那麼多人,找個人怎麼勞動姑娘玉趾。」

司徒燕遲疑了一下道:「我找的這個人是我的朋友,我是瞞著家裡出來的。」

逢人只說三分話,且忌盡掬一片心,司徒燕平日在家嬌生慣養,什麼事都不用操心勞神。一點心機都沒有,她似乎一點都不知道江湖上的險惡。

司馬玉人兩眼之中閃過一絲異-,笑道:「那就難怪了,我說嘛,司徒世家那麼多人,找個人怎麼會讓姑娘一個人受苦受累往外跑,但不知姑娘這位朋友是江湖上哪位巾幗奇英,姑娘不常出門,區區常在江湖上跑,總比姑娘熟……」司徒燕嬌靨微微一紅道:「我這位朋友跟公子一樣,是位昂藏鬚眉。」

司馬玉人一怔,道:「姑娘這位鬚眉知已是……」司徒燕微一搖頭道:「公子不一定知道!」

司馬玉人道:「姑娘放心,區區經常在江湖上走動,而且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雖不敢說知交遍天下,但是凡是江湖上稍微有點名氣的人物,區區沒有不認識,即使區區不知道姑娘這位鬚眉知己,憑區區的交往,也可以略盡棉薄,代姑娘四下打聽打聽!」

司徒燕遲疑了一下道:「我只知道他姓李……」司馬玉人又復一怔道:「怎麼說,姑娘只知道他姓李?」

司徒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司馬玉人訝然說道:「他既是姑娘的鬚眉知己,姑娘怎麼會只知道他姓李?」

司徒燕道:「是這樣的……」她把邂逅李劍凡的經過,從頭到尾,毫不隱瞞的說了一遍。

這位姑娘的確是毫無心機,讓人為她揪心。

司馬玉人聽得目中異-暴閃,司徒燕剛把話說完,他便急急介面說道:「他姓李,穿一身黑衣,手裡提著一把烏鞘長劍,人長得俊美異常,一身武功也高不可測,可是?」

司徒燕猛然一喜!圓睜美目急道:「對!就是他,你見過他?」

司馬玉人那薄薄的唇邊掠過一絲奇異笑意,道:「姑娘碰見我可算碰對了,我何止見過他,我跟他一見如故,投緣得不得了,剛剛才跟他分手。」

司徒燕喜極,既不累了,也不愁了,急道:「真的,他上哪兒去了。」

司馬玉人笑道:「姑娘算又問對了人了,他去的地方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姑娘請跟我來,我包姑娘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後就能見著姑娘這位鬚眉知己!」

司徒燕毫不遲疑,不但毫不遲疑,甚至恨不得走到司馬玉人前頭!

她急急一掠跟了過去,道:「謝謝你了。」

司馬玉人沒回頭,笑著說道:「姑娘別客氣,他既是姑娘的鬚眉知己,那咱們彼此便不是外人,我生平是最見不得兩地相思的,豈不聞兩地相思,最斷人腸。」

司徒燕紅了嬌靨,嬌羞欲滴。

儘管她知道不是最斷人腸的兩地相思,但司馬玉人這句話也聽得她心裡甜甜的。

司馬玉人在前帶路,一口氣奔出了十幾里去,來到一座小山之下,這時候天色已經相當暗了,四下里看不見一點人煙,只有歸林的倦鳥陣陣。

嬌生慣養的司徒燕,這當兒香額上已經見了汗跡,一張嬌靨跑得紅紅的,益顯動人。

她拿出一塊香羅帕,一邊擦汗一邊問道:「司馬公子,他在哪兒啊!還沒到么?」

司馬玉人兩眼閃動著怕人的異-,薄薄的唇邊掠過一絲詭異笑意,拾手往山腳下一片樹林一指,道:「姑娘請看,那邊樹林枝葉間露著一角飛檐……」司徒燕精神一振,忙轉眼望去。她看見了那片樹林,但卻沒看見司馬玉人所說的那角飛檐,她道:「在哪兒,我怎麼看不見啊?」

司馬玉人含笑說道:「姑娘站的那個地方視線恰好被枝葉擋住,請往我這邊站站就看得見的了。」

司徒燕不疑有他,當即移步靠近司馬玉人身邊,離司馬玉人好近好近,她看見司馬玉人所說的那角飛檐了,但是她嬌軀一幌突然往後倒去。

司馬玉人伸手接住了她的身子,摟住了她的織腰,臉往她耳後一湊,「嗯!」

了一聲道:「好香,比崔紅紅可香多了,小燕子,走吧!我帶你去找你的鬚眉知己去。」

他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意,抱起司徒燕往那片樹林掠去。

兩下里距離本就不遠,司馬玉人一個起落便撲進了樹林。

進樹林往裡走,一座小木樓依山而建,門關著,靜靜的,沒有燈光,也聽不見一點動靜。

司馬玉人帶笑說道:「這座小樓,想當初是我跟崔紅紅結緣的地方,想不到如今又成了我跟司徒燕定情的地方,真是妙啊!」

他掠近小樓,抬腳輕輕的踢開了兩扇門,吱呀聲中門開了,忽的一團黑黑的東西從司馬玉人腳下竄了出來,一溜煙般沒入了樹林里。

司馬玉人扭過頭來,看了一眼笑道:「噯,噯,別走啊,喝我一杯喜酒再走!」

「哈!」的一笑進了小樓。

小樓里網結塵封,他一步一個腳印兒,也不得不抬手去揮開那些蜘蛛網,他一邊走一邊說道:「網結塵封蟲蟻多,鴿翎蝠糞滿堂拋,這種洞房敢誇世上別無第二處。」

說話間他走進了一間屋,屋裡只有一張木板床,別的什麼都沒有,司馬玉人嘿嘿一笑道:「小燕子,你聞聞看,儘管事隔多日,崔紅紅的余香猶在,你聞見了沒有?」

他到了床前,俯身就要把司徒燕放下去。

突然,他停住了,倏然一笑道:「怎可弄髒了我的小燕子這身嫁衣裳?」

他騰出一隻手取出他那把摺扇,刷的一聲打開在床上到處拍了拍,然後把摺扇隨手往床上一扔,這才輕輕的把司徒燕放了下去。

司徒燕靜靜躺在這張既硬又髒的木板床上,神色是那麼安祥,呼吸是那麼均勻,一張嬌靨仍是紅紅的!

