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影形之間
「嘯天盟」總壇里這座有房有廳有花園的香閨,梅香吟替它取了個名稱叫「月眉軒」。
梅香吟自己也記不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是很順口的,很自然的,把「宗大哥」三字改成了「元哥」。
現在宗元甲就陪著他的「香妹」,在閨房前的花園中漫步……花兒嬌,不解語,身畔的香妹卻是朵解語花。
打從開拓「嘯天盟」開始,宗元甲踩刀山,臨油鍋,鐵肩擔義,置身狂風暴雨中,從來沒有面臨過這等溫馨、美滿的生活。
輕輕一聲「元哥」,梅香吟撩起一縷愁思,道:
「青岩坪」的琪弟,和尤伯父,他們情況不知如何?」
兩指摘起花圃中一朵含蕊欲放的花兒,聞了下,宗元甲聽到這話,略一思忖,道:
「我要把他們接到『嘯天盟』總壇,不過不是現在……」
微微一掀眉,梅香吟介面問道:
「不是現在?!什麼時候接他們來總壇?」
一笑,宗元甲道:
「這話該是你回答我的,香妹,是不?」
先是不解,但很快已理會出元哥話中的含意——嫩白的臉蛋湧起一層鮮艷的紅雲,緩緩把頭低下。
梅香吟的「月眉軒」香閨,「嘯天盟」總壇中兄弟,誰也不會輕易闖進來,這時卻傳來一陣錯落的腳步聲……
宗元甲側身循聲看去,從「月眉軒」圓形拱門,前後進來的是「金戈雙衛」,孟達走在前面,銜尾是僧浩。
孟達那張臉上,呈現著忿怒,彆扭,窩囊,又像莫名其妙挨上人家一記大巴掌,而自己卻沒有還手餘地似的羞辱神情。
見兩人走近跟前,宗元甲道:
「你們從『清河坊』回來?」
「清河坊」是處十分繁榮的鎮甸,「嘯天盟」擁有形形式式,各門各行的生財系統,錢莊也是其中之一,「清河坊」鎮上最大的一家「吉祥錢莊」,就是「嘯天盟」中的生財系統之一。
宗元甲派了「金戈雙衛」兩人,解送一筆銀子去」清河坊」鎮上的「吉祥庄」。
一雙圓滾滾的牛眼,直直地望著宗元甲,孟達不吭一聲。
僧浩應了聲,道:
「是的,盟主。」
憋不住胸窩那股窩囊氣,話從孟達嘴裡冒了出來:
「盟……盟主,我孟達和僧浩甘心情願才來侍候您的,可……可是別人可不能把我們兩人看作底下人啊!」
怔了怔,宗元甲劍眉微微一皺,道:
「我也從未把你們兩人看作『底下人』,還有誰會把你們看作底下人?」
掀掀鼻子,孟達「哼」了聲,道:
「就是您那位呂兄弟,盟主……」
宗元甲殊感意外,道:
「你們兩人解送銀子去鄂北『清河坊』,怎麼又去了『臨泉灣』的『銀虹山莊』?」僧浩介面道:
「我們是在『清河坊』鎮街上,遇到呂家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的……」
宗元甲愕然道:
「呂兄弟去了鄂北『清河坊』,又是為了何事?」
還是那股彆扭,窩囊,一肚子的惱怒,孟達恨恨道:
「若不是您盟主稱他一聲『兄弟』,我孟達真想賞他一記大耳光……憑什麼,『武大郎戴紗帽』,入娘的,不知自己有多高?」
旁邊梅香吟介面道:
「孟護衛,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
孟達比手划腳道:
「就在『清河坊』鎮的大街上,『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面朝著我和僧浩兩人,迎面走來,我孟達彎彎腰招呼了聲:
