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玉金剛
他很快掠入山坳,又發現銀星、遠春倒地不起,笑得更狂:「諒多大本事也逃不出我手掌心,憋了半年。你小子倒是愛出風頭,看我如何殺你們雙鷹盟威風?」
他將面巾摘下,赫然是被禁閉半年,才放出來沒多久的向展天。
他竟然劫了銀星所保的鏢?
原來他並不知銀星此趟所保乃是價值連城的玉金剛,而是在月余前他出關以後,對雙鷹盟已恨之入骨,準備報復,是以親自打探雙鷹盟狀況,竟然發現銀星如此年輕氣盛,毛毛頭也想保鏢?遂決心暗中劫鏢,讓他難堪,也好弄垮雙鷹盟招牌。
好不容易等到銀星保了這趟鏢,恰巧經過霸英堂地盤,又落在邊陲荒地,正是下手好地段,他趕忙調來人手,終於劫了這趟暗鏢。
他縮功細扁眼珠,得意道:「憑你也想跟我斗?只在山頂澗泉撇點藥粉,就足夠讓你睡上一天半夜!」伸手拍拍銀星臉頰,故意要叫醒又裝作無奈模樣。
「我倒想看看你保的是什麼鏢?」
伸手抓向木盒,打開一看,玉金剛已現,向展天不禁嘖嘖稱奇:「果然非凡品,這玩意兒至少價值十萬兩黃金……」他有點愛不釋手撫弄著。
「說也奇怪,那人怎會將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這笨蛋護送?難道有假?」他再仔細瞧視玉金剛,仍覺得它該是真貨。
「不管啦!反正貨是劫了,倒看雙鷹盟如何收拾!」
得意地將玉金剛挾入腋下,準備離去。
此時一名蒙面人走來:「那些人如何處置?」聲音較老,約四旬左右。
向展天瞄向三人,忽而心血來潮:「我看把他們分個下萬八千里,讓三人瞎猜誰劫了貨,保證精彩非常,說不定還狗咬狗呢!」
老者道:「乾脆把兩人殺了以嫁禍。」
向展天伸手阻止:「沒那麼殘忍,何況那兩名無名小卒劫了鏢,也瞞不了那死賊眼的銀河。兩人若失蹤了,更別想嫁禍。就把他們分散吧,然後把現場一切處理乾淨,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老者拱手:「屬下自會處理。」
向展天嗯了一聲,然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老者很快令兩名手下各扛起遠春及來興,山陰山陽奔去,丟到老遠地區。
老者再次巡視,將一切可能留下線索的痕迹處理掉,隨後才帶領幾名手下離去,獨留銀星伏躺該處。
向展天奔離山坳,但覺捧著木盒走在路上未免顯眼,遂將玉金剛取出,用紅綢包妥,塞於腰背,心想待會兒弄件長袍穿上,自能隱去凸處。隨後找了一處隱密山谷,將木盒拋下,這才無後顧之憂地揚長而去。
銀星哪知會栽在向展天手中,看來這筋斗是栽定了。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卻以為仍是同一個早上。
他先發現遠春、來興已不見,正焦急尋找,卻又發現身邊木盒已失,這一驚非同小可,四下找尋仍不可得。
他焦急萬分:「木盒在哪裡?難道真的失了鏢?遠春、來興呢?」
越找越急,他顧不得身份泄露,當場即喊著兩人名字,傳染只是陣陣迴音。
找不到人,他不得不往迴路尋去。一路上仍發現血跡及打鬥痕迹,卻未見絲毫人影,及至九原坪客棧,殘窗破瓦仍在,哪還有半個人影。
銀星問掌柜的有無兩人蹤影,掌柜昨夜早被嚇得兩腿發軟,現在又見煞星臨門,哪敢多說半句,搖搖頭已躲得老遠。
至此銀星方確認自己失了鏢,悲悵過度反而鎮定。
「會是誰劫了鏢?會是來興和遠春?……當時我好像中了迷藥,昏昏沉沉就不醒人事……」
時日匆匆半月已過。
銀星仍未尋得兩人,不過他卻探出遠春行走路線,才想起襄陽之約,即刻趕了過去。
然而他已超過交鏢日期,心頭徒增困厄,卻也無奈。
在多寶灣的銀河卻為近二十日未歸的銀星感到不安。他雖打探過,只知銀星保了趟遠鏢,得月余才能回來,他雖不放心,卻也無處急。
弦月輕掛,清澈透亮,染得天空一片墨青。
三更時分。
見及四道青影掠往雙鷹盟莊院,腳點屋瓦,身輕如燕,快逾追雲,直掠東廂院。
銀海正和美娘聚於涼亭賞月,忽見屋頂出現人影,銀海但覺不妙,喝道:「有刺客!」
來不及回屋取劍,雙掌舞出奔雷掌影,對著來人劈去。
那人不硬接,輕靈閃開,身如彩帶般柔和,旋飛而來,纖指暗點美娘。
美娘一聲悶叫,已然倒地。
銀海更是驚心,轉身想扶人:「美娘你快躲……」話未說完,也中指,倒壓美娘,兩人跌成一堆。
高手過招,豈容他如此分心,難怪只一個照面,即被對方得手。
「帶走!」
一聲嬌喝,兩名女子各攬一人,飛身離去。另兩名女子掠向院,似乎找不到什麼,方自掠身離去。
此時雙鷹盟弟子方趕來,已不見主人,個個焦急萬分。
文叔第一個想到銀河,趕忙奔往多寶樓。
銀河正在多寶樓三樓賞月,說是賞月,看的卻是點點細細如亮麗鑽沙所聚合成的銀河。
他喜歡看銀河的浩瀚無疆。
正看得出神,忽有一道冷風射窗而入。