司馬玉人伸手在司徒燕嬌靨上輕輕擰了一下,帶笑說道:「休道風暴雨驟摧花殘,玉人由來憐香惜玉軟心腸,小燕子,你放心,我知道你跟崔紅紅不同。」

他伸手摸向司徒燕領口。

司徒燕那件勁裝上的扣子解開了,一顆、兩顆、三顆……司徒燕雪白酥胸露出來了!

司馬玉人兩眼異-暴閃,一陣劇烈的激動,道:「別怪我,小燕子,我鬥不過你那位鬚眉知己,只有在你身上施報復了!」

他的手往下滑,就要去抓……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突然一聲異響傳了進來。

這聲異響像是人哼,又似是發自野獸喉間的低吼。

司馬玉人一怔,霍的轉身循聲望去。

司馬玉人的目光投注處,是他身右的牆壁,那堵牆壁上有個窗戶,窗戶少了一扇,只有一扇,在晚風裡幌動著。

這當兒,窗戶外頭露著個人頭,臉色慘白,沒有一點兒血色,滿頭長發披散,還有鬍子。

司馬玉人猛然一驚,脫口喝問道:「什麼人?」

只見那人頭兩片嘴唇略一翕動,一陣沙啞話聲傳了進來:「我不是人!」

司馬玉人名列「十三邪」,自非泛泛,就在這兩句話工夫中已然定過了神,他冷笑一聲道:「江湖上的千奇百怪,本公子見的多了,居然敢在本公子面前裝神扮鬼。」

他抬手一指點了過去。

司馬玉人的指風強勁,帶著一陣異嘯射了過去。

他出指不能算不夠快,然而那顆人頭一閃竟不見了,他的那縷指風射出窗外落了空。

司馬玉人冷笑一聲閃身撲向窗口,他有心眼兒,經驗也夠,人快到窗口的時候,抖手先拍出一掌,然後人跟著到了窗口。

他那一掌白拍了,只因為窗外小院子里寂靜、空蕩,什麼都沒有。

司馬玉人冷笑一聲,回身就要撲回床前,而就在他回過身來的時候,他一限瞥見房門口站著個黑影。

只一凝目細看,他又為之一驚。

那是個人,穿一件破舊藍色長衫,腳下是雙福字履,兩手垂著,袖口都破成了穗條見,長發披散及眉,長髯垂到胸口,臉色慘白,不是剛才那自稱不是人的人是誰?

司馬玉人大喝一聲,又是一掌拍了過去。

他這一掌出手比剛才那一指還要快,誰知那人一閃,便又不見了,他這一掌又落了空。

這人好迅快的身法,簡直就跟能隨風而逝的鬼物一樣。

司馬玉人為之一怔!不由的打從心底泛起了一絲寒意。

就在這時候,一絲冷風吹上了他的脖子後頭,往領子里一鑽,司馬玉人心膽欲裂,機伶一顫,連頭都沒敢回,丟在床上的摺扇也不要了,飛身撲了出去。

幸虧他沒回頭看,不然他非嚇破苦膽不可,只因為那個長髮長髯怪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進了屋中到了他身後!

司馬玉人跑了,絕不會再回來了。

長髮長髯怪人緩緩轉過身,一雙目光落在司徒燕臉上,屋裡儘管比外頭還要暗,可是長髮長髯怪人的兩眼似乎能在暗中視物,當他一雙目光落在司徒燕臉上的時候,他忽然一怔,接著他一步跨到床前,伸手抓起了司徒燕的右腕,目光隨之落在司徒燕右手背上。

司徒燕那白嫩的右手背上,近肪處,有一顆豆大紅痣,長髮長髯怪人一襲破舊藍衫無風自動,慘白的臉上浮現起激動、抽搐,還有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

只聽他喃喃說道:「果然是她,幸虧我在這兒住著,要不然……」他機伶一頓,住口不言。

過了一會兒,又聽他喃喃說道:「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天可憐終於讓我碰見了我的骨肉,謝謝天,只要能讓我找著了她,我這點身受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目光從司徒燕手背上緩緩移開,落在了司徒燕那張艷麗的嬌靨上,突然,他笑了,他兩眼之中有一種亮亮的東西,只聽他道:「畢竟是我的女兒,換換別人的女兒,她也長不了這麼好的……」他臉上浮現起一絲得色,伸手摸上了司徒燕的嬌靨,輕輕的撫摸著,好輕好輕,生似怕他的手會擦破了司徒燕那嬌嫩的肌膚。

半晌過後,他收回了手,也鬆了司徒燕的皓腕,小心翼翼的為司徒燕扣上了扣子,然後他飛身從窗口掠了出去。

轉身工夫之後,他又從窗口掠了進來,他手裡多了一個破碗,破碗里有油,還有一根通草。

探懷取出火招子打著,他點著了這盞「破油燈」,放在床頭地上,然後他在司徒燕的腰間拍了一掌,一步退向後去!