「少莊主,您好!」
「操他奶奶的熊,那呂彬朝我和僧浩望了眼,擦肩而過,來個不理不睬……想當年,我『鐵背熊』孟達和『燕子飛』僧浩,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卻被人家這等看低……」
蹙眉沉思,宗元甲道:
「孟達、僧浩,你兩人不必介意……俗語說『心不在焉,視而不見』,呂彬走在『清河坊』鎮街上,可能心裡正想著另外一回事,就沒有注意到你們在向他招呼……」
微微一頓,又道:
「『羽化金劍』呂兄弟平素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長了一雙『勢利眼』的人物,這事定是出於誤會……」
姑娘家心眼細巧,梅香吟突然想到另外一回事,嘴裡喃喃自語道:
「難道真有這回事?!」
話落,向宗元甲道:
「元哥,『銀虹山莊』離此不遠,『羽化金劍』呂彬如果真是去了鄂北『清河坊』鎮上,孟護衛、僧護衛已回鄂中石旗峰總壇,他也該回來了……」
聽到「如果真是」此話,宗元甲雙眸精光如電,也想了起來。
梅香吟又道:
「我們去一次『銀虹山莊』,見到少莊主呂彬后,說不定就可真相大白,孟護衛雖然受了委曲,可能還是一椿意外的收穫呢!」
孟達雖然有時渾渾噩噩不開竅,但經梅香吟這一點,也豁然想到那回事……
「嗨」了聲,孟達一拍自己額頭,道:
「『錯把馮京當馬涼』,盟主,我孟達在『清河坊』鎮街上招呼的,會不會就是那個王八龜孫臭小子?」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就是剛才梅姑娘說的,我們找去『銀虹山莊』,見到『羽化金劍』呂兄弟,不難真相大白!」
「赤麟」宗元甲帶了「金戈雙衛」,偕同「彩鷹」梅香吟,來訪「銀虹山莊」……莊主「游虹劍客」呂敖肅客迎入大廳。
牛眼四轉,孟達朝大廳回顧一匝。
賓主坐下后,宗元甲帶著試探的口氣,道:
「呂莊主,呂兄弟是否外出未歸?」
呂敖正待回答,一陣清朗的笑聲,出自大廳通往裡間的側門,人影閃晃,出來一個英姿軒昂的年輕人,正是「羽化金劍」呂彬。
呂彬施過禮后,道:
「宗大哥,梅姑娘,和『金戈雙衛』四位蒞臨舍間,兄弟正值裡間有事,未曾遠迎,猶希大哥恕罪!」
孟達兩顆圓滾滾的眼珠,像要發掘一項秘密似的,直愣愣朝呂彬身上看來。
宗元甲還是試探地問道:
「呂兄弟,這些時候來,有否出去外面走動走動?」
坐在父親旁邊,呂彬道:
「兄弟經『玉山儒生』石堂主金針紮下數針,雖然兩腳已完全痊癒,但生怕『銀虹山莊』發生風吹草動之事,家父單獨一人留下,有點不放心,所以不敢離開『銀虹山莊』一步……」
原來不想問的,孟達做了做手勢,還是把這話問了出來:
「少莊主,您……您沒有去鄂北光化縣附近的『清河坊』鎮上?」
輕輕念出「清河坊」三字,呂彬一副迷惑不解之色,道:
「呂某第一次聽到『清河坊』這樣一處所在,去『清河坊』則甚?」
「羽化金劍」呂彬似乎發覺孟達這話,問得有些突然,是以向宗元甲這邊看來。
接觸到呂彬投來視線,宗元甲慨然道: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呂兄弟,天下就有這等巧事……」