銀河身不動,右手反手一挾,挾住一片綠葉,反手打出,冷道:「深夜造訪,有何指教!」
來者正是方才劫走銀海、美娘的青衣蒙面女子,兩人立於二樓平台,一人伸手正想接下綠葉。豈知銀河猝然在剎那間暴追而來,竟然快過綠葉,嚇得兩名女子趕忙對掌,掠退。
一名女子冷喝:「站住,要你大哥命,給我乖一點。」
「我大哥?!」銀河驚愕,立時煞住身形,頓落地面。
另一外女子接著道:「在我們手中,要他們命,拿玉金剛來換。」
「什麼玉金剛?」
「去問你侄子!」
「我不懂……」
銀河反應靈敏,心知一定出了問題,倒不如先擒下兩人,也好有個交換條件。話方說一半,人又猝閃撲擊,宛若奔雷炸開,快得讓人避無可避。
兩名女子哪知他身手如此之快,眼一花,人已至。驚叫一聲,雙掌盡吐,但見十指如勾,腥風撲鼻。
銀河驚愕:「索命鬼指?!」話方出口,卻又發現兩女手指甲是黑色,並非紅色,自非索命鬼指,但腥風甚濃,想必含有劇毒,銀河立即改抓為拂,拂去兩人掌指,再一探雙手,左右各一爪,立時扯下兩人面巾。
兩張如花相貌呈現眼前,至多不會超過二十歲。
兩女子驚叫,趕忙雙手掩面,轉身即逃。
銀河掠身再追,卻被狂奔而來的文叔叫住。
「小銀河,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銀河只好住足,讓兩名女子逃之夭夭,他立在當地等著文叔前來。
「大事不好了,你大哥被抓走了……」文叔奔來,上氣接不了下氣地喘著。
銀河安慰道:「文叔有話慢慢說,別嗆著了。」
他雖大略知道事情原委,還是等文叔將事情說一遍。
「方才來了幾名不速客,潛向東廂院,將大當家和美娘抓走……」
他也只能說個大概,甚至連抓人是個女的也沒瞧見。
銀河安慰道:「事已發生,急不得,倒是小星兒最近有沒有消息?」
文叔急道:「他已好久沒回來,恐怕也遭了殃。」
銀河道:「我們先回莊院再說,說不定可以找到頭緒。」
兩人遂返往雙鷹盟奔去。
及至東廂院涼亭,一切如故,看不出打鬥痕迹。
銀河不禁奇了,暗自忖道:「以大哥功力,該不會一招不到即被擒?難道是為了嫂子?」
他也感到奇怪,那人若要扣押人質,大哥一個已夠了,竟然連美娘也抓走,這並非一般人該有的行徑,但想起對方是女人而且又非正主人,可能奉命行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文叔等他查完狀況,才問:「有無線索?大當家是被誰給抓走?」
銀河道:「不瞞文叔,那人是為了可能是佛像的玉金剛,才把大哥抓走,他已要脅我要拿玉金剛去換人。」
文叔不解:「哪來玉金剛?會是你大哥私藏古董?」
銀河道:「大概不是,他說去問小星兒即能明白,想必是小星兒所保的鏢。」
「如此說來,小星兒也可能出了問題……」文叔顯得憂心忡忡。
銀河安慰道:「他們可能暫時沒事,我得先找到小星兒,才能明白事情經過。」
文叔嘆道:「此次離去,小星兒也沒說去哪裡,又該如何尋得?」
銀河道:「總是會有辦法,事不宜遲,我想現在即去尋人。」
文叔也不敢留人,叮嚀銀河要小心應對,兩眼蹙蹩送走銀河,呆立當場,冷風吹來,灰發飄飛,憑添凄涼。
銀河出庄,長嘯一聲,即掠往北方,不久,天空傳出鳥鳴,原是逍遙數月的黑鷹此時又被銀河招回。銀河交代尋人,任務加身,它顯得興奮,啾叫兩聲,旋飛空中,一路飛向北方,以它特有靈異,追尋獵物。
銀星早已尋至襄陽城,他並不敢招搖過市地尋人,只能明查暗訪。而遠春和來興兩人深怕行跡敗露,走得並不快,是以比銀星晚來。兩人本是分散,卻在城門不期而遇,說起已往,方知被人擺了道,也不知銀星現況如何,只好進城等待再說。
進了城,兩人花些碎銀買件布衣,將染血衣衫換下,裝成老百姓,然後找家小鋪,叫些東西果腹,兩人許久已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此時吃的特別有味道。
兩人靠窗,斜對街道,過往行人不少,兩人並不在意。直到飯菜將盡,遠春但覺窗口似站個人,擋去不少光線,猛抬頭一看,竟會是銀星。
「少盟主?!」
他驚喜急叫,碗筷放下,立即起身。來興也見著人了,同聲叫出,立身而起。
銀星冷目瞄向兩人:「西城外見。」說完轉頭即走。
兩人但覺他變得冷漠,卻想不出哪裡不對勁。當下也不敢耽擱,丟下碎銀,匆匆離去。
出了西城,筆直官道人馬穿俊不絕,兩旁楊柳碧青,隨風招拂,逍遙自在,左邊一片花圃,紅白相間。
銀星立在花圃田埂上,見著兩人徑自往幾裡外小山坡行去,遠春、來興急忙跟上。
山坡前流水蜿蜒,稀疏榆卡對三五點綴地面,其中一株靠水邊,約有兩人合抱粗,枝葉茂密,擺了幾顆石頭,正好可作休憩處所。
此處本是有人休息,見著銀星面帶煞氣,皆紛紛走避。
來興、遠春趕來,老遠已拱手為禮:「少盟主你終於來了……」
銀星截口道:「你們可知鏢貨失了?」
一聲冷漠將兩人熱情澆熄。
來興、遠春感到難過,遠春急道:「是誰劫走的?……」
銀星冷道:「我正想問你們。」