司徒燕醒了,她睜開了一雙美目,當她看見這個長髮長髯的怪人時,她驚叫了一聲挺腰坐了起來。

長髮長髯怪人柔聲說道:「姑娘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物!」

司徒燕一聽他說了話,似乎好了點兒,可是一雙美目仍流露著驚恐神色,直直的望著他道:「這,這是什麼地方,你有沒有看見另一個人?」

長髮長髯怪人道:「這兒是一座荒廢了很久的小樓,不知道誰是這座小樓的主人,姑娘問的那個人,是不是有『花花公子』之稱的司馬玉人?」

司徒燕忙一點頭道:「就是他!」

長髮長髯怪人道:「他跑了,讓我嚇跑了。」

司徒燕道:「這麼說是你救了我?」

提起了「救」,她忙低頭往身上看。

長髮長髯怪人道:「可以這麼說,姑娘放心,他並沒有把姑娘怎麼樣,他只是把姑娘抱進了這座小樓,我在他要害姑娘之前嚇跑了他。」

司徒燕嬌靨一紅,道:「多虧了你,要不然……謝謝你!」

長髮長髯怪人道:「姑娘不要客氣,為人在世那有見死不救,見危不拯的,我也是趕巧了,我在這兒住著,要不然我也救不了姑娘!」

司徒燕現在已經好多了,長髮長髯怪人是她的恩人,現在她對他只有感激,不再怕了。

其實,長髮長髯怪人只是頭髮披散,衣衫破爛,臉蒼白,在此時此地乍遇,任誰也免不了嚇一跳而已,他並不是多可怕,多看幾眼之後,便會發現他像貌清癯,長眉鳳目,是個相當俊逸的人物。

司徒燕嬌靨上掠過一絲訝異神色,道:「你在這兒住著?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

長髮長髯怪人臉上浮現起一絲異樣神色,道:「我是個無家可歸的人,有這麼一個地方住,免得露宿荒郊野外,受那風吹雨打日晒之苦,已經很不錯了!」

司徒燕道:「你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你不也是武林中人么?」

長髮長髯怪人微笑道:「姑娘怎麼知道我是武林中人?」

司徒燕道:「你要不是武林中人,你怎麼會知道『花花公子』司馬玉人?」

長髮長髯怪人咧嘴笑了,微一點頭道:「姑娘是個很聰明的女兒家,不錯,我以前是武林中人,現在不是了。」

司徒燕訝然說道:「你以前曾是武林中人,現在不是了,這話……」長髮長髯怪人道:「武林給了我太多的打擊,太多的痛苦,早在幾年前我就脫離了武林。」

司徒燕道:「武林給了你太多的打擊,太多的痛苦?怎麼會?」

長髮長髯怪人道:「怎麼不會,就拿姑娘的遭遇來說吧,這就是武林中的險惡,要不是我趕巧了救了姑娘,姑娘是不是會落得個抱恨終生,痛苦一輩子?」

司徒燕嬌靨一紅,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都怪我自己涉世未深,見個人就把他當成好人。」

長髮長髯怪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不常在江湖走動么?」

司徒燕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平常很少出門,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我爹娘過於嬌寵,另一方面也因為外頭有仇家,怕我受到傷害。」

長髮長髯怪人道:「我還沒有請教,姑娘……」「不敢當。」司徒燕道:

「我叫司徒燕,是司徒世家的人。」

長髮長髯怪人兩眼微睜,「哦!」的一聲道:「原來是『司徒世家』的司徒姑娘,我失敬了。」

司徒燕道:「好說,你……」

忽的赧然一笑道:「我失禮,我該稱呼您一聲老人家的!」

長髮長髯怪人道:「姑娘不必客氣,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司徒燕道:「那怎麼會,老人家救了我,是我的恩人,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老人家使我覺得樂於親近。」

長髮長髯怪人一陣激動,但他很快的就恢復了平靜,含笑說道:「謝謝姑娘,聽姑娘的口氣,令尊令堂對姑娘似乎十分寵愛。」

司徒燕赧然一笑道:「是的,就是因為兩位老人家太疼愛我了,時時刻刻的照顧我,從小到大手把手的看著我,所以才使得我這麼大了什麼都不懂。」

長髮長髯怪人道:「為人父母者疼愛子女,這也是人之常情,我有個女兒,要是現在還在身邊的話,也跟姑娘一樣大了。」

司徒燕道:「老人家的女兒現在……」

長髮長髯怪人嘆了口氣道:「自小就跟我失散了,現在不知道流落何方!」

司徒燕輕輕的「哦!」了一聲,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長髮長髯怪人淡然一笑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也算不得什麼,只要她現在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司徒燕道:「老人家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她會過得很好的,將來老人家一家也自有團聚的一天的。」

長髮長髯怪人道:「謝謝姑娘,但願真能有這麼一天……」頓了頓道:「姑娘一向既是很少出門,這趟怎麼跑這麼遠,從山東來到了河南?」

司徒燕道:「您是我的恩人,我不瞞您,我這趟是瞞著家裡偷偷跑出來的,我這趟出來是為找個人……」長髮長髯怪人神色一動,兩眼微睜,道:「姑娘是找……」司徒燕嬌靨一紅,微微低下頭去,道:「我的一個朋友!」

長髮長髯怪人臉上泛起一絲失望神色,輕輕「哦!」了一聲道:「原來姑娘這趟出來是找朋友的,只不知道姑娘這位朋友姓什麼,叫什麼?說不定我能幫姑娘個忙!」

司徒燕紅著嬌靨搖頭說道:「謝謝您,我只知道他姓李!」

長髮長髯怪人微微一愕,旋即說道:「我明白了,姑娘認識他,可是跟他並不怎麼熟,是不是?」

司徒燕一顆烏雲螓首垂得更低了,輕輕的點了點,沒說話。

長髮長髯怪人道:「這個姓李的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樣?姑娘告訴我一下,以後我要是碰上『他』,可以知會姑娘一聲,或者乾脆告訴他,姑娘在找他。」

司徒燕道:「謝謝您,他年紀大概只廿剛出頭,個子高高的,人長得很好……」長髮長髯怪人道:「很俊?」

司徒燕嬌靨猛一紅,點了點頭!