呂彬微微一怔,問道:
「此話怎講,宗大哥?」
宗元甲就把「金戈雙衛」兩人,解送銀子去「清河坊」,在鎮上遇到一個容貌酷肖呂彬的人的經過,說了出來。
呂彬驚詫之餘,又帶著懷疑的神情,道:
「會有這等事?」
孟達介面道:
「我孟達看到少莊主出現在鄂北『清河坊』鎮街上,感到很意外,就上前招呼,那人只朝我和僧浩望了一眼,就擦身而過。」
老莊主呂敖稱奇不迭道:
「天下真有跟彬兒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僧浩也想了起來,道:
「那人身上穿的也是一襲暗青色長袍,黑髮高梳,束以綢結,就是少莊主現在這副模樣……」
宗元甲道:
「照此看來,呂兄弟,使出禍嫁江東,借刀殺人詭計的,就是此人……不但容貌酷肖,連髮型,衣著,都刻意造成你這副模樣。」
「羽化金劍」呂彬惘然道:
「此人又是誰?呂某跟他素昧平生,容貌相仿,固然有些巧合,但如何知道我呂彬的髮型,衣著?」
聽到這話,宗元甲心頭暗暗為之一窒……想把這話問出嘴來,但又硬生生抑了下去……現在不宜把這些話說出來。
這位呂兄弟,不知道是否還記得那個由愛成恨的「玉蝶」凌玲姑娘。
那個臉龐酷肖之人,有些裝飾,極可能是「玉蝶」凌玲的授意。
宗元甲心念閃轉,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此臉龐酷肖呂兄弟之人,跟「玉蝶」凌玲,又是何種淵源?
視線移向宗元甲,「羽化金劍」呂彬道:
「現在既發現此蛛絲馬跡,宗大哥,兄弟擬往『清河坊』鎮一行。」
沉思俄頃,宗元甲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呂兄弟,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此人既在鄂北『清河坊』鎮上露臉,我們不妨前去會會,掂掂他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聽到「我們」兩字,呂彬道:
「宗大哥,您……您和梅姑娘等也要往鄂北一行!」
宗元甲道:
「是的,呂兄弟,必要時我等可作一臂之助……」
話題移向老莊主呂敖這邊,宗元甲又道:
「呂莊主,『銀虹山莊』如有風吹草動之事,不妨用『響鈴警箭』跟『嘯天盟』總壇連絡。」
「游虹劍客」呂敖應聲道:
「是的,宗盟主……只是為了老夫父子兩人之事,多費心您了!」
吞下大口的口水,孟達囁嚅了下,道:
「盟……盟主,我孟達有個主意,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宗元甲含笑道:
「你倒說來聽聽,孟達!」
一指呂彬,孟達道:
「真的是假,假的是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微微一蹙眉,宗元甲道:
「此話怎講,孟達?」
孟達比手划腳道:
「那個龜孫王八臭小子,長得跟少莊主一模一樣,在鄂北『清河坊』鎮上露臉,少莊主去了那裡,萬一照面對上,不但鬧出『雙胞案』,也會打草驚蛇……」
一點頭,宗元甲道:
「這話不錯,你的主意又如何呢,孟達?」
咧嘴一笑,孟達道:
「就是我孟達剛才說的那兩句話,『真的是假,假的是真』……那臭小子看來活生生是『銀虹山莊』少莊主,其實是個冒牌貨,少莊主不妨委屈求全,易容化裝一下,這才不會鬧成『雙胞案』,打草驚蛇了!」
老莊主呂敖連連點頭,道:
「孟護衛說得不錯,敵明我暗,彬兒易容化裝后,就不會使敵人察覺到。」
身懷絕技,遊俠江湖,「易容化裝」也是武家技藝之一……「游虹劍客」呂敖乃是昔年蹤游江湖各地的一位劍士,顯然擅於易容化裝。
呂敖朝愛子臉上注視半晌,取出易容化裝藥物,舉手之間,已把呂彬易容成了個看來年歲六十開外,臉色晦暗的老者。
接著呂敖囑咐愛子,易容、返容的藥物,需隨身攜帶。
「羽化金劍」呂彬向老父辭別後,隨同宗元甲等來石旗峰「嘯天盟」總壇……宗元甲向「嘯天盟」總壇掌法「木笛金環」卜青交待一番后,帶了「金戈雙衛」,偕同「彩鷹」梅香吟,陪著呂彬取道鄂北而來。
五匹駿騎,蹄聲答答,行在晴空暖陽下的官道上……他們是「赤麟」宗元甲、「彩鷹」梅香吟、「金戈雙衛」,和經過易容后的「羽化金劍」呂彬。
想到那次「界牌口」鎮街「四海春」酒店晚膳中那回事,宗元甲策騎移到呂彬邊上,邊行邊道:
「呂兄弟,過去你曾向宗某提到,你曾經有個紅粉女伴,後來漸漸疏遠……」
談到這個話題上,「羽化金劍」呂彬臉色微微一怔,介面道:
「是的……此女個性偏激,行事任性,後來漸漸疏遠……宗大哥如何突然提到此事?」
姑娘家對這類兒女之情的事,比較注意——梅香吟見元哥向呂彬提起此事,也策騎移近。
宗元甲見呂彬問出這話,含笑道:
「邊行邊談,以解途中寂寞……」
話到此,介面問道:
「此女可是江湖上有『玉蝶』之稱的凌玲姑娘?」
呂彬微微一點頭,側過臉,一片驚訝之色,問道:「
「兄弟並未向你提到過;『玉蝶』凌玲此名號,宗大哥,你如何知道?」
宗元甲就把那天晚上,「界牌口」鎮街「四海春」酒店用膳中的情形說出,又道:
「呂兄弟,你和那位『玉蝶』凌玲姑娘漸漸疏遠,可有留下不愉快的回憶?」
臉肉微微抽搐,接著呂彬轉臉一笑,道:
「宗大哥,這已是一頁遠離的往事,兄弟已記不起很多……不過這位凌姑娘對兄弟呂彬,心裡可能有不愉快的感受……」
話到這裡,呂彬話題轉了過來,問道:
「這位凌姑娘由她父親陪同離開『界牌口」鎮上后,可曾說出去往何處?」
宗元甲道:
「據凌玲姑娘的父親『金駝』凌峰說,他們父女兩人,取道鄂北訪友……」
怔了怔,呂彬道:
「也是鄂北?」
敢情「赤麟」宗元甲聽到「也是鄂北」此話,原來並不感到意外的,這時卻暗暗為之一凜——難道這是巧合?
行程匆匆,一行五人來到鄂北的「清河坊」鎮上……這裡街巷寬敞,市面繁榮,不下於一處縣城。
遙手一指,孟達道:
「盟主,前面就是『吉祥錢莊』啦!」
僧浩哼了聲,介面道:
「廢話,盟主是『吉祥錢莊』大掌柜,還用你來指東指西?」
笑笑,宗元甲道:
「不錯,我們先去『吉祥錢莊』『雙流掌』鈕天鵬那裡也好。」
「雙流掌」鈕天鵬是「吉祥錢莊」掌柜的,也是「嘯天盟」中兄弟,總壇派來「清河坊」,負責管理「吉祥錢莊」的。五匹坐騎來到鎮街處一幢矗立巨廈前,勒住韁繩,孟達縱身下馬,拉開嗓門,向裡面櫃檯道:
「盟主大掌柜來了,你們還不快出來恭迎?!」
孟達聲落,立即從「吉祥錢莊」出來數人……其中一個身穿長袍,個子頎長,四十齣頭的中年人,箭步上前,向宗元甲長揖一禮,道:
「卑職『雙流掌』鈕天鵬見過盟主。」
眾人下來坐騎,宗元甲含笑道:
「天鵬,你在這『清河坊』,可多辛苦了!」
「雙流掌」鈕天鵬躬身道:
「卑職鈕天鵬職司所在,不敢疏忽。」
宗元甲將「彩鷹」梅香吟、「羽化金劍」呂彬引見介紹后,鈕天鵬迎眾人入店堂後面客廳。
「雙流掌」鈕天鵬請眾人客廳坐下,匆匆來到外麵店堂,捧了一疊厚厚的帳簿進來,躬身向宗元甲道:
「回盟主,這是『吉祥錢莊』收支帳簿,請您過目。」
宗元甲笑了起來,搖搖頭,道:
「天鵬,宗某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快把帳簿收起,我可不是『查帳』來的……」
微微一愕,「雙流掌」鈕天鵬把帳簿放到茶几上。
一指旁邊坐椅,宗元甲道:
「天鵬,你坐下,宗某有件事要找你談談……」
紐天鵬哈腰應了聲,坐下后欠身問道:
「不知盟主有何指示?」
朝「羽化金劍」呂彬望了眼,宗元甲問道:
「光化縣城附近,包括這裡『清河坊』鎮甸一帶,可有江湖上知名之士?」
鈕天鵬沉思了下,道:
「有『馭風金雕』辛鈺此人,不但光化縣城附近,百里方圓都知道這樣一個人物……」
呂彬介面問道:
「鈕掌柜,此『馭風金雕』辛鈺家居何處?」
指了指客廳外,「雙流掌」鈕天雕道:
「辛鈺的府邸,就在此地『清河坊』鎮上的東大街明月巷……」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道:
「『馭風金雕』辛鈺,平素為人如何?」
「雙流掌」鈕天鵬道:
「辛鈺身懷之學,稱得上一等一高手,平素行經也中規中矩,是個生意買賣人……縣城裡有他不少經營的買賣,「清河坊」鎮街上,也有幾家店鋪……」
微微一皺眉,宗元甲把呂彬尚未易容之前原來的衣著和臉形特徵,告訴了鈕天鵬,接著問道:
「天鵬,你可曾見到過這樣一個年輕人,出現在此地?」
回憶了下,鈕天鵬搖搖頭,道:
「回盟主,這裡是『清河坊』鎮街鬧處,來往行人眾多,卑職並未注意到這上面……」
微微一頓,又道:
「盟主已有諭示吩咐,卑職以後隨時注意。」
這家「吉祥錢莊」外面是店堂,裡間是接待客人的客廳,鈕天鵬跟盟主宗元甲談著時,客廳門並未掩上……
宗元甲面向敞開的客廳門,可以一直望到外面大街上……鈕天鵬說出這些話,使宗元甲進入幽邃的沉思中,不期然中一抬臉,視線落向客廳外店堂時,有所發現的輕輕「哦」了聲。
伸手一指客廳外店堂,宗元甲向鈕天鵬道:
「天鵬,你把那個在店門外的要飯的叫進來……」
鈕天鵬不禁怔住……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把上門要飯的乞丐叫進錢莊客廳來,幹啥?
盟主若是要布施那要飯的,吩咐一聲,不就行啦?
鈕天鵬心念閃轉之際,宗元甲又指了指客廳外,道:
「就是那個站在店門外要飯的!」
鈕天鵬這才相信不是自己聽錯,站起躬身一禮,道:
「是,盟主,屬下把那要飯的叫進來……」
話落,疾步出客廳。
此刻,「金戈雙衛」僧浩、孟達兩人,已知道是怎麼回事。
梅香吟若有所思中,一雙星星般的明眸連連眨動……「羽化金劍」呂彬卻是暗暗稱奇,兩眼直直地朝宗元甲看來。
鈕天鵬把那個要飯的叫了進來……這是個六十左右的老要飯,身上一套短衫襖褲雖然補補釘釘,看來倒還乾淨。
老要飯見這家鋪子主人,把自己叫進裡間大廳,心裡暗暗奇怪——有善心人布施,幹嗎還把自己叫進裡間?