來興道:「我們也不知……當時迷迷糊糊的……一醒來已在荒郊野外……」
銀星道:「既然昏迷,怎會走失?」
來興、遠春嘴角抽了抽,遠春道:「少盟主你是懷疑我們……」
「我可沒說,只是當時你們怎會不在我身旁?去了那裡?」銀星口中雖沒辭,但態度已露得明明白白。
來興甚為焦急:「少盟主誤會了,我們既然死命保鏢,豈會劫鏢?」
「可是當時只有你們兩人,否則誰會下迷藥,把我給迷倒?」
來興道:「可能有人躲在暗處……」
「既然躲在暗處,乾脆把我們殺了不就更省事?」
來興、遠春無言以對,銀星說的沒錯,他倆這下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遠春憐聲道:「少盟主,我們要是劫了鏢就不會趕來襄剛跟你會合了。」
銀星冷道:「你們最好找些更好的理由。」
來興、遠春平常書讀的不多,只知道忠心耿耿,如今被主人疑心,硬是找不出理由解釋。兩人受盡委曲卻無處發泄,一時逼急,眼淚都快落下來。
幸好此時天空傳來鷹嗚聲,暫將三人情緒引開。
銀星仰望天空,訝異道:「會是小鷹?!」
話聲未落,小鷹盤飛天空,撲掠榆樹,朝著銀星猛叫不停。
銀星自認得它,欣喜道:「是你?二叔也來了?」
想及銀河,他趕忙往四處瞧去。似乎有了銀河即能找到救星。
果然左側山坡掠來銀河高挑身軀,兩個起落已停在三人中間。
銀河氣定神閑道:「小星兒出事了?」
方才堅強冷漠的銀星,此時也像受委曲的小孩,默然點頭「嗯」了一聲,眼眶禁不了已含淚,但覺失態,硬是忍了下來。
銀河安慰道:「辦事情,多多少少總會出事,這並不太嚴重,重要的是如何應對出事的方法。」
銀星點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銀河道:「你先冷靜,然後將事情經過說一遍,讓二叔替你出點主意。」
銀星深深吸口氣,平息一番情緒,方自將那青衣蒙面女子深夜求鏢,以及如何出鏢及遇劫之事仔細說了一遍。
銀河說道:「那女子深夜求鏢,又付如此高酬勞,這在行話即為『險鏢』。任何人遇到險鏢都會很慎重,甚至寧可不接,你怎會不找你爹或二叔商量?」
銀星道:「她交代不能讓第三者知道。」
銀河道:「那是對她而言,那些人怕失鏢,通常都會如此交代。但對鏢局而言,只有一個目的——把鏢貨安全送往目的地交貨。這也是她們所想得到的,所以任何能幫助鏢貨安全的策略都可用。你是被她的話限制住了。」
銀星忽而覺得自己做事太生嫩了,不知變通,因而吃了苦頭。
他道:「可惜時間已過,不知她們將如何對付我……」
銀河道:「她們已找來了,還抓走你爹和美娘,說是要用玉金剛換人。」
銀星怒道:「她們竟然如此卑鄙?」
銀河道:「江湖規矩,恩怨相報。她們只想找回失鏢,你不也拿性命去賭?」
「她們大可來找我!」
「可惜你的命對她們來說不上比玉金剛重要。她們仍會來找你,卻更須要得到玉金剛。」
銀星泄氣道:「二叔你看能把東西找回來嗎?」
銀河道:「只要東西仍在,即有可能找回,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銀星不禁瞄向來興和遠春,繼續方才的懷疑。來興、遠春已低下頭。
銀河道:「小星兒你誤會他們了,東西不可能在他們手中。」
銀星納悶二叔以何為判斷?竟一口肯定兩人未偷東西?
銀河道:「理由很簡單。你們不是在九原坪客棧殺了幾名劫鏢者?可見他們勢在必得,後來你們全昏迷而後失鏢,很可能鏢貨已到達他們手中,否則以他們寧願付出性命來搶奪的行徑,不得手是不會罷休,又豈能讓你們安穩地走回襄陽城?」
銀星頓覺有理:「可是他們為何要扛走來興和遠春?」
銀河道:「就是希望嫁禍兩人,你不也如此認為?」
銀星恍然,自己實在太嫩了,連這個道理也想不通。
銀河道:「如果來興、遠春是半路出家,進入雙鷹盟,可能另有黨羽,有了退路,還可能臨時起意,但他倆都是從小到大跟在你爹身邊,早把雙鷹盟當自己的家來看,又怎會臨時起意?而且遠春又有傷在身。若奪了玉金剛,保證走不了十里,必定被那群蒙面人給撂倒了。」
銀星歉意滿心,拱手道歉:「冤枉你們兩人,實是抱歉。」
冤情已雪,來興、遠春喜極而流淚,趕忙回禮:「只要少盟主了解,我們就心滿意足了。」隨後又向銀河施禮,感激他洗涮冤情。
銀河安慰地笑了笑,隨後道:「你們有傷在身,不宜再遠行,就取道回多寶灣,追查鏢貨就由我和小星兒來辦吧。」
兩人唯唯應諾,銀河要他倆先行回去,然後轉向銀星:「咱們調頭返往九原坪吧,那裡或許有線索。」
銀星點頭,遂領路先奔,銀河緊跟其後。
飛奔十里,忽而傳來一聲馬嘶,一匹黑馬快捷奔向銀河。
銀河這才想起當時從塞外趕回,坐的正是這匹黑驃馬,見及它來,欣喜道:「你還在此?我以為你早回大草原去了呢!真是抱歉。」
黑驃馬親昵廝磨銀河,以慰想思之情。
銀河笑道:「走吧,有事在身,咱邊走邊邊聊!」
立即和銀星跨上馬背,馬兒長嘶,飛快賓士,那正是它對主人最佳親呢方式,人馬飛奔天地間,何其快慰和豪氣?