長髮長髯怪人道:「他也是武林中人么?」

司徒燕又點了點頭道:「是的,他初入江湖,可是他的一身武功好得不得了,連『幽冥谷』的兩個燈使都不是他的對手!」

長髮長髯怪人「哦!」的一聲道:「那他可算得武林中的年少英傑,後起俊彥了。」

司徒燕道:「不怕您見笑,我認為這八個字還委屈了他。」

長髮長髯怪人只當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並沒有怎麼在意,「哦!」的一聲道:「我怎麼不知道江湖道兒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位年少英傑。」

司徒燕道:「不跟您說了么,他是初入江湖初出道兒的!」

長髮長髯怪人又「哦!」了一聲道:「我怎麼忘了,不管怎麼說,江湖道兒上出了這麼一位年少英傑,應該是江湖之福。」

司徒燕道:「謝謝您!」

長髮長髯怪人看了司徒燕一眼道:「姑娘是怎麼邂逅這位年少英傑的?」

長髮長髯怪人這一問可問對了,古來無論男女,沒有一個不愛談自己結識意中人的經過的。

司徒燕自不例外,她難掩興奮的從大明湖畔說起,一直說到跟李劍凡分手,連一丁點兒都沒有遺漏。

在司徒燕剛開始說到大明湖畔邂逅李劍凡的時候,長髮長髯怪人臉上掠過一絲詫異神色,他口齒啟動,似乎想說話,可是司徒燕的話一句連一句,使他根本沒有機會插嘴,一直等到司徒燕把話說完,他才有了說話的機會:「原來姑娘是這麼認識這位年少英傑的……」司徒燕嬌靨微酡,頭一低道:「我一看見他我就想認識他,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卻又想整整他,我以為他一看見我,一定會情不自禁,然後他就會跟白玉璞一樣的跟在我後頭……」長髮長髯怪人道:「姑娘錯了。」

司徒燕微一點頭道:「我知道我錯了,我想認識他並沒有錯,可是我不該存著整他的心……」長髮長髯怪人道:「這是因為姑娘從小養成了嬌寵、任性,什麼都不在乎的脾氣,總以為不管是誰,都該跟那位白少堡主一樣,處處讓著姑娘,處處遷就姑娘,處處得向姑娘低頭。」

司徒燕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我就是從小養成了這種脾氣,我以為他會跟白玉璞一樣,哪知道他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甚至還把我教訓了一頓……」長髮長髯怪人道:「姑娘起初一定很生氣,甚至心裡會這麼想:「『讓他跪在我面前認錯求饒不可』,那知姑娘不但沒能讓他跪在姑娘面前認錯求饒,姑娘自己反而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是不?」

司徒燕紅著嬌靨點頭說道:「您說的一點都不錯,怪得很,白玉璞那樣對我,我心裡雖然有時候會很得意,可是厭惡的時候居多,他雖然這樣對我,我卻偏偏喜歡他。」

長髮長髯怪人燦然一笑,道;「這也沒什麼,在姑娘這麼一個環境中長大的女兒家,十九如此,這也可以告訴世上每一個鬚眉男兒,一味的忍讓遷就,阿諛奉承,並不定能獲得紅粉女兒的青睞,反而會適得其反招來厭惡,一個鬚眉男兒必須有個性、有骨氣才能獲得紅粉女兒的芳心!」

司徒燕嬌羞欲滴,道:「老人家,您見笑了。」

「不!」長髮長髯怪人正色搖頭,道:「不,我說的是實話,紅粉女兒喜歡的是有個性、有骨氣、昂藏七尺、頂天立的的男子漢,也就是說,男子漢要像一個男子漢,當然我的話並不意味野蠻粗暴,而是指不卑不亢,女兒家多半愛使小性子,不太過的忍讓是應該有的,反過來說,女兒家也要像一個女兒家,女兒家的天性是柔婉,這也是她跟鬚眉男兒不同的地方,以此對意中人,百鍊鋼也能化為繞指柔。」

司徒燕猛抬螓首,嬌嬌靨猶帶著三分嬌羞,一雙美目瞪得大大的道:「老人家這是……謝謝您的明教。」

長髮長髯怪人笑了,道:「姑娘的確是冰雪信聰明,玲瓏剔透,就憑這,不難使那位一身傲骨的年少英傑化為繞指柔,我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司徒燕道:「謝謝您老人家,要是能有這麼一天,我一定會好好謝謝您老人家。」

長髮長髯怪人臉上掠過一絲異樣表情,道:「那倒不必,我跟姑娘一見投緣,不剛告訴姑娘么?我的女兒也跟姑娘一樣大了,姑娘要能覓得如意郎君,有一個美好的歸宿,在我心裡的感受,那跟我的女兒能覓得如意郎君,有一個美好的歸宿沒什麼兩樣,我是再高興,再安慰也沒有了!」

司徒燕美目略動,突然說道:「老人家,我認在您膝下好不好?」

長髮長髯怪人為之一怔,道:「姑娘怎麼說?」

司徒燕道:「我說我想認在您膝下。」

長髮長髯怪人不由一陣激動,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司徒燕道:「您不是說跟我一見投緣么,也許我真跟您有緣,我不告訴過您么?我也覺得您讓我有一種親切感……」長髮長髯怪人道:「姑娘,你的好意很讓我感動,可是姑娘該想想,司徒世家,家大業大,在武林中威名遠震,令尊、令堂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姑娘也是金枝玉葉,要是認在我這個無家可歸,叫花子瘋子般的人膝下,那可會落人笑柄,招令尊、令堂生氣啊!」