鈕天鵬一指宗元甲,向這名老要飯道:
「這位大爺叫你進來客廳!」
老要飯向宗元甲哈腰一禮,嘴裡嘀咕的道:
「大爺,小老兒三天沒有米飯下肚,餓得厲害,求您布施布施……」
微微一笑,宗元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善心人布施,還問要飯的姓名——老要飯暗暗稱奇,彎彎腰回答道:
「小老兒叫『於七』……」
宗元甲從囊袋取出一枚精緻玲瓏,晶瑩剔透,五六寸長的綠玉如意,向老要飯問道:
「要飯的,你可認得此物?」
老要飯看到宗元甲手中這枚綠玉如意,兩腿一彎,跪倒在地,道:
「丐幫弟子見到『如意令』,如見幫主……小的於七拜見大爺。」
宗元甲揮揮手,道:
「於七,你起來,宗某有話問你!」
於七站起身,恭肅的應聲道:
「是,大爺!」
宗元甲問道:
「於七,你們這裡是丐幫哪一分舵,舵主是誰?」
老要飯於七彎彎腰,道:
「回大爺,這裡是鄂北分舵,舵主是『鐵頭煞』標勝……」
宗元甲介面問道:
「『鐵頭煞』標勝現在何處?」
於七哈腰一禮,道:
「回大爺,標舵主在前面不遠的光化城裡。」
宗元甲道:
「於七,你請這位標舵主來這裡一次,就說『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有請。」
於七連連應聲:
「是,是,宗盟主。」
宗元甲摸出一塊碎銀給了於七,微微一笑,道:
「於七,辛苦你了!」
於七接過碎銀,趴到地上磕了個頭,急急離去。
脆生生地一笑,梅香吟道:
「元哥,原來你還是要飯頭兒呢!」
宗元甲就把當初丐幫幫主「七海窮神」曲挺,以幫主信符「如意令」相贈的經過,告訴了眾人。
「羽化金劍」呂彬詫異不已道:
「宗大哥,這枚五六寸長的綠玉如意,能指使天下江湖上丐幫弟子?!」
宗元甲頷首道:
「不錯,呂兄弟,丐幫弟子見到此『如意令』,如見幫主,赴湯蹈火,不敢有辭……」
話題一轉,宗元甲又道:
「臉龐酷肖你呂兄弟的年輕人,在這『清河坊』鎮上露臉……剛才天鵬所說;那個『馭風金雕』辛鈺,鄂北百里方圓,俱知其名,身懷絕技,是個一等一的高手,但平素為人中規中矩……」
「彩鷹」梅香吟聽到「中規中矩」這話,介面道:
「元哥,湘東『溪口集』『卧龍庄』的『龍爪』時修,看來何嘗不是一個中規中矩武林中人物,但他卻勾結江湖盜匪,是我梅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香妹,不少江湖豪客,平素行事為人並不定型,有正面也有他的背面……」
眾人談著時,已屆晌午時分,「雙流掌」鈕天鵬吩咐僕人客廳擺上盛宴,接待盟主和幾位嘉賓。
圍桌吃喝中,宗元甲移到剛才那話題上,又道:
「臉龐酷肖呂兄弟之人,和鄂北這位知名之士『馭風金雕』辛鈺,是否有某種淵源,牽連;再有就是『金駝』凌峰,『玉蝶』凌玲父女兩人,也已來到鄂北……這一連串情況的演變,如若有丐幫弟子之助,探得其中內委底細,我們著手處理時就方便多了……」
眾人圍坐桌座吃喝談著,外面進來一名店堂夥計,向宗元甲躬身一禮,道:
「回大掌柜,有兩位客人前來拜訪!」
宗元甲微微一怔……有誰來這「清河坊」鎮上的「吉祥錢莊」找我宗元甲?