雖然多載了銀星一人,它卻一點也不累,賓士更是快速,坐得銀星大呼過癮,暫時忘了煩惱事。
不到一天,兩人已抵九原坪。
銀河驅馬十附近吃革,和銀星已趕往小鎮。
經過二十餘日,那客棧破落之處已修好。
銀星引導銀河探查,未說及打鬥情況。
銀河仔細瞧看,再揣測打鬥狀況。
銀星說道:「那些灰衣蒙面人武功甚高,有點像向展天的手下。但又不大一樣,因為他們會痛,也會叫。」
銀河頻頻點頭:「可是有一個人沒叫。」
銀星疑惑:「誰?」他想不出來。
銀河:「就是吹迷煙那人。」
銀星恍然:「可是他仍被我一劍刺嘴穿腦而出,自己叫不出聲音。」
銀河點頭:「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可以肯定,對方必定怕我們認出身份,所以事後又回來清理屍體。」
銀星道:「可是我們又認得是誰?他們又蒙了臉。」
銀河不停揣測,心中有所推測,卻未說出,隨後道:「你確定那人聲音經過偽裝?」
「嗯,他壓得甚低。」
「壓得低,自是高聲調,該是年輕人。」
銀星道:「後來他們返追回來,聲音即年輕多了。」
銀河有了盤算:「咱們到山中瞧瞧。」
兩人遂往山林掠去。
不到盞茶功夫,銀星已尋得躲身的小山坳。沿途銀河也瞧及被劫的鏢車,只是未發現線索。
到達山坳,銀星說道:「就在此,我們躲了一夜,然後只喝了山澗涼水就不醒人事了。」
銀河立即往水源探去,但覺清涼晶瑩,看不出一絲異狀,隨後又舀少許嘗嘗,味美清甜,也未見得異樣。沉思良久,他突然發現什麼,伸手往水中撈去,又翻動石塊。
「水中沒魚?!」
銀星聞言,感到好奇,也伸手撥石尋魚,果真一條魚也沒有。
「難道他們在水中下毒?」
銀河道:「不是毒,是迷藥。如果是毒藥,魚兒會死掉,翻起白肚,你們很容易發現。要是迷藥,魚兒只是昏昏沉沉,順著山澗往下沖,若不小心是很難發現異狀,何況高山小澗,魚兒並不會太大。」
銀星恍然:「原來如此,難怪我們喝了澗水,會昏迷不醒人事!」
除了這些線索,再無其他蛛絲馬跡可尋。
銀河很快做了決定。「看來那人是個用毒高手,十分不易對付。小星兒你就趕回多寶灣,那保鏢之人該會再來,你則叫她多等些時日,說是玉金剛必能尋得。」
銀星道:「二叔呢?你已有了線索?」
銀河搖頭:「還沒有,不過該碰碰運氣,找幾個用毒行家,說不定會有結果。」
銀星想跟去,又不便開口。
銀河道:「失了鏢,自該給人一個交代,若辦完此事,你再出來探查也無妨。二叔只是先去探路。」
銀星無奈,只好點頭,準備回家把此事了結。
銀河想著什麼,問道:「那玉金剛刻得何模樣?免得找錯了。」
銀星道:「半隻手臂大小,全身碧玉,閃閃生光,是立姿的降龍金剛。」
銀河點頭,以示明了,隨後陪同銀星走出山區,銀星方告別離去,銀河則邊走邊揣測。
「照此跡像看來,能用此毒的人並不多……除了擄走大哥那些女子有此高超毒技外,恐怕只有向展天了,他練了索命鬼指,對毒必有研究,還有焦三絕,他也不負……」
「他們為何要劫鏢呢?玉金剛又有什麼秘密?奇怪的是,那人劫鏢並不想殺人滅口。那是為了什麼?表現自己了得?還是故意捉弄?要讓那些女子對付我們?」
他覺得跟那女子毫不相干,自無恩怨可言。若有恩怨,她豈會前來保鏢?自是那劫鏢之人跟雙鷹盟過不去。
「會不會是向展天?半年面壁已過,他該出關,而且他又善於用毒……何況還有那些蒙面人……如果是他,他自該隱藏自己身份,免得他爹知曉,然後再擺雙鷹盟道兒……」
愈想愈有可能,銀河已大膽假設,不管如何也得找向展天探個清楚,何況此地又是北六省範圍,不先找他找誰?