司徒燕道:「您老人家怎麼說這話?您是我的恩人,也是司徒世家的恩人,我爹娘感激您都來不及,怎麼會為這生氣?您放心,我爹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至於說旁人,旁人怎麼想,怎麼說我管不了,我自認做的對就行了,什麼叫做花子,什麼叫瘋子?人生在世誰都有個落難的時候,您老人家當初也有個很好的家,身份地位未必就是一個人的品格……」長髮長髯怪人要說話。

司徒燕挪身下了地道:「您不要再說什麼了,除非您嫌我,我這就給您叩頭。」

她可是說叩就叩,說完了話當即一矮嬌軀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長髮長髯怪人沒有攔,甚至沒動沒說話,他受了,也收了這個乾女兒。

他站在那兒獃獃的,兩眼之中閃動著淚光。

司徒燕站了起來,仰起帶笑嬌靨剛要說話,忽然一怔道:「乾爹,您怎麼了?」

長髮長髯怪人倏然定過神來,他笑了,笑得激動,道:「我太高興了,我是太高興了……」他探懷取出一物,那是一塊摺疊得四角方方的羊皮,道:「我身上別無長物,只這麼一樣東西就算是我的見面禮吧。」

他遞了過去。

司徒燕忙稱謝接過,打開一看,不由一怔,道:「乾爹,這是什麼畫兒?」

長髮長髯怪人道:「孩子,這不是畫兒,應該叫圖,這只是半張,另半張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在什麼人手裡?要是找不到另半張,這半張等於是塊廢皮,要是能找著另半張,把兩半張合在一塊兒,就能憑它找到一筆不小的財富暨一冊曠古絕今的武學秘笈,總之一句話,這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要小心收藏,回去之後交給令尊,他知道這是什麼圖。」

司徒燕一聽這話,忙又把那塊羊皮遞了回去,道:「乾爹,我不要了,改天您換個別的給我吧。」

長髮長髯怪人道:「怎麼了?孩子!你害怕……」司徒燕一搖頭道:「我倒不是害怕,這麼貴重的東西,您怎麼給了我?」

長髮長髯怪人笑道:「-孩子,不是貴重的東西我還不給你呢,你想想看,有了好東西不給自己的女兒給誰?」

司徒燕道:「可是我只是您的乾女兒。」

長髮長髯怪人不以為然的道:「乾女兒怎麼了,隔著一層么?」

司徒燕搖頭說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您該把這張圖給我那位姐姐、或者是妹妹。」

長髮長髯怪人臉上掠過一絲異樣表情,道:「在我眼裡,乾女兒跟親生女兒沒什麼不同,說不定你就是我那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呢!」

司徒燕道:「乾爹,您……」

長髮長髯怪人道:「行了,不要再說什麼了,我既然已經拿出了手,還能再收回來?你要再說什麼,乾爹我可就要不高興了。」

司徒燕遲疑了一下道:「既然這樣,燕兒就謝謝您了!」

長髮長髯怪人道:「這才是,趕快收起來吧!孩子,你可千萬記祝這張圖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可千萬要收好,不到回到家裡,絕不要輕易拿出來!」

司徒燕點了點頭道:「您放心,燕兒知道!」

她把那張圈疊好藏進了懷裡。

長髮長髯怪人忽然凝目說道:「孩子,乾爹有句話你可願意聽?」

司徒燕道:「什麼?乾爹!」

長髮長髯怪人道:「乾爹知道你出來幹什麼的,可是你涉世未深,毫無心機,加以現在身上又多了一樣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行走在險惡的江湖上,隨時有發生危險的可能,乾爹很不放心,你能不能聽乾爹的話,就此折回去?」

司徒燕呆了一呆道:「您讓我回家去?」

長髮長髯怪人微一點頭道:「是的,孩子。」

司徙燕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長髮長髯怪人道:「孩子,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這話你應該懂,你是瞞著家裡偷偷跑出來的,你爹娘現在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了,他二位平日那麼疼愛你,你這個做女兒的又怎麼忍心讓他二位焦慮著急?」

這番話聽得司徒燕眼圈兒紅紅的,她螓首微挽,低低說道:「謝謝您的教誨,可是我……」倏然住口不言。

長髮長髯怪人道:「孩子,你的意思乾爹懂,你信得過乾爹么?你要是信得過乾爹,這件事就交由乾爹來辦,你安心回家等好消息去,無論是天涯海角,乾爹一定會為你找到他,行不?」

司徒燕微微點了點頭道:「燕兒聽您的。」

長髮長髯怪人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司徒燕的香肩,這:「這才是乾爹的乖女兒,你爹娘既然對你這麼好,你就應該多盡點心,好好孝順他二位,現在天已經晚了,夜晚趕路更危險,也不急在這一會兒,你就在這兒將就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再走不遲。」

司徒燕忽然抬起了頭,道:「乾爹,您不能跟燕兒做個伴兒么?」

長髮長髯怪人搖頭說道:「孩子,乾爹還有乾爹的事兒,明早你走了之後,乾爹也要離開這兒了,即使乾爹能跟你做伴兒,那也只能保護你路上平安,並不能慰你爹娘的焦慮。再說,天上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乾爹並不一定能保護你平安!」

司徒燕香唇啟動,欲言又止。

長髮長髯怪人柔聲說道:「孩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非孽,愛也不是罪,你喜歡一個人原本不是壞事,可是要是因為喜歡某一個人而給他增添了一身罪過,那就另當別論了。」

司徒燕抬起頭訝然說道:「您這話……」長髮長髯怪人道:「你這趟瞞著家裡偷偷跑出來是為了找他,是不?要是萬一你有點什麼差池,他一定會引以為咎的,是不?這不是等於給他增添了罪過么?」