抬臉朝客廳門檻處看去,站著一老一少……
那年少的也在四十齣頭,剽悍精壯,一身短衫襖褲,一顆禿頂光腦袋。
那老者年紀有七十左右,身高七尺以上,體格魁偉壯實,滿頭黑髮高梳頭頂,在頭頂綰結一隻墨玉環,又讓頭髮倒披下來……黑臉膛,濃眉巨眼,獅鼻海口,一大把虯髯根根,蓬張如針……這股形態非但威猛,更有一番凜然奮揚的豪氣。
宗元甲看到此一老者,急急從座椅站起,上前一步,抱拳施禮,含笑道:
「曲幫主,久違了!」
原來這老者就是贈宗元甲「如意令」,丐幫幫主「七海窮神」曲挺。
「七海窮神」曲挺哈哈大笑,道:
「宗盟主,宗兄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老夫正在探聽你行蹤,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向旁邊那個禿頂中年人,曲挺指著宗元甲道:
「標勝,快上前見過這位『嘯天盟』宗盟主!」
標勝上前一禮,道:
「丐幫鄂北分舵,『鐵頭煞』標勝見過宗盟主。」
圍桌而坐的眾人,已紛紛站起,宗元甲替他們引見介紹一番……「雙流掌」鈕天鵬吩咐僕人添上杯筷,座椅,「七海窮神」曲挺和標勝圍桌坐下。
梅香吟看到「七海窮神」曲挺這副威嚴的形相,心裡暗暗欽服不已……
有他這副凜然威猛的貌相,才能駕馭了天下江湖,無法計數的丐幫弟子。
向曲挺敬過酒後,宗元甲含笑問道:
「曲幫主,您也在光化城裡?」
「七海窮神」曲挺哈哈笑道:
「老夫從豫地而來,經過鄂北光化,逗留在標勝那裡,正巧一名丐幫弟子來分舵,說是『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手持『如意令』,要召見丐幫鄂北分舵主,老夫這一聽,才知道您宗老弟行蹤所在,也就來此『清河坊』鎮上一行……」
帶著一份關懷的口氣,曲挺問道:
「宗盟主手執『如意令』,召見丐幫弟子,不知有何效勞之處?」
欠身一禮,宗元甲含笑道:
「『效勞』不敢,丐幫弟子遍散江湖每一角落,宗某欲向貴幫探聽-人……」
曲挺介面道:
「宗老弟探聽的是武林中人?」
宗元甲將有關『羽化金劍』呂彬的情形說出,又把呂彬未經易容的容貌特徵告訴曲挺,接著道:
「前番僧浩、孟達解送銀子來『清河坊』『吉祥錢莊』,果然發現跟呂兄弟容貌酷肖的年輕人,宗某要揭開此禍嫁江東,借刀殺人之謎,需要先找到此人的下落,再從他身上知曉內委真相……」
「鐵頭煞」標勝目注呂彬,介面問道:
「宗盟主,這位『羽化金劍』呂少俠原來貌相,又是何等模樣?」
宗元甲叫呂彬用「返容」油膏抹上臉,又用桌上毛巾拭了幾下——這張晦暗枯黃的臉色,頓時容光煥發,由一個看來六十齣頭的老者,驟然變成一個氣宇軒朗,英姿煥發的年輕人。
「七海窮神」曲挺囑咐道:
「標勝,你把這位呂少俠的臉相特徵,牢牢記住。」
「鐵頭煞」標勝應聲道:
「是的,幫主,弟子知道……」
標勝把「羽化金劍」呂彬容貌臉相,細細端詳一番后,緩緩一點頭,道:
「呂少俠英姿挺拔,如有酷肖之人,不難發現。」
呂彬再把易容油膏敷上,又恢復了剛才那副形相。
宗元甲又道:
「曲幫主,宗某另外有件事向您請教……」
「七海窮神」曲挺大口酒送進嘴裡,哈哈笑道:
「宗老弟,你我忘年相交,咱老要飯知無不言,言無不詳,你別來這些客氣話!」
宗元甲陪飲了一口酒,道:
「曲幫主,你可知『馭風金雕」辛鈺其人其事?」