有了決定,他立即招來黑驃馬,一路往霸英堂總堂奔去。
任由向展天如何計算,卻仍留下線索,真可謂——沒有線索亦是線索。
霸英堂位於井天山,洛陽東南六十里處。
此山形貌特異,環面高峰,居中卻是湖泊,有若天井,只是缺了口,可供湘水往外流,山勢亦成圓形。
湖面佔地百頃,寬廣如海,湖呈圓形,霸英堂順著山勢築於峰頂,從湖面缺口,左右各築兩門臣龍牌樓,然後築起石階,直往山峰延仲,有若萬里長城,圍著湖邊高山住里築去,漸築漸高,除了石階,沿路多少點綴樓閣,紅牆綠瓦,古意盎然,及至最深交匯處,則是數層寶塔般高樓,樓底一道玉白石階直通湖面,十分壯觀。
銀河趕來此地,十里開外已瞧及霸英堂氣勢不凡,果真有領袖北六省之威。
此次是暗訪,他遂放走黑驃馬,暗中潛過去,及近半里遠近,才看清霸英堂全貌。依山而築,圍著湖泊,有若巨人撫抱池盆,從低而高,越高越宏偉,該是易守難攻之勢。
他不走兩邊蟠龍巨門,改從湖面缺口泅水潛入,湖面寬廣,種植不少蓮花,正盛開,朵朵紅粲,美麗非常,及近里端,築有水榭連接曲橋於地面。
銀河暗中窺視,發現白紗掩窗,裡頭無人,放置不少樂器,並傳來陣陣香風,想必是女孩人家居住。
見不著人,只好再往裡潛去,將抵達白石階,發現站有兩名守衛,他並不硬闖,馬上潛往左側松林,直掠第一高峰樓閣。
此峰遠看雖陡,近行卻不甚難,和懸崖峭壁仍有一段差距,以他身手自能很快攀上樓閣。
原來左右延伸上來的階梯並非連著樓閣,只到達樓閣前端,要進去還得經過一數丈高牌坊,此坊上有霸英堂桌大紅底金字,兩邊四名守衛來回巡視。
銀河往裡瞧去,偌大廣場凈白無塵,居中置有一蟠龍金鼎。大如圓桌,白煙裊裊。
他想這是前廳,人該住在後院,遂又潛往後院。原來此峰原是連著另一山巒,佔地甚廣。只見得紅亭白瓦雕樓座落於花海碧樹問,各自獨立不相連,可謂人間世外桃源。
瞧了許久,只偶爾見及幾名巡邏者來往穿梭其中。
銀河心想樓閣不少,一一找尋自是不易,遂決定找人探問。當下立即潛向左側一棟兩層樓閣,見著一名守衛,相准撲了過去。
守衛哪是銀河對手?眼睛一花已落入銀河手中。
他趕忙將此人挾入桂花叢中,拍醒守衛,冷道:「照實回答,免得遭殃。」
守衛心神甫定,又覺被挾持,驚慌想喊叫。
銀河探出短刀直拍那人嘴巴,淡笑:「這對你沒有好處,我只是問問路,不干你的事。」
守衛終於點頭,小命還是重要。
銀河這才收起短刀,問道:「向展天住在何處?」
「你是說少堂主?……他還在後山受戒。」
「還在受戒?」銀河感到奇怪,不是半年期限已至,他怎會不出關口?
守衛道:「去年秋天他被送入困龍池以後,再也沒見著他,想必仍在那裡。」
銀河心想他也未必知道多少,又問:「困龍池在何處?如何走?」
「在後山,過了庭院,有條小徑,直走就可抵達。」
「他平常又住在何處?」
「右邊第三棟紅白相間的樓閣。」
銀河順眼瞧去,果然瞧見那樓閣立在池旁,別具風格,當下決定先探探看。
「沒你的事,最好別多嘴。」
銀河點了他昏穴,隨後脫下他衣服,將濕衣換下,穿上守衛衣衫,雖嫌窄,卻也湊合。
四下瞧眼,但覺無人,這才抓起長劍大搖大擺走向那閣。
行過其它軒閣,雖有守衛碰面,他也打個招呼混了過去。
及至池旁,才瞧及這紅瓦白軒樓閣題名為「撼天樓」,口氣不小,此樓本是優雅,他卻擺了不少長刀重槍。門口地面鋪了獠牙虎皮,似是增威風,卻顯得俗氣。
銀河探望一樓,似乎無人,大膽啟門進入,除了兵刃外,還發現不少武功圖畫、題字,皆是君臨天下之勢。
及上二樓,除了卧房,還有練功房,堆了不少典籍,有新有舊,有紙有皮,銀河赫然發現自己上次念給他的蟠龍一氣口訣也在此,搖頭輕嘆,向展天當真為習武,不擇手段。隨後又翻及類似索命鬼指手抄書,書名卸被劃去。他好奇看了一下,發現除了毒功之外,招式漏洞不少,沒什麼參考價值,倒是有一本專攻毒物的秘本甚有參考價值,遂把其中幾張撕了下來,揣入懷中,隨後將東西歸位。
他想向展天不在此,那該是在困龍池,自該潛去瞧瞧,遂又偷偷潛出,正想大大方方走向後山。
忽有女子輕喝聲傳來:「站住!」
銀河立時頓足,暗道要糟,準備轉身若有不對勁,馬上突襲。這一轉身,眼前美女一現,竟然是小別數月的向音茹。
他急忙拱手:「屬下參見小姐。」
向音茹身穿淡白絲綢裙衫,腰系相思紅帶,秀髮斜肩,簪上一朵含露黃玫瑰,更形美絕。此時斂著笑面,更有一股英氣逼人。
美目乍瞧銀河,也是一驚,似乎似曾相識那靈氣不俗的眼神,卻又對他長相模糊,原是銀河早已刮掉鬍子使她一時無法辨認。
銀河暗呼好險,頭壓得更低,免得被識穿。
向音茹從稍驚中恢復鎮定,冷道:「你進去裡邊做什麼?」顯然她是瞧見銀河從裡邊出來。
銀河急忙道:「小的……是進去替少堂主打掃房間。」
「以前不是早晨打掃嗎?現在怎麼變了?」
銀河吶吶道:「屬下剛調來這裡,並不熟悉,以為一有空就可打掃……」
向音菇稍點頭:「難怪我沒看過你,去吧!以後問清楚時間再來。」
「多謝小姐。」
銀河拱手轉身,本想離開,此時卻發現方才自己走的方向是後山,若再調頭,未免引她生疑,可是若不調頭,走返原路,她自也會起疑,為何方才往後山,現在要往回走?