司徒燕沒說話,又低下頭去,可是當即她一點頭道:「您說的對,我該聽您的。」

長髮長髯怪人目射慈祥神色,拍了拍她道:「那就什麼也別再說了,早點兒歇著吧,明天好起個早,有乾爹在這兒陪著你,你盡可以安心睡一覺。」

司徒燕遲疑著沒動。

長髮長髯怪人倏然一笑道:「乾爹知道,這種地力,這種床……」司徒燕忙搖頭說道:「不是的,乾爹。」

長髮長髯怪人道:「那為什麼還不睡?」

司徒燕囁嚅說道:「我……我不困,不想睡,想跟您多聊聊!」

長髮長髯怪人笑笑說道:「孩子,你的身子不比乾爹,乾爹在江湖上跑慣了,也練出來了,餓兩頓,渴一天或者是煞上個一兩夜,乾爹都挺得篆…」司徒燕道:

「真的,我想跟您多聊聊,再聊一會見我就睡,好不?」

長髮長髯怪人似乎不忍拒絕,微一點頭道;「好吧!乾爹蹩不過你,可是再聊一會見你一定得睡埃」司徒燕一點頭道:「好,一定。」

長髮長髯怪人指了指那張床道:「你床上坐著,乾爹坐地下……」司徒燕忙道:「乾爹……」長髮長髯怪人道:「別多說了,乾爹慣了。」

說著,硬把她推過去坐在了床上,然後自己盤膝往床前地上一坐,含笑說道:

「孩子,咱們爺兒倆聊什麼,說吧!」

看樣子他興緻很高。

司徒燕雖然快二十個大姑娘了,可是在優裕的環境中長大,缺少磨練,欠缺世故,卻也不脫孩子氣,偏著螓首沉吟著道:「嗯,讓我想想……」忽然目光一凝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乾爹您姓什麼,究竟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位呢?」

長髮長髯怪人眉鋒微微飛皺,旋即含笑說道:「你非要問這個不可么?」

司徒燕道:「那當然了,燕兒回去后告訴兩位老人家燕兒拜了個乾爹,兩位老人家要問燕兒乾爹姓什麼,是武林中哪一位?燕兒一樣也說不出來,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長髮長髯怪人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這張小嘴兒會說話……」司徒燕嬌笑道:

「燕兒說的是實情實話,您想是不是?」

長髮長髯怪人微一點頭道:「好吧,乾爹告訴你,乾爹姓魯,叫魯六旬。」

司徒燕輕輕說道:「魯六旬……」

魯六旬道:「沒聽說過,是不?」

司徒燕忸怩不安的笑了笑!道:「燕兒不常在江湖走動……」魯六旬道:

「別這麼會說話了,乾爹在武林中本就默默無聞,除了乾爹自己,誰都不知魯六旬究竟是何許人。」

忽聽得一個帶笑話傳了進來:「那不一定,我就知道幾分。」

魯六旬臉色一變,霍的站起,一個旋身擋在了司徒燕身前,目中冷芒逼視門外喝問道:「什麼人?」

沒聽見答話,漆黑的門外人影一閃轉進一個人來,藉著燈光看,來人是個文士打扮的瘦削老者,五十鄉歲年紀,穿一件青衫,腳下一雙福字履,頭上還戴了一頂方巾,一張老臉上,殘眉、凹目、雞眼、鷹鼻、雙唇奇雹一臉的陰損險詐色,讓人一見就厭惡。

魯六旬脫口說道:「余必訟。」

瘦削老者雙唇略一牽動,算是笑,道:「你老哥好眼力,老朽正是有惡師爺之稱的余必訟,就憑你老哥一照面便能認出老朽的這份眼力,老朽知道那幾分就錯不到那兒去。」

司徒燕從床上躍下,一步跨到魯六旬身側,道:「老人家還認得我么?」

「喲!」余必訟不知道是真現在才看見司徒燕還是怎麼,兩眼一直道:「這不是司徒姑娘么?認得,認得,怎會不認得?去年令尊壽誕。老朽登府致賀見過姑娘,是不?」

眉鋒一皺,接道:「姑娘金枝玉葉,何等嬌貴,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司徒燕道:「我遭惡徒暗算擄來此處,是這位老人家趕走惡徒救了我。」

余必訟「哦!」的一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那就難怪了……」頓了頓道:「但不知是那個不長眼的大膽惡徒,竟敢暗算司徒姑娘。」

司徒燕道:「他從我背後下手,我沒有看見他,我要是看見了他,也就不會遭他暗算了。」

長心眼兒了,「十三邪」都是一丘之貉,余必訟來意難測,還是別明說的好。

「那麼……」余必訟一雙目光落在了魯六旬臉上,道:「那惡徒既是你老哥趕走的,你老哥該看見他了吧?」

魯六旬微一搖頭道:「當時天色已暗,這兒還沒有燈,我現身他就跑了,我也沒看清楚。」

余必訟眉鋒又為之一皺,道:「這就麻煩了,老朽有意為姑娘出出氣,找著那膽大惡徒取了他的性命,卻不料……」司徒燕道:「多謝老人家好意……」余必訟忽然凝目問道:「姑娘被那惡徒擄來此處的時候,可是在昏迷中。」

司徒燕微一點頭道:「是啊!」

余必訟指指魯六旬道:「那麼姑娘又怎麼知道是這位趕走惡徒,救了姑娘?」

司徒燕道:「這個……」

魯六旬介面說道:「是我告訴司徒姑娘的。」

余必訟點了點頭道:「是嘍!我說嘛!要不然司徒姑娘,怎麼會知道是你趕走了惡徒救了她……」臉色忽然一沉,冷笑說道:「怎見得不是暗算人的是你,救人的也是你。」

魯六旬淡然說道:「你誤會了,我既然暗算人,又何必救人?」

余必訟道:「誰知道你是什麼用心。」

司徒燕忙道:「不,老人家,確是這位老人家救了我……」余必訟道:「司徒姑娘,你涉世未深,經驗歷練兩缺,江湖人心險惡,你怎麼能隨便相信他呢?」

司徒燕道:「不,我相信這位老人家……」余必訟道:「姑娘,相信一個人必須基於長久的認識,他要是我知道的那個人,我也會相信他。」

司徒燕微愕說道:「老人家這話什麼意思?」

余必訟一雙陰詐目光從魯六旬臉上掃過,道:「我看他很面善,像我熟知的一個人,他要是那個人的話,我就相信他。」

司徒燕忍不住問道:「老人家說的是誰?」

余必訟目光一凝,望著魯六旬緩緩說道:「一代巨匠,巧手魯班歐陽朋。」

魯六旬淡然說道:「你認錯人了,我姓魯,叫魯六旬。』司徒燕道:「是啊!