雖只一剎那猶豫,向音茹已說道:「怎麼還不走?」
銀河趕忙說道:「屬下本是想再去打掃另一間……可是時間不對……」
「那你就走回去啊!真是!」
向音茹淺顰一笑,也覺得這傢伙好玩,瞄了他一眼,已繞著池邊走向另一頭那座和湖泊相差無幾的水榭。
銀河偷偷瞄向水榭,見著那門端題有「輕煙水榭」四字,她的人就如輕煙般飄入水榭里。
銀河不禁有股朦朧之美湧上心頭。
他不敢沉醉,立即往回走了數步,閃過向音茹可能瞧及視線,改道潛往後山。
走出庭園,迎面是座高聳峭壁,小徑即順著壁面蜿蜒延伸,有四名衛兵把守。銀河瞧瞧地形,以輕功掠向山壁頂頭,抄捷徑尋往困龍池。
抄過山徑,此處深幽多了,罩著淡霧,千年古松盤岩而立,宛似人間仙境。銀河找尋一陣,終於在懸壁一端發現石洞,洞外兩棵古松蟠錯一堆,約兩人合抱粗,其旁置有古石,可坐可躺,宛若盆景。
洞頂上方石面被削平,刻有「困龍池」三字。蒼勁有力,顯出雕刻之人功力不俗。
銀河心知地頭已到,遂小心翼翼潛向山洞,經過六七丈深,裡邊另有洞天。
原來此洞只是半邊洞,另一邊卻是臨崖的空地,在半邊洞中有一水池,大小約三個桌面大,緊臨岩壁,水源即為岩壁滲出之泉水。時日已久,長了不少苔類和幾株蘭花,花正開著,香氣迎人。
向展天正光著上身浸於池水中,看他打坐摸樣,該是在練功。
水池另一頭則已變得卧房化,置有軟裘、絲被,甚至還有水果,哪像面壁受困之人?
銀河見狀,暗自好笑:「看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向掌門要兒子受戒,他卻在此享受,實是不簡單。」
他本想直截了當逼問向展天,但想及他狡猾非常,若無證據,必不能使他就範,只好暗中觀察,以期能逮到機會,是以找好暗處,耐心等待。
不久向展天從池中站起,喝喝幾聲,身軀本是冒白煙,此時卻轉為淡綠,他手指開始變青,漸漸傳往手臂,肩頭、指甲也變成紅色,顯然在練索命鬼指。
耍了幾招,他滿意笑道:「這幾個月也沒白費,沒想到困龍池的冷水對這武功竟有幫助,真是因禍得福。」
再喝一聲,一掌凌空打向石壁,可看出淡淡綠氣撞出,石壁已陷入寸余,他才哈哈大笑走出池水,盡興舞動身手。
銀河這才發現石壁深深淺淺有七八個掌印,想必是他試功力所擊。照此看來,他也該有七分火候,若能凝氣成掌,則大功告成,可傷人於十丈之內,恐怕那時向展天又是另一位索命紅娘了。
向展天練完武功,從線裘後方拿出一大瓶東西,咕嚕咕嚕喝著,直到最後喝完時,他張嘴打哈。
銀河才發現他滿嘴鮮血,甚是猙獰可怖,不禁也想作嘔。
喝完鮮血,他把瓶子丟入深崖中,似又想到什麼,往懸崖行去,又覺得不妥,方折回穿衣,不停奸笑:「不知那小子現在如何了?想必是急瘋了吧?」越說越得意,已哈哈大笑。
銀河聞言暗自猜想:他說的「小子」指的該是銀星吧?否則還有何事能讓他如此得意?
來不及多想,向展天已穿好灰服,黠笑不已:「我得去探探消息,看看有何新發展?」
說完已往洞口行來,銀河馬上閃身出洞,躲在暗處,待向展天走過之後才又走出來。
「他會去哪裡探消息?」
銀河心想跟他去,或能探到某種消息,但方才他往崖邊走去的姿態,分明是有所找尋的樣子。
「或許那裡有他的秘密……」
他想向展天走得並不快,先叫小鷹跟上他,自己也好暗自探索一番。
暗號輕傳,黑鷹已飛停他手中。
銀河笑道:「小毛蛋看你的啦,跟著那白衫小眼珠的人,等有了著落再告訴我,快去。」
鷹兒喜叫兩聲表示沒問題,立即展翅飛去。
銀河這才放心掠入山洞,尋向崖邊,往下瞧去,霧氣層層,深不見底。他盤算一下,已輕飄崖面,左手以吸字訣攀附稍凸的岩石,右手不停四處輕敲。輕風徐來,他身軀也隨風飄蕩,宛似懸空蜘蛛,展露一手精純輕身術。
他不停往下敲,動作十分怪異,不知怎麼,那黑鷹竟然飛回來,對著他啾啾叫。
原來鷹兒飛在空中,又在懸崖對面方向監視向展天,而它的角度正好也能瞧及銀河,看他舉止怪異,一時好奇也就飛過來湊湊熱鬧。
銀河瞄他一眼,叫道:「找門路,你行嗎?」
顯然鷹兒是在笑他動作如山猴,它當然也不認輸,飛身離去,復又往回撞來,鷹眼犀利早看出關鍵,相准銀河左下角一塊巴掌大凸岩撞去。
叭地一聲,岩面立即有了變化,凸岩陷入,連帶也裂開三尺長縫隙,離崖面正好兩個人身高。
銀河見狀立即閃向縫隙,含笑說聲「謝啦」。
黑鷹卻撞得頭昏眼花,打陀螺地往下掉了十餘丈才再飛起起來,直叫著不該逞能。
銀河卻安慰它撞得有代價,不過也別忘了跟蹤獵物。黑鷹這才不甘心地飛去,銀河這才安心地進入縫隙中。
他發現這洞穴才挖沒多久,想必是向展天被囚於此才動工修築的。
洞穴十餘丈深,丈余寬,壁上各有油燈,光線不足,銀河將油燈點亮。發現左右仍有秘室,推開左門,裡邊堆置一些草木之類東西,濃濃藥味撲鼻,想必全是藥草,閃身入內翻動,花了不少時間覺得沒啥可尋,復往右邊秘室探去,裡邊卻是一間間掛了鐵柵的囚室,約有七八間,都是空無一人。
瞧不出所以然來,遂再往內道行去。
地面雖平坦,卻也有些許凹凸之差。他未經心走著,及至盡頭,活門擋前,他伸手慢慢推開,發現裡邊堆了不少珍奇異寶,心中暗自高興,想是摸對門了。
他正推門想跨步進入,轟然一響地動山搖,頂端竟然落下千斤巨石。
他暗呼不妙,趕忙倒掠而退。豈知又是轟響,手臂粗柵門直落而下,封去退路。
銀河暗自叫苦,竟然中了對方機關,這下子可有的瞧了。
那聲轟隆巨響,雖震驚了霸英堂上下,然而他們卻不知有此秘道,還以為是天雷亂劈,聽過即算了,並不在意。然而聽在數里開外的向展天,他心中可明白得很,暗道不妙,趕忙又折回頭。
他折返,天空黑鷹更是驚慌,箭也似地往回飛。它飛行如梭,快逾流光,又是直線,眨眼已飛回懸崖,發現崖壁已關,連撞幾次也不能開,焦急的它趕忙飛向霸英堂後庭院,見著水榭即撞入。
方才銀河撞見向音茹,它可也認得清清楚楚,情急之下,它只好前來求救。
破窗而入,向音茹正在撫琴訴相思,但聞破窗聲,驚急叫出「誰?」正想出手防禦,鷹兒已飛向她眼前啾啾急叫。
向音茹認得此鷹,不就是銀河身邊的小寵物?她又驚又喜:「小鷹兒是你嘛?銀大哥呢?」
想伸手撫攬,鷹兒卻閃開,叫得更急。
向音茹也被它叫得緊張,急道:「銀大哥出事了?」
鷹兒立即點頭,馬上穿窗而出。
向音茹臉色發青,來不及換下羅裙,抓起短劍掠窗追出,哪顧得驚動四處,直追後山。
她急得想哭:「銀大哥怎會來此?來了怎不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沒人回答她,她只好拚命追向鷹兒。
她是驚動不少人,然而霸英堂並非烏合之眾,一群人雖武器在手,卻不明狀況,尤其又是後山,沒命令,誰也不敢動,只好圍在小徑兩旁,等候行事。
向音茹奔向困龍池,鷹兒急撞崖壁。她先是不解,到處找尋,切聲道:「銀大哥在那裡?」
鷹兒叫得更厲害,撞得更猛。
向音茹這才注意,急道:「銀大哥在下面?」
鷹兒點頭。
向音茹馬上翻身下崖,以劍刺岩,穩住身軀,復見鷹兒猛撞凸岩,自己也舉掌運足真力打去。砰然一響,那石塊終於陷下,石縫也現了出來。
向音茹趕忙閃身入內,急切叫道:「銀大哥你在那裡?」
話未喊完,見著鐵柵後邊盤坐一人,正是方才所見守衛,怔愕道:「怎會是你?」
銀河苦笑:「向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向音茹兩眼睜得圓大:「你當真是銀大哥?」
銀河點頭:「只是鬍子剃了。」
向音茹再瞧個清,那濃眉、那靈眼、那聳鼻、那淡漠又親切的聲音,不是銀河是誰?激動得已落下淚來:「銀大哥真的是你……」
銀河見她流淚,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好小鷹兒又再催急,想必又有人來了。
向音茹這才想到銀河仍在險境,喜極轉為焦急:「怎麼辦?這機關我開不了。」
拿著短劍猛砍粗鐵,火花四濺,粗鐵絲毫無損。
「怎麼辦?」向音茹急瘋了心:「大哥就是走邪路,會把你給害了……」
小鷹兒叫得更急。
銀河輕嘆,遂道:「向姑娘請把劍借我一用可好。」
向音茹砍得沒辦法,又不明銀河用意,不過仍將劍拋了過去,切聲道:「這劍砍不了這粗鐵的……」
「讓我試試。」
銀河始終盤坐地面,接了短劍,立即雙手握置於胸,劍尖對準正面一根鐵柱,閉目運氣,只見得他頭頂冒出淡青霞氣,隨後轉為青藍透明水晶般,愈冒愈盛,愈冒愈強。
向音茹似已感到它在漸漸擴張,卻又被緊緊壓抑,發出淡淡嗡嗡之聲,讓人血氣奔騰。
那青藍霞氣愈升愈多,愈逼愈密,幾乎裹掉全身,銀灑雙手也在抖。
聲音愈響愈大,愈尖愈銳,像顆炸彈想崩炸,像把利劍想劈天裂地。
就在咻聲最極處,銀河暴然撲起,暴射粗鐵,那霞氣竟然脫身而出,順著利劍化成藍光,果真劈天裂地,劍斬向粗鐵。
鏘然龍吟,震得向音茹雙耳生疼,趕忙掩手。
而那藍光連帶利劍竟然把臂粗堅鐵給砍成兩截,斷口處,平滑非常。
向音茹看得發獃,銀河竟然以凡兵利器,削鐵如泥?