老人家認錯人了,這位老人家真姓魯……」余必訟道:「他是這麼告訴姑娘的么?」

司徒燕道:「是啊!怎麼?」

余必訟冷笑一聲道:「他也只能瞞姑娘,卻瞞不了余某人這種老江湖,他犬巧手魯班的魯』字為姓,取歐陽朋的那個『朋』字為名,六旬是兩個月,兩個月合起來不就是個朋字么?」

司徒燕呆了呆,不由的把一雙目光移注在魯六旬臉上。

魯六旬淡然一笑道:「不愧『惡師爺』,的確好心智,居然硬把我的姓名往別處湊,我看你該改行了,擺個測字攤兒定然生意興隆,我要是歐陽朋,何必改名換姓自稱魯六旬?歐陽朋這三個字有什麼不好?」

余必訟冷冷一笑道:「歐陽朋這三個字沒什麼不好,可是武林之中找你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歐陽朋這三個字就勢必得換一換了。」

魯六旬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那句話,你認錯人了,我是魯六旬,不是歐陽朋。」

余必訟冷笑說道:「不管你怎麼說我也是一句話,我是認定了你就是歐陽朋,我不怕你不承認,我自有辦法讓你現出原形。」

他話落人動,閃身欺過來,抖手就是一掌!

司徒燕嬌軀一閃已到魯六旬身前,余必訟硬生生收掌退向後去,道:「司徒姑娘,你怎麼…司徒燕涉世未深,毫無心機,可是她一身所學不弱,也絕不怕事,她高揚雙眉道:「我正要問余老,余老這是什麼意思,即使魯老人家是歐陽朋,歐陽朋又跟你余老有什麼過節?」

余必訟乾咳一聲道:「過節倒是沒什麼過節,只是眼下武林之中,人人都在找他,為的是想要他身上一樣東西,老朽我雖不是有貪心的人,可是老朽如若不要,別人也照樣會要,所以嘛……」司徒燕截口道:「你們要什麼,是不是一張圖?」

魯六旬一驚忙道:「孩子,你……」

余必訟一點頭道:「不錯,看來姑娘也知道歐陽朋身上有半張『菩提圖』了?」

司徒燕道:「知道又怎麼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這位老人家確是『巧手魯班』歐陽大俠,可是他那張圖已經給了我了,我剛剛認在了他老人家膝下,那是他老人家給我的見面禮!」

魯六旬急得跺腳說道:「孩子,你怎麼……」司徒燕眉梢兒一揚道:「乾爹,您老人家別管,是誰就是誰,有什麼好怕的?有燕兒在,燕兒絕不讓任何人碰您一指頭。」

魯六旬焦急的道:「孩子,你不知道……」只聽余必訟道:司徒姑娘,你已經認在了歐陽朋膝下,歐陽朋把那半張『菩提圖』送給你當見面禮了?真的么?」

司徒燕探懷取出了那半張圖,一揚,冷然說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余必訟目光一臀,登時兩眼異-暴閃,哈哈一笑道:「還是姑娘家吃香啊,別人拚命都不一定能搶到手的東西,你只這麼一聲乾爹,他就乖乖的把它送給你了,真是啊!」

他右手突然一指點向司徒燕心窩,左掌同時遞出抓向司徒燕手裡那塊羊皮。

司徒燕冷冷一笑道:「我防著你。」

他側身躲過余必訟那一指,左手一圈向著余必訟那隻左掌拍去。

余必訟兩手同時落空,匆忙之間左手只得變抓為拍,硬跟司徒燕對了一掌。

砰然一聲,余必訟身軀不過幌了一幌,司徒燕卻往後退了兩步。

余必訟哈哈一笑道:「司徒燕,你保不住這張圖的,還是給我吧。」

他閃身欺了過來。

魯六旬帶著一陣風迎了上去,兩條人影交錯,剎那間互換了五六招,忽聽「嘶!」的一聲,兩條人影乍分,魯六旬左脅下衣衫破了一個洞,再差分毫便傷著了左肋。

余必訟一笑道:「歐陽朋,你的手藝傲誇當世,無人能及,這武功么,你還比我差點兒,我先收拾你,再對付司徒燕。」

他閃身便要再撲,司徒燕突然發出一聲清嘯,直上夜空,遙遙傳了出去!

余必訟臉色一變,硬生生收住撲勢道:「司徒姑娘這是幹什麼?」

司徒燕冰冷說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余必訟臉色又是一變,一句話沒再說,轉身撲了出去!