她豈懂得銀河這招「馭氣成形」得花多少功夫才能練得。
他已破穿粗鐵,人也掠了出來,想必真力用去太多,臉色轉為蒼白。
向音茹見狀急道:「銀大哥你要緊么?……」想去扶他。
銀河淡笑:「沒關係,有人來了,我們快走。」
向音茹也聽見腳步聲,當下急道:「跟我來!」
領著銀河一前一後,倒掠崖頂,正奔出困龍池通道不及十丈。
向展天已迎面趕來,見著妹妹從裡頭奔出,亦感不解。
向音茹暗道一聲糟了,情急生智,急忙指向左側,急道:「刺客逃向那邊,快追!」
半遮向銀河,兩人趕忙奔掠左側。
向展天一時也未瞧清銀河臉孔,銀河又剃了鬍子,更非他印象中的銀河,而且又穿了守衛服裝,他自是不易察覺。他雖想進去瞧瞧狀況,但後邊追來不少人,那秘室可是他私自挖鑿,豈能任意泄露?當機立斷立即追往向音茹,也好逮著來人。
他這麼一帶,後邊追來的全往左側追去,形成一串人潮,煞是熱鬧。
向音茹奔在前頭,發現銀河臉色更蒼白,焦急道:「你受得了么?」
銀河勉強點頭,向音茹卻不忍:「你先倒下,等他們過去再說。」
銀河只好面地撲下,向音茹則裝作氣喘如牛,還將羅裙劃破,好似已無力追擊。
向展天趕來,急問:「人呢?」
向音茹指往前面高峰:「往那邊……」后氣不繼,咳出聲音。
向展天不疑有詐,立即掠追而去,隨後又一大堆人趕了過去。
向音茹這才挾起銀河,躲躲藏藏掠回庭園水榭,將他藏入自己閨房之中,總算也該噓口大氣。
過沒多久,追兵陸續回來,當然是找不到敵蹤了。
隨後向展天也返回,他很快找到妹妹住處,外頭即叫道:「小妹開門。」
向音菇心驚肉跳,不知哥哥怎會找上自己,強自鎮定,掀開窗帘,說道:「我累了,你別來煩我。」
向展天狡黠一笑:「你是不是說謊?」
「你才說謊!」
「否則我怎會追不到人?」
向音茹冷笑:「憑你也想追上人?再練十年吧!」
向展天目露邪光:「你為何這麼早回來?」
「追不到,不回來,能去哪裡?」
「不有那名受傷守衛,他怎麼不見了?」
向音茹心頭如小鹿亂撞,冷斥道:「你不會去問總管,問我有何用?」
「他一直在你身邊……」
向音茹怒道:「你再亂說,我向爹說去,也不想想你挖了秘室幹些什麼事?」
向展天急道:「你千萬不能跟爹說,我自會將它毀去!」
他再也不敢不信確有刺客其人,不敢再停留,趕忙又奔回後山困龍池。
向音茹這才噓口氣,不覺中額頭已香汗珠結,挽袖擦去,快步走回閨房。
那閨房淡藍柔紗四面掛,地面輕柔羊毛毯,床鋪也罩上淡藍絲綢,觸手溫馨,床頭擺了一盞相思燈,甚是高雅,三面窗前擺著蘭花盆,高下相間,不密不疏,甚為搭景,蘭蕊黯吐,滿室生香,銀河終於知道向音茹身上獨特香味是如何來的。
他不敢坐於床頭,只好站立著,不知怎麼,他此時臉龐反而變紅,進入女孩閨房,他可是第一遭。
向音茹掩門進來,先是未想及此,見著銀河局促不安,這才想起還有此尷尬事,不禁也窘紅了臉,然而心中卻是甜甜的。
銀河終於憋不下去,拱手歉聲道:「似乎危機已過,我得走了。」想移步出門。
「等等!」向音茹攔了過來,窘澀道:「你還不能出去。這事一定驚動我爹,他們還會再查……至少也得等你功力恢復再說。」
銀河也不敢移開她身軀,只好退回原地,拱手道:「多謝姑娘相助。」
「我也沒幫什麼忙啊!」話一談開,向音茹反而自在了,隨即道:「你等等。」
不等銀河多想,她溜出門外,一剎時,搬了一張落地長形桌子,還有兩個粉紅蒲團進門。
「房內無坐處,只好如此了……」
銀河趕忙接過桌子置於地毯,窘困道:「姑娘不必如此,在下擔受不起。」
向音茹笑如梨花綻放:「銀少俠別客氣,只是隨手之勞。你來了,總該弄些茶水招待嘛!」又鑽出去,抱了一大堆壺瓶杯罐進來。
銀河只好睏窘地接受了。
向音茹邊泡茶邊說道:「這本是琴架,臨時拿來當茶桌也是挺合意,銀少俠莫見笑了。」
銀河急忙道:「不敢,琴桌茶用,更形風雅。在下想用都沒得用呢?」
向音茹含笑道:「您真客氣,只是我也茶藝不精,你只好隨便喝喝,算它解渴便是。」
銀河一時也想不出客套話,只能幹窘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