司徒燕笑了:「沒想到我這一著還真有用,老東西,你也知道怕啊!」

魯六旬道:「孩子,你司徒世家的人雖不在附近,別的武林人物可難保不在附近,這兒已經不能再待了,快走吧,乾爹送你一程。」

司徒燕一點頭就要走,忽然她一凝目又道:「乾爹,您老人家真是……」魯六旬微一搖頭,道:「孩子,他弄錯了,乾爹不是歐陽朋。」

司徒燕道:「那您給燕兒的這張圖……」魯六旬道:「圖確是歐陽朋的,但是他臨死之前把這張圖交給了乾爹。」

司徒燕美目一睜,道:「您怎麼說?歐陽朋已經死了?」

「是的。」魯六旬點了點頭道:「他死在一座古廟裡,當時他帶著很重的傷,乾爹從那兒過碰見了他,他失血過多,乾爹救不了他,他臨死之前把這張圖交給乾爹,托乾爹代他贈送有緣!」

司徒燕道:「那您怎麼把它給了我?」

魯六旬道:「他已經是個入土的人了,跟誰有緣?你跟乾爹有緣也就等於是跟他有緣,所以乾爹把這張圖給了你。」

司徒燕道:「您說他帶著很重的傷,可知道是誰殺傷他的?」

魯六旬搖頭說道:「他沒來得及說,乾爹也沒來得及問!」

司徒燕沉默了一下道:「一代巨匠竟就這麼死了,那一身絕藝也失了傳,真可惜啊!」

魯六旬道:「歐陽朋是個絕世奇才,近百年內沒有第二個,往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出他這種人才了,的確是可惜,孩子,別再說什麼了,趕快走吧。」

司徒燕微一點頭,就要走。

魯六旬忽然臉色一變道:「孩子,有人來了,為數還不少,咱們走不掉了。」

揚手一掌劈滅了那盞油燈,一拉司徒燕低低說道:「孩子,跟乾爹來。」

他拉著司徒燕就要往窗口撲。

忽聽外頭傳來一聲低低異嘯。

司徒燕一怔停住,道:「乾爹,是我家的人!」

旋即揚聲叫道:「是齊總管么?」

話聲剛落,勁風疾閃,剎那間屋子裡布滿了幢幢黑影,一條瘦高黑影帶著勁風撲了過來。

司徒燕急忙喝道:「齊總管,住手。」

瘦高黑影硬生生剎住撲勢退了回去。

魯六旬道:「我還是把燈點上吧。」

他探懷取出火摺子打著,又把那盞油燈點著了。

燈亮了,也看得清楚了,滿屋子都是佩劍紅衣人,一個個驃悍之氣逼人,對面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瘦高錦袍漢子,目光銳利,眼神十足,這當兒他帶著眾佩劍紅衣人向著司徒燕恭謹躬下身去,道:「可找著姑娘了,主人跟夫人都急壞了,請姑娘快跟屬下回去吧。」

司徒燕道:「我知道,我這就回去,這位老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義父,快上前見過。」

錦袍漢子深深看了魯六旬一眼,上前一步,躬下身去……魯六旬忙答一禮道:

「不敢當,老朽魯六旬,各位少禮!」

司徒燕道:「乾爹,他是我家的總管,叫齊北辰,這些是我家的一等紅衣劍士。」

魯六旬一抱拳道:「老朽久仰,諸位來得正好,適才有人前來騷擾,此地已不安全,老朽正預備連夜送司徒姑娘回去,現在老朽可以安心把司徒姑娘交給齊總管了。」

齊北辰微一欠身道:「多謝魯老人家,適才我家姑娘說老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不知我家姑娘遇到了什麼兇險,還請老人家明告,以便齊某回去后稟知我家主人。」

司徒燕道:「我告訴你吧。」

她從碰見「花花公子」司馬玉人說起,一直說到剛才「惡師爺」余必訟被她嚇走。

齊北辰聽得兩眼寒芒連閃,道:「司馬玉人跟余必訟的膽子不小,去年主人壽誕,他兩個也在一眾賀客之中,如今他倆竟敢……屬下回去之後一定要稟明主人,向主人討取一方令符,踏遍江湖追殺這兩個該死的東西。」

魯六旬道:「萬惡淫為首,司馬玉人罪無可恕,但那余必訟前來騷擾卻是為了司徒姑娘所說的那張圖。」

齊北辰道:「敢問老人家,那是張什麼圖?竟惹得余必訟覬覦。」

魯六旬道:「那是半張菩提圖。」

齊北辰大吃一驚,叫道:「菩提圖?」

魯六旬微一點頭道:「不錯,菩提圖,齊總管諒必知道此圖的珍貴,余必訟已知司徒姑娘身上有半張菩提圖,雖然他適才被司徒姑娘一語驚走,但他絕不會就此罷手。從這兒到山東地界還有相當遙遠的一段路,還請齊總管加意提防。」

齊北辰定了定神,忙道:「這個齊北辰省得,只是老人家怎麼把這半張『菩提圖』送給了我家姑娘?據江湖傳言,『巧手魯班』歐陽朋手裡有半張『菩提圖』……」魯六旬道:「就是為這,佘必訟適才才錯把老朽當成了歐陽朋,這半張『菩提圖』原來在歐陽朋手中,前些日子歐陽朋帶著重傷倒卧在一座破廟裡,老朽從那兒路過碰見了他,他失血過多,老朽救不了他,他臨死之前把這半張『菩提圖』交給老朽,囑老朽代他轉贈有緣,老朽以為司徒姑娘跟老朽有緣,所以把這半張『菩提圖』送給了她。」

齊北辰道:「原來如此,老人家拯救我家姑娘在前,賜贈「菩提圖」於後,對司徒世家恩厚,齊北辰僅代我家主人謝過。」

話落,他深深一躬身。

魯六旬答了一禮道:「齊總管不要客氣,司徒姑娘在這兒碰見了老朽,總算彼此有緣,要不然我也救不了她,請齊總管護著司徒姑娘趕快走吧,早一刻抵達山東地界就早安全一刻。」

齊北辰欠身忙道:「齊北辰遵命。」

回身一揮手道:「開道。」

一眾佩劍紅衣人立即魚貫走了出去,行動真快。

齊北辰轉向司徒燕一躬身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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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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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巧認